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这日,她听闻夫君裴凌竟从扬州带回一瘦马,顿时怒从心头起,气势汹汹地冲到我面前,一把拉住我道:“霜霜,你且随我去,我定要抓了那负心汉与那狐媚子问个清楚!”
本篇故事为虚构内容,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闺蜜去抓外室时。
错抓了我夫君的外室。
闺蜜问我,要不要和她一起和离。
所有人都以为我会大闹一场。
裴清时也将那女子护得严严实实。
可我却摇了摇头。
“不离。”
1
我与赵玺珠,乃是自幼相伴的手帕交。
她身份尊贵无比,乃是长公主之女,性子泼辣直爽,行事风风火火。
这日,她听闻夫君裴凌竟从扬州带回一瘦马,顿时怒从心头起,气势汹汹地冲到我面前,一把拉住我道:“霜霜,你且随我去,我定要抓了那负心汉与那狐媚子问个清楚!”
裴凌与她,乃是自幼定下的娃娃亲。
两人自小一同长大,整日里吵吵闹闹,你追我赶,倒像是那话本子里写的欢喜冤家一般,本是一段人人称羡的良缘。
可谁能想到,到最后竟成了这般模样。
那裴凌,竟将她亲手为他做的披风,随手便送给了那娇弱可怜的瘦马。
剿匪所得的封赏,也不想着给她添些首饰衣裳,反倒换了一处带温泉的院子,给那瘦马安养身子。
赵玺珠一脚狠狠踹开那院子的门,只听得“哐当”一声巨响。
抬眼望去,里头雅致奢华至极。
一草一木,皆似天工巧夺,精巧非常;一砖一瓦,亦是精雕细琢,费尽心思。
如此用心布置,当真是应了那句“金屋藏娇”。
很快,侍卫们便将人押到了我们面前。
那女子被压着伏跪在地,缓缓抬起头来,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霎时,我和赵玺珠皆瞪大了双眼,同时噤了声。
赵玺珠指着她的脸,结结巴巴,半晌说不出话来:“你、你、你……”
恰在此时,此处管事抖着腿,战战兢兢地上前,强装镇定道:“此处城西雅苑乃裴大人私产,何人敢如此大胆,擅闯此地!”
原来,裴凌那处带温泉的宅子在城东,我们竟找错地儿了。
如此说来,那城西这处的主人,便是另一位裴大人了。
裴凌的弟弟,裴清时。
哦,对了,他也是我的夫君。
眼前女子瞪着我,满脸愤恨道:“裴清时爱的是我,你已不要脸地霸占了他的正妻之位,还不知足,竟还要来欺辱于我?”
她这番话倒也没作假。
少时,赵玺珠带我去裴家玩耍。
裴凌一见到赵玺珠,便像只欢快的鸟儿,忙着与她打打闹闹,你一言我一语,吵得不可开交。
裴清时则在旁安安静静地看书,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外界的一切仿若浑然不觉。
我身份低微,不敢多说话,只能尴尬地坐在一旁,如坐针毡。
一日,春光正好,暖融融的阳光洒在身上,让人昏昏欲睡。
2
我鼓足勇气,深吸一口气,挪到裴清时身旁,小心翼翼地与他搭讪:“裴二公子,你近日是在看闲云散人的《石潭游记》?我之前也看过,我觉得他不像别人评价的那般看淡名利……”
这些话,我早已在腹中过了好几轮,又反复改了好几轮措辞,就为了能得他一个好印象。
我紧张地攥紧了裙摆,手心满是汗水,心里隐隐有些期待,眼睛紧紧地盯着他。
半晌,裴清时才缓缓抬起头,看了我一眼,淡淡地吐出一字——“嗯”。
最让人难堪的回应,无外乎于此。
我羞耻得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低着头,不敢再看他。
幸好,这时赵玺珠喊道:“霜霜,你快来评评理!裴凌这小子又欺负我!”
我如获大赦,应了一声,忙不迭地提起裙摆跑了过去。
当日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脑子里全是裴清时的模样,他的眉眼,他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在我脑海中回放。
不行,我心想,我不能就这么放弃。
后来,我又努力了好几次,想方设法地找机会与他搭话。
裴清时对我态度好起来,是在一次裴凌非要他为赵玺珠代写课业的时候。
裴凌拉着裴清时的胳膊,嬉皮笑脸道:“好弟弟,你就帮我这一次吧,那课业实在太难了,我实在写不出来。”
裴清时皱着眉头,表情苦恼,却又不知该如何拒绝。
一边是他的兄长,他不能不讲情面。
一边是尊贵的长公主独女,他也不敢轻易得罪。
这时,我走上前去,轻声说道:“裴二公子和玺珠是同一个夫子,若是被瞧出来字迹不同,怕是不好交代……”
赵玺珠听了,撇了撇嘴,这才歇了心思,道:“罢了罢了,本小姐自己写便是。”
那日分别时,裴清时破天荒同我说了声“多谢”。
我听了,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甜,高兴得一晚上都没有睡好。
我想,裴清时这样冷心冷情的,我在他那里定然是特例,他对我终究是与旁人不同的。
可后来,沈盈盈的出现,却狠狠打了我一巴掌,让我从美梦中惊醒。
3
那年诗会之上,华灯初上,丝竹声声,满座皆为风流雅士。
沈盈盈莲步轻移,款款走向裴清时,嘴角含笑,脆生生道:“听闻裴二公子才高八斗,今日这诗会之上,还望裴二公子不吝赐教,让小女子开开眼界!”
