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窗外是城市的霓虹,屋内是她精心营造的温暖。餐桌上铺着干净的米白桌布,四菜一汤,都是顾远洲爱吃的。今天是他们结婚三周年的纪念日。
苏青梧将最后一道菜,清蒸鲈鱼,端上餐桌时,墙上的挂钟时针正好指向了八点。
窗外是城市的霓虹,屋内是她精心营造的温暖。餐桌上铺着干净的米白桌布,四菜一汤,都是顾远洲爱吃的。今天是他们结婚三周年的纪念日。
她解下围裙,坐在餐桌旁,安静地等待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桌上的菜肴从热气腾腾变得温吞,最后彻底失了温度,就像她那颗逐渐冷却的心。
九点,十点,十一点。
顾远洲没有回来,甚至没有一个电话,一条信息。
苏青梧拿出手机,点开那个熟悉的对话框,最后一条信息还是她早上发的:“远洲,今天早点回来,我做了你爱吃的。”
没有回复。
她自嘲地笑了笑,拿起筷子,夹了一口已经凉透的糖醋里脊,酸涩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开,直冲鼻腔。
【他大概又在公司忙吧。】她这样安慰自己,可心里那个叫理智的声音却在疯狂叫嚣,提醒她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创业初期,他说忙,她信了,包揽了所有家务,让他没有后顾之忧。公司走上正轨,他说忙着应酬,她也信了,独自咽下所有节假日的孤单。现在公司已经成了行业里的新贵,他依旧在忙,忙到仿佛这个家里已经没有了她这个人。
午夜十二点的钟声敲响,纪念日过去了。
苏青梧站起身,沉默地将一桌子未动的饭菜倒进垃圾桶。冰冷的自来水冲刷着盘子,发出哗啦啦的声响,掩盖了她无声的叹息。
就在这时,门锁传来轻微的转动声。
顾远洲回来了。
他身上带着浓重的酒气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女士香水味。那味道很清淡,像雨后花园里的栀子花,却像一根针,精准地刺进了苏青梧的神经。
“怎么还没睡?”顾远洲脱下西装外套,随意地扔在沙发上,语气里带着一丝疲惫和不耐。
苏青梧擦干手,转过身,平静地看着他:“在等你。”
“不是说了公司有事,会很晚吗?”他扯了扯领带,眉头紧锁,似乎对她的等待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苏青梧的目光落在他脖颈间那条深灰色的羊绒围巾上。那不是她买的。她亲手为他织的那条,被他嫌弃款式老旧,早就不知道塞到哪个角落里去了。而这条,做工精致,一看就价格不菲,更重要的是,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属于女性的、温柔的抚平痕迹。
她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远洲,”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今天是我们结婚三周年的纪念日。”
顾远洲的动作一顿,脸上闪过一丝错愕,随即被烦躁所取代。“抱歉,我忘了。最近公司事情太多了。”他轻描淡写地解释,仿佛这只是忘记浇花一样的小事。
“是吗?”苏青梧轻轻地问,一步步向他走近,“是公司的事太忙,还是别的人太重要?”
她的手,抚上了那条围巾。
顾远洲的身体瞬间变得僵硬,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避开了她的触碰。“你胡说什么?”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被戳穿后的心虚。
那股清甜的栀子花香水味,随着他的动作,更加清晰地飘入她的鼻息。
苏青梧看着他,眼底最后一丝光亮也熄灭了。她忽然觉得很累,这三年来,她像一个不知疲倦的陀螺,围着他,围着这个家旋转,却忘了自己也会有停下来的那一天。
“我没有胡说。”她收回手,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却重重地砸在顾远洲的心上,“顾远洲,我们离婚吧。”
**“你说什么?!”**
顾远洲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上前一步,抓住苏青梧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生疼。“苏青梧,你闹够了没有?就因为我忘了纪念日,你就要离婚?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可理喻了?”
【不可理喻?】苏青梧在心里冷笑。是啊,在他眼里,她永远是那个温顺、懂事、从不给他添麻烦的妻子。她就应该无条件地理解他、支持他,哪怕他夜不归宿,哪怕他身上带着别的女人的香水味。
她没有挣扎,只是抬起眼,静静地看着他,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怨恨,只有一片死寂的荒芜。“我累了,顾远洲。”
这三个字,比任何歇斯底里的指责都更让他心慌。
他松开手,语气软了下来:“青梧,我知道我最近忽略了你,我道歉。公司刚拿下一个大项目,我实在是分身乏术。等忙完这段时间,我带你出去旅游,好不好?”
