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周大军活了二十五年,头一回觉得我们村儿这地界儿跟蒸笼似的,连树上的知了都叫得有气无力。
一九九六年的夏天,热得能把人烤出油来。
我周大军活了二十五年,头一回觉得我们村儿这地界儿跟蒸笼似的,连树上的知了都叫得有气无力。
那天晚上,我躺在自家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汗水把背心都浸透了。
外头月光亮堂堂的,我寻思着,横竖睡不着,不如去外头乘乘凉。
我们村有个老规矩,三伏天里,家家户户都爱把凉席铺在打谷场上睡,那地方开阔,夜风一吹,比屋里凉快多了。
我抱着凉席,趿拉着拖鞋就往外走。
打谷场上已经三三两两躺了不少人,鼾声此起彼伏。
我眯着眼睛找空地儿,忽然看见靠西边有块地方空着,月光下隐约铺着什么东西。
我心想这谁家这么讲究,还垫了东西,正好省得我铺席子了。
我二话不说就躺了上去,还舒服地叹了口气。
这"凉席"软和得很,还带着股淡淡的香味儿,像是...像是...
"啊——"一声尖叫差点没把我魂儿吓飞了。
我猛地坐起来,借着月光一看,好家伙,哪是什么凉席,分明是个大姑娘!
"周大军!你要死啊!"那姑娘一骨碌爬起来,抡起枕头就往我身上砸。
我这才看清,这不是村东头何家的闺女何翠花吗?
我手忙脚乱地挡着枕头,嘴里直讨饶:"翠花妹子,误会误会!我以为是凉席呢!"
"呸!大半夜的往姑娘家凉席上躺,你安的什么心?"何翠花气得脸蛋通红,月光下那双杏眼瞪得圆溜溜的,活像只炸毛的小猫。
我挠着头嘿嘿傻笑:"这黑灯瞎火的,我真没看清,再说了,你这凉席铺得也太整齐了,远看跟没人似的..."
"你还说!"她又举起枕头,我赶紧往后躲。
四周被吵醒的乡亲们已经开始窃窃私语,我脸上臊得慌,压低声音道:"翠花妹子,咱小声点儿,别把全村人都招来了。"
何翠花这才意识到动静太大,咬着嘴唇放下了枕头,但那双眼睛还是气鼓鼓地瞪着我。
我这才有机会仔细看她——穿着件淡粉色的小背心,两条麻花辫垂在胸前,因为生气,胸口一起一伏的。
我赶紧移开视线,心里却像揣了只兔子似的砰砰直跳。
其实我暗恋何翠花已经三年了。
记得第一次见她是在镇上的集市,她帮着她爹卖菜,算账时那认真的小模样,还有找零钱时对老人家的温柔耐心,一下子就戳中了我的心窝子。
可我这人吧,平时跟谁都能贫两句,偏偏见了她就舌头打结,只敢远远地瞅着。
"你...你还看!"何翠花发现我在偷瞄她,声音又高了起来。
我急中生智,突然指着天空:"翠花你看!流星!"
她果然上当,仰头望去。
我趁机把带来的凉席往她旁边一铺,一屁股坐下:"既然都醒了,咱俩一起看星星吧?"
何翠花这才反应过来上当,气得跺脚:"周大军,你、你..."
"我怎么了?"我嬉皮笑脸地凑近,"我这不是赔罪吗?你看今晚星星多亮,我陪你守夜,就当赔不是了。"
她哼了一声,抱着膝盖坐下了,但明显往旁边挪了挪,跟我保持距离。
我也不恼,仰头看着满天星斗,忽然感慨道:"小时候我娘说,天上每颗星星都代表一个人的命运,翠花,你说咱俩的星星挨得近不近?"
何翠花愣了一下,随即红了脸:"谁要跟你挨得近!不害臊!"
我哈哈大笑,月光下她的侧脸格外好看,睫毛在脸上投下小小的阴影,鼻尖上还有几颗可爱的小雀斑。
我鬼使神差地说:"翠花,你生气的样子真好看。"
"你!"她猛地站起来,抱起凉席就要走。
我赶紧拉住她手腕:"别别别,我错了还不行吗?我保证老老实实的,就坐着看星星,一句话都不说。"
她的手腕细细的,在我掌心里像根嫩藕,我都不敢用力。
何翠花挣了一下没挣脱,咬着嘴唇瞪我:"松手!"