裴清时微微颔首,嘴角勾起一抹温润的笑意,应道:“沈姑娘有此雅兴,裴某自当奉陪。”
两人随即对诗,你来我往,妙语连珠。
裴清时口中诗句如珠落玉盘,眼中迸发出亮光,似是遇到了难得的知音。
而我,坐在一旁,原本挂在嘴角的笑,渐渐变得僵硬,仿佛被寒风吹僵了一般。
沈盈盈就这么轻而易举地闯入这诗会,也闯入了众人的视线,并且留了下来,似一颗璀璨星辰,照亮了这诗会的夜空。
七夕庙会,华灯璀璨,人潮涌动,成双成对的男女漫步其间,宛如一幅绚丽的画卷。
寺庙之中,香烟袅袅,众人皆在祈缘,结对上前,虔诚地许下心愿。
而我,却总是那个落单的人,形单影只,在这热闹的氛围中显得格外孤寂。
往昔与裴清时相处的种种,此刻想来,似乎只是镜中花,水中月,虚幻而不真实,不过是我的妄想罢了。
我心中不甘,最后想努力一次。
于是,我花费了好几个日夜,挑灯夜战,精心誊抄了一本诗集。
我满心欢喜,兴冲冲地去寻裴清时,心中暗自思量,要借着古人写思念的诗句,表明自己的心意。
却在同一日,命运弄人。
在那桃花树下,花瓣纷纷扬扬飘落,如一场粉色的雨。
我瞧见裴清时红着脸,手中拿着一本诗集,缓缓递向沈盈盈,轻声说道:“这是我新做的诗,还望沈姑娘不嫌弃。”
而我手中紧紧握着的抄本,此刻显得十分可笑,仿佛是一个拙劣的模仿者,在真正的才情面前原形毕露。
父亲不曾为我请过夫子,我只能独自在书海中摸索。
我天资普通,唯有废寝忘食地自学,妄图有一日能一鸣惊人。
可如今看来,装作那些名门才女,不过是东施效颦,徒增笑柄罢了。
沈盈盈一出现,就如同一束强光,把我打回了原形,让我在这才情的世界里无处遁形。
几月之后,消息传来。
沈家和裴家定亲,一时间,喜讯传遍大街小巷。
众人皆道这是一段天地良缘,谁都要夸上一句“郎才女貌”,仿佛他们是这世间最完美的一对。
而我,衬托得仿佛是话本里到处作恶,却影响不到主角一丝一毫的丑角,只能默默地在一旁黯然神伤。
同年,家中又起波澜。
父亲为我定下一门亲事,对方竟是年逾五十的尚书,且是去做妾。
赵玺珠得知此事后,心急如焚,立刻去找长公主,焦急地说道:“长公主殿下,您一定要帮帮陈姑娘,她怎能去给那老尚书做妾!”
长公主却微微一笑,三言两语就将她的注意力引到了自己的婚事上,轻描淡写地说道:“赵姑娘,你的婚事也该好好操心操心了。”
待赵玺珠回过头来,想要再为我说话时,父亲已收下了尚书的纳妾礼,一切已成定局。
我独自对着娘亲的牌位,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最终只掉了两滴泪,喃喃自语道:“娘,女儿今后的路,该如何走啊……”
我想了一宿,脑海中思绪万千,却始终找不到出路。
那尚书有七八位妻妾,儿女成群,家中纷争不断。
他前年还差点在马上疯癫,虽被救了回来,但身体已大不如前。
我抬眸望月,只见乌云遮蔽了月光,一片漆黑。
我看不到出路,仿佛陷入了一个无尽的深渊,无法自拔。
而后,我下定决心,不再见裴清时,以免徒增烦恼。
赵玺珠约我出去散心,我也寻了由头拒绝了,只道:“我近日身体不适,就不出去了。”
渐渐的,我们都忙着备婚,各自有各自的忙碌,不再来往,仿佛两条曾经相交的线,如今又渐渐分开,越走越远。
有次,我远远瞧见裴清时。
他正在首饰铺子里,眉头微皱,仔细地挑着簪子。
掌柜的见他犹豫,便推荐了一支红玉簪,笑着说道:“公子,这支红玉簪色泽艳丽,很是适合送给心仪的姑娘。”
裴清时却想也没想,直接说道:“她喜欢白玉的,可有白玉簪子?”
我收回眼神,心中五味杂陈,转身默默离开,不愿让他看到我此刻的落寞。
就在这时,沈盈盈出现。
她如一只欢快的蝴蝶,与我擦身而过,径直奔向裴清时,娇声道:“裴郎,你在这儿挑什么呢?”
我走出几步,突然听到背后沈盈盈喊了我:“这不是陈姑娘吗!”
我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挂起笑脸,缓缓回头应了声:“沈姑娘,好巧。”
沈盈盈牵着裴清时的手,嘴角上扬,对我笑道:“听闻你也要嫁人了,还是那老尚书,恭喜啊!”
我没有看裴清时的表情,生怕看到那让我心碎的眼神。
我咽下嘴里的苦涩,强颜欢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多谢沈姑娘,也祝沈姑娘与裴公子百年好合。”
我维持着自以为的体面,告辞离开,每一步都走得无比沉重。
本是尘埃落定,一切似乎都已无法改变。
可就在我出嫁前三个月,风云突变。
沈家因贪腐案突然被抄了家,一时间,沈家上下人心惶惶,往日的繁华瞬间化为泡影。
4
裴清时竟不顾家人极力反对,执意要娶那沈盈盈。
此消息一出,动怒的何止是裴家人,就连长公主亦是雷霆震怒。
长公主素来心高气傲,怎会容忍自己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女儿,嫁去的人家有任何污点瑕疵。
这一日,长公主将我唤至面前,面色阴沉,冷冷道:
“玺珠为了你,竟与本宫大吵了一架,如今都三天了,粒米未进,滴水未沾。”
我闻言,心中一惊,这才知晓,原来我没见赵玺珠这段日子,她并非在忙于备婚。
这当真是老天第二次怜惜于我。
第一次怜我,是让我于湖边救下了偷溜出来,不慎掉进湖里的赵玺珠。
那时,她惊慌失措,小脸惨白,我拼尽全力将她救起。
而这一次,长公主要来了圣旨赐婚。
圣旨赐下,我与赵玺珠竟在同一天出嫁。
赵玺珠嫁与裴家长子裴凌。
而我,则嫁与裴家次子裴清时。
出嫁那日,敲锣打鼓,热闹非凡,十里红妆,尽显繁华。
我与赵玺珠的花轿同时抵达裴家大门。
裴凌早早便等在那里,他满面春风,喜气洋洋,小心翼翼地背起了赵玺珠,稳稳地跨过了火盆。
而裴清时,却不见人影。
裴父面露尴尬之色,向我解释道:
“清时他……临时病倒了,还望陈姑娘莫要怪罪。”
我微微一笑,轻声应道:
“好,无妨。”
自始至终,我不曾抱怨一个字。
洞房花烛夜,红烛摇曳,映照得新房一片喜庆。
然而,我自然也没见到裴清时的身影。
婚后好几日,我才得以见了他一面。
他那冰冷又陌生的眼神,如寒霜般落在我身上,不带一点温度。
仿佛少时相识相知的种种,只是我的一场虚幻美梦。
我心中虽苦,却依旧恪尽职守,始终做好裴家妇的本分。
裴清时身上衣物,无一不经我手,我精心浆洗,细心熨烫。
我每日嘘寒问暖,体贴备至,只盼能暖化他心中的坚冰。
5
婚后半年,裴母见我们迟迟未有动静,便开始催生。
无奈之下,我们圆了房。
可即便肌肤相亲,我们之间似乎仍旧隔着一层厚厚的纱,难以亲近。
他对我依旧疏离淡漠,仿佛我是那无关紧要之人。
几年过去,我的肚子也一直没有动静。
我满心困惑,不知自己还能怎么做。
亦不知自己哪里做得不好,竟让他如此冷漠。
当然后来,我得到了答案。
“霜霜,我要和离,你……你和我一起吗?”
