摘要：“迪迪，我是舅舅！”他的声音听起来特别急，“迪迪你在哪儿，舅舅想你了，快回家一趟吧！”
本篇故事为虚构内容，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我妈得了重病，必须做骨髓移植。
只有舅舅的配型成功了。
他在病房里哭着说：“姐，我一定会救你！”
可转头就拿走了我妈的救命钱。
还拒绝捐献骨髓。
我听见他对舅妈说：
“她现在也没什么用了，我干嘛要救她？我又不傻。”
妈妈在我面前一天天垮下去。
十五年后，他儿子得了同样的病。
唯一能救他的配型成功者，是我。
1
接到舅舅电话时，我和我爸刚到墓园，正准备给妈妈扫墓。
“迪迪，我是舅舅！”他的声音听起来特别急，“迪迪你在哪儿，舅舅想你了，快回家一趟吧！”
我抬了抬眼，望着那座长满杂草的墓碑。
心里五味杂陈。
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地发抖。
见我没回应，他继续说：“你爸也真是的，带你一走就是十几年。我和你舅妈天天惦记你，特别是你舅妈，想你想得都住院了，你回来见见她吧。”
“舅舅。”我开口问他，“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他脱口而出：“当然记得啊，这可是个大喜的日子，我每年都会庆祝。”
“十五年前的今天，医生告诉我你舅妈怀孕了！哎呀迪迪，你不知道，后来生了个儿子，长得可壮实了，整天嚷着要找姐姐，你赶紧回来吧。”
我全身发冷，胸口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眼睛死死盯着妈妈的墓碑，一字一顿地说：“今天，是我妈的忌日。”
电话那头，一下子安静了。
几秒后，通话断了。
我冷笑了一下，没关系，他还会再打来的。
我和爸爸拿出带来的镰刀，把墓地周围的杂草一点点割干净。
我爸用一块发旧的布，轻轻擦着墓碑上的照片。
他眼眶红了，我也忍不住哭了。
照片里的女人嘴角带着笑，温柔又安静。
她却被亲弟弟的算计和冷漠逼上了绝路。
十五年前，我妈查出白血病。
舅舅是唯一匹配成功的人选。
我跪在他面前，眼泪止不住地流，话都说不太清：“舅舅求你救救我妈吧，她对你多好啊。”
“姥姥姥爷走得早，是她把你拉扯大的。她自己饿着，也要让你吃饱饭。”
“你上不起学，是她打工、卖血供你读书，帮你买房娶媳妇。”
“这些年她对你掏心掏肺，宁愿我们受苦也不让你受一点委屈。”
“现在她快不行了，只有你能救她……舅舅，我给你磕头了，求你救救她。”
医院走廊冷飕飕的，窗户缝里灌着风。十二岁的我死死拽着舅舅的裤脚，像抓住最后一丝希望。
他却皱着眉，一脸为难：“迪迪，我不是不想救，可人家都说捐献有风险，万一我出点事，你舅妈怎么办？你得让我有点保障才行。”
我明白了，他是冲着房子来的。
我爸二话不说，把房产证过户到了他名下。可他转头就翻脸了。
我听见他跟舅妈说：“房到手了，她也没用了，我还救她干什么，我又不傻。”
他们拿着证件连夜搬走，再没出现过。
我妈好像预感到了什么，半夜就走了。
她在我的怀里，一点点没了温度。
2
准备下山时，舅舅和舅妈才慢悠悠地赶到。
“一早就想来给你妈上炷香，临时有点事耽搁了！”舅妈喘着气跑到墓前，装模作样地鞠躬烧纸。
如果不是十五年前那个冬天，我亲耳听见她说：“你姐算什么？让你捐骨髓救她？她一个女人早点走了是她的命好！” 我差点就信了她的眼泪。