我乖乖松开,举起双手做投降状。
她犹豫了一会儿,居然又坐下了,不过这次离我更远了。
那一晚,我们真的就那样坐着看星星,谁也没说话。
直到东方泛白,打谷场上的人陆续醒来,何翠花才抱着凉席匆匆离开。
临走时她回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我琢磨了一整天也没琢磨明白。
从那天起,我就跟中了邪似的,有事没事就往何家附近溜达。
何翠花家是种菜的,每天早上天不亮就要去地里摘菜,然后拉到镇上卖。
我"恰好"也养成了早起的好习惯,天天"偶遇"她。
"翠花妹子,早啊!"这天清晨,我又蹲在她家菜地边上,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
何翠花挎着菜篮子,看见我就翻了个白眼:"周大军,你家住村西头,跑我们村东头来干什么?"
"锻炼身体啊!"我脸不红心不跳,"老话说得好,'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
"这还没吃早饭呢!"她毫不留情地戳穿我。
我笑嘻嘻地凑上去:"那正好,我帮你摘菜,干完活一起吃早饭?我知道镇上王婆家的豆腐脑可香了..."
"谁要跟你一起吃早饭!"何翠花嘴上这么说,却也没赶我走。
我麻利地帮她摘起黄瓜来,一边摘一边哼着小曲儿。
"你唱歌真难听。"她嫌弃地说。
我立刻换了个调子:"这样呢?"
"更难听了!"
我哈哈大笑,忽然看见她头发上沾了片菜叶,想也没想就伸手去摘。
何翠花却像受惊的兔子似的往后一跳,菜篮子都差点打翻。
"你、你干什么?"她结结巴巴地问。
我举起手里的菜叶:"你头上有东西。"
她这才松了口气,脸颊却微微泛红。
我忽然发现,何翠花生气的样子好看,害羞的样子更好看。
一来二去,我成了何家菜地的常客,何老爹起初还防着我,后来见我干活卖力,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村里人开始传闲话,说周大军看上何家闺女了。
我听了不但不恼,反而心里美滋滋的。
七月初七那天,镇上办七夕庙会。
我一大早就蹲在何家门口,看见何翠花出来,立刻蹦起来:"翠花,去庙会不?我请你吃糖葫芦!"
何翠花今天穿了件水红色的连衣裙,头发扎成高高的马尾,比平时更俏丽几分。
她抿着嘴笑:"谁要你请?我自己有钱。"
"那不一样,"我凑近她,压低声音,"我请你吃糖葫芦,你请我看电影,这不就扯平了?"
她红着脸推我:"谁要请你看电影!不要脸!"
最后她还是跟我一起去了庙会。
庙会上人山人海,我生怕她走丢,鼓起勇气拉住她的手。
何翠花挣了一下没挣脱,也就由着我牵着了。
她的手小小的,软软的,还有点湿,估计是紧张的。
我们吃了糖葫芦,看了皮影戏,还在月老庙前凑了会儿热闹。
何翠花在一个卖发卡的小摊前驻足,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一枚蝴蝶发卡。
"喜欢?"我问。
她摇摇头:"看看而已。"但我分明看见她眼里闪过的不舍。
趁她去厕所的工夫,我折回去买下了那枚发卡,揣在兜里准备找个合适的时机送给她。
回村的路上,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老长。
何翠花走在前头,忽然停下脚步:"周大军,你为什么老跟着我?"
我装傻:"有吗?"
"全村人都知道了!"她转过身来,夕阳把她的脸映得通红,"你...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的心砰砰直跳,手在兜里攥着那枚发卡,汗都浸湿了包装纸。
正想开口,突然听见有人喊我:"大军哥!"
回头一看,是村花李秀英。
她跑过来,亲热地拉着我的胳膊:"大军哥,我爹让我问你,明天能不能帮我们家收稻子?"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见何翠花冷哼一声,扭头就走。
我赶紧甩开李秀英去追:"翠花!等等!"
何翠花走得飞快,我怎么喊她都不回头。
到了村口的老槐树下,她终于停下来,转身时眼睛都红了:"周大军,你既然喜欢李秀英,干嘛还来招惹我?"
我急得直跺脚:"谁喜欢她了?我就是去年帮她家收过一回稻子,她爹觉得我干活利索..."
"那你为什么答应她?"
"我还没答应呢!"我委屈极了,突然福至心灵,"翠花,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何翠花的脸"腾"地一下红到了耳根,抬手就要打我。
我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从兜里掏出那个发卡:"给你买的,别生气了。"
她看着那个蝴蝶发卡,愣住了。
我趁机把它别在她头发上,退后两步端详:"真好看。"
何翠花摸了摸发卡,忽然小声说:"周大军,你...你喜欢我吗?"
