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声明: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纯属巧合,我被迫嫁萧府,传闻婆母刻薄妯娌难缠,但临上轿前,娘低声:下手轻点。完结
声明: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纯属巧合,我被迫嫁萧府,传闻婆母刻薄妯娌难缠,但临上轿前,娘低声:下手轻点。完结
圣旨一下,我成了冲喜的倒霉蛋,被迫嫁入萧山伯府,给那个据说被宠妾活活气死的前任世子夫人当续弦。
京城里的流言蜚语传得有鼻子有眼:未来婆母尖酸刻薄,妯娌个个是人精,至于我那位素未谋面的夫君,更是被一房宠妾拿捏得死死的。
这萧山伯府,在京城但凡有点门路的人家,都躲得远远的。
出嫁那天,母亲拉着我的手,眼圈红得像兔子:
「我的儿,你可千万留点神。」
她顿了顿,压低声音补了一句:「别一不小心对你婆家下了死手,到时候你爹不好跟陛下交代。」
洞房花烛,凤冠的重量压得我脖子都快断了。我端端正正地在喜床上坐着,脑子里回想着爹娘的嘱咐,硬是两个时辰没挪动一下,索性闭目养神。
我那几个贴身侍女深知我的脾气,一个个跟木桩子似的杵着,谁也不敢上来劝。
夜色渐浓,屋外终于有了动静,一个下人匆匆来报:
“夫人,珍姨娘……犯了心疾,姑爷他……已经赶过去了。”
我缓缓睁开眼,眼底一片清明。
又是这套,能不能来点新鲜的?
传话的婆子斜着眼偷瞄我,那幸灾乐祸的表情简直不加掩饰。这哪是来报信,分明是来看戏的。
他们这是在试探我的底线。
大喜的日子,一个妾室不懂规矩也就罢了,堂堂世子爷也不懂?退一万步说,就算小的们都昏了头,难道老侯爷和侯夫人都老眼昏花了?
想隔岸观火,坐收渔翁之利?门儿都没有!
宅斗话本里早就给出了标准答案:要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展现正妻的宽容大度,让夫君自惭形秽;要么,隐忍不发,第二天闹到御前,让皇帝老儿来给我撑腰。
可惜,我今天累得很,实在没那闲工夫陪他们演戏。
“青芷,白露。”
“在!”两个丫头立刻躬身应答。
我的指尖在桌面上有节奏地轻叩,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去,把那位‘心疾’发作的珍姨娘,给我抬到这儿来!”
“她不是离不开世子吗?正好,今晚世子必须歇在这里。干脆让她也过来,睁大眼睛好好看着,我们是怎么洞房的!”
第二天,整个伯府都炸了锅。新来的世子夫人是个不折不扣的悍妇——这个消息插上翅膀似的飞遍了每个角落。
据说,新妇不顾那位备受宠爱的珍姨娘哭得梨花带雨,当着世子的面,硬是把人给“请”进了洞房。
后脚跟来的世子魏谨风气得跳脚,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沈知玉,你是不是有病!”
而我,只是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手,示意下人把院门和房门层层锁死。任凭他在里面砸门怒吼,谁也别想踏出这院子一步。
闻讯赶来的公婆派来的下人,全被我的人堵在了院外。
面对他们的质问,我的人慢悠悠地抛出了致命三连:
“侯爷和夫人,莫非也不想让世子和夫人顺利洞房?”
“一个姨娘瞎胡闹还不够,现在连长辈都要来掺和?”
“还是说……府上对陛下的赐婚心存不满,所以才想方设法地阻挠?”
这几句话像三座大山,压得那些人瞬间噤声。
刚才还躲在暗处看好戏,现在知道着急了?晚了!我就是要让你们一次看个够!
那一夜,伯府里彻夜难眠的,可不止魏谨风和珍姨娘。
而我,却睡得格外香甜。
直到天光大亮,我才神清气爽地醒来,容光焕发。
我一醒,守门的人才打开了门锁。
魏谨风和珍姨娘像是见了鬼,头也不回地逃命似的跑了。
昨晚,魏谨风在屋里咆哮了半天,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说我犯了七出,明天就要请旨休妻。
我嫌他聒噪,直接让人把他和珍姨娘一起塞进了外间给下人值夜用的小隔间。
临睡前,我还特意“嘱咐”了一句:“动静小点,别吵着我睡觉。”
魏谨风气得差点厥过去,珍姨娘更是连哭都不敢出声。
可惜,他们的随从都被拦在外面,两人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硬生生熬到了天亮。
临走前,魏谨风撂下狠话,眼神淬了毒似的:“沈知玉,你行,你很好……”
我当然很好,这还用他说?
我从容地梳洗打扮,用过早膳,便独自一人去给婆母请安。
本该是夫妻同去,但魏谨风显然不愿与我为伍。
婆母高坐主位,脸色黑得能滴出墨来:
“沈氏!你也是名门之后,行事怎能如此乖张!毫无女德可言!新婚之夜便敢胁迫夫君,还敢威胁公婆?”
周围的妯娌们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眼神里混杂着好奇与幸灾乐祸。
新婚第一天就被夫君和婆母双重嫌弃,在她们看来,我这辈子算是走到头了。
“婆母此言差矣,”我不疾不徐地开口,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每个人都听清,“儿媳昨日所为,恰恰是为了保全伯府的颜面。若是让外人知道,世子洞房花烛夜,竟被一个妾室搅了局,这传出去,岂不是坐实了伯府藐视皇恩的罪名?公婆派人前来‘质问’,知情的晓得是二老关心,不知情的,还以为您二位是故意阻挠呢!”
我的话像棉花里藏着针,堵得婆母一口气上不来:“你……就算如此,你也该好言相劝,可你……竟然把堂堂世子软禁起来洞房!这要是传出去,我们伯府的脸面何存?”
我冷笑一声,气势丝毫不让:
“莫非世子还是个三岁孩童,需要旁人劝说才懂这其中的利害?又或者,只要公婆稍加劝导,他也不至于做出这等色令智昏的荒唐事。可惜,儿媳等了一夜,也没等来一个明事理的人。这不得不让我怀疑,是不是伯府压根就瞧不上我沈家。”
“我祖父乃骠骑大将军,叔父伯父个个战功赫赫,我沈家的女儿,凭什么要在这里忍气吞声?”
