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苏青葙将最后一摞书码放整齐,指尖拂过书脊上烫金的《瓦尔登湖》。她喜欢这家“不闻书店”的安静,尤其是在这样的雨天。离婚三个月,她像一株被从沃土里连根拔起的植物,正在这片宁静的土壤里,努力重新扎根。
雨丝缠绵,敲打在临街咖啡馆的玻璃窗上,晕开一团团模糊的光影。
苏青葙将最后一摞书码放整齐,指尖拂过书脊上烫金的《瓦尔登湖》。她喜欢这家“不闻书店”的安静,尤其是在这样的雨天。离婚三个月,她像一株被从沃土里连根拔起的植物,正在这片宁静的土壤里,努力重新扎根。
店门上的风铃“叮铃”一响,带进来一片潮湿的冷气。
苏青葙抬头,习惯性地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欢迎光临。”
进来的是个男人,身材高大挺拔,穿着一件深灰色的大衣,肩头沾着几点湿润的雨渍。他收起一把黑色的长柄伞,动作不疾不徐,伞尖的水珠滴落在门口的硅藻泥地垫上,悄无声息地被吸干。
男人的目光在店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苏青葙身上。那双眼睛深邃而沉静,像雨后被洗过的夜空。
苏青葙的笑容微微一滞。
【陆知远……他怎么会在这里?】
陆知远,她前夫顾淮安的大学同学,后来成了生意上最得力的合作伙伴。在他们那段长达七年的婚姻里,她见过他,但次数屈指可V数。他总是安静地坐在角落,话不多,存在感很低,像一幅清淡的水墨画,却又让人无法彻底忽视。
“好久不见,青葙。”陆知远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沉稳,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质感。
“陆先生。”苏青葙点了点头,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一些,“您……是来买书?”
【真是句废话,来书店不是买书难道是吃饭吗?】她暗自懊恼。
陆知远似乎没察觉到她的窘迫,径直走到她面前的书架。“随便看看。”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胸前的名牌上,“你在这里工作?”
“嗯,兼职。”她轻声回答,下意识地用手拢了拢额前的碎发。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现在的落魄。离婚时,顾淮安给了她一笔钱,但她一分没动,存进了银行的死期。她想靠自己。
“这里很适合你。”陆知远的手指从一排精装的古典文学上滑过,最后抽出一本《追忆似水年华》。他的指节修长,干净,动作优雅得像是在弹奏钢琴。
苏青葙没接话,只是默默地为他准备去收银台。她和顾淮安的世界已经彻底割裂,而陆知远,是那个世界的人。他们之间,本不该再有交集。
“淮安……他最近好吗?”鬼使神差地,她还是问出了口。即使签下离婚协议的那一刻心如死灰,七年的时光,也不可能说抹去就抹去。
陆知远翻书的动作停了一下,他抬起眼,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他订婚了,下个月。”
轰!