我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一时语塞。
她见我不说话,眼睛里的光一点点暗下去,转身又要走。
我赶紧拦住她:"喜欢!当然喜欢!我喜欢你三年了!从你在集市上帮那个老太太挑菜的时候就开始喜欢了!"
何翠花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真的?"
"骗你是小狗!"我举手发誓。
她忽然笑了,笑得比夕阳还好看。
然后她做了一件让我魂飞魄散的事——她踮起脚尖,飞快地在我脸上亲了一下,然后红着脸问:"那...你要不要和我试试?"
我愣在原地,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
等我回过神来,何翠花已经跑出去老远了。
我赶紧追上去,一边追一边喊:"何翠花!你亲了人就想跑?给我站住!"
自从何翠花红着脸问我"要不要和我试试"之后,我的日子就跟泡在蜜罐里似的。
每天天不亮我就精神抖擞地爬起来,跑到何家菜地帮忙摘菜,就为了能多看她几眼。
这天清晨,露水还没干透,我已经蹲在黄瓜架下忙活了。
何翠花挎着篮子走过来,看见我就抿嘴笑:"周大军,你这勤快劲儿要是让周婶看见,准以为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我顺手摘了根顶花带刺的小黄瓜,在衣服上蹭了蹭递给她:"尝尝,甜着呢。"
她接过去咬了一口,汁水顺着嘴角流下来。
我鬼使神差地伸手去擦,手指碰到她嘴唇的瞬间,我俩都愣住了。
何翠花的脸腾地红了,像朵盛开的月季花。
"翠花啊,大军又来帮忙啦?"何老爹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吓得我赶紧缩回手,差点一头栽进黄瓜架里。
何老爹扛着锄头走过来,眯着眼睛打量我们。
我赶紧站起来,规规矩矩地喊了声"何叔"。
老人家哼了一声,转头对何翠花说:"今儿个镇上来收菜的车晚点到,你先把菜分好类。"
等何老爹走远了,何翠花才松了口气,轻轻掐了我一下:"都怪你!差点让我爹看见!"
我揉着胳膊傻笑:"看见就看见呗,反正全村都知道咱俩处对象了。"
"美得你!"她白了我一眼,却掩不住嘴角的笑意,"我爹说了,没盖房子别想娶媳妇。"
我一听这话就蔫了。
我家就三间土坯房,弟弟妹妹还小,一大家子挤在一起,确实没条件盖新房。
何翠花见我垂头丧气的样子,悄悄拉了拉我的衣角:"急什么,我才二十三,等得起。"
她这话像颗定心丸,我又活泛起来:"翠花,你说咱俩以后要是开个小饭馆怎么样?你做饭好吃,我能说会道,保准生意红火!"
何翠花眼睛一亮:"真的?我早就想去镇上做点小买卖了!"她掰着手指头算起来,"我会做红烧肉、糖醋排骨、酱爆茄子..."
我看着她认真的小模样,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正要说话,突然听见何老爹在远处喊:"翠花!过来搭把手!"
何翠花应了一声,匆匆往那边跑,跑了两步又回头冲我眨眨眼:"晚上村口老槐树下见!"
我美滋滋地点头,看着她两条麻花辫在晨光中一跳一跳的,心里跟喝了蜜似的。
可惜好景不长。
七夕过后没几天,村里就传开了消息——何老爹要给翠花说亲了,对象是镇上粮站主任的儿子。
我听到这消息时正在地里锄草,锄头差点砸到自己脚上,扔下农具就往何家跑,远远看见何翠花家院子里停着一辆崭新的凤凰牌自行车,车把上还系着红绸子——这是相亲的规矩。
我蹲在何家篱笆外头,透过缝隙往里瞅。
堂屋里坐着个穿白衬衫的年轻男人,头发梳得油光水滑,正跟何老爹喝着茶。
何翠花低着头坐在一旁,我看不清她的表情。
正着急呢,突然有人拍我肩膀。
回头一看,是何翠花的闺蜜小芳。
她压低声音说:"大军哥,翠花让我告诉你,她是被逼的,她爹收了人家彩礼钱了。"
我脑子"嗡"的一声,差点跳起来。
小芳赶紧拉住我:"别急!翠花说了,她死也不嫁那个姓赵的,她让我告诉你,今晚老地方见。"
好不容易熬到天黑,我早早等在老槐树下,急得直转圈。
月上柳梢时,何翠花终于来了,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
"翠花!"我一把拉住她的手,冰凉冰凉的,"怎么回事?你爹真要把你许给那小子?"