赵玺珠的声音将我从沉思中拉回现实。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远处便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我抬眸看去,只见裴清时疾步走来,神色匆匆。
他模样生得出挑,清冷出尘,宛如谪仙。
不同于裴凌那般张扬好动,他一直都是一副淡漠疏离的样子。
这是我头一次见他如此焦急。
只见他玉冠歪了,头发也乱了,全然没了往日的从容。
他是怕我和赵玺珠动了沈盈盈。
他实在是多想了。
我何时有本事为难他的心上人呢?
可裴清时依旧皱起了眉,满脸不悦。
他看向我,声音带着冷意,质问道:
“陈霜,你有委屈可直接来寻我,何必兴师动众,劳烦了嫂嫂?”
言罢,他不再看我,急忙将沈盈盈扶了起来。
沈盈盈似乎有些站不稳,柔弱无骨般倒入了他怀中。
裴清时看着沈盈盈苍白的小脸,眼中闪过一丝疼惜。
他再看向我的时候,眼眸一片冰冷,仿佛我是那十恶不赦之人。
“盈盈如今无处可去,你们同是女子,为何不能体谅她一二?”
赵玺珠闻言,忍不住怒道:
“裴清时,霜霜才是你的夫人!你怎能如此偏袒外人!”
裴清时嗤笑了一声,满脸不屑。
“当年之事,难道不是她在背后作梗吗?”
“我的妻子本该是盈盈,她有什么资格为难她?”
说罢,他不再理会我们,小心翼翼地护着沈盈盈离开。
赵玺珠气得还想说什么,被我轻轻拉住。
看着裴清时和沈盈盈离开的背影,我又恍惚了一瞬。
似乎看到了曾经。
郊外踏青之时,赵玺珠和裴凌打闹着跑开了,欢声笑语回荡在空气中。
裴清时和沈盈盈则一边聊着我插不进去的话题,一边缓缓走向远处。
我静静站在原地,心中满是落寞。
可今时早已非同往日。
裴清时说得对,我确实早就知道了沈盈盈的存在。
今日,也确实是我故意把赵玺珠带过去的。
6
裴清时身旁的小厮匆匆赶来,恭敬说道:“二夫人,二爷近日正忙着徐公案,事务繁杂,这些日子便宿在府衙之中,您不必等他归来。”
赵玺珠听闻,柳眉倒竖,冷哼一声,道:“哼,定是在陪沈盈盈那个jian人,寻了这么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我轻轻摇了摇头,柔声道:“并非如此。”
裴清时为人刚正,不屑于说这种谎话来敷衍我。
而且,我心中清楚,那徐公案正和当年沈家贪腐案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裴清时如此废寝忘食,定是在想尽办法为沈家翻案。
沈盈盈虽依旧住着豪宅,仆人成群伺候着,可她终究脱不掉那奴籍的身份,如同笼中金丝雀,看似风光,实则身不由己。
裴清时一连半月都未曾归家,府中少了他的身影,竟显得格外冷清。
直到,裴凌剿匪归来。
赵玺珠神色决然,同他提了和离之事。
刹那间,裴家上下乱作一团,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那瘦马原是裴凌上次剿匪时带回来的女子。
裴凌赶忙解释道:“她为我挡了一箭,身受重伤,我与她之间并非男女之情,只是心怀感激罢了。”
那瘦马却在此刻莲步轻移,款步上前,盈盈一拜,柔声道:“裴夫人,我实在不忍破坏您与裴将军夫妻感情,甘愿离开。”
赵玺珠闻言,怒不可遏,猛地掀了桌子,指着那女子鼻子骂道:“你这狐媚子,休要在此惺惺作态!”
裴凌见状,急忙护着那女子,对着赵玺珠破口大骂:“你这泼妇,休要无理取闹!”
赵玺珠气得浑身发抖,一把抓住我的手,急切道:“霜霜,同我一起和离吧!咱们离开这糟心之地!”
也就在这时,裴清时姗姗来迟,脚步匆匆。
四周氛围不知为何,瞬间安静了下来,落针可闻。
赵玺珠笃定地看着我,目光中满是期待,等着我的回答。
她还抽空瞪了眼裴清时,似是在责怪他来迟。
裴清时嘴唇紧抿,眉头深深皱起,仿佛有千言万语堵在心头。
春风吹拂过他的发丝,他静立在那里,宛如一块温润的美玉,只是对我太过无情。
7
我一时没有回答,心中五味杂陈。
裴凌见状,哈哈大笑起来,道:“赵玺珠,你要发疯别拉着弟妹!她有多喜欢我弟弟,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心中暗自思忖,我若是硬气些,此刻就该点头答应和离,给赵玺珠长长脸,让她知道我并非软弱可欺。
可最终,我只是朝裴清时弯了弯眉眼,远远喊了声:“夫君。”
赵玺珠失望地离开了裴家。
走前,她嘴上抱怨道:“霜霜,我真的不理解你对裴清时的感情!你为何如此执迷不悟!”