苏青葙感觉自己的大脑像被一道惊雷劈中,瞬间一片空白。指尖冰凉,连带着心脏都一阵抽痛。
离婚才三个月。
原来他不是一时冲动,不是厌倦了平淡的婚姻,而是早就找好了下家。那个叫沈嘉凝的女人,那个在他公司庆功宴上挽着他手臂、笑得明艳动人的女人。顾淮安当时介绍说,是重要的客户。
【重要的客户……真是可笑。】
她眼眶发热,连忙低下头,假装整理柜台上的东西,不想让自己的失态暴露在“外人”面前。
一阵沉默。空气里只剩下雨水敲打玻璃和书页翻动的沙沙声。
“抱歉。”陆知远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歉意,“我不该提这个。”
“没关系,”苏青葙吸了吸鼻子,抬起头,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都过去了。恭喜他。”
她的故作坚强像一根细细的针,扎在了陆知远的心上。他看着她泛红的眼圈和微微颤抖的嘴唇,喉结滚动了一下。
【她总是这样,把所有的委屈都自己咽下去。】
他将那本《追忆似水年华》放到柜台上,又从旁边的架子上拿了一盒包装精致的果茶。“一起结账。”
“好的。”苏青葙熟练地扫码,报出价格。
陆知远付了款,却没有立刻离开。他将那盒果茶推到她面前。
“这是?”苏青葙不解。
“店里暖气不足,晚上喝一点,暖胃。”他的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天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苏青葙愣住了。结婚七年,顾淮安从未记得她胃寒的毛病。每次生理期她疼得蜷缩在床上,他只会不耐烦地说一句“多喝热水”。而陆知远,一个只见过几面的外人,却……
【他怎么会知道?】
“我……”她想拒绝,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就当是……老朋友的关心。”陆知远说完,拎起装书的纸袋,对她微微颔首,转身走进了雨幕中。
风铃再次响起,清脆又悠远。
苏青葙怔怔地看着那盒洋甘菊果茶,包装上画着温暖的星空。一股莫名的暖流,从冰冷的指尖,缓缓淌进了心里。
***
接下来的日子,陆知远成了“不闻书店”的常客。
他总是在傍晚时分,伴着一身清冽的寒气走进来,点一杯最普通的美式咖啡,然后找一个靠窗的角落坐下,看书,或者处理笔记本上的工作。他不打扰她,甚至很少和她说话,但他坐在那里,就像一尊沉默的守护神,让苏青葙原本漂泊不安的心,渐渐找到了某种奇妙的安稳。
有时候,他会带来一些“顺手”买的东西。一盒刚出炉的蛋挞,一杯温热的姜撞奶,甚至是一小束被报纸包着的、带着露珠的白色雏菊。理由总是千篇一律:“路过看到的”或者“开会多出来的”。
苏青葙从最初的局促不安,到后来的默然接受。她知道自己该拒绝,该和他划清界限。他是顾淮安的朋友,他们之间隔着万水千山。可她贪恋那份久违的温暖。像一个在沙漠里跋涉了太久的旅人,拒绝不了一汪清泉的诱惑。
这天,书店老板陈姐外出进货,店里只有苏青葙一个人。临近打烊,一个醉醺醺的男人推门进来,吵着要买绝版的武侠小说,苏青葙耐心解释店里没有,男人却不依不饶,借着酒劲开始动手动脚。
“小妹妹,陪哥哥喝一杯,哥哥就不为难你了……”污浊的气息喷在她的脸上。
苏青葙吓得脸色发白,连连后退,却被逼到了墙角。
【怎么办……】
就在她绝望地闭上眼睛时,一只强有力的手臂猛地将那个醉汉拽开。
砰!
醉汉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甩开,踉跄着撞倒了一排书架,书籍哗啦啦地散落一地。
“滚。”
一个冰冷彻骨的字,从陆知远口中吐出。他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前,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护在身后。平日里那双沉静的眼眸,此刻锐利如刀,迸射出骇人的寒光。
醉汉被他身上的气势吓得酒醒了一半,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世界瞬间安静下来。
苏青そうです,苏青葙惊魂未定,靠着冰冷的墙壁,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陆知远转过身,大衣上还带着室外的寒意。他脱下外套,披在了她单薄的肩上。那件外套很重,带着淡淡的、干净的雪松气息,将她整个人包裹住。
“没事了。”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却多了一丝不易察arle的沙哑。