又是这样。一个巴掌,一颗糖。永远用未来的承诺来弥补当下的亏欠。
“不用了。”苏青梧摇了摇头,“我明天会搬出去。离婚协议书,我会让律师寄给你。”
说完,她不再看他,转身走进了卧室,关上了门。
门外,顾远洲僵在原地,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到愤怒,最后化为一丝轻蔑的冷笑。【欲擒故纵的把戏罢了。她苏青梧,离了我顾远洲,她能活成什么样?】
他笃定,她只是在耍小性子,过几天自己就会想通,会像以前无数次那样,主动给他台阶下。
他没有再敲门,转身走进客房,心里甚至还盘算着,等她冷静下来,该用什么礼物来安抚她。
然而,他不知道,卧室里的苏青梧,一夜未眠。天亮时分,她拖着一个小小的行李箱,没有带走任何他买的东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个她付出了三年青春的家。
走出门的那一刻,初冬的冷风吹在她脸上,她却觉得前所未有的清醒。
---
离开顾远洲的日子,比想象中更难,也比想象中更平静。
苏青梧用自己婚前的一点积蓄,在老城区租了一间小小的公寓。公寓虽小,但阳光很好,窗台上还能养几盆花。
她删除了顾远洲所有的联系方式,屏蔽了他的朋友圈,决心开始新的生活。
可身体的异常却不期而至。她开始嗜睡,闻到油烟味就恶心反胃。起初她以为是离开顾远洲后情绪不稳导致的,直到她在药店的货架前鬼使神差地停下了脚步。
验孕棒上那两条鲜红的杠,像两把利刃,将她刚刚建立起来的平静生活切割得支离破碎。
**她怀孕了。**
【是那个月的……他难得回家早的一次。】
苏青梧抚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一时间百感交集。有为人母的喜悦,但更多的是迷茫和痛苦。这个孩子,是她和顾远洲之间最后的牵绊,她该怎么办?
去医院做检查的那天,天阴沉沉的,像她的心情。
妇产科的走廊里,人来人往。苏青梧拿着挂号单,坐在冰冷的长椅上,等待着叫号。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闯入了她的视线。
顾远洲。
他正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那女人穿着一身白色的连衣裙,长发披肩,脸上带着柔弱又幸福的微笑。
是林微雨。顾远洲的大学学妹,也是他公司新签的艺人。
苏青梧见过她的照片,在顾远洲手机的屏保上,一闪而过。他当时解释说,是公司的宣传需要。
原来,那晚的栀子花香水味,是她的。那条精致的羊绒围巾,也是她送的。
林微雨的脚步有些虚浮,她靠在顾远洲的怀里,柔声说:“远洲,我有点头晕。”
“都怪我,不该让你陪我应酬到那么晚。”顾远洲的声音是苏青梧从未听过的温柔和宠溺,他扶着她坐下,又体贴地去给她买水。
他们就坐在苏青梧斜对面的长椅上,那么近,近到她能清晰地听到他们的对话。
“医生怎么说?”顾远洲拧开瓶盖,递给林微雨。
“没什么大事,就是有点低血糖,加上肠胃炎,要好好调理。”林微雨小口地喝着水,眼神却像钩子一样,黏在顾远洲身上,“远洲,对不起,又给你添麻烦了。”
“傻瓜,说什么麻烦。”顾远洲伸出手,无比自然地替她将一缕碎发拨到耳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这个动作,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苏青梧的心上。
她曾经也发丝凌乱地从厨房出来,顾远洲只会皱着眉说:“苏青梧,你好歹注意一下形象。”
原来,不是他不懂温柔,只是他的温柔,从来不属于她。
广播里,叫到了苏青梧的名字。
她深吸一口气,站起身,面无表情地从他们面前走过。她低着头,长发遮住了她的脸,顾远洲并没有认出她。
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身边那个柔弱不能自理的女人身上。