可她还是把最得力的侍女留给了我,轻声叮嘱道:“这侍女伶俐得很,定能好好照顾你。”
那日之后,裴清时也回家了。
我们的日子一切如往昔,平静又无趣,仿佛沈盈盈不曾出现过一般。
他甚至还和我亲近了几分,偶尔会与我并肩漫步在花园之中,谈天说地。
甚至有次,在床榻之上,他情难自禁,动情地唤了我一声“霜霜”。
那声音低沉而温柔,让我心中微微一动。
但隔三差五的,他还是要晚归。
我从不问他去了哪里,也不曾遣人去找他,只当他是事务繁忙。
裴清时有次晚归,手中拿着一本前朝大家的诗集,递给我时,目光有些躲闪,道:“夫人,这本诗集送你。”
我愣了一会儿,后知后觉发现,他许是在同我示好。
是愧疚吗?我心中暗自揣测。
但我欣然接受,笑着说道:“多谢夫君。”
虽然我其实一点儿都不喜欢读书,但这是他的一片心意。
自那之后,他总会给我带些礼物。
多数时候是书画,他兴致勃勃地介绍道:“夫人,这幅画意境深远,你定会喜欢。”
少数时候是胭脂水粉,他温柔说道:“夫人,这胭脂颜色娇艳,很衬你。”
偶尔是些小玩意儿,他孩子气般笑道:“夫人,这个有趣,给你解解闷。”
他似乎是在琢磨我的喜好,想要讨我欢心。
我一一笑着照单全收,柔声道:“夫君送的,我都喜欢。”
我有时会产生错觉,仿佛我们是一对新婚燕尔的平常小夫妻,恩爱甜蜜。
当然,只是错觉罢了,我心中清楚。
平静的湖面总会掀起涟漪,有人不喜欢这样的安宁,想要打破这份平静。
我生辰那日,城西宅子里的侍女匆匆跑来,心急如焚地敲响了裴家的大门。
“老爷,你快去看看姑娘!”侍女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她、她她自戕了!”侍女声音颤抖,带着哭腔。
刚拿起的筷子就这样“啪”地一声放了下来,我心中一紧。
一桌子菜最后没人吃几口,众人皆没了胃口。
侍女们为我打抱不平,纷纷议论道:“那女子也太不懂事了,怎能在夫人生辰之时闹出这种事!”
除了赵玺珠留下的侍女,她静静地站在一旁,神色镇定。
到底是长公主培养出来的,遇事不慌。
我也不准备瞒着她,轻声对她说道:“你帮我打个掩护。”
她点头应道:“夫人放心。”
月上梢头,银辉洒落。
我悄悄从小门溜了出去,脚步匆匆。
8
城西之地,夜幕低垂,裴清时的那座宅子,此刻灯火辉煌,亮如白昼。
裴清时走得匆忙,似有十万火急之事,院子里瞬间乱作一团,下人们慌了神,连大门都忘了关上。
我路过此处,不经意间,便听见里头传来女子的哭泣声,那声音悲悲切切,满是哀怨:“我现在这样,见不得人了,还不如死了干净!”
裴清时的嗓音温柔似水,缓缓流淌,这是我从未听过的温柔:“你且等等,莫要如此想,我一定会为沈家翻案的。”
沈盈盈却不依不饶,声音带着几分娇嗔与决绝:“裴家有一道先帝赐下的空白圣旨,你用它娶我为妻可好?反正你根本就不爱陈霜,你当年娶她,也不过是被逼无奈罢了!”
我站在门外,并未听见裴清时的回答,心中也无甚兴趣进去看这热闹。
毕竟,我只是路过此地的匆匆过客罢了。
我紧了紧帽帷,将面容遮得更严实些,脚步不自觉地加快了几分。
紧挨着裴清时宅子的,是一处更大的宅子,气势恢宏。
传闻,这是一位富有的商人,不惜花费万两白银买下的。
我走上前去,正欲推开那朱红的大门。
谁料,门已从里头悄然打开。
一只修长的手伸了出来,如铁钳一般,将我猛地拉了进去。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几分戏谑与宠溺:“还以为今年,又要等到夜半,才能为你过生辰了。”
我微微一怔,思绪飘远。
幼时,娘亲病逝,那场景至今历历在目。
娘亲身边的丫鬟,泪眼婆娑地告诉我:“小姐,定是那姨娘下的手,她心肠歹毒啊。”
可这丫鬟没有陪我多久,便被父亲发卖了,从此音讯全无。
两年不到,姨娘便被扶正,成了这府里的女主人。
待我年岁稍稍长些,才从旁人口中得知,姨娘竟是父亲的青梅竹马。
只因母亲家世更好些,父亲才娶了她为妻,却将姨娘藏在心底。
庶妹摇身一变,成了我的嫡妹,享受着无尽的宠爱。
过些年,府里又添了个嫡弟,更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而我,便成了这家里最多余的那个,如一颗尘埃,无人问津。
旧衣冷饭,不过是家常便饭,最无足轻重的一点。
洗衣乞食,也是常有之事,那其中的委屈,道不尽,说不完。
万千苦难中,我曾找到一条自以为的出路——裴清时。
我满心欢喜地以为,他会是我的救赎。
只是后来才知,那条路太过崎岖,布满荆棘。
并且,也从不曾真正欢迎我,我只是个不受待见的过客。
幸而有赵玺珠,如拨云见日一般,朝我伸手,将我从深渊中拉了出来。
只是如今……
我之于裴清时,约摸也如我娘亲之于父亲。
放在家里,他不喜欢我,甚至盼着我早些死去。
如此情景之下,我又如何敢怀孩子?