苏青葙抬起头,撞进他满是担忧的眼眸里。那一刻,她再也控制不住,积压了数月的委屈、恐惧、孤独,瞬间决堤。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滑落。
她没有哭出声,只是默默地流泪,肩膀一抽一抽的。
陆知远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她面前,抬起手,似乎想为她拭去泪水,却又在半空中顿住,最后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别怕,我送你回家。”
他默默地将散落一地的书一本本捡起来,放回书架。苏青葙也走过去帮忙,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却有一种奇异的默契在空气中流淌。
回家的路上,雨已经停了。
陆知远的黑色辉腾平稳地行驶在湿漉漉的街道上,车里开着暖气,播放着一首舒缓的纯音乐。
苏青葙租住的是一个老式小区的单身公寓,楼道里的灯坏了,一片漆黑。
到了楼下,陆知远坚持要送她上去。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苏青葙不想再麻烦他。
“我看着你上去。”陆知远语气温和,却不容置喙。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黑暗的楼道里,陆知远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为她照亮脚下的路。那束光,像一道安全的结界,驱散了所有的黑暗和恐惧。
到了门口,苏青葙从包里摸出钥匙,手还有些抖,试了好几次才对准锁孔。
“今天……谢谢你。”她低着头,轻声说。
“嗯。”陆知远应了一声,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苏青葙打开门,回头看他:“那我进去了,你路上小心。”
“青葙,”他忽然叫住她,“这份工作,别做了。”
苏青葙一愣。
“不安全。”他看着她,目光灼灼,“如果你需要工作,我可以帮你介绍。我有个朋友开了一家建筑设计事务所,缺一个图书资料管理员,工作清闲,环境也单纯。”
他的安排,合情合理,体贴周到,让她找不到任何拒绝的理由。
【他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这个念头再次浮上心头。她看着眼前的男人,路灯的光从楼道窗户透进来,勾勒出他坚毅的侧脸轮廓。他不是顾淮安那种张扬的英俊,而是一种内敛的、需要时间去品的沉稳魅力。
“陆先生,”她鼓起勇气,问出了那个盘旋已久的问题,“你……是不是认识我很久了?”
陆知远的身体似乎僵了一下。
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得像大提琴的弦音。
**“我认识你,十年了。”**
**“从你在大学图书馆的窗边,第一次抬起头对我笑的时候开始。”**
苏青葙彻底怔住了。
大学图书馆……她完全没有印象。她记忆里的大学时光,满满的都是顾淮安。他们是校园里的金童玉女,她陪他上课,为他整理笔记,在他的篮球赛场边加油呐喊。她的世界,小到只能装下他一个人。
她从不知道,在那些她追逐着顾淮安的岁月里,还有另一个人的目光,追逐着她。
“那时候,你和淮安在一起,笑得很开心。”陆知远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我以为,他会照顾好你。”
所以,他选择站在远处,默默守护。
所以,在她离婚后最狼狈的时候,他出现了。不是趁虚而入,而是小心翼翼地靠近,用最笨拙也最真诚的方式,为她驱散寒冷。
那盒暖胃的果茶,那些“顺路”买来的点心,那份体贴周到的工作安排……所有看似巧合的背后,都是他长达十年的深情和隐忍。
原来,她所以为的无人问津,其实是别人的念念不忘。
原来,她被顾淮安丢弃的,却是陆知远寻觅了十年的珍宝。
眼泪再次模糊了视线,这一次,却不是因为委屈,而是因为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动和酸楚。
她看着陆知远深不见底的眼眸,那里面藏着一片星辰大海,有她从未读懂过的温柔和执着。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她的声音带着哭腔。
“君子不夺人所爱。”陆知远自嘲地笑了笑,“而且,我怕吓到你。”