此言一出,满堂寂静。
婆母和众妯娌面面相觑,她们大概谁也没料到,我第一天进门,就敢把沈家这块金字招牌抬出来压人。
婆母气得嘴唇直哆嗦:“好,好啊……我真是娶了个好儿媳……”
一个早上,被魏家人夸了两次“好”,看来他们对我,当真是“满意”得很。
新婚第二天,日程很满。敬完茶,我们还得进宫谢恩。
这一次,魏谨风就算心里再不情愿,也得捏着鼻子去。
帝后在坤宁宫接见,这规格不可谓不高。
一路上,魏谨风都离我八丈远,那副冷若冰霜的样子,好像我是什么洪水猛兽。
皇帝显然是得了信儿,故意逗他:“魏卿,朕赐的这门亲事,你可还满意?”
魏谨风哪敢说个不字,只能僵硬地回道:“陛下隆恩,臣……感激不尽。”
“哦?可朕怎么瞧着,魏卿似乎有些委屈?”
“臣不敢。”魏谨风憋了半天,终究是没忍住,“只是未曾料到,沈氏……竟如此彪悍。”
皇帝强忍着笑意,一本正经地教诲道:
“将门虎女,自然与京中那些娇养在深闺的女子不同,魏卿还需多加体谅。”
眼看皇帝公然给我撑腰,魏谨风那句“请旨休妻”硬是吞了回去。
皇帝见他识趣,也给了个台阶下,转头板起脸对我:
“沈氏,既已嫁作人妇,日后当收敛脾性,安心相夫教子。”
我垂下眼帘,一副乖巧模样:“回陛下,臣女昨夜也是一时心急,一心想着尽快完成陛下交代的‘任务’,未曾顾及世子的情绪,是臣女鲁莽了。”
“噗——”
一向端庄的皇后娘娘,一口茶没忍住,直接喷了出来。
皇帝的脸部肌肉明显抽搐了一下:“胡闹!你当这是军令不成?沈万年那老家伙,打仗是把好手,怎么把孙女教成了个浑小子……罢了罢了,你以后收敛些便是。”
听他编排我祖父,我有些不服气,小声嘟囔了一句:
“若真是按我祖父的教法,就该直接把他打得下不来床……”
帝后二人目瞪口呆,魏谨风则下意识地又往旁边挪了挪,离我更远了。
临走时,一直含笑不语的皇后忽然开口:“陛下,臣妾觉得沈将军的孙女甚是有趣,想留她说说话。”
皇上看了一眼兴致勃勃的皇后,又看了一眼我,脑海里不知为何,浮现出自己的爱妃们被皇后绑成一排,被迫观摩帝后恩爱的恐怖场景。
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今日他们夫妻也累了,皇后,改日吧!”
回府后,魏谨风像躲瘟神一样,一溜烟就钻进了珍姨娘的院子。
我乐得清静。
可好日子没过半天,婆母就派人来传话:明日起,我需日日去请安。
“这是侯府的老规矩,天王老子来了,也改不了。”传话的婆子特意加重了语气,生怕我再搞出什么幺蛾子。
“老夫人起得早,世子夫人可莫要贪睡迟到了!”
“知道了,回去告诉母亲,我定会日日准时。”我不耐烦地挥挥手。
我行事是有些不按常理,但不代表我没有教养。
祖父军中的规矩,比这严苛多了。不就是请安吗?小事一桩。
于是,第二天,天还没亮透,我就精神抖擞地出现在了婆母的院门口。
开门的婆子揉着惺忪的睡眼,吓了一大跳:“世……世子夫人?您怎么这么早?”
我看了看天色:“不早了,在军营,这都该出操了。”
婆母院里静悄悄的,一个人影都没有。
那婆子皮笑肉不笑地说:“老夫人还没起呢,劳烦世子夫人在此稍候片刻。”
这是打算给我个下马威,让我在冷风里站着。
她们以为这点伎俩就能惩罚我?真是可笑。
我当即活动了一下手脚,这院子倒是宽敞,正好,先打一套拳热热身。
正当我打得虎虎生风,婆母的贴身嬷嬷出来了,没好气地说:“我的姑奶奶,您这动静也太大了,把老夫人都给吵醒了!”
我收了拳势:“可母亲昨日特意交代,请安之礼不可废。”
“那您也不能天不亮就来院子里打拳啊!”
我瞥了一眼黑漆漆的正屋:“无妨,让母亲继续睡,我边练功边等。”
“你……”嬷嬷气得说不出话。
屋里的灯终于亮了,婆母没好气的声音传了出来:“让她进来吧,再让她在外面折腾,这府里谁也别想睡了。”
婆母睡眼惺忪,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语气极差:
“你到底是来请安的,还是来存心气我的?老二老三家的媳妇,哪个不是安安静静地候着?就你,搞得跟天桥底下卖艺的闯进来了似的!”
“哦,儿媳记下了。”我老老实实地应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我直接把婆母院子的大门敲得震天响。
第三天,我换成了练剑,剑气破风,嗡嗡作响。
第四天,我干脆把我陪嫁的几个丫头全带来了,让她们跟我一起在院子里晨练。
几天下来,我神清气爽,婆母却肉眼可见地憔悴下去,眼圈黑得像被人打了一拳。
终于,她顶不住了,有气无力地对我说:“知玉啊,你明日……不必来请安了,多歇歇吧。”
“这怎么行!”我义正言辞,“每日请安是老祖宗的规矩,儿媳不敢违背!”
“无妨,我说不用就不用!”
“不行,嬷嬷说了,天王老子来了也改不了这规矩!”
“叫你别来你就别来,听不懂人话吗!”婆母终于崩溃,冲我咆哮起来。
此后,我依旧每日“准时”请安,连带着其他妯娌也不敢怠慢,只能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在寒风中陪我罚站,个个怨声载道。
“大嫂,您都不用睡觉的吗?”她们看我的眼神里充满了怨念。
我摊摊手,一脸无辜:“没办法呀,夫君不进房,我一个人独守空房,漫漫长夜,除了早起,还能干点啥呢?”
这话,自然有有心人传了出去。
当天晚上,魏谨风就被黑着脸的下人,“打包”送进了我的院子。
“沈知玉,为了逼我过来,你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魏谨风一进门就咬牙切齿。
我对着铜镜卸下钗环,头也不抬地嗤笑一声:“我要是真想让你来,还用得着这么费劲?”