这十五年来，每个夜晚，我都被恨意啃噬得睡不着。
“姐啊，你走十五年了……弟弟想你，心里难受啊。”舅舅哭得撕心裂肺，却半个字不提当年他答应救我妈又反悔的事。
要不是我爸拦着，我真想拿镰刀让他们闭嘴。
两人演完戏，一左一右围上来，假惺惺地问：“迪迪长这么大了，跟你妈一个样，挺精神的，有对象没？”
舅舅那副虚伪的样子，让我胃里一阵翻腾。
“有事直说吧。”
我知道他这人，像我爸说的——无事不登三宝殿。
以前来我家，不是借钱就是惹了祸要我妈收拾烂摊子。
我妈走后，我们两家基本断了来往。
十五年没来扫过墓，现在我回来了，他们倒急着出现了。
舅舅搓着手，吞吞吐吐：“龙龙……就是你表弟，病了。”
“我又不是医生，找我也治不了。”我甩开他们的手，挽紧我爸的胳膊，冷冷看着他们，“还是说，你们又要钱？可舅舅舅妈，十五年前连件体面衣服都没留给我们，就把我们赶出门了。”
两人脸色瞬间尴尬，连连说是误会。
“迪迪，咱们该走了，别误了航班。”我爸催我。
这些年，他对舅舅的恨，一点不比我少。
他只是不想我卷进这些事里。
“迪迪！你救救你表弟吧！”舅妈突然冲过来跪下，“现在只有你能救他了！舅妈求你！只要你救他，你要什么我都答应！”
舅舅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跪下，轻轻扇了自己一巴掌：“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妈……可事到如今，你也得看在龙龙是老宋家唯一的后代份上，救他一命。”
我妈静静躺在地下，不知道能不能听见他们说了什么。
“救他也不是不行。”
我低头看着他们，嘴角扬起一点笑，然后望向身后的墓碑，“等我妈点头同意了，我就捐。”
我妈已经死了十五年。
死人，怎么开口？
看着两人脸上的希望一点点熄灭，我心里竟有种说不出的痛快。
“龙龙是个好孩子，可惜摊上你们这样的爸妈。”
“你胡说八道什么？龙龙哪点对不起你？你要见死不救？还有没有良心？读书都读傻了吧！怪不得你妈走得早，换了我也受不了你！”舅妈彻底撕破脸，指着我骂，“人命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值？你心肠真黑！”
我轻声说：“是啊，人命怎么能说不管就不管呢。”
舅舅低下头，声音发颤：“迪迪……”
“带我去看看龙龙吧。”
我突然开口。
他们以为我松口了，赶紧带着我和我爸去了医院。
看着翻新过的医院大楼，我爸低声说：“你妈就是在这里走的。”
空气仿佛一下子沉了下来。
病房狭小拥挤，四个病人挤一间，人人脸上都没什么生气，像被死亡压着喘不过气。
我在角落的床上看到了龙龙。
巧合得离谱，他躺的位置，正是当年我妈最后待过的那张床。
他问我北京好不好玩。
我说很好。
他原本黯淡的眼睛忽然亮了：“我喜欢北京，等我好了，我要去北京，我要当飞行员！”
“我妈也喜欢北京。”
我盯着他的眼睛，一眨不眨。
他像是懂了什么，张了张嘴，最终没出声。
我问他：“你是不是想说，你们可以一起去？”
他轻轻点了点头。
我笑了笑：“可是不行了。”
“她不在了。”
“十五年前，就死在这张床上。”
3
我妈不是什么扶弟魔，她只是活得像根苦瓜。
姥姥姥爷走得早，家里就剩下她和舅舅两个孩子。
十岁的她带着七岁的弟弟过日子，洗衣做饭都是她一手操办。
她说舅舅小时候对她特别好。