每次与裴清时同房之后,我都会偷偷喝下避孕汤药,那汤药苦涩难咽,却是我保护自己的方式。
幸而他要得不多,我喝得次数也不多,不曾多伤身。
这些年,我汲汲营营,如一只勤劳的蜜蜂,为了生存而奔波。
如今的日子,比在闺中时好了不知多少倍。
也得益于裴家,父亲见了我,都要气短三分,不敢再随意欺辱我。
赵玺珠不会管家,对这府里的事务一窍不通。
裴家产业几乎都是我在打理,我如一个精明的掌柜,将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
如今各处都是我的人,他们对我忠心耿耿。
裴清时陪着沈盈盈下江南散心之时,我正利用管家之权,中饱私囊,为自己谋取私利。
裴清时为沈盈盈四处奔走翻案之时,我买下此处宅院,与裴清时毗邻而居,心中暗自得意。
裴清时与沈盈盈忆往昔逛庙会之时,我把自己的小金库填得满满当当,那金库里的金银财宝,是我这些年的心血。
灯下黑,便是如此,我在这黑暗中,为自己谋取了一片天地。
9
月华如水,洒落在庭院之中,似为世间万物都披上了一层银纱。
一男子静立于此,墨发如瀑,随意披肩,飞眉入鬓,仿若工笔细绘而成,唇角微微勾起,那一抹笑,妖冶至极,恰似暗夜中绽放的罂粟,勾人心魄。
较之那沈盈盈,此人更当得起“妖精”两字,真真儿是魅惑众生。
只见殷白轻启朱唇,含羞带怨道:“你夫君前脚刚走,你后脚才来寻我,可是把我忘了?”
言罢,他伸出那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勾着我的手指,将我缓缓带到花园角落。
我心下暗忖:今日这是要如此刺激?
尚未等我反应过来,便听得一墙之隔之处,沈盈盈正与裴清时互诉衷肠。
原来是要玩这出戏码。
只听沈盈盈带着几分哭腔道:“裴清时,如今我孤苦无依,身边就只有你了。”
话音刚落,便听得一阵响动,似是衣料摩擦之声。
紧接着,沈盈盈竟扑进了裴清时怀中。
而那裴清时,竟也未将她推开。
裴清时半推半就、半遮半掩,似是欲拒还迎之际。
殷白却已渐入佳境,他凑近我,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我耳畔。
我仰起脖子,明月映照在我眼眸之中,宛如星辰闪烁。
裴清时啊裴清时,我曾真心实意想过,要与你携手共度此生,好好过日子的。
是你,瞧不上我,将我的一片真心弃如敝履。
所以啊,你莫要怪我。
这殷白,本是富商家的小公子,奈何家道中落,落魄至此,与那沈盈盈一般,皆是可怜之人。
忘乎所以之时,殷白挑眉,戏谑道:
“你何时同家里那位黄脸夫把话说清楚?这般拖着,也不是个事儿啊。”
我敷衍道:“快了,快了,莫要着急。”
彼时的我,怎也未曾想到,此言竟会一语成谶。
10
翌日,我偷懒贪睡,起得晚了些。
待我回到裴府时,裴清时竟就在院子里等着我。
我愣了愣,心中暗自诧异:他不是应该还在沈盈盈那儿,与她卿卿我我吗?
裴清时看到我,语气有些冷硬,问道:“你为何不在府里?”
这时,赵玺珠留给我的侍女赶忙上前,说道:“夫人这是出去散心去了,如今方回。”
裴清时闻言,眼神中歉意一闪而过,轻声道:
“昨夜,是我不对。”
“说好了陪你过生辰的,却失约了。”
“只是盈盈如今处境艰难,实在可怜,还请你多多担待一二。”
我点了点头,并未多说什么。
裴清时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里面包着个饼,递给我道:“你以前总喜欢买这家的饼,我今日特意给你带来了。”
我伸手接过,触手温热,看来裴清时刚回来也没多久。
他见我接过肉饼,似乎松了一口气,神色也放松了几分。
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我看在眼里,只觉好笑。
片刻后,他终于鼓起勇气,开口道:
“我想陪盈盈再去一次江南。”
“此次过后,我与她便再无瓜葛,从此一刀两断。”
我手一颤,那肉饼便掉落在地上,沾满了尘埃。
我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沉默不语。
裴清时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语气里满是疲惫:“你是我的夫人,盈盈无论怎样,也越不过你去,你为何就不能大度些呢?”
这京城之中,还有比我更大度的夫人吗?
任由夫君养着青梅竹马,将自己的俸禄和小金库几乎全都填了进去,还因此被人暗暗参了一本,差点断送了仕途。
我苦笑了声道:“何时回来?”
裴清时赶忙道:“就两个月!两个月后,我定准时归来。”
“你放心,我和盈盈,什么都没有,清清白白。”
我点了点头,不顾裴清时还想说什么,转身便离开了。
那被人捂在怀里捂了许久的肉饼,就这么孤零零地躺在地上,满是尘埃,无人问津。
送裴清时离开那天,我细心地给他整理好了行李,满满当当的。
当然,都是些没那么值钱的东西。
我给裴清时整了整衣襟,轻声说道:“此去江南,路途遥远,一路小心。”
他看向我,目光深情,满含歉意:“霜霜,等我回来。”
我低低应了一声:“好。”
马车里,沈盈盈故意掀开了窗帘,露出她靠在裴清时怀里的模样,一脸得意。
当夜。
我便去寻了殷白。
11
透过那华丽的马车帘栊,
裴清时不经意间抬眸,恰见陈霜立于街畔,神色淡淡地望着他。
她那双清冷的眼眸,望着沈盈盈依偎在他身侧的模样,眼神竟无半点动容,似是早已看透这世间情爱纷扰。
裴清时心中一慌,连忙伸手将窗帘遮住,随即有些恼怒地看向沈盈盈。
“胡闹!你怎可如此不懂事!”裴清时沉声斥道。
沈盈盈闻言,眼眶瞬间红了,她倔强地抿着唇,就是不肯说话。
裴清时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一软,责备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他已然负了她那么多次,又怎忍心再惹她伤心落泪。
忆起第一次负她之时,
年少轻狂,他与她早已定下白首之约,可最后,他却未能依诺娶她为妻。
第二次负她,
数日前,沈盈盈泪眼婆娑地求他娶她为妻。
他自然是拒绝的,他已有妻子陈霜,怎能无故休妻,让她承受那等屈辱。
沈盈盈却哭着道:“她五年了都没能为你生下一儿半女,为何不能休了她!你难道忘了我们以前的约定了吗?你难道心里已经没有我了吗?”