他瞬间想起了新婚夜被关在房里的恐惧,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
是啊,以我的行事风格,想让他来,直接绑了就是,何必拐弯抹角?
“想让我和你圆房?做梦!除非我死!”他梗着脖子喊。
我无所谓地耸耸肩,指了指外间:“门在那边,想走随时可以。不走的话,那边的小榻归你。”
他气得在屋里团团转,最终还是一甩袖子,去了外间。
为了能睡个好觉,婆母也是下了死命令。
第二天,她院门口直接立了块牌子,上书:“侯夫人凤体抱恙,医嘱静养,任何人不得清晨叨扰,违者视为不孝!”
这下,全府的晚辈都解放了,一个个在心里给我立长生牌位。
我虽然不用去婆母那儿了,但晨练的习惯没改。
于是,睡不着的人,变成了魏谨风。
起初他暴跳如雷,骂我故意折磨他。后来见我压根不搭理他,他也渐渐认命了。
某一天,他竟然也翻出了自己那把快要生锈的宝剑,在院子里比划起来。
一来二去,我们偶尔还会过上几招。
一个多月后,魏谨风惊奇地发现,自己不仅身轻体健,连微凸的小腹都消失了,又恢复了少年时的挺拔身姿。
在月末的马球赛上,他大放异彩,引得满场贵女频频侧目。
那晚,他有些别扭地对我说:“看来……娶了你,也不是全无好处。”
自那以后,不用婆母催,他每月倒有大半时间,会主动歇在我房里——的外间软榻上。
我们夫妻关系“日渐和睦”的表象,让某些人又坐不住了。
一日,婆母破天荒地把我叫去品茶,二弟媳乔氏和小弟媳卢氏都在。
“知玉,你进门也有几个月了,身为长媳,这侯府的中馈,也该交到你手上了。”婆母说着,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二弟媳。
乔氏立刻起身,笑得温婉贤淑:“总算能把这副担子卸下了,今日我便将账目和库房钥匙一并交给大嫂。”
她嘴上说得漂亮,眼底一闪而过的算计却没逃过我的眼睛。
乔氏是婆母的亲侄女,她们俩一唱一和,准没好事。
果然,她翻开一本账册,愁容满面地说:“不瞒大嫂,咱们府里瞧着风光,实则内里早已亏空。以往都是母亲和我拿嫁妆贴补,如今大嫂来了,我们总算能松口气了。”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我呢。惦记上我的嫁妆了。
我抬手打断她:“谁说我不会看账本?弟妹别急,等我先看明白再说。”
婆母和乔氏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了。
第二天,当她们看到我书房里一字排开、坐了四个噼里啪啦打着算盘的账房先生时,脸都绿了。
“你……你这是做什么?”
我微微一笑,气定神闲:
“哦,介绍一下,这是我祖父军中专管钱粮的书记官。经他们手的银子,没有千万也有百万。有他们在,定能把伯府的账目算得一清二楚,给婆母和弟妹一个明明白白的交代!”
“胡闹!这是我们伯府的家事,怎能让外人插手!”婆母第一个跳了起来。
乔氏更是眼圈一红,泫然欲泣:“大嫂若对我不满,直说便是,何必请外人来打我们自家人的脸!”
“婆母和弟妹误会了,”我扬了扬手中的几张身契,“这四位书记官,是我祖父特意送给我打理嫁妆的,早已是我的人。自己人,怎么能算外人呢?”
婆母抖着嘴唇,气得说不出话。
还没等她们想出新的说辞,一个书记官已经拿着账册走到了乔氏面前:“二夫人,这几笔账目有些出入,还请您解释一二。”
乔氏的脸,“唰”地一下就白了。
结果不出所料,经过三天三夜的盘查,众人震惊地发现,乔氏不仅没有用嫁妆贴补,反而利用职务之便,将伯府大量的资产转移到了她娘家,也就是婆母的娘家。
我将账册摔在她面前:“二弟妹,解释一下吧。”
乔氏瘫软在地,求助地望向婆母。
婆母猛地一拍桌子:“沈氏,你简直无法无天!查账查到自己人头上,你是想把这个家给拆了吗!”
我直视着她,毫不畏惧:“这就奇了。二弟妹管家,伯府被掏空,婆母不急着追查家产,反而指责我这个查账的人?莫非这其中,还有婆母的份?”
这话彻底点燃了火药桶,婆母竟然撒起泼来:“好啊,你连我也敢怀疑!我不活了……快去把世子叫来,让他看看他的好媳妇是怎么逼死亲娘的!”
“母亲要证清白,也容易。”我不为所动,直接下令,“兰霜,紫霄,将二夫人‘请’回房中,事情查清之前,任何人不得探视!”
同时,我派亲随封了库房和账房,没有我的手令,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魏谨风果然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沈知玉,你又发什么疯!竟敢忤逆母亲,还不快跪下认错!”
我头疼地挥挥手,青芷白露立刻上前,一左一右将他架住。
“沈知玉,你还要谋害亲夫不成!”他惊恐地发现,自己在这两个丫头手下,竟毫无还手之力。
就在这闹剧的高潮,一个威严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都住手!还嫌不够丢人吗?”
是老侯爷。他终于肯现身了。
他目光如炬,直接看向我:“老大媳妇,非要闹到这个地步吗?”
我起身行礼,不卑不亢:“回父亲,恕儿媳直言,伯府早已烂到了根子里。若不刮骨疗毒,百年基业,恐将毁于一旦!”
老侯爷沉默了许久,最终长叹一口气:
“也罢,这个家,是该好好整治一下了。从今日起,府中上下,皆听世子夫人调遣!”
有了家主的首肯,我行事再无顾忌。
那些参与其中的管事、下人,被我连根拔起,审明罪状后,一律发卖到边关的军中做苦役。
婆母和二弟媳身边的人手被清扫一空,成了光杆司令,再也掀不起风浪。
府里清净后,一直作壁上观的三弟妹卢氏,主动找上了我。
她一见我便行了大礼,哭诉了这些年被婆母和乔氏打压的苦楚,并道出了一个惊人的秘密。
“大嫂,前任世子夫人……其实就是被她们联手逼死的。”
这点,我早有预料。
卢氏投诚,我顺水推舟,将采买和人事任免的权力交给了她,府里的秩序很快就重新建立起来。
处理完这一切,魏谨风又黑着脸找上门。
“沈知玉,你一来就把家里搅得天翻地覆,母亲病了,二弟也与我反目,你到底想怎样?”