邻居欺负她，舅舅会冲上去拼命。
她上山割草掉进坑里，是舅舅把她拉上来的。
差点被人骗去做童养媳，也是舅舅救了她。
后来舅舅进了厂，第一份工资给她买了条红裙子。
那条裙子她一直留着，说舍不得穿。
我问她，舅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
她躺在病床上看着窗外，好久没说话。
我再问，才发现她已经哭了。
我没敢再开口。
过了很久，她轻声说：“迪迪，以后考北大好不好？替妈妈去看看北京，看看故宫和长城。”
“好，我带您去。”
她笑着摸我的脸：“对不起啊，迪迪。”
后来病情加重，她说话越来越不清楚。
只能睁着眼睛看我和爸爸，眼泪不停地流。
我不知道她知不知道，那个她最疼的弟弟，不仅不肯救她，还骗走了爸爸攒下的钱。
她有没有后悔？
可我后悔了。
我不该那么晚才回来。
那天医院走廊挤满了人。
舅舅跪在爸爸面前：“姐夫，求你劝劝迪迪吧，现在只有她能救龙龙了。”
“做姐姐的不能不管弟弟啊。”
“姐夫，我给你磕头行不行？你要我做什么都行。”
他咚咚地磕着头，额头都破了。
爸爸一句话也没说，周围的人指指点点。
“龙龙才十五岁，他还想读书，想去北京。”
“医生说了，捐骨髓对迪迪没影响。”
“费用我全包，以后的生活费我也负责。”
“姐在天上看着呢，她怎么忍心看龙龙出事？”
我走过去站在爸爸身边。
爸爸轻轻拍我手：“给你带了小馄饨，趁热吃。”
“嗯。”
我挽着他准备离开。
舅舅突然冲过来：“你妈要是知道你见死不救，会心寒的！”
他提起我妈的时候，好像他从未亏欠过她一样。
我停下脚步，冷冷地看着他。
“我刚跟龙龙聊了会儿。”
“他说想去北京，我说你姑也喜欢。他说要一起，我说不行。他问我为什么。”
舅舅一下子慌了：“你胡说什么！”
“他十五岁了，却不知道姑妈已经不在了。这些年，你们提过她吗？你骗走房子，答应捐骨髓又反悔，害得她在我怀里走了。你敢提吗？”
他面不改色：“大人的事别牵连孩子，不能因为这事就不救龙龙。”
你看，他自己也承认这是见死不救。
可当初，他是怎么做到的？
“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你就没想过，龙龙得的病跟你姐一模一样，是不是报应？”
“你欠的债，十五年后还到了你儿子身上。”
“老天，从来不会算错账。”
他恼羞成怒，扑过来要打我。
结果一巴掌落在冲出来挡他的龙龙脸上。
“龙龙！”他立刻慌了，“你怎么跑出来了，快回病房！”
龙龙盯着他：“爸，她说的是真的吗？”
舅舅低着头，没说话。
沉默就是答案。
龙龙脸色发白：“爸，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当时我想着给你们留个保障……再说就算我捐了，你姑也不一定能活。”
“所以就算我捐了，龙龙也不一定能活。”
我把话还给了他。
他又想动手，被龙龙拦住。
那个瘦高的男孩眼眶通红，站都站不稳。
后悔吗？
不，一点都不。
刀扎在别人身上你不疼，可当它落在你儿子身上时，你才会懂什么叫生不如死。
4
听说龙龙进了ICU，医生直接下了病危通知。
我爸坐在那儿，一句话也没说。
我问他：“爸，你恨我吗？毕竟，龙龙其实什么都不知道。”
他摇摇头：“沾了他爸的光，就得替他爸还债。真正无辜的，是你妈。”
说完，他的眼眶就红了。
妈妈走后这些年，他一直很坚强，在我面前从没流过泪。