裴清时心中苦涩,有又如何?
世间情爱,并非所有相爱之人都能相守一生。
他终究没有松口答应。
沈盈盈却扑进他怀里,哽咽道:“我现在只有你了,若连你也不理我,我该如何是好?”
裴清时身子一僵,终究没有推开她。
他不知,一墙之隔,
陈霜将他们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心如刀绞,却强忍着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但裴清时和沈盈盈终究没有走到最后一步。
裴清时强忍着内心的挣扎,为她披上衣衫,轻声说道:“盈盈,我们不能这样。”
沈盈盈难堪地看着他,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下,凄美而又绝望。
裴清时看着她,心疼不已,却仍坚持道:“你我之间,不能如此糊涂。”
他看着沈盈盈,心中五味杂陈,可他是君子,不能再这样错下去了。
沈盈盈似乎轻声嗤笑了下,那笑声中充满了苦涩与无奈。
半晌,她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裴清时,道:“清时,你圆了我最后一个心愿吧。”
“再陪我去一次江南,好不好?”
“只有我们两人,就如夫妻一般。”
“就当是我们此生,曾经做过夫妻了。”
理智告诉裴清时,他应该拒绝的。
可人这一生,又有多少决定是真正基于理智做出的呢?
沈盈盈挨着他的身子,柔软的手轻轻抓住了他的衣襟,似是怕他拒绝。
“到时,你不要再拒绝我了,好不好?”沈盈盈轻声乞求道。
这一次,
裴清时终究还是点了点头,他想着,这只是为了暂时安抚住沈盈盈的情绪。
而且,他潜意识里似乎有些侥幸心理,想着去了江南,无人会知道他们的行踪。
很多年后,
裴清时无数次在梦中惊醒,心中悔恨不已。
他无数次想,若是没有答应陪沈盈盈下江南,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还是说——
从他第一次负她开始,就已经一步错步步错了?
12
我悠悠然地,竟过了一个月的逍遥自在日子。
这日,赵玺珠悠悠踱步而来,瞧了眼一旁的殷白,嘴角微勾,啧啧叹道:“啧啧啧。”
“真没想到啊,你竟藏得这般深,倒是让本姑娘刮目相看了。”
我闻言,面上泛起一抹羞涩笑意,回道:“你也不赖呐,彼此彼此罢了。”
只见她来时,身边竟还携着个容貌俊美的面首,那面首眉眼含情,身姿挺拔。
裴凌匆匆赶来时,正撞见这场景,但见赵玺珠斜倚在那面首的腹肌之上,眉眼间春意盎然,似有无限风情。
裴凌顿时怒目圆睁,大声吼道:“赵玺珠,你怎能如此对我!”
“我们和离不过短短时日,你便找了这么个玩意儿,你让我这脸面往哪儿搁啊!”
赵玺珠闻言,冷笑一声,道:“你说话怎如此难听,他可是我的救命恩人,于我重伤之际将我救起。”
裴凌气得几乎咬碎了牙,恨声道:“你能受什么伤?”
赵玺珠神色淡淡,道:“情伤。”
言罢,赵玺珠便下了逐客令,道:“送客吧。”
裴凌这时才有些慌了神,急声道:“我不走!”
“我要是走了,谁知道你会和这人做出什么不堪之事来!”
他固执地站在门口,一步也不肯挪动。
下人们面面相觑,也不好下死手驱赶。
13
直到赵玺珠挑了挑眉,轻描淡写地道:“能做的,早就做了。”
裴凌闻言,愣在原地,如遭雷击。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赵玺珠,颤声道:“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你怎能、怎能如此……”
赵玺珠有些不解,反问道:“你和那瘦马在一起时,难道纯盖被子聊天不成?”
裴凌眼中一闪而过心虚之色,可嘴上却强辩道:“那也只有一次,我那是喝醉了……再说,我是男子,这能一样吗……”
赵玺珠闻言,怒从心起,抄起手边茶盏便砸到了裴凌身上,怒喝道:“滚!”
裴凌狼狈不堪地离开时,忍不住瞧了眼我和殷白。
赵玺珠在一旁悠悠说道:“殷白也是我的面首。”
裴凌闻言,似乎并未相信,只是冷哼一声便走了。
我见状,眼皮不禁跳了跳,心中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两月之期尚未到呢。
裴清时竟提前回来了。
那日,我正与殷白在江上悠然游船。
但见山高水阔,四周人烟稀少,一片宁静祥和之景。
我懒洋洋地倚在船头,哼唱着曲儿,殷白则坐在一旁,纤手抚琴,为我伴奏。
“为何人生多苦难哟,月寒日暖意难欢。”
“江上水波一般般呐,好在郎君赛潘安。”
我向来不喜欢那些文绉绉的诗词,只会做些打油诗自娱自乐。
忽地,一场雨急匆匆地来了。
狂风呼啸,吹得我的帕子飘飘荡荡,竟落入了江里。
殷白见状,二话不说,纵身一跃,跳入了江中。
片刻后,只见他衔着帕子,趴在船边,朝我邀功似地笑着。
我垂下头,与他深情对视,心中满是柔情。
再抬眸时,却见到了岸上那一道熟悉的人影。
14
抬眸望去,只见一男一女立于眼前。
正是那裴清时与沈盈盈。
不是说自江南归来后,便与沈盈盈断了吗?
我心下虽有此疑问,却并未问出口。
只因现下这情景,着实不太适合我这“恶人”先告状。
裴清时整个人仿若被钉在了原地,愣愣地瞧着我和殷白,双手不自觉地攥紧,指节都泛了白。
我神色平静,抬步走上岸去,殷白亦是乖乖地站在我身边,垂首不语。
沈盈盈眼神中藏不住的窃喜,迫不及待地开口道:“陈霜,你如今都已经是裴夫人了,怎还做出这般伤风败俗之事?”