我看着他,忽然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你确定,你是你娘亲生的吗?”
“你什么意思!你才不是亲生的!”他暴跳如雷。
我冷冷地打断他:“我只是好奇,天底下哪有母亲,会眼睁睁看着儿子宠妾灭妻,败坏名声,同时又伙同另一个儿子,掏空他的家产,让他成为一个笑话?”
“你仔细想想,你声名狼藉之时,你二弟在做什么?他在博取谦谦君子的美名。他媳妇把持中馈,而你这个世子,却连一分家产都分不到。若不是陛下赐婚,你是不是连个嫡子都生不出来,这世子之位,早晚也得拱手让人?”
一字一句,如同重锤,狠狠砸在魏谨风心上。
他脸色惨白,踉跄着冲了出去。
不久后,偏院传来珍姨娘的惨叫。
他失魂落魄地回来,告诉我,珍姨娘全招了。所有的一切,背后都是婆母和二房在主使。
“为什么……难道我真的不是亲生的?”他痛苦地抱着头,喃喃自语。
然而,调查结果让他更加绝望。
他确是亲生,他母亲所做的一切,仅仅是因为——偏心。
魏谨风彻底垮了,像被抽走了主心骨,整日赖在我的院子里,不是喝酒就是发呆。
他说,整个伯府,只有我这里是干净的,求我别赶他走。
我看着他那副又蠢又懦弱的窝囊样,心里一阵嫌恶。
我要是他娘,我也不待见他。萧山伯府的日子,像一潭望不到底的死水,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
婆母彻底成了一尊供起来的泥菩萨,不管事也不敢惹事;二弟妹卢氏夹着尾巴做人,生怕行差踏错;老侯爷终日称病,活像个透明人;而我的夫君,那位伯府世子,则终日与酒为伴,醉生梦死。
府中的下人更是对我毕恭毕敬,他们的眼里,只认我这位世子夫人,其余的主子仿佛都成了摆设。
我手握整个伯府的财政与人事大权,却常常倚在窗边,对着四四方方的天际线发呆。每当这时,母亲在我临上花轿前的叮嘱便会在耳边回响,让我心中泛起一丝难言的虚浮。
我这么做,也算是为伯府清理门户,手段虽烈,却未伤及性命,想来,陛下应该不会降罪吧?
只有卢氏,每日忙忙碌碌,我乐得清闲,便将府中不少事务都交由她打理。她接手时,欣喜之余,眼底也藏着一丝困惑:
“别家的主母都将管家权牢牢攥在手里,大嫂为何……这般信我?”
我漫不经心地甩着剑穗,随口反问:“你说呢?”
卢氏抿嘴一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了然:“我看,这萧山伯府的一亩三分地,大嫂从未真正放在眼里。”
我心中一动,卢氏果真是个玲珑剔透的聪明人。她看穿了,我的心,根本不在此处。
万里无云的晴空,再一次勾起了我对关外的思念,那些横刀立马、纵马驰骋的岁月,才是我真正的归宿。
就在这时,敞开的窗外,“扑棱棱”一声,一只信鸽闯了进来。
我瞥了一眼卢氏远去的背影,这才迅速伸手将它抓住。翻过它温热的身体,那纤细的腿上,果然绑着一只小巧的信筒。
我的心,骤然滚烫起来:难道说,我回去的日子,真的不远了?
伯府后那条僻静的巷子里,一个挺拔的身影背对着我,身影被夕阳拉得很长。
“四哥!”我按捺不住激动,喊了一声。
少年闻声转身,那张被边关风沙磨砺得黝黑的脸庞上,绽开一个灿烂至极的笑容,一口整齐的白牙在阳光下格外晃眼:“阿玉!”
“四哥,真是你!祖父他们都还好吗?大哥二哥三哥呢?”重逢的喜悦让我有些语无伦次。
他上上下下地打量我,神情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古怪:“好,都好着呢……就是你,阿玉,你这盘着发髻、穿着长裙的模样,我可真有点不习惯!”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一身繁复的装扮,随即拎起裙摆,故意转了个圈,捏着嗓子问:“如何?我美吗?”
“美?”四哥夸张地干呕了一下,“起码老了十岁!”
我气得一拳捶在他胸口,他则大笑着捂胸后退:“就是不知道,聂小将军看了,会不会也喜欢!”
我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聂云……那是我在边关时藏在心底的秘密,结果被这群表兄们知道后,成了他们日日取笑我的由头。当初圣上赐婚的旨意下来,我窘迫得连见他一面的勇气都没有,就连夜收拾行囊离开了。
不知他……如今是否还会偶尔记起我?
我晃过神来,恼羞成怒地又给了四哥一个锁喉:“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四哥,整天就知道胡说!”
“哎哎!你现在是世子夫人,注意点形象!快松手,祖父让我给你带了牛肉干……”
“这还差不多,快拿来!”
我们俩久别重逢,在巷子里笑闹着,浑然不觉,巷口一角的阴影里,有一双眼睛正死死地注视着这一切。
我刚回到自己的院子,就看见魏谨风赫然坐在我的床上。
往日里,他都识趣地待在隔间,我们二人井水不犯河水,我也懒得管他。
“你在这里做什么?”我皱起眉,极度反感外人触碰我的床榻。
“这是我的房间,我为何不能来?”他一反常态地站起身,眼神锐利地盯着我,“今天去见了谁?我从未见你这般高兴过。”
原来,他都看到了。
“我表兄,从边关回京述职,顺道来看看我。”我选择如实相告。
“既然是舅兄,为何不请进府里一叙?这般偷偷摸摸,成何体统?”他步步紧逼。
“都说了他有公务在身,只是抽空见我一面,哪有时间应酬。”我不耐烦的情绪已经浮现在脸上。
谁知,魏谨风竟猛地抓住我的手腕,力道之大,仿佛要将我捏碎:“‘阿玉’?叫得可真够亲热!你嫁进门这么久,始终不愿与我圆房,是不是因为心里早就装着别人了?”
我用力甩开他的手,眼神冷了下来:“你发什么疯?那是我表兄,你休要在此胡言乱语!”
他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像是被人戳中了痛处:“好,好,我胡说!那‘聂小将军’又是谁?你到底有多少个心上人是我不知道的?”