诊室里,医生看着B超单,笑着对她说:“恭喜你,苏小姐,宝宝很健康,已经七周了。”
苏青梧看着那张小小的黑白照片,上面那个模糊的孕囊,是她的孩子。眼泪,毫无预兆地滑落。
她走出诊室,茫然地站在走廊里。
顾远洲和林微雨已经离开了。空气中,还残留着那股熟悉的、让她作呕的栀子花香。
她扶着墙,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她冲进洗手间,吐得昏天黑地,直到胆汁都吐了出来。
镜子里,映出一张苍白憔悴的脸。苏青梧看着自己,忽然就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又流了下来。
【苏青梧,你真傻。】
她一直以为,只要她足够好,足够懂事,就能留住顾远洲的心。可她错了,不爱就是不爱,和你好不好没有关系。
她回到家,将那张B超单和离婚协议书放在一起,放进了抽屉的最深处。
这个孩子,她要生下来。但他,只会是她一个人的孩子。
从那天起,苏青梧像变了一个人。她不再沉湎于过去的伤痛,而是开始为自己和孩子的未来做打算。
她的专业是服装设计,大学时还得过奖,只是为了顾远洲,她放弃了出国深造的机会,甘心做一个家庭主妇。现在,她要重新拾起自己的梦想。
她想起外婆教给她的苏绣,那是一门濒临失传的老手艺。外婆曾是远近闻名的绣娘,一手苏绣出神入化。苏青梧从小耳濡目染,也学得几分精髓。
【这或许是一条出路。】
她拿出所有的积蓄,买来了最好的丝线和绸缎,在小小的公寓里,开辟出了一方属于自己的工作台。
起初的日子很艰难。怀孕初期的反应折磨着她,她常常一边绣着花,一边跑到卫生间呕吐。但只要一想到肚子里的孩子,她就浑身充满了力量。
她的第一件作品,是一方小小的手帕,上面绣着一枝栩栩如生的青梧。针脚细腻,配色典雅,充满了古典的韵味。
她试着将作品的照片发到网上,没想到很快就有人问价。第一个客户是一个准备结婚的女孩,她想定制一方绣着龙凤呈祥的盖头。
这是苏青梧接到的第一笔大订单。她熬了好几个通宵,精心设计,一针一线地将祝福绣了进去。
交货那天,女孩看到盖头,激动得热泪盈眶。她给了苏青梧双倍的价钱,还把她的作品推荐给了自己的朋友们。
一传十,十传百,苏青梧的苏绣手艺渐渐有了名气。找她定制的人越来越多,从手帕、旗袍到屏风、挂画。她的公寓,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刺绣工作室。
她给自己的工作室取名“青梧引”,取“栽下梧桐树,引得凤凰来”之意。她希望自己能像一棵青梧树,坚韧、顽强,最终引来属于自己的新生。
为了更好地发展,她注册了公司,开通了线上店铺。她不再局限于传统的苏绣图案,而是将现代审美融入其中,设计出许多新颖别致的作品,深受年轻人喜爱。
短短半年时间,苏-青梧从一个被抛弃的家庭主妇,蜕变成了一位小有名气的独立设计师。她赚到了人生中第一桶金,在城郊买下了一栋带院子的小房子,作为自己的工作室兼住所。
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她却比任何时候都更加容光焕发。她不再是那个围着顾远洲打转的菟丝花,而是扎根于大地,向阳而生的青梧树。
她以为,她和顾远洲的人生,将再无交集。
---
与此同时,顾远洲的生活却开始变得一团糟。
苏青梧离开后,他才发现,那个被他视作理所当然的存在,究竟有多重要。
家里不再一尘不染,换下来的衣服堆积如山。他想喝一口热汤,却发现自己连煤气灶都不会开。他生病了,身边只有一个会嗲声嗲气让他“多喝热水”的林微雨,而不是那个会默默为他熬粥、喂药的苏青梧。
林微雨住进了他家,却把家里搞得乌烟瘴气。她不会做饭,每天靠外卖度日;她不做家务,把名牌包包和衣服扔得满地都是。她关心的,只有她的演艺事业和下一季的新款包包。
顾远洲开始频繁地和她吵架。
“微微,你能不能把家里收拾一下?乱得像个垃圾场。”
“远洲,我是艺人,我的手是用来弹钢琴的,不是用来做家务的。你请个保姆不就好了?”