他一直都在。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用他的方式,爱了她十年。
苏青葙的心,像是被一只温暖的大手紧紧攥住,疼,却又无比熨帖。她终于明白,自己失去的,或许并不是最好的。而最好的,一直在原地等她。
她上前一步,踮起脚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主动抱住了他。
“陆知远,”她将脸埋在他宽阔的胸膛,感受着他瞬间僵硬的身体和擂鼓般的心跳,一字一句,清晰地说,“谢谢你,现在告诉我,还不晚。”
***
苏青葙接受了陆知远安排的工作。
那是一家名为“远筑”的设计事务所,环境清雅,同事之间关系简单融洽。后来她才知道,“远筑”是陆知远自己的公司,在业内赫赫有名。他所谓“朋友开的”,只是为了让她能安心接受。
这个男人,总是这样,不动声色地为她安排好一切。
他们的关系,也随着那晚的拥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陆知远不再只是“顺路”送东西,而是正大光明地接她下班。他的车总会准时停在公司楼下,夕阳的余晖洒在他的车身上,也洒在他等待的身影上。
他会带她去吃遍城中犄角旮旯的美食,从人声鼎沸的夜市小摊,到需要提前一个月预约的私房菜馆。他总能精准地记住她的口味,不吃辣,不爱香菜,喜欢清淡的淮扬菜。
这些,都是顾淮安从未在意过的细节。顾淮安带她出去吃饭,永远只去那些适合拍照发朋友圈、彰显他身份地位的网红餐厅,点的也全是他自己爱吃的菜。
陆知远还会陪她去做很多她以前想做却没人陪着做的事情。去美术馆看一场长达四小时的画展,去郊外的山上等一场日出,或者只是在周末的午后,一人一本书,一杯茶,安静地待在洒满阳光的客厅里。
和他在一起,苏青葙感觉自己像一株慢慢舒展开叶片的植物,重新开始进行光合作用,汲取阳光和养分。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明亮。
只是,他们之间,始终隔着一层薄薄的窗户纸。陆知远待她极好,却从未说过“喜欢”或者“爱”之类的字眼。他只是用行动,一点一滴地渗透进她的生活,修复她破碎的心。
苏青葙明白他的顾虑。他怕她还没从上一段失败的婚姻里走出来,怕她只是一时感动,怕给她的压力太大。
【他在等,等我做好准备,心甘情愿地走向他。】
而这份等待,却被一个不速之客打断了。
那天苏青葙下班,刚走出公司大门,就看到一辆熟悉的保时捷卡宴停在路边。车门打开,西装革履的顾淮安走了下来。
几个月不见,他似乎清瘦了一些,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和烦躁。
“青葙。”他叫住她。
苏青葙的脚步顿住,心底泛起一丝波澜,但很快又归于平静。她看着这个曾经爱到骨子里的男人,如今只觉得陌生。
“有事吗?”她的语气很淡。
顾淮安似乎被她的冷淡刺痛了,他走上前,试图去拉她的手,被苏青葙不着痕迹地躲开了。
“青葙,我们谈谈。”他放低了姿态,“我知道以前是我不对,是我混蛋。我和沈嘉凝分了,我发现我心里还是只有你。你跟我回去,好不好?”
苏青葙觉得有些可笑。“顾淮安,我们已经离婚了。”
“离婚了可以复婚!”顾淮安急切地说,“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你看,这是我给你买的包,最新款的,你以前不是最喜欢这个牌子吗?还有这条项链……”
他像变魔术一样从车里拿出大大小小的礼盒,堆到她面前。这些都是她过去梦寐以求,他却不屑一顾的东西。如今他用它们来挽回她,只让她觉得无比讽刺。
“顾淮安,你是不是觉得,用这些东西就能把我买回去?”苏青葙看着他,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深切的悲哀,“七年,你从来都不知道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她想要的,不是名牌包,不是昂贵的珠宝,只是一个能在他疲惫时为他递上一杯热茶的资格,一个能在他生病时陪在他身边的身份。她想要的,是尊重,是平等的爱。
而他,从来没给过。
“那你想要什么?你说,我都可以给你!”顾淮安不明白,他已经低声下气到这个地步,为什么她还是不为所动。
“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要,”苏青葙摇了摇头,“尤其是你的东西。”
“是因为陆知远,对不对?”顾淮安的脸色沉了下来,语气里充满了嫉妒和不甘,“我就知道!他就是个伪君子,趁人之危!青葙,你别被他骗了,他接近你就是为了看我笑话,为了报复我!”