“居然和一个男子单独游船,这般行径,未免也太不检点了些。”
走上岸的这段路上,我心思转了好几转。
自买下殷白的第一日起,我便想过有被发现的可能。
故而,我早就做好了打算。
这些年,我暗中转移出来的财产,已然够我后半生所用。
只是要舍了这裴夫人的地位,心中着实有些可惜。
事到如今,已然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但即便如此,也断不该是我理亏。
我神色坦然,直视着沈盈盈,道:“殷白身世凄惨,正是那沈家贪腐案被殃及的商户家的孩子,我见他着实可怜,若无人相助,怕是要流落南风馆那种腌臜之地,这才出手救下了他。”
“正如当年裴公子与我说:‘沈家贪腐案是一桩冤案,却令盈盈无辜受累,我见她着实可怜,若无人庇护,怕是要流落到青楼那种风月场所,这才救下了她。’”
“还望裴公子明事理些。”
此刻,沈盈盈脸上的笑瞬间僵住。
她不甘心地道:“那你的意思是,你和这男人不清不楚,早就有了苟且之事?”
她这话一出,与自爆无异。
而裴清时的身形晃了晃,似是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一直没出声的裴清时突然上前几步,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将我往一旁拉去。
殷白见状,想要上前来护我,我忙用眼神制止住他。
沈盈盈想要跟上,裴清时头也不回,只冷冷地吐出一个字——
“滚!”
裴清时将我拉至一处僻静之地。
他死死地盯着我,隐忍着怒意,道:“他到底是谁?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我嘴角勾起一抹笑,道:“裴公子与沈盈盈什么关系,我和殷白便是什么关系。”
裴清时的怒火戛然而止,仿若被一盆冷水浇灭。
他有些无措地看着我,道:“我和盈盈、我们只是、只是……”
我笑着看着他,目光平静。
他眼眶一点点泛红,到最后颓然地闭了闭眼,似是无力再辩解。
从江上吹来的风带着丝丝水汽,氤氲着春意,轻轻打湿了裴清时的乌发。
他缓缓开口,嗓音嘶哑:“我会送沈盈盈离开京城,你也把……他送走吧。”
我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笑,道:“裴公子此言差矣。”
裴清时却恍若未觉,依旧自顾自地说着:“霜霜,我们是夫妻,夫妻之间总会经历些误会的,解开便好,我不会怪你,也不会告诉父亲母亲,这事就当没发生过,可好?”
我有些讶异,不禁问道:“裴公子到底在说什么?”
“你难道不该直接休了我吗?”
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似乎对我是有些感情的。
只是不知这感情从何而来。
我也懒得再细想,摇了摇头,道:“算了吧。”
“怎么能算了!”裴清时的声音陡然拔高,似是有些激动。
“这五年算什么!我既然娶了你,你便是我的夫人!”
“难不成这五年你都在骗我?”
他眼眶里不知何时蓄满了泪水,似是随时都会落下。
我沉默了片刻,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道:
“我何时骗过你?”
“我从未说过爱你啊。”
15
我第一次得见裴清时之际,那场面着实狼狈不堪。
彼时,我正被嫡弟死死压在地上,他身形壮硕,压得我几近喘不过气来。
裴清时恰巧路过,冷冷瞧了一眼这边的状况,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仿佛眼前不过是一场无关紧要的闹剧。
嫡弟见有人旁观,愈发来劲,行为愈发过分,竟嚣张地冲我喝道:“学声犬吠来听听!”
我紧咬嘴唇,眼中满是屈辱,却无力反抗。
就在这时,裴清时终于出声制止:“够了,莫要如此欺人太甚。”
嫡弟这才悻悻地住了手,我躺在地上,心中五味杂陈,按理说,我应该是感激他的。
我挣扎着起身,声音微弱却带着倔强:“多谢公子出手。”
裴清时只是淡淡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去。
可待到他走后,嫡弟恼羞成怒,又将我狠狠压进污水里,污水灌进我的口鼻,我拼命挣扎,心中对裴清时的那丝感激瞬间化为怨恨。
那一刻,我就暗暗发誓,我讨厌裴清时了。
哼,我就是这样的恶人,从那污浊之地爬出来的人,又怎会心怀纯善?淤泥里开不出纯白的花,这世间本就如此。
就如那年,赵玺珠遭遇意外。
赵玺珠被乞儿推下水,那乞儿慌乱无措,在岸边徘徊。
我第一时间赶到,看着在水中挣扎的赵玺珠,又看了看那乞儿。
我走到乞儿面前,沉声道:“你若想弥补过错,这些银子你拿着,去寻人帮忙救她。”说罢,我将所有攒下的银子都递给了那乞儿。
乞儿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我,随后接过银子,匆匆跑开。
后来,赵玺珠得救,她拉着我的手,感激道:“多亏了你,若不是你,我今日怕是凶多吉少。”
我笑着摇摇头:“朋友之间,何须如此客气。”
少年慕艾之时,我也曾有过懵懂的心动。
那日,阳光正好,裴清时一袭白衣,风度翩翩地走过,那一刻,我的心仿佛被轻轻触动,也许对裴清时有过一瞬间的心动。
新婚之时,红烛摇曳,我满心欢喜又带着一丝忐忑。
我望着裴清时,轻声说道:“从今往后,我定好好做裴家妇,与你携手走过这一世。”
裴清时微微点头,眼神却有些飘忽。
可终究,还是错付了。
幸好,我一直都是个恶人,恶人不会伤心,不会为这虚假的情爱落泪。
裴家院落的窗景,我天天凝望,看过一年四季的更迭变换。
可成亲头一年,我却未曾见过裴清时在的四季。
他的一颗心,全都在沈盈盈身上,人也不在此处。
我曾听下人议论:“少爷对那沈姑娘,可真是情深意重,这府里的夫人啊,怕是要被冷落咯。”
我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
裴家觉得我门第低微,便觉得我理应受这样的委屈。
裴母身子不好,将管家权给我之时,眼神里满是轻蔑,仿佛在说:“你不过是我裴家的一条狗,只会摇尾乞怜罢了。”
我装作愚笨,三天两头去找她请教:“母亲,这府里的事务繁多,儿媳实在不知如何是好,还望母亲多多指点。”
裴母不耐烦地摆摆手:“罢了罢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还有裴凌那位瘦马,我得知她与裴凌暗中往来,心中暗自思量:裴凌怎么配得上赵玺珠?