“我胃不舒服,想喝点粥。”
“我叫外卖啦,皮蛋瘦肉粥,你最爱吃的。”林微雨举着手机,头也不抬地打着游戏。
顾远洲看着满桌的外卖盒子,突然无比怀念苏青梧亲手煲的汤。
更让他焦头烂额的是公司。苏青梧不仅是他的妻子,也是他公司的第一个投资人。当年他创业,是苏青梧拿出了父母留给她的一笔遗产,毫无保留地支持他。公司的很多元老,都是看在苏青梧的面子上才加入的。
她走后,公司里关于他婚内出轨、逼走发妻的流言四起,几个核心骨干先后辞职,带走了重要的客户资源。公司的股价应声下跌,合作伙伴也开始重新评估与他们的合作。
顾远洲焦头烂额,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后院起火,殃及前门”。
他开始疯狂地想念苏青梧。想念她的温柔,她的体贴,她为这个家所做的一切。他这才意识到,他早已习惯了她的存在,习惯了她无微不至的照顾。他失去的不是一个保姆,而是他生活的基石。
他开始后悔了。
【她肯定还在生我的气。等她气消了,我去接她回来就好了。】他天真地想。
他让助理去查苏青梧的近况,得到的结果让他大吃一惊。
“顾总,苏小姐……她现在是独立设计师品牌‘青梧引’的创始人,在网上很火。她……她还买了一栋别墅。”
顾远洲看着助理递过来的资料,照片上的苏青梧,穿着一身素雅的旗袍,站在一棵枝繁叶茂的梧桐树下,眉眼间是从未有过的自信和从容。她的腹部微微隆起,脸上洋溢着母性的光辉。
**她怀孕了?!**
这个认知像一道晴天霹雳,劈得顾远洲头晕目眩。
【孩子是我的!一定是我的!】他几乎是立刻就确定了。他开始疯狂地计算日期,时间正好能对上。
巨大的狂喜和悔恨瞬间淹没了他。他要当爸爸了,可他却把孩子的妈妈给弄丢了。
他再也坐不住了。他要去找她,他要把她和孩子接回来。他要告诉她,他错了,他爱的是她。
他像个疯子一样冲出公司,开车前往资料上的地址。
那是一个很安静的别墅区。顾远洲在“青梧引”工作室的门口停下,他看到了苏青梧。
她正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低着头,温柔地抚摸着自己隆起的腹部,阳光洒在她身上,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岁月静好,与世无争。
而他,却像一个肮脏的闯入者,与这份美好格格不入。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向她走去。
“青梧。”
听到这个声音,苏青梧的身体一僵。她缓缓抬起头,看到站在不远处的顾远洲,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你来干什么?”她的声音,像冬日的湖面,结着一层厚厚的冰。
“我……我是来接你和孩子回家的。”顾远洲的声音有些干涩,他贪婪地看着她隆起的肚子,“青梧,我们复婚吧。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会好好对你和孩子的。”
苏青梧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她扶着腰,慢慢站起身,走到他面前。
“回家?”她轻轻地重复着这两个字,然后笑了,“顾远洲,这里就是我的家。至于孩子,他是我一个人的,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他是我的孩子!”顾远洲激动地上前一步,想要抓住她的手。
苏青梧后退一步,避开了他。“从你选择林微雨的那一刻起,我们就没关系了。从你让我一个人在结婚纪念日等到午夜,让我一个人去医院做产检,让我一个人面对孕吐的折磨时,这个孩子,就只属于我一个人了。”
她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凌迟着顾远舟的心。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你怀孕了。如果我知道,我绝不会……”
“你不知道的多了。”苏青梧打断他,“你不知道你扔掉的那条围巾,我织了多久;你不知道你随口一句想吃的菜,我学了多久;你不知道在你为了林微雨的肠胃炎而鞍前马后的时候,你的妻子,正一个人在医院,刚刚经历了先兆流产的风险。”
**“什么?!”**
顾远舟如遭雷击,脸色瞬间惨白。他这才注意到,苏青梧的脸色虽然红润,但比起半年前,清瘦了太多。
“你走吧。”苏青梧下了逐客令,“我不想再看见你。”
“不,青梧,你听我解释!”顾远洲不肯放弃,“我和林微雨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
“你们怎么样,和我没关系了。”苏青梧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顾远洲,我曾经给过你无数次机会,是你自己不要的。现在,我的世界里,已经没有你的位置了。”
她转身,毫不留恋地走进屋里,关上了门。
顾远洲被关在门外,他失魂落魄地拍打着门板:“青梧!青梧你开门!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没有人回应他。
天,突然下起了雨。冰冷的雨水打在他身上,他却感觉不到冷。心里的悔恨和痛苦,像野草一样疯狂滋长,将他整个人吞噬。
他想起了那个结婚纪念日的晚上,苏青梧说“我累了”。
他想起了她离开时,那个小小的行李箱。
他想起了医院走廊里,那个低着头与他擦肩而过的瘦弱身影。
原来,他错过了那么多。原来,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她一个人承受了那么多。
他就在那扇紧闭的门外,站了整整一夜。雨水湿透了他的衣服,他浑身冰冷,狼狈不堪,像一条被主人抛弃的狗。
第二天,门开了。
出来的却不是苏青梧,而是一个拎着垃圾袋的中年阿姨。
阿姨看到他,吓了一跳,随即皱起了眉:“先生,你在这里干什么?我们苏小姐说了,不想见你,让你别再来了。”
“她……她怎么样了?”顾远洲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好得很!吃得好睡得好,宝宝也很健康。”阿姨没好气地说,“倒是你,赶紧走吧,别在这里碍眼了。我们苏小姐现在是凤凰,你这种乌鸦,配不上!”