“报复你?”苏青葙皱眉。
“对!大学时他就处处跟我作对,明明家里有的是钱,非要跟我争奖学金!后来开公司,他又非要跟我合伙,背地里不知道挖了我多少墙角!他就是个阴险小人!”顾淮安的话语里充满了恶意揣测。
正在这时,一辆黑色的辉腾缓缓驶来,停在了他们身边。
车窗降下,露出陆知远沉静的脸。
他的目光从顾淮安身上扫过,最后落在苏青葙身上,眼神里带着询问和担忧。
“上车。”他对苏青葙说。
苏青葙没有丝毫犹豫,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陆知远,你给我下来!”顾淮安气急败坏地拍打着车窗,“你这个卑鄙小人,你对青葙到底安的什么心!”
陆知远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直接发动了车子。
车子平稳地汇入车流,将顾淮安的叫骂声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车厢里一片沉默。
苏青葙低着头,心里有些乱。她不相信陆知远是顾淮安说的那种人,但那些话,还是像一根刺,扎进了她的心里。
“别信他的话。”陆知远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他目视前方,声音平稳,“大学时,你总是在图书馆帮他占座,但他十次有八次会因为打球或者睡懒觉而迟到。我只是不想看到你每一次都失望地等到闭馆。”
苏-青葙猛地抬头,震惊地看着他。
“至于奖学金,”他顿了顿,“那笔钱,我匿名捐给了学校的贫困生助学基金。因为我看到你为了给他买一双限量版的球鞋,吃了一个月的泡面。”
“开公司,是他主动来找我。他的方案很有创意,但资金和人脉都严重不足。我帮他,只是不希望看到你的丈夫,因为创业失败而一蹶不振。”
他平静地陈述着事实,每一个字,都像一块巨石,狠狠地砸在苏青葙的心湖里,激起滔天巨浪。
原来,那些她以为是自己和顾淮安共同经历的甜蜜与心酸里,一直都有一个旁观者。他看到了她的付出,看到了她的委屈,看到了顾淮安对她的所有忽视和理所当然。
他什么都知道。
他默默地,为她抚平了所有她不知道的坎坷。
“那你……”苏青葙的声音有些哽咽,“为什么不让我知道?”
陆知远转过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车子刚好停在了一个红灯前,路边的霓虹灯光透过车窗,在他英俊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因为我做这些,不是为了让你感谢我。”
**“我只是希望,我喜欢的女孩,能过得好一点。”**
哪怕,让她过得好的那个人,不是我。
这句未尽之言,苏青葙听懂了。
这一刻,所有的犹豫、所有的不确定,都烟消云散。
她解开安全带,俯身过去,在陆知远错愕的目光中,吻住了他的嘴唇。
那是一个很轻、很温柔的吻,像羽毛拂过心尖,却带着无比坚定的力量。
“陆知远,”她离开他的唇,额头抵着他的额头,看着他深邃眼眸里燃起的火焰,一字一句地说,“我准备好了。”
【我准备好,告别过去,也准备好,迎接你。】
绿灯亮起,身后的车辆开始不耐烦地鸣笛。
陆知远却恍若未闻。他扣住她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这一次,不再是隐忍和克制,而是带着十年深情积压的爆发,汹涌而炙热,几乎要将她融化。
***
顾淮安的出现,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虽然激起了涟漪,却最终让苏青葙和陆知远的心靠得更近。
然而,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
顾淮安的公司很快就出了问题。由于之前扩张太快,资金链断裂,几个重要的项目被迫停工,合作方纷纷上门讨债。顾淮安焦头烂额,四处求人,却处处碰壁。他这才意识到,过去那些围绕在他身边的所谓“朋友”,不过是看中了他的钱和资源。树倒猢狲散,人性凉薄至此。
他想到了陆知远。
他厚着脸皮去找陆知远,希望他能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拉自己一把。
陆知远在办公室里接待了他。
“远筑不可能注资一个濒临破产的公司。”陆知远的态度很明确,公事公办。
“陆知远,你别忘了,当初公司是怎么开起来的!”顾淮安急了,“你不能这么绝情!”