“魏谨风,你今天吃错药了?”我彻底被他激怒了,“偷听我们说话,还敢在这里信口雌黄!你别忘了,当初是你自己说的,想和你圆房,除非你死!”
他像是被这句话彻底引爆,忽然上前一步,不计后果地用双臂将我死死圈住,禁锢在怀中:“我现在改主意了,我们今天就圆房!”
我简直要被他气笑了。你说圆房就圆房,经过我拳头的同意了吗?
他的脸在我眼前不断放大,炙热的呼吸喷洒在我的面颊上。我眼中的狠戾一闪而过,身体微微后仰,随即猛地向前,用尽全力给了他一记结结实实的铁头功。
这一招,我在战场上对付那些妄图生擒我的敌人时用过无数次,即便不能让对方脑浆开花,也足以让他晕上半天。
魏谨-风发出一声闷哼,像是被攻城槌正面撞上,整个人向后踉跄倒地。刹那间,两道温热的血线从他鼻腔蜿蜒而下,在他苍白的脸上划出刺目的红。
“沈知玉,你……你好狠的心。”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因头晕目眩而徒劳无功。
我揉了揉自己也有些发痛的额头,奶奶的,真是气昏了头,才会用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蠢招。
越想越气,我又一个箭步上前,抓住他刚才抱我的那两条胳膊,只听“咔嚓”两声,干脆利落地卸掉了他的关节。
凄厉的惨叫声,几乎要掀翻整个伯府的屋顶。
丫头们闻声闯了进来,却不是为了护我,而是急着拉开我:“夫人!主子!我的小祖宗!快住手吧!再打下去您可真要成寡妇了!”
魏谨风总自诩师从名门,拳脚功夫颇为了得。
直到今天,他才恍然大悟,平日里我和丫头们,不过是在陪他玩一场过家家的游戏。
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白露面无表情地为他接回了脱臼的双臂。
丫头们板着脸,异口同声地警告道:“世子,下次再动歪心思,我们可不敢保证还能不能救下您。”
魏谨风终于彻底明白,祖父当初派这四个丫头跟在我身边,从来不是为了保护我,而是为了……约束我。
气消之后,看着他那惨不忍睹的脑门,我自知下手重了些,便去探望了一下。毕竟秋猎在即,顶着这么个脑袋去面圣,我爹那边不好交代。
“阿玉?”谁知,他竟还是贼心不死,试探着唤了我一声。
我眉头刚一蹙,他便浑身一激灵,立刻改口:“沈知玉……你还是关心我的,对不对?”
我有些无语。他却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在这个家里,母亲偏心,父亲冷漠,兄弟们瞧不起我,身边的女人算计我。只有你,肯为我出头,替我夺回家产,还时时提点我。你……你心里一定是有我的。”
眼前这个比我年长不少的男人,此刻却像个受尽委屈的孩子,向我倾诉着他的孤独。
“我知道我对你有大恩,”我摇了摇头,打断他的幻想,“但你也不必非要以身相许。”
“什么?”他愕然,随即反应过来,不由得苦笑:“不愧是你,沈知玉……”
“可你我已是夫妻,还是陛下亲赐的婚,这辈子注定要绑在一起。为何不愿给我一个机会?我会努力做个好夫君的!”他满眼希冀地望着我。
我沉默地站起身,转身离去。他脸上的光,随着我的背影一点点黯淡下去。
“难道,真的没有什么可以留住你吗?”他喃喃自语。
秋猎如期而至,天子仪仗浩浩荡荡,文武百官携家眷随行,前往京郊猎宫。
魏谨风戴了一顶滑稽的软帽,总算遮住了额头上那块触目惊心的乌紫。
我和婆母、二弟妹乔氏同乘一辆马车。她们俩对我避之唯恐不及,紧紧地缩在角落里,用自以为听不见的音量小声抱怨:“自己有马车不坐,非要来挤我们的,关外来的就是没规矩,小家子气。”
我懒得理会,乐得一人独占一整排软座,甚至还笑着回应:“侯夫人的马车比我的宽敞多了,坐着舒服!”
说罢,我便艳羡地看着窗外那些策马奔腾的侍卫与武将,那才是属于我的天地。
魏谨风骑马跟在车旁,弯下腰隔着车帘低声问:“知玉,你想不想骑马?我特意从府里多牵了一匹好马过来。”
“不必了,太久没骑,手生了。还是坐车安逸。”我淡淡地拒绝。
魏谨风的神色又黯淡了几分。
车厢里的婆母立刻撇了撇嘴:“世子眼里现在只有媳妇,没有额娘了。一家子都在车上,却只对她一人嘘寒问暖,也不怕人笑话!”
自从我揭穿了她的那些把戏,魏谨风便与她生分了许多。
乔氏则用帕子掩着嘴,阴阳怪气地附和:“可惜啊,人家是热脸贴了冷屁股,沈大小姐根本就看不上呢!”
魏谨风握着缰绳的手,瞬间攥得发白。
我似笑非笑地瞥了乔氏一眼,她立刻像被掐住脖子的鸭子,惊恐地闭上了嘴。
半路停车休整,我下车舒展筋骨。
远远地,一骑快马飞奔而来:“阿玉!”
“四哥!”
我们话还没说上一句,魏谨风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像一堵墙似的挡在我身前:“这位想必就是四舅兄吧?不知寻我夫人有何要事,魏某或可代劳!”
四哥愣了一下。
我气不打一处来,伸手去推他:“魏谨风你做什么……”
四哥瞬间明白了状况,脸上闪过一丝戏谑的笑意:“原来有世子在此护着我妹妹,倒是我多事了。不打扰了!”
他冲我递了个眼色,及时制止了我即将爆发的脾气。
我愤愤地一摔车帘,回了马车。门边偷听的两个女人立刻像受惊的兔子,慌乱地坐回原位。
“知玉,我……”车窗外,魏谨风的声音带着几分低声下气。
“我累了。”我干脆地打断他,闭上了眼睛。
许久,才听见他策马离去的声音。
入住猎宫营地后,狩猎正式开始。
旌旗漫卷,号角齐鸣,那雄浑的声浪足以让任何一个武人的血液为之沸腾。
可我,依旧是一身层层叠叠的罗裙,郊外风冷,外面还加了一件厚重的棉斗篷。
魏谨风看出了我眼底的渴望,不知从哪拿出了一身猎装:“知玉,若是想活动活动筋骨,我陪你!”