说完,阿姨“砰”地一声,又把门关上了。
顾远洲苦笑着,踉踉跄跄地回到了车里。他看着后视镜里自己憔悴的样子,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我真的……配不上她了吗?】
从那天起,顾远洲开始了漫长的追妻之路。
他每天都会来“青梧引”报到,风雨无阻。他不敢再上前打扰,只是远远地看着。
他看到她挺着大肚子,还在工作台前认真地设计图稿。
他看到她和员工们有说有笑,脸上是他从未见过的明媚笑容。
他看到她散步时,会温柔地和肚子里的宝宝说话。
她过得很好,没有他,过得更好了。
这个认知,让他心如刀绞。
他开始学着做饭,学着做家务。他把曾经属于他们的家,打扫得一尘不染,然后一个人,守着空荡荡的屋子,一夜又一夜地失眠。
他去找了林微雨,提出了分手。
林微雨哭着闹着,问他为什么。
“因为我发现,我爱的人,自始至终都只有苏青梧一个。”顾远洲平静地说,“和你在一起,我只是在寻找一个她的替代品。现在我才明白,没有人能替代她。”
他给了林微雨一大笔分手费,解除了她的经纪合约,将她送出了国。他清理了自己身边所有的莺莺燕燕,一心一意地,只想求得苏青梧的原谅。
他公司的危机越来越严重,但他已经无心顾及。他把大部分股份低价转让了出去,只为了能有更多的时间,守在苏青梧的院子外。
他以为,只要他足够有诚意,总有一天能打动她。
然而,苏青梧的预产期到了。
那天晚上,苏青梧突然腹痛,被紧急送往了医院。顾远洲一直守在外面,看到救护车来的时候,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他疯了一样开车跟在救护车后面,冲进了医院。
产房外,他像个无助的孩子,焦急地踱步。他想冲进去陪着她,却被护士拦在了门外。
“你是什么人?”
“我是她丈夫!”他脱口而出。
“胡说,苏小姐的资料上写的是离异。”护士白了他一眼,不再理他。
“丈夫”两个字,刺痛了他。是啊,他已经不是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是煎熬。产房里,不时传来苏青梧痛苦的呻吟声,每一声都像鞭子一样抽在他的心上。
他恨不得替她去承受这份痛苦。
终于,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声传来。
顾远洲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护士抱着一个襁褓走了出来:“恭喜,是个男孩,母子平安。”
顾远洲颤抖着伸出手,想要抱抱孩子,却又缩了回来。他看着那个皱巴巴的小脸,那是他的儿子,是他和青梧的孩子。
“我……我能看看她吗?”
“产妇需要休息,明天吧。”
第二天,顾远洲买了大束的康乃馨和各种补品,来到了病房门口。他深吸一口气,刚要敲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了欢声笑语。
“青梧,你看这小子,长得真像你,幸好不像那个渣男。”是一个爽朗的女声。
“是啊是啊,小名叫安安好不好?希望他一生平安喜乐。”
顾远洲的心,又是一痛。
他推开门,看到了病床上的苏青梧。她虽然虚弱,但精神很好,正温柔地看着怀里的孩子。床边,坐着她的朋友。
看到他进来,病房里的笑声戛然而止。
苏青梧的脸色冷了下来。“你来干什么?”
“我……我来看看你和孩子。”顾远洲将花和补品放在床头柜上,声音里带着一丝乞求,“青梧,孩子叫什么名字?让我抱抱他好吗?”