“我帮你,是因为青葙。”陆知远看着他,眼神冷得像冰,“但你没有珍惜她。所以,我和你之间,也没有任何情分可言。”
顾淮安彻底被激怒了,他口不择言地吼道:“你少拿青葙当借口!你就是想看我死!你以为你赢了吗?你不过是捡了我不要的破鞋!”
话音未落,陆知远猛地站起身,一拳挥了过去。
砰!
顾淮安被结结实实地打倒在地,嘴角立刻见了血。
“你可以侮辱我,但你不准侮辱她。”陆知远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里的怒火几乎要将他焚烧殆尽,“顾淮安,你从来就没懂过,你丢掉的,究竟是什么。”
他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领,恢复了平日的冷静。“滚出去。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和她面前。”
顾淮安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捂着流血的嘴角,怨毒地看了陆知远一眼,踉跄着离开了。
这件事,陆知远并没有告诉苏青葙。
但苏青葙还是从前婆婆那里听说了。
那天,前婆婆张兰突然找到她租住的公寓。自从离婚后,这位曾经对她百般挑剔的婆婆,还是第一次主动联系她。
张兰的变化很大,往日的盛气凌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憔悴和哀求。
“青葙,妈求求你,你帮帮淮安吧!”她一见到苏青葙,就抓着她的手哭了起来,“公司快倒了,现在只有你能救他了!”
“我?”苏青葙不解。
“你去求求那个陆知远!我听淮安说,他现在对你言听计从。只要你开口,他肯定会帮忙的!”张兰说着,就要给苏青葙跪下。
苏青葙连忙扶住她。“阿姨,您别这样。我和顾淮安已经离婚了,他的事,我管不了。”
“怎么管不了?一日夫妻百日恩啊!”张兰哭诉道,“我知道以前是我不好,对你不够关心。只要你肯帮淮安渡过这个难关,我保证,以后一定把你当亲生女儿一样疼!你们复婚,我们还是一家人!”
听着这些话,苏青葙只觉得荒唐。
当初,是他们一家人嫌弃她出身普通,上不了台面,配不上“成功人士”顾淮安。是张兰,当着亲戚的面,明里暗里地说她生不出孩子,占着茅坑不拉屎。也是她,在顾淮安和沈嘉凝暧昧不清的时候,劝她要“大度”,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现在,他们落难了,又想起了她的“好”。
“阿姨,晚了。”苏青葙平静地抽回自己的手,“在我最需要你们的时候,你们没有把我当成一家人。现在,我也没义务再把你们当成家人。”
她的人生,已经翻开了新的一页。她不会再为了不值得的人和事,回头。
送走哭哭啼啼的张兰,苏青葙心里五味杂陈。她给陆知远打了个电话,约他晚上一起吃饭。
餐厅里,苏青葙将顾淮安公司的事情和张兰来找她的事都告诉了陆知远。
“对不起,”她看着他,“因为我,给你添麻烦了。”
陆知远握住她的手,温暖的掌心包裹着她微凉的指尖。“这不是你的错。而且,这不叫麻烦。”
他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青葙,和你有关的任何事,对我来说,都不是麻烦。”
“顾淮安那边,你打算怎么办?”苏青葙还是有些担心。她了解顾淮安的性格,自负又偏激,被逼到绝路,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商业上的事,我会处理。”陆知远安抚她,“你不用担心,他伤害不到你。”
他的话,总能给她无穷的安全感。
然而,事情的发展还是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顾淮安在走投无路之下,做出了最疯狂的举动。他通过非法渠道,弄到了一份“远筑”即将竞标的商业中心设计方案的草图,并将其泄露给了最大的竞争对手。
这对“远筑”来说,是致命的打击。那个项目,陆知远和他的团队为此付出了近一年的心血。
消息传来的那天,整个公司的气氛都凝重到了极点。
苏青葙看到陆知远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一根接一根地抽烟。那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如此疲惫和颓唐的样子。
她没有去打扰他,只是默默地为他泡了一杯热茶,又去楼下的便利店买了他常吃的三明治,放在他的办公室门口。
她知道,这个时候,任何安慰的语言都是苍白的。她能做的,就是陪着他。
深夜,所有同事都走光了,办公区只剩下零星的灯光。
苏青葙还在自己的位置上,整理着图书资料,其实是在等他。
办公室的门终于开了。
陆知远走了出来,看到她,愣了一下。“怎么还没回去?”