那是一身剪裁合体的女子骑射服,看样式,倒像是为我量身定做的一般。
我只瞟了一眼,便裹紧了身上的斗篷,冷淡地说:“我今日身子不适,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不舒服?我马上去给你请太医……”
“不用!”
“那我让人给你煮些姜茶……”
“不用!”
“那……”
“说了不用就是不用,你烦不烦!”
魏谨风被我吼得愣在原地,手中还举着那身崭新的猎装。
“沈知玉,你就这么厌恶我吗?”他声音里满是挫败。
我直接翻了个白眼,此刻,我无比怀念那个与我“井水不犯河水”的魏谨风。
狩猎开始的号角吹响,魏谨风也垂头丧气地打马离去。
我站在自家营帐外,焦急地来回踱步,频频望向猎场的方向。身后的婆母和乔氏又开始了窃窃私语:
“瞧她那魂不守舍的样子,也不知道在等哪个野男人!”
“真是不知廉耻!”
魂不守舍?我表现得有那么明显吗?
傍晚时分,狩猎的队伍陆续归来。
魏谨风一马当先,冲着营帐的方向疾驰而来,马后拖着一长串丰硕的猎物。
远远看见我站在门口,他脸上立刻绽放出欣喜的光芒:“知玉,你看我给你猎了什么!”
他献宝似的将猎物提到我面前,却发现我的目光早已越过他,望向了他身后。
“四哥!”
他心中的火焰瞬间被一盆冷水浇灭,僵硬地回过头去。
只见那身姿挺拔的少年猛地一勒马缰,胯下战马长嘶一声,前蹄高高扬起。他单手控马,另一只手则将一团毛茸茸的东西向我抛了过来:
“阿玉,接着!”
我稳稳地伸手接过,将那东西紧紧抱在怀里。
少年纵马在原地潇洒地转了几圈,冲我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对一旁脸色铁青的魏谨风视若无睹,随即掉转马头,绝尘而去。
“沈知玉,你这是什么意思!”魏谨风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为什么你宁可要他的,也不要我的?”
听听,这都叫什么幼稚的问题。
我头疼欲裂,实在不想与他纠缠,只能伸出手,敷衍道:“你的我也要,行了吧!”
魏谨风听了这哄孩子般的话,非但没有平息,反而得寸进尺:“要我的也行,那你先把他的扔了!”
“你有病吧!”
他竟真的伸手来抢我怀里的东西。我再也无法忍耐,抬腿就是一脚。
他整个人被我从营帐门口直接踹飞出去一丈多远,重重地摔在地上。
“噗”的一声,他喷出一口鲜血,染红了胸前的衣襟。
我也愣了下,没用多大劲儿啊。我郁闷地想。
婆母和乔氏从旁边的帐篷里冲了出来,被眼前这一幕吓得魂飞魄散,尖叫着扑到魏谨风身边:“天杀的!你竟然敢把自己的夫君打成这样!快!快去请太医!”
“儿啊!我就说这女人没安好心,她就是想挑拨我们母子关系啊!”
魏谨风的模样确实狼狈,但我对自己下手的力道心中有数,他多半是急火攻心,并无大碍。于是我懒得理会外面的鸡飞狗跳,转身走进了营帐。
身后,竟然传来了魏谨风歇斯底里的咆哮:
“沈知玉,你为了他……你竟然为了他对我下此毒手!你没有心!”
我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将营帐的门帘仔细掖好。
将怀里那只还在微微抽搐的野兔放到案几上,我熟练地从它嘴里抠出一个被蜡封好的纸团。
借着烛火展开,上面只有四个字:
“今夜二更”。
我心领神会,随手将纸条凑到烛火上,看着它化为一缕青烟。
当我再次走出营帐时,魏谨风已经被抬走了。婆母和乔氏正用一种不怀好意的目光死死盯着我的营帐,见我出来,她们重重地“哼”了一声,放下了帐帘。
二更时分,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我的营帐。
“四哥!”
“阿玉,都准备好了吗?”
“一切就绪,何时动手?”
“情报确认,他们计划今夜发难。等他们一动手,我们就立刻合围!”
我的“好”字还没说出口,门口便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
四哥反应极快,一个箭步上前,闪电般揪住来人的衣领,将他一把扯了进来。
帐顶透入的微弱月光下,映出魏谨风那张苍白如纸的脸。
“怎么是你?”我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沈知玉,你……你竟然真的和他私会?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他满脸痛苦,仿佛亲眼目睹了天崩地裂。
我还没来得及堵上他那张破嘴,营帐外就响起了一片嘈杂的脚步声,一队人高举着火把,迅速向这边包围过来。
为首的,正是婆母和乔氏那尖利的声音:
“抓奸啊!有人在天子脚下行苟且之事,给世子爷戴绿帽子啦!”
“快围起来!别让那对狗‘男’女跑了!”
四哥咬牙切齿地低骂一声:“该死!”
我猛地扭头看向地上的魏谨风,他惊恐地连连摆手:“不……不是我叫的人,一定是她们自己跟过来的!”
营帐的门帘被粗暴地掀开,一群人举着火把涌了进来。
火光瞬间将帐内照得如同白昼。
婆母和乔氏站在人群最前方,脸上是掩不住的得意:“沈氏,你半夜与外男私会,人赃并获,还有什么话好说?”
我眯着眼扫视了一圈,还好,来的除了她们俩,剩下几个都是营地里负责值夜的仆从和侍卫。想必是夜深了,她们怕惊动其他贵人,又唯恐我跑了,就先找了些人手来壮胆。
“婆母,二弟妹,这其中有误会,你们听我解释。”我嘴上应付着,同时朝四哥递了个眼色。
四哥心领神会。当我移动到门口,堵住他们退路的一刹那,也不见他有什么大动作,那几人手中的火把竟齐刷刷地熄灭了。
那仆从刚察觉到不对,我已欺身而上,一把揪住他的头发,手中的弯刀在他颈间轻轻一划。
一股滚烫的鲜血喷涌而出,尽数溅在了对面的婆母身上。那人像只被放了血的鸡,软软地瘫倒在地。
婆母眼珠一翻,直接吓晕了过去。
我和四哥配合默契,手起刀落,转瞬间,剩下的几个人还没来得及发出惨叫,就都成了地上的尸体。
乔氏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不断重复着:“杀人了……杀人了……”
一股恶臭从她身下弥漫开来。
“你……你们,竟然杀人灭口!”魏谨风也吓得脸色煞白。
我一把扯开一个死去仆从的外衣,露出了里面一层黑色的玄甲——那正是边境敌国军队的制式装备。
乔氏和魏谨风都看傻了。
他们做梦也想不到,这猎宫营地里,竟然有这么多仆从和侍卫,早就被敌军悄悄替换了。
就在这时,“嗖嗖”几声,数支火箭射中了我们的帐顶,营帐瞬间被点燃。
外面,喊杀声已经震天动地。
四哥脸色沉如水:“还是暴露了!”