“他不叫顾安安。”苏青梧冷冷地说,“他跟我姓,叫苏安。以后也只会有一个妈妈,没有爸爸。”
**“不!”**
顾远洲无法接受这个事实。“青梧,你不能这么残忍!他也是我的儿子!你不能剥夺我做父亲的权利!”
“父亲?”苏青梧笑了,眼底却是一片冰冷,“在他最需要父亲的时候,你在哪里?在我吐得昏天黑地的时候,你在哪里?在我差点失去他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顾远洲,你错过了。你错过了他每一次胎动,错过了我每一次产检,错过了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声啼哭。你现在凭什么,以一个父亲的身份站在这里?”
“你没有资格。”
**你没有资格。**
这四个字,像四座大山,将顾远洲所有的希望都压得粉碎。
他看着苏青梧决绝的眼神,看着她怀里那个不属于他的孩子,终于明白,他真的,彻底地,失去她了。
不是因为林微雨,不是因为那个被遗忘的纪念日,而是因为他日积月累的忽视和理所当然。他亲手将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苏青梧,推得越来越远,直到再也找不回来。
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我……我知道了。”他艰难地开口,声音嘶哑,“青梧,对不起。”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真诚地道歉。
“好好……照顾自己和孩子。”
说完,他深深地看了她和孩子一眼,仿佛要将他们的模样刻进灵魂里。然后,他转过身,一步一步,沉重地走出了病房。
他的背影,佝偻而落寞,再也不复从前的意气风发。
苏青梧看着他的背影,眼眶微微泛红,但终究,没有再流下一滴眼泪。
她低头,亲了亲怀里孩子的额头。
“安安,我们回家。”
---
出院后,苏青梧的生活彻底步入了正轨。
儿子苏安的到来,给她的人生增添了无尽的色彩。“青梧引”的生意也蒸蒸日上,从一个线上小店,发展成了拥有实体店和自己工厂的知名品牌。她的苏绣作品,甚至作为文化交流的礼物,被送到了国外。
她成为了别人眼中的成功女性,独立、美丽、坚强。
她没有再见过顾远洲。只是偶尔从财经新闻上,看到他公司破产清算的消息。听说他变卖了所有的资产,偿还了债务,然后就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线里。
有人说他出国了,也有人说他回了老家。
这些,都与苏青梧无关了。
苏安三岁生日那天,苏青梧为他在院子里办了一个小小的生日派对。
院子里的梧桐树,已经长得很高大了。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苏安穿着一身小小的唐装,在草坪上追逐着气球,笑声清脆如银铃。
苏青梧坐在树下的长椅上,看着儿子,脸上是满足而温柔的微笑。
一个快递员走了进来,递给她一个没有寄件人信息的包裹。
她疑惑地打开,里面是一个精致的木盒子。盒子里,静静地躺着一方绣品。
是她当年给顾远洲织的那条,被他嫌弃款式老旧的围巾。不知道他从哪里找回来的。
围巾的一角,用笨拙的针法,绣上了一棵小小的青梧树,旁边还有两个小字:平安。
【是他的针法。】她一眼就认出来了。他一个连针都拿不稳的大男人,不知道花了多少工夫,才绣成这样。
盒子的最底下,压着一张照片。
照片是在一个偏远的山区小学拍的。顾远洲穿着朴素的冲锋衣,黑了,瘦了,但眼神却变得清澈而平静。他正蹲在地上,微笑着给一个孩子系鞋带。他的身后,是一群天真烂漫的孩子,和一栋崭新的教学楼。
教学楼的名字,叫“青梧希望小学”。
照片的背面,有一行字,是顾远洲的笔迹:
“青梧,见信如晤。不必找我,也不必原谅我。只愿你和安安,一生顺遂,一世平安。这或许是我唯一能为你们做的事了。再见。”
苏青梧拿着那张照片,久久无言。
院子里,苏安跑了过来,扑进她怀里,奶声奶气地问:“妈妈,你看什么呢?”
苏青梧收起照片,将他紧紧抱住,在他额头上印下一个吻。
“没什么,看一个……故人。”
她抬起头,看向那棵高大的梧桐树。
冬去春来,旧日的伤疤早已结痂,长出了新的枝芽。
有些人,有些事,错过了,就是一生。
她不会回头,也不会原谅。但她选择,与过去和解。
她的未来,有儿子,有事业,有阳光,有这满院的梧桐花香。
这就够了。
来源:风中摇曳的攀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