“等你。”苏青葙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伸手抚平他紧皱的眉头,“别担心,天塌不下来。”
陆知远看着她清澈的眼眸,里面没有同情,只有信任和支持。他心中的烦躁和压力,瞬间被抚平了大半。
他伸出手,将她紧紧地拥入怀中。“有你在,真好。”
“方案泄露了,我们可以再做。项目丢了,我们可以再争取。”苏青葙靠在他的胸膛,听着他有力的心跳,轻声说,“但你不能倒下。你是远筑的主心骨,也是我的主心骨。”
陆知远的心,被她的话狠狠地撞了一下。他收紧手臂,恨不得将这个小女人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青葙,等这件事结束,我们就结婚。”**
他在她耳边,用沙哑而坚定的声音说。
这不是冲动的决定,而是他早已在心中演练了千百遍的承诺。他要给她一个家,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让她成为他陆知远唯一的妻。
苏青葙的眼眶一热,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
***
绝境之中,往往能爆发出最惊人的力量。
陆知远没有被打倒。他连夜召集团队核心成员,开会到天明。既然原方案已经泄露,那就干脆推倒重来。
所有人都被他骨子里的那股韧劲和魄力所感染,燃起了斗志。
接下来的七十二小时,整个“远筑”进入了疯狂的战时状态。所有人都在加班加点,通宵达旦,要在竞标会开始前,拿出一套全新的、比原来更惊艳的设计方案。
苏青葙也成了后勤总管。她为大家订餐,冲咖啡,准备提神的薄荷糖,用自己的方式,支持着这场战役。
她看到陆知远双眼布满血丝,下巴上也冒出了青色的胡茬,却依旧冷静地指挥着全局,处理着每一个细节。这个男人,在压力之下,展现出了令人着迷的强大。
竞标会当天。
陆知远穿着一身笔挺的深色西装,站在演讲台上,神采奕奕,丝毫看不出连续几晚没有合眼的疲惫。
他展示的全新方案,名为“归巢”。设计理念源于城市中漂泊的候鸟,寓意着为都市人打造一个温暖、包容、充满人文关怀的心灵港湾。整个设计巧妙地融合了东方古典园林意境与现代极简主义风格,既有商业价值,又充满了艺术美感。
方案一出,艳惊四座。
连最大的竞争对手,都忍不住为他的创意和才华鼓掌。
结果毫无悬念,“远筑”赢得了项目。
消息传来,整个公司都沸腾了。
而始作俑者顾淮安,也很快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代价。他的竞争对手在利用完他之后,便将他泄露商业机密的行为举报了。他不仅公司破产,背上巨额债务,还因为涉嫌不正当商业竞争,面临着牢狱之灾。
他的人生,彻底跌入了谷底。
尘埃落定后,苏青葙去监狱里见过他一次。
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顾淮安穿着囚服,头发被剃得很短,整个人苍老了十岁。
他看着苏青葙,眼神复杂,有悔恨,有不甘,但更多的是一种彻底的死寂。
“我输了。”他拿起电话,声音嘶哑。
“你不是输给了陆知远,”苏青葙平静地看着他,“你是输给了你自己。输给了你的贪婪、自负和狭隘。”
“是啊,”顾淮安苦笑一声,“我总以为自己什么都懂,什么都能掌控。到头来,才发现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最好的东西被我亲手扔掉,还沾沾自喜。”
他顿了顿,抬起眼,目光里带着一丝恳求。“青葙,你……和他在一起,幸福吗?”