但我知道，他早就被思念磨得千疮百孔，要不是还有我，他可能早就撑不下去了。
我抓住他的手：“爸，我得为妈讨个说法。”
“你长大了，想做什么就去做，我永远站你这边。”
我鼻子一酸，像小时候那样靠在他肩上，声音发抖：“爸，我想吃红烧带鱼了。”
他轻声应：“等回北京，我给你做，以后你想吃多少次，我都做。”
那是我和妈妈最爱的菜，也是我爸最拿手的。
但从妈妈走后，我们谁都没再提过。
龙龙最后被抢救回来了。
医生说必须尽快做骨髓移植，不然随时可能撑不住。
舅妈一夜之间头发全白了。
舅舅的背再也直不起来。
直到自己疼了，才明白当初有多狠，可已经来不及了。
我冷眼看着这一切。
我很清楚，舅舅和舅妈不是轻易会认输的人。
果然，舅舅带着房产证来了，又跪在我面前，这次他声音都在抖：“迪迪，这是当年我骗走的房子，现在就还你，马上过户。”
“是我不是人，骗了你，也害了你妈。我知道我该死，但我求你，救救龙龙吧。”
他一边哭，一边掏出一叠奖状：“你看，这些都是龙龙的，他真的很努力……”
眼泪砸在奖状上，晕开了字迹。
他把“父母心”三个字演得淋漓尽致。
可我已经不会心软了。
我拿回了属于我的房子。
我爸一遍遍翻着那本写着我名字的房产证，喃喃道：“当年你妈和我，为了给你安个家，拼了命地干活。”
“我去工地扛钢筋，她骑车挨家挨户卖东西。”
“一点一点攒钱，终于买了房。”
“你妈说小女孩肯定喜欢粉色，就把你房间刷成粉的，床是粉的，连脸盆都挑了粉的。”
他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哑。
房子被舅舅拿走后重新装修过，早就没了原来的样子，也找不到我们一家三口的任何痕迹。
5
爸爸把舅舅打了一顿。
他指着舅舅说：“陈建诚，你对不起你姐！”
说完又狠狠扇了他几巴掌，像是要把这十五年憋着的火全撒出来。
舅舅没躲也没还手，任由爸爸发泄。
他可能以为，等爸爸打完出气了，就会开口劝我给龙龙捐骨髓。
毕竟在他心里，我爸爸一向心软好说话。
可这次不一样了，我比谁都清楚，爸爸不会再当那个任人拿捏的老好人。
“滚！以后别让我再看见你，见一次打一次！”
舅舅被打得脸都肿了，跪在地上拽住爸爸的裤腿：“姐夫，房子我已经还给你们了，你也打了，气也出了，求您劝劝迪迪吧，我以后做牛做马报答你们。”
他又开始用感情压人。
爸爸冷冷站着，语气没半点松动：“你自己造的孽自己扛，你心疼儿子，我就不用疼我闺女？今天你死在这儿，我也不会答应。”
舅舅真去我妈坟前了。
他拿着手机开直播，边哭边诉苦。
“我知道我罪大恶极，是我害了我姐，我死不足惜。只求我走了以后，姐夫能原谅我。”
“孩子是无辜的，龙龙才几岁啊，姐夫，求您让迪迪救救他吧。”
“医生说了，捐骨髓对身体没影响，可真的能救命啊。”
“姐，我错了，我真的后悔了。你活着的时候最疼我，你现在一定已经原谅我了吧？要是你还活着，姐夫就不会这么对我，龙龙也不会遭这份罪……”
坟前直播，自杀威胁，骨髓捐献。
任何一个话题都能引爆网络，更别说三件事凑一块儿。
直播间人数瞬间冲到几十万。
【第一次见坟头开直播的，真够疯的】
【听明白了，这人害死亲姐，现在装深情求原谅？早干嘛去了】
【想死就赶紧的，别光说不练】
【懂了，儿子病了，想让姐夫家女儿捐骨髓，人家不答应，就开始演苦情戏】
【不是，捐个骨髓而已，又不是要命，一家人，至于这么计较吗】
【等等，我挖到瓜了！当年他亲姐快死了，他不肯捐，还把人家房子骗走了，现在报应到自己儿子头上了】