何翠花咬着嘴唇点头:"那赵家在镇上有关系,答应给我爹弄个供销社的指标...我爹眼馋那铁饭碗..."
我气得直跺脚:"这不是卖女儿吗!"
"小声点!"何翠花赶紧捂住我的嘴,四下看了看才松开,"我跟我爹吵了一架,我说...我说除了周大军我谁也不嫁。"
我心里一热,握紧她的手:"你爹怎么说?"
"他把我关屋里了,我是翻窗户出来的"何翠花说着又要掉眼泪,"大军,我爹说你家太穷,连间像样的房子都没有..."
我沉默了。何老爹说的没错,我家确实穷。
父亲早逝,母亲拉扯我们兄妹三人不容易,家里就靠几亩薄田过活。
我除了有把子力气和一张贫嘴,确实没什么拿得出手的。
见我低头不语,何翠花急了:"周大军,你该不会要打退堂鼓吧?"
我猛地抬头:"谁说的!我就是...就是在想怎么挣钱盖房子..."
何翠花眼睛一亮:"咱们不是说要开饭馆吗?我算过了,镇上门面房一个月租金五十块,咱们先支个小摊也行!我会做那么多菜..."
看着她闪闪发亮的眼睛,我突然有了勇气:"好!咱们就开饭馆!明天我就去镇上打听行情!"
何翠花重重点头,忽然扑进我怀里。
我愣了一下,赶紧环住她,她在发抖,像只受惊的小鸟。
"大军,我怕..."她声音闷在我胸口,"我怕我爹逼我..."
我拍着她的背:"不怕,有我呢,明天我就上门提亲,跟你爹把话说清楚!"
第二天一早,我换了身最体面的衣裳,拎着两瓶酒和一条烟就去了何家。
何老爹正在院子里劈柴,看见我,脸色一沉:"周家小子,你来干啥?"
我硬着头皮上前:"何叔,我...我是来提亲的。我想娶翠花。"
何老爹手里的斧头"咣当"一声掉地上:"你说啥?"
"我说我要娶翠花!"我声音大了些,"我知道我家现在穷,但我有力气,有头脑,我和翠花商量好了,要去镇上开饭馆..."
"开饭馆?"何老爹冷笑,"你当买卖那么好做?赔得裤衩都不剩!"
我梗着脖子:"不试试怎么知道?翠花做饭好吃,在村里是出了名的..."
"少来这套!"何老爹一挥手,"我家翠花已经许给赵家了,彩礼都收了!你赶紧走,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我正想再争辩,突然听见屋里"咣当"一声响,接着是何翠花带着哭腔的喊声:"爹!你要逼我嫁人,我就绝食!饿死算了!"
何老爹脸色一变,狠狠瞪了我一眼,转身往屋里跑。
我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最后只能垂头丧气地回家了。
接下来三天,我天天往何家跑,何老爹不是骂就是赶。
何翠花真绝食了,小芳偷偷告诉我,她已经三天没正经吃东西了,就喝点水。
第四天早上,我正在家发愁,突然听见外头有人喊:"周大军!有人找!"
跑出去一看,我傻眼了——何老爹站在我家门口,脸色阴沉得像锅底,我紧张得手心直冒汗:"何、何叔..."
何老爹上下打量我一番,突然叹了口气:"翠花那丫头...倔得很。三天不吃不喝,人都瘦了一圈..."
我心里一揪:"何叔,让我见见她吧..."
"见个屁!"何老爹突然暴喝一声,吓得我一哆嗦,接着他又压低声音,"周家小子,我就这么一个闺女...你要是真有良心,就拿出点本事来让我看看!光耍嘴皮子有什么用!"
我福至心灵,扑通一声跪下:"何叔!我周大军对天发誓,这辈子一定对翠花好!我这就去镇上找活干,挣了钱风风光光娶她过门!"
何老爹盯着我看了半晌,突然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扔给我:"拿着!"
我打开一看,是一叠钱——有零有整,看样子是攒了很久的。
"这是..."
"翠花的嫁妆。"何老爹别过脸去,"那丫头非你不嫁...我就这么一个闺女...你要是敢对不起她,我打断你的腿!"
我眼眶一热,重重磕了个头:"何叔!我要是对不起翠花,天打雷劈!"