于是,我把消息透露到赵玺珠面前。
赵玺珠得知后,气得浑身发抖,怒道:“他竟如此不堪!”
我安慰她:“玺珠,你如此美好,值得更好的人,不如潇洒和离,甩了这烂货。”
赵玺珠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你说得对,我定要与他和离。”
而我,还没到和离的时候。
我有钱,有闲,夫君还不在家,这般自在的日子,和离干什么?
可后来,裴清时在家的时日越来越久。
他每日在我眼前晃悠,我渐渐觉得难熬。
我费尽心机爬出泥潭,如今过的却是裴清时本来就过的日子。
他在我眼前晃得我心烦意乱,我忍不住冲他发火:“你整日在家作甚?莫要烦我!”
裴清时愣了一下,皱眉道:“这便是我的家,我为何不能在家?”
但这些,我都不会告诉赵玺珠。
我爱她,她不必知道我的恶。
她只要欢喜我,把我当最好的朋友就够了。
16结局
那一日,裴清时神色淡淡,将一纸和离书递至我面前。
他轻声道:“我已把沈盈盈送走了,此去山高水远,她自会有她的去处。”
我挑眉,静静等着他下文。
裴清时微微垂眸,接着说道:“沈家贪腐案,从来都不是冤案。我此前一直自欺欺人,妄图为她遮掩,如今才知大错特错。”
我冷笑一声:“你倒是有几分自知之明。”
裴清时顿了顿,又道:“我没有给你休书,只因我觉得自己有错在先,这和离书,也算是我对你的一丝弥补。”
我心中有些诧异,挑眉道:“你有这样的觉悟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不像你那位厚脸皮的哥哥。”
裴清时眉头微皱:“我哥哥他……”
我打断他的话,嗤笑道:“到现在他都还觉得是赵玺珠对不住他,一天天像个无赖似的缠着赵玺珠,要她给他个交代,交代什么?他也不看看自己那副德行!”
裴清时无奈地叹了口气:“我自会去劝他。”
而赵玺珠那边,被裴凌缠得不胜其烦。
这日,她怒气冲冲地来找我,咬牙切齿道:“那裴凌简直像个狗皮膏药,甩都甩不掉!”
我笑着给她倒了杯茶:“莫要生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
赵玺珠猛地灌了口茶,恨恨道:“我实在不堪其扰,索性又纳了两个面首。”
我挑眉:“这倒是个好主意。”
赵玺珠得意地一笑:“裴凌来一次,我就宠幸一次面首,反正累的不是我,不能接受的也不是我,看他还能如何!”
我和离之后,父亲不知从哪儿得了消息,竟匆匆赶来找我。
他一进门,便急切道:“女儿啊,你如今和离,往后可如何是好?为父已经给你寻了一门好亲事,你且应下。”
我心中冷笑,面上却笑着听他喋喋不休,随后让侍女给他奉上一盏新茶。
父亲端起茶,喝了一口,又继续说道:“这门亲事,对方家世虽比不上裴家,但也是知书达理之家,你嫁过去定不会受委屈。”
我微笑着点头:“父亲如此为我担心,女儿感激不尽。”
父亲满意地点点头:“你既同意,那便好。”
待父亲走后,我冷笑一声,对侍女道:“他当天到家就会瘫了。”
侍女担忧道:“夫人,这会不会……”
我摆摆手:“无妨,大夫早就被我买通,说什么也查不出来,估计是年纪到了吧。”
可我没想到,父亲竟还不死心,又要请太医。
我心中一惊,暗自思量:他这样的小官应该是请不了太医的,也不知他走了什么门路,竟真找来了。
就在我收拾包裹准备跑路的时候,赵玺珠风风火火地来找我玩。
她一进门,便笑着说道:“我听说你父亲在找太医,特地把与长公主相熟的温太医派了去。”
我心中大定,拉着她的手道:“还是你思虑周全。”
赵玺珠眨眨眼:“我似乎早就知道了你会有此麻烦,自然要帮你解决。”
和离之后,我又见过裴清时两次。
第一次见他时,他神色憔悴,仕途不顺,但依旧是那副清高如白鹤的样子。
他站在我面前,目光复杂地看着我:“我想与你重新来过。”
我挑眉:“哦?怎么说?”
裴清时深吸一口气:“给你和离书,也是给我们彼此一次重来的机会,过去是我错得离谱,还望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心中暗自思量:左右多了个靠山,也不算坏事。
于是我微微点头:“既如此,那便试试吧。”
裴清时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你答应了?”
我笑道:“答应了,不过,若你再如从前那般,可别怪我再无情。”
裴清时连忙保证:“定不会!”
时光匆匆,第五年。
殷白仕途顺达,一路高升,官至五品,与裴清时同级。
这日,赵玺珠来找我,笑着打趣道:“看那裴凌还敢不敢来骚扰你。”
我知晓这是她的功劳,拉着她的手道:“多亏了你,若不是你,我还真不知该如何应对。”
赵玺珠摆摆手:“你我之间,何须如此客气。”
第六年,殷白又一次求娶。
他站在我面前,深情地看着我:“我心悦你已久,还望你能嫁给我。”
我看着他真诚的眼神,心中有些动摇。
赵玺珠得知后,匆匆赶来,急得直跺脚:“我是让他给你挡烂桃花,不是让他娶你!”
我笑了笑,看着赵玺珠道:“你若不喜欢,我可以再和离一次。”
赵玺珠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捶打了我一下:“你真讨厌,说什么傻话呢,你若幸福,我自然欢喜。”
我拉着她的手,真诚道:“你在我这里,总是最重要的。”
春风拂面,笑意盈盈。
人面桃花相映红,好一幅美景。
人在红尘一遭,不能事事如意。
但有一事如意,便也够了。
来源:桃气故事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