【真的假的？太离谱了吧】
【要是真的，这种人赶紧去吧，别祸害人了】
骂声刷屏，舅舅慌了，立马拉黑几个说得最狠的网友。
本来还有人同情他，这一操作反倒显得心虚。
网友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有人直接翻出当年的老照片。
【这张是我那年在医院拍的，一个小姑娘跪在走廊哭着求那个男的救她妈，男的一直在谈条件，说什么老婆怀孕了要有保障】
【所以那个保障，就是把人家房子拿走？】
舅舅本没真想死，可被网友这么一扒，骑虎难下。
天快黑了，弹幕全在催：“快点动手啊，别浪费大家时间。”
他僵在那儿，脸都挂不住。
舅妈及时赶到，扑在坟前哭得撕心裂肺。
舅舅顺势改口，说自己一时想不开，对不起老婆孩子。
两人抱头痛哭演完一出戏，最后搀着手离开了墓地。
6
到了医院，龙龙却不见了人影。
他坐在天台边缘，脚下是三十多层的高空。
双腿悬在半空，看起来摇摇欲坠。
舅舅和舅妈当场崩溃。
两人跪在地上哀求：“龙龙你下来，有事咱们回家说，爸妈什么都答应你。”
舅妈哭得几乎站不稳，“龙龙别怕，你姐姐已经同意捐骨髓了，病很快就能治好了。”
“别说了！”龙龙突然吼出声，“你们别再骗我，也别去骗我姐了。”
两人吓得不敢再开口，只能抽泣着流泪。
“姐，你来了。”
我冷冷扫了眼舅舅和舅妈，朝龙龙走近。
他们怕我刺激他，死死拽住我不让动。
舅妈甚至跪下来求我：“求你别说话，你要打要骂我都认，别逼他！”
“是他打电话叫我的。”我甩开她，声音更冷，“想让他平安，就放手。”
舅舅终于拉住了情绪失控的舅妈。
龙龙看到我，神情慢慢平静下来。
“姐，我还能这么叫你吗？”
我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他眼睛忽然亮了一下，像是久病阴霾里透进一丝光。
“姐，对不起。”
他对我道歉。
我心里猛地一紧，竟有些不知所措。
一瞬间甚至想原谅，可马上想起妈妈，那点动摇就碎了。
“你找我干嘛？也想用命逼我？”我盯着他，“陈龙龙，我妈走那天，是我这辈子最怕的时候。”
“她走了以后，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所以，就算你现在跳下去，我也不会眨一下眼。这种把戏对我没用。”
舅妈冲过来狠狠推我，“你还是不是人？逼死自己弟弟你开心了？”
“开心？不。”我冷笑，“他死了，我妈也不会回来。我只是想让你们也尝尝那种滋味。”
说我狠也好，无情也罢。
无所谓。
反正痛的那个人，不是你们。
“妈，别碰姐。”龙龙突然开口，护着我，“妈，姐没错。要是我，我也不会捐。”
“龙龙！”
“妈，你爱我吗？”
“爱！妈妈最爱你了，比什么都重要！”
他笑了笑：“我也爱妈妈。”
舅妈哭着点头，满是期盼：“那你下来好不好？别吓妈妈了……”
可龙龙没动，他看着我，轻声说：“可是，姐姐的妈妈也最爱她，她也爱妈妈。”
空气一下子静了。
舅妈怔住，眼泪止不住地流。
舅舅也没再说话，只是低着头，影子拉得很长。
“别再逼姐姐了，好吗？”
我不知道他是真心悔过，还是演一场戏。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不管他们怎么演，我都不会再心软。
7
网上骂声一片，说他忘恩负义，说他活该遭报应。