何老爹哼了一声,转身走了,背影有些佝偻。我攥着那叠钱,心里又酸又热。
当天下午,我就去了镇上。
转了一圈,相中了集市口一个闲置的小门面。
房东老李听说我要开饭馆,直摇头:"这地方前前后后换了七八个老板了,都没撑过三个月。"
我陪着笑:"李叔,您就租给我试试,要是一个月后生意不行,我立马走人!"
好说歹说,老李终于同意以每月四十块的价钱租给我,押一付一,我攥着何老爹给的钱,咬牙交了八十块。
回到家,我立刻去找何翠花。
何老爹虽然还是板着脸,但总算没拦着。
何翠花瘦了一圈,看见我就哭了。
我赶紧把租下门面的事告诉她,她这才破涕为笑。
"咱们得起个响亮的名字!"我兴致勃勃地说。
何翠花想了想:"叫'翠华饭馆'怎么样?取我俩名字里的字。"
"好!就叫这个!"
接下来半个月,我们忙得脚不沾地。
我把家里闲置的一张方桌和四条长凳搬来了,何翠花从她家拿来了锅碗瓢盆。
我们买来便宜的石灰粉,自己动手把墙面刷白;我又去山上砍了几根竹子,做了个简易的招牌,用红油漆写上"翠华饭馆"四个大字。
开业前一天晚上,我和何翠花坐在空荡荡的小店里,又兴奋又忐忑。
"大军,你说...会有人来吃吗?"何翠花不安地问。
我握住她的手:"放心吧!你做饭这么香,保准客似云来!"
开业当天,我们准备了一锅红烧肉、一盆酱爆茄子,还有何翠花拿手的酸辣土豆丝。
我在门口吆喝:"开业大吉!前三桌免费尝鲜喽!"
这一嗓子还真招来了几个好奇的街坊。
何翠花系着围裙在灶台前忙活,我在前面招呼客人,端茶倒水。
第一桌客人吃完,连连称赞:"这红烧肉绝了!比国营饭店的还香!"
一传十,十传百,到了中午,我们六张桌子居然全坐满了。
何翠花在厨房里忙得满头大汗,我在前面招呼客人、收拾碗筷,脚不沾地。
晚上打烊后,我们数了数收入——整整六十八块!扣除成本,净赚三十多!何翠花高兴得直跳,我也乐得合不拢嘴。
照这样下去,不出半年,我们就能攒够盖新房的钱了!
就这样,我们的"翠华饭馆"一天天红火起来。
何翠花心灵手巧,除了家常菜,还自己琢磨出几道特色菜;我嘴甜会来事儿,跟客人们打成一片,回头客越来越多。
三个月后,我们不仅还清了何老爹的"嫁妆",还添置了两张新桌子和一台二手电风扇。
七夕节那天,我特意提前打烊,拉着何翠花去了村口的老槐树下——一年前,就是在这里,她红着脸问我"要不要和我试试"。
"干嘛呀,神神秘秘的..."何翠花笑着问。
我没说话,从兜里掏出个小盒子,单膝跪地:"何翠花同志,一年前的今天,你问我要不要和你试试,现在我正式回答你——不仅要试,还要试一辈子!你愿意嫁给我吗?"
盒子里是一枚金戒指——用我们这半年攒的钱买的。
何翠花愣住了,眼泪一下子涌出来,扑进我怀里又哭又笑:"我愿意!我愿意!"
我们的婚礼定在八月十八,是个黄道吉日。
何老爹虽然嘴上还是嫌弃我家穷,但看到饭馆生意红火,也不再说什么了。
婚礼那天,全村人都来了,热热闹闹地喝了我们的喜酒。
洞房花烛夜,我搂着何翠花,看着窗外的月亮,突然想起一年前那个夏夜——我误躺了她的凉席,她骂我不老实。
谁能想到,这一躺,就躺出了一辈子的缘分。
"想什么呢?"何翠花靠在我肩头问。
我亲了亲她的额头:"想咱们的'翠华饭馆'什么时候能开分店。"
她笑着捶我:"贪心!先把这家经营好再说!"
我握住她的手,看着戒指在月光下闪闪发亮,心里满满的都是幸福。
从今往后,我们要一起经营饭馆,经营生活,经营这份来之不易的爱情。
那年我乘凉误躺姑娘凉席,她骂我不老实,后来红着脸问我要不要和她试试。
这一试,就是一辈子。
来源:每日精彩故事会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