“那就拼了!”
我一把撕开身上繁复的罗裙与斗篷,布帛碎裂声中,一抹耀眼的紫金光芒破茧而出。那身早已穿在内里的甲胄,在火光下流淌着冰冷的杀意,将我从世子夫人的躯壳中彻底解放。
我们冲出燃烧的营帐,从停在一旁侯夫人那辆看似普通的马车下,抽出了数把早已藏好的长枪与战刀。
青芷、白露、兰霜和紫霄,不知从哪个角落的帐篷里同时冲出,精准地接住我扔出的武器。
“你们两个,去保护文官及家眷!”
“你,汇合御林军,保护陛下和太子!”
“你,立刻去南边接应援军!”
四个丫头沉声领命,各自带领一队人马,如四支利箭般冲入混乱的战场。
魏谨风和乔氏彻底呆若木鸡:
“怪不得……你非要坐我们的马车!”
“怪不得……一整天都没见到你的丫鬟!”
我身上那套紫金铠甲在火光中反射着刺眼的光芒,魏谨风惶恐地望着我,声音都在颤抖:“知玉,我……我是不是坏了你的大事?”
我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你一直在坏我的事!”
强忍住一刀砍了他的冲动,我翻身上马,留给他最后一句话:
“若是陛下有任何闪失,你万死难辞其咎!”
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事,一直持续到第二日傍晚。援军及时赶到,对潜入的敌军主力形成了合围之势。
零星逃窜的敌兵,也正在被清剿。
万幸,皇上安然无恙,大多数官宦家眷也都平安。
我浑身浴血,立马于猎宫之前。
许多被救下的官员和家眷想上前来道谢,却又在我周身散发的凛冽杀气面前踌躇不前。
昨夜,我将心中因计划被打乱而产生的郁闷与后怕,尽数发泄在了敌人身上。远处的敌人,我便一枪挑飞;冲到近前的,我便挥舞双刀,如同砍瓜切菜。
我的身前身后,血肉横飞,残肢断臂铺了一地。凡是撞上我的敌军,无一活口。
我的盔甲与脸颊,全被温热的鲜血浸透,在跳动的火光映照下,宛如从地狱爬出的修罗。
敌军见到我便肝胆俱裂,扭头就跑;而被我护在身后的那些朝臣与家眷,也吓得噤若寒蝉。
“那……那是萧山伯府的世子夫人?他们一家子能活到今天,真是命大啊!”
“休要胡说!那可是沈老将军的嫡亲孙女,沙场猛将,怎会滥杀无辜?”
“对对对,若无沈夫人,我等早已命丧黄泉!夫人神威!”
就在我杀红了眼的时候,四哥冲过来拦住了我:“阿玉!快住手!都要被你杀光了!祖父有令,要留活口审问!”
我这才喘着粗气,停下了机械般的杀戮。
“阿玉,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四哥同情地看着我。
我虽然平日里看似大大咧咧,但于行军布阵之事,向来没有半分马虎。无论敌军多么狡猾,我总能做到万全准备,滴水不漏。
可这一次,我却栽在了小小的魏家人手里。因为从未将他们真正放在心上,竟没发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监视,从而被敌人察觉到了异动,差点导致整个计划功亏一篑!
纵使最终打了胜仗,我心中依旧懊悔不已。
战场上的任何一个疏忽,都可能断送无数将士的性命。若此番真有什么闪失,我将永世无法原谅自己。
魏谨风,想必也清楚这一点。
从战事结束到论功行赏,他始终没敢再出现在我面前。
猎宫正殿,皇帝端坐上首,惊魂甫定之后,面色已恢复了几分威严。
“沈卿,”皇帝望向四哥,“这么说,老将军早就察觉了敌军的异动?”
四哥恭敬行礼:“回禀陛下,祖父一早就发现敌国有不轨之图,但对其具体计划尚不明确,因此才特派微臣回京,与……内应接洽。”
他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一年前,那道赐婚的圣旨抵达边关时,祖父便将我叫进了帅帐。
祖父有五个儿子,唯有我爹自小体弱,留在了京城做了文官。我爹心中一直有个英雄梦,奈何自己力不从心,便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我身上。我三岁便被送到边关,与众位表兄一同习武长大。
我虽为女儿身,却天生是块练武的奇才,祖父对我喜爱有加,一直将我带在身边亲自调教。
我本该是驰骋沙场的女将军,却要被一纸婚约束于内宅。
我不甘心,可我是沈家唯一的嫡女,我不嫁,谁嫁?皇上既信重沈家手握的兵权,也忌惮这份兵权。将我许配给声名狼藉的魏家做续弦,便是对我沈家一次不痛不癢的敲打。
表兄们个个义愤填膺,吵着要进京找皇帝理论。
最终,是祖父喝止了他们。他说,让我进京,是有更重要的任务。
他要将我,这枚最锋利的棋子,神不知鬼不觉地安插在天子身边。若有风吹草动,我便可里应外合!
而奉旨成婚,是最好不过的掩护。
“待任务完成,祖父便亲自上奏,为你请旨和离!让你回来,继续做你的女将军!”
“陛下……会同意吗?”我当时迟疑地问。
祖父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帅案上的虎符,目光深远:“这点薄面,陛下,还是要给你祖父的……”
于是,我义无反顾。当日便收拾行囊,告别了边关,告别了战场,也告别了……那个我放在心尖上的人。
执行命令,是军人的天职!
表兄们红着眼眶一路相送,被祖父一顿马鞭抽了回去:“一群男子汉大丈夫,还没一个女子有决断,白长了一身骨头!”
进京后的日子,对我而言度日如年,只好拿魏家的那群人解闷。
就在我快要被无聊逼疯的时候,四哥终于来了。他借着公干的名义,向我传递了最终的消息:敌军已开始行动,而我们的援军,也已在路上。
而我,就是潜伏在京城,离皇帝最近的那个内应。
祖父给我下了死命令:“无论如何,必保陛下周全!”