有人甚至给龙龙寄来恶心的东西，留言说怎么不死早点。
舅舅舅妈精神几近崩溃，整夜整夜地哭，眼睛都快瞎了。
龙龙的病情急转直下，越来越严重。
医生委婉地表示，骨髓移植已经起不了作用了。
可舅舅舅妈还死死抓着那点希望，坚信只要做了移植，孩子就能好。
家里早就被掏空了，连住院费都交不上。
他们四处求助基金会，在网上发帖，跪着求人，却从没再提过我的名字。
他们真的以为我不存在了吗？
其实我心里清楚，沉默只会让情绪积压得更久。
当龙龙再次被下病危通知时，舅舅冲到我家把我控制住。
他拿刀抵住我，声音发抖，眼神混乱，一边威胁一边哀求：“你说！你答应过要给龙龙捐骨髓的，你说！”
刀贴着脖子，我本该害怕，可看着他失控的样子，我反而异常冷静。
“你杀了我，龙龙就能活了吗？”
他哽咽着摇头，“我不是要杀你，我只是想救他……我知道当年对不起你妈，我后悔了，我姐说过，知错能改就是好事……你为什么不能原谅？”
“赵迪，我是你亲舅舅啊，你就不能看在血缘的份上帮一次？”
“不能。”
我回答得干脆。
“你永远不会懂，十五年前那个冬天，我到底失去了什么。”
不只是母亲，还有对亲情的信任，和最后一丝心软。
“我可以眼睁睁看着龙龙走，就像当年你眼睁睁看着我妈离开一样。你知道吗？她走的时候，眼泪都没干，她到死都想不通，自己最疼的弟弟怎么会这样对她。”
舅舅的手抖得几乎握不住刀。
也许他真没想杀人。
这只是一个被逼到绝路的父亲，最后的挣扎。
我也曾挣扎过，所以更明白那种痛。
看到他也尝到了同样的滋味，哪怕结局是死，也算平衡了。
“你别说了，我死行了吧！我去地下给我姐磕头认错行了吧！”
“赵迪，你小时候叫我舅舅的声音多甜啊，我都记得……我不是人，我该死，可我不知道报应会来得这么狠啊！”
“可龙龙是无辜的，他不该承受这些！”
我冷冷地看着他情绪崩溃。
“无辜”的前提是，没享受过不该得的东西。
而龙龙，从出生就被捧在手心，得到了全部偏爱。
当年舅舅骗走我家房子，理由也是为了给怀孕的舅妈和孩子一个家。
所以，他又怎么能算无辜？
“舅舅，这十几年，你真的后悔过吗？”
我问他。
他怔住了，眼神空洞，像是在看我又像没在看。
我读不懂他眼里的东西。
还没等他开口，警察就冲进来把他带走了。
我爸浑身发抖地抱住我，确认我没事后才松了口气。
他说机票已经买好了，马上带我回北京。
我说好。
回北京后，我爸通过关系打听到后续。
舅舅因绑架罪判了五年。
舅妈守着龙龙，一天天熬，不知道明天在哪。
年底，我爸带我回去祭拜我妈。
墓碑前摆着她最爱的玫瑰，还有她生前常念叨的饺子。
下山时，我在车上瞥见等公交的舅妈。
她满头白发，瘦得脱形，背驼得厉害，像一夜老了二十岁。
寒风里，她不停地跺脚取暖。
车窗掠过的瞬间，她似乎看见了我。
我没停，只让司机开快点。
至于龙龙——
听说没能撑过那个冬天。
8
回北京前，我去见了舅舅。
他见到我，先是惊讶，随后异常平静，似乎在这里，所有人都原谅了他。
可这样怎么行？
他应该一辈子背负着愧疚活着。
我就是要让他尝尝这种滋味。
于是，我对他透露了一个秘密。
“舅舅，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远在北京的我，偏偏能和龙龙配型成功？”
舅舅一愣，眼神开始晃动，像是猜到了什么。
“你……你……”
“我在知道龙龙生病的那天，就主动去登记了骨髓捐献。谁也没想到，亲生父母都不匹配，反而我成了唯一配型成功的人。”