“很幸福。”苏青葙的脸上,露出了发自内心的、温柔的笑容,“他让我知道,爱不是占有和索取,而是尊重和成全。他让我成为了更好的自己。”
顾淮安看着她脸上的光,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发自内心的光芒。他知道,自己彻底失去了她。
“那就好。”他放下了电话,对她摆了摆手,转身,佝偻着背,走进了那片灰暗之中。
从监狱出来,阳光有些刺眼。
苏青葙眯了眯眼,看到不远处,陆知远正倚着车门等她。他看到她出来,立刻掐灭了手里的烟,朝她走来。
“都结束了。”他说。
“嗯,都结束了。”苏青葙朝他笑了笑。
过去的一切,好的,坏的,都像那段探监的过道,被她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陆知远牵起她的手,将一个丝绒盒子放在她的掌心。
他单膝跪地,在川流不息的马路边,在明晃晃的阳光下,仰起头,用他那双盛满了星辰大海的眼眸,无比虔诚地看着她。
“苏青葙女士,十年前,我没能抓住你的手。十年后,你愿意把你的余生,都交给我吗?”
苏青葙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她用力地点头,声音哽咽得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我愿意……我愿意……”
陆知远为她戴上戒指,尺寸不大不小,刚刚好。像他为她做的一切,永远都那么恰到好处。
他站起身,将她拥入怀中,低头吻去她脸上的泪水。
“别哭,以后,我不会再让你掉一滴眼泪。”
***
三个月后,一场简单而温馨的婚礼在郊外的草坪上举行。
没有邀请太多的人,都是些至亲好友。
苏青葙穿着洁白的婚纱,挽着陆知远的手,走过铺满花瓣的红毯。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细碎的光斑,落在她的头纱上,像缀满了钻石。
她看着身边这个男人,英俊的侧脸,温柔的眼眸,紧握着她的、温暖有力的手。
她想起了那个雨天,他第一次走进“不闻书店”,像一道光,照亮了她灰暗的世界。
也想起了那个黑暗的楼道,他用手机电筒为她照亮脚下的路。
还想起了那个夜晚,他告诉她,他认识了她十年。
原来,所有的相遇,都不是偶然。是命中注定,是久别重逢。
交换戒指的时候,陆知远将一枚古朴的玉佩挂在了她的脖子上。
“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她说,要亲手交给她的儿媳妇。”陆知远的声音温柔而郑重。
苏青葙抚摸着那块温润的玉佩,眼眶湿润。她知道,这不仅仅是一件信物,更是一份沉甸甸的认可和爱。
婚礼结束后,两人回到了他们的新家。
那是一栋带着院子的二层小楼,是陆知远亲手设计的。院子里种满了苏青葙喜欢的青葙花和白色雏菊。客厅里有一整面墙的书架,上面摆满了他们喜欢的书。
夜晚,苏青葙依偎在陆知远的怀里,看着窗外的月色。
“知远,”她忽然开口,“如果……如果我没有和顾淮安离婚,你会怎么办?”
陆知远沉默了片刻。
“我会一直等。”他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等到你发现他不是你的良人,等到你需要我的时候,我再出现。或者,如果你们一直很幸福,那我就……一直看着。”
看着你幸福,哪怕那幸福与我无关。
这就是陆知远的爱,深沉,隐忍,却有着穿透岁月、抵御一切的力量。
苏青葙收紧了抱着他的手臂,将脸深深地埋进他的胸膛。
【何其有幸,今生能遇见你。】
她曾经以为,自己的爱情,是一场以惨败收场的事故。
后来才明白,那不过是一场冗长的铺垫,为了让她在最合适的时机,捡到这世间最璀璨的遗珠。
窗外,月华如水,满院花香。
余生还长,她将和这个爱了她十年的男人,一起,把每一个平凡的日子,都过成诗。
来源:墙外柿子火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