秋猎途中,四哥几次想将最终行动计划传递给我,却都被疑神疑鬼的魏谨风搅了局。为免打草惊蛇,我们只能尽量减少接触。
直到狩猎那日,四哥的人在猎场周围发现了大量埋伏的敌军,我们才意识到情况紧急,必须立刻敲定行动时间。
可谁曾想,约定好的接头时间,又差点出了岔子。
幸好,我们的人早已伪装成皇帝和各级官员的随从,潜伏在他们身边,这才在突袭发生时,避免了最惨重的损失。
“沈卿!”这一次,皇帝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朕听闻你昨夜骁勇善战,杀敌无数,救驾有功。你想要什么赏赐?”
想起自己昨夜那副杀神的模样,我心中不禁有些惭愧,连忙躬身行礼:“护卫陛下乃臣之天职,不敢居功!”
一旁的四哥拼命向我使眼色,我心领神会,顿了顿,抬起头,目光坚定:
“启禀陛下,如今敌寇已除,任务完成,恳请陛下准许臣与魏谨风和离,放臣……回归边关!”
皇帝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哦?这么说,你当初是假意奉旨成婚了?你当朕的圣旨是儿戏吗?再者,婚姻大事,岂是你说和离便和离的?你将萧山伯府置于何地?又将魏世子置于何地?”
“魏谨风他配不上我妹妹!”四哥没忍住,脱口而出。
“岂有此理!”皇帝一拍扶手,“堂堂伯府,百年世家,魏世子一表人才,如何就配不上你’妹妹了?”
殿内气氛正僵持着,门外太监忽然通报,魏谨风求见。
“陛下,”他一进殿便跪倒在地,“沈姑娘忠肝义胆,为国为民。而臣却因一己私怨,险些置陛下与江山社稷于险境。两相比较,罪臣……的确配不上沈姑娘!”
众人昨夜都经历了死里逃生,得知真相后对魏家人的愚蠢行径义愤填膺。若非婆母至今神志不清,乔氏也吓得闭门不出,恐怕早已被群臣的唾沫淹死。
幸好老侯爷昨夜一直留在猎宫,与皇帝和重臣们一同经历了患难,否则整个魏家都要被怀疑是敌国细作。听说战事一结束,他就压着魏谨风在殿前长跪请罪。
此刻,皇帝脸上反倒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意:“可你如今也知错了。你对沈卿的这份真心,也算是一种弥补。怎么能说配不上呢?”
魏谨风沉默着,默默地摘下了头顶那顶滑稽的软帽。
皇帝惊得从龙椅上微微坐直了身体:“魏卿,你这额头是……”
魏谨风看了我一眼,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这是……前几日沈姑娘生气时,用头撞的。她还卸过臣的双臂,昨日更是将臣一脚踹得吐了血……”
此言一出,殿上伺候的宫女太监们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沈姑娘确实是人中龙凤,可……可若再与她为夫妻,臣怕是……性命难保啊!恳请陛下成全!” 说罢,他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皇帝嘬着牙花子,脸上露出一种感同身受的表情:“沈卿,你对自己的夫君,怎能下如此重手?你祖父就是这么教你的?”
我不自在地扯了扯身上的盔甲,小声辩解:“我也没用多大力气,谁知道他那么不经打……”
四哥在一旁低声嘀咕:“这要是祖父亲自教的,他现在连床都下不了。”
“什么?”皇帝瞠目结舌。魏谨风则认命般地点了点头。
“如此……”
皇帝低下头,目光落在案几上那封来自沈老将军的亲笔信,以及那半块代表兵权的虎符上。
他心里清楚,现在的他,还离不开沈家。
也罢,不如就顺着这个台阶下吧……
当我步出大殿,刺眼的阳光让我眯起了眼,也彻底将殿内的阴霾与算计抛在了身后。
“知玉,”魏谨风追了出来,“你自由了。”
我点了点头:“多谢成全。”
他似乎还抱着最后一丝幻想:“你真的……对我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吗?”
我没有回答,只是转身,走下长长的台阶。也就在这时,魏谨风才看到了远处那震撼人心的一幕。
旌旗如林,战马如龙。
上万人的大军,如钢铁洪流般整齐列阵,气势恢宏,直冲云霄。
大军阵前,青、白、蓝、紫四色帅旗迎风招展,那正是祖父麾下最精锐的四大军营。
而曾经在我身边端茶倒水的四个丫头,此刻正身披重甲,端坐马上,她们是这四大军营的先锋小将,正在等待她们的主帅归队。
我身上的紫金铠甲与她们遥相呼应,上面尚未干涸的血迹,便是我最耀眼的功勋。
我翻身上马,那一刻,意气风发,仿佛挣脱了所有枷锁。
魏谨风被眼前这壮阔的景象彻底震撼了,他呆呆地站在原地,终于明白了什么,喃喃道:
“我果然……留不住你。”
我策马向前奔去,忽然,在队伍的最前方,看到了一个白衣银甲的身影。
我瞬间怔住了。四哥催马赶到我身边,压低声音,带着笑意说:
“一听说你要在京城动手,聂小将军几次三番向祖父请命,非要亲自带兵来驰援。大哥二哥都争不过他。这一路,他几乎是千里奔袭,人歇马不歇,所以我们才能这么快就打了这场大胜仗。”
我的脸,瞬间红得像个熟透的苹果:“你……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四哥偷笑:“这不是怕你临阵分心嘛!”
远远地,那少年也看到了我,他脸上的笑容,灿烂得如同关外的朝阳。他高高举起手中的长枪,冲我挥了挥:
“阿玉,我把你的银链枪带来了!”
赐婚旨意下来的前一天,我还在与他比武,约定谁输了,谁的兵器就归对方。
那天我输得不服气,嚷着第二日再战。
谁知,那看似寻常的一别,竟成了遥遥无期的再见。
阳光下,那雪亮的枪尖反射出耀眼的白光,一看便知是被人日日擦拭,精心保养。
一股滚烫的热流,瞬间涌遍我的四肢百骸。我不再犹豫,猛地一夹马腹,向着他飞奔而去。
头顶,是万里无垠的湛蓝天空。
耳边,是自由而狂野的猎猎风声。
我的青春,我的战场,我的少年郎!
我,沈知玉,回来了!
【全文完】
来源:啊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