他猛地抬头，声音发抖：“你是故意的？你早就计划好了？你怎么能这样！你给了希望，又亲手毁掉！不，从一开始，这就是你的报复！”
我笑了，笑得停不下来，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
“是你先毁掉我和妈妈的希望的。”
我突然又想起十五年前，我跪在他面前求他的那个晚上。
那天特别冷，冷得我全身僵硬。
但更冷的是他的回答。
“如果你一开始就拒绝，我可能就不会这么恨你。可你当着妈妈的面，亲口答应救她，说得那么坚决。”
“你知道她有多开心吗？她说等病好了，要给你包你最爱吃的虾仁饺子，说冬天到了，还要给你织毛衣……”
那年冬天，妈妈靠在我肩上，讲了很多她和舅舅小时候的事。
她说父母走得早，她只能带着弟弟过日子。
她也想吃饱啊，可弟弟那么小，睁着眼看着她，她就舍不得。
“可她等了一次又一次，等来的却是你拿走房子后消失不见。”
“所以你看，报应总会来的。你儿子也没了，他本来可以活下来的，他和我妈妈，本来都能活下来的。”
我说得很畅快，舅舅的脸却越来越白。
他捂住脸，哭出了声。
可我早就不会再相信眼泪了。
“好好活着，带着对儿子的愧疚，活一辈子。”
后来听说，舅妈走了。
她精神出了问题，总在街上喊龙龙的名字。
一开始大家还同情她，可她开始抢别人的孩子。
大家终于受不了，报了警。
警察了解她的情况，只能送她去精神病院。
那种地方，日子能好到哪去？
有天夜里，她偷偷跑了。
再找到她时，人已经冻僵了。
手里紧紧攥着儿子的照片。
9
舅舅出院后，整天靠喝酒打发时间。
常有人在不同角落看见他，桥洞下的废品站，医院外的便利店，或是坟地边的山坡下……
他就这样一天天混着日子。
有时迷糊，有时明白。
迷糊时跟人念叨，他儿子有本事，在北京念书，当了飞行员。
清醒时又嘀咕，作的孽躲不掉，做人得讲良心。
后来几年，舅舅彻底没了踪影。
生死不明，无人知晓。
我和爸爸在北京落了户。
他喜欢孩子，就去幼儿园当了厨子，也算干回老本行。
我则继续朝九晚五，做个普通的上班族。
我们都在尽力活下去。
活着，就够了。
10番外
妈妈走后，爸爸带我搬了家，总说让我别总回头，要往前看。
可我心里那道疤，始终没愈合。
我一直觉得，犯了错的人，就该付出代价。
所以我像个影子一样，偷偷关注着舅舅一家，盼着哪天他们倒霉。
失业、婚姻破裂，或者出个意外什么的。
但没想到，报应先落到了陈龙龙身上。
他查出白血病，和当年妈妈一样的病，只能靠骨髓移植撑命。
我主动去登记了捐献，心里甚至希望配型能成。
也许是冥冥之中有感应，结果还真就我一个人匹配上了。
看，机会不就来了？
妈妈忌日那天，我对爸爸说，好久没回去，去看看她吧。
我知道这些年他为了我，把对妈妈的思念全压在心底。
他其实比谁都想去。
我们回了老家。
妈妈的墓地果然冷清，她最疼的弟弟，十五年没来过一次。
舅舅给我打电话了。
他求我救龙龙，声音发抖，最后甚至跪下来。
那一刻，他终于懂了十五年前我的绝望。
这十五年，我每晚都在等这一刻，恨意把我磨得千疮百孔，怎么可能轻易原谅？
不，我根本没想过原谅。
哪怕见到陈龙龙是个懂事的孩子，我还是不想救他。
我故意告诉他十五年前他父母做过什么，就想让他痛苦。
我错了吗？
也许吧。
可没人能审判我，因为真正失去妈妈的，不是他们。
来源：霜霜讲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