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答主【李雷】认为, 生物可降解在高山地区就像是个谎言 ,因为,生物可降解是需要生物降解的,可是高山地区的生态脆弱本身就是生物活性弱,因此生物可降解成了一种「名义上的环保、实际的破坏」。
9 月 19 日,艺术家蔡国强在西藏喜马拉雅山脉江孜热龙地区(海拔约 5500 米)燃放艺术烟花。
尽管其燃放之前声称,烟花全部使用生物可降解环保烟花材料,但大量网友仍表示质疑。
目前,主办这场烟花秀的品牌方始祖鸟已删掉了相关视频,并发布道歉声明。日喀则也已成立调查组赶赴现场核查。
太长不看版:
答主【李雷】认为, 生物可降解在高山地区就像是个谎言 ,因为,生物可降解是需要生物降解的,可是高山地区的生态脆弱本身就是生物活性弱,因此生物可降解成了一种「名义上的环保、实际的破坏」。
科学领域答主【黄河边儿】也从分解时间、噪音影响进行分析:喜马拉雅山上的一次爆炸声,不仅是吓一跳,而是 可能打乱动物的迁徙节律,可能会导致动物惊慌逃窜,甚至让幼崽和母体分离。 这种干扰的生态后果,远比人们看到的彩色烟雾要严重。
他还指出,补救的作用可能不大,如果真要弥补,最重要的就是彻底清理现场。对于受爆炸影响的山体,也要做恢复。相关部门要起到监管责任。
如何评价始祖鸟、蔡国强就《升龙》艺术项目致歉?当前阶段有哪些可落地的补救措施?这一事件留下哪些警示?
答主:李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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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是负面的行为。
生物可降解在高山地区就像是个谎言,因为,生物可降解是需要生物降解的,可是高山地区的生态脆弱本身就是生物活性弱,因此生物可降解成了一种「名义上的环保、实际的破坏」。
高山地区生态是极其脆弱的,主要有多重因素造成。
1、低温
高山地区气温极低,比如喜马拉雅地区一年大部分时间处于冰封状态,生物多处于休眠状态,只有抓住夏季的极短暂时间进行短时期的繁殖。
2、空气稀薄
高山地区空气稀薄,这就导致无论是氧气还是二氧化碳都不足,这二者恰恰有是植物的维持所需的。二氧化碳大家都熟悉,因为植物光合作用需要二氧化碳为原料产生有机物。而氧气也一样,因为植物同样也有呼吸作用。这种结果就是,作为生态系统的生产者,高原植被生长是非常艰难的,甚至很多地方连树木都不容易生长。
比如这个高原研究,简单的看最后的L\M\H,分别表示低海拔、中海拔和高海拔。
可以看到,越往高的海拔,乔木、灌木都在减少,只剩下草本植物了。
3、紫外线
高原紫外线强烈,对于植物来说同样也是损伤。因为紫外线本身会对任何生物的细胞、DNA、蛋白质产生损伤,所以植物、微生物等在高原环境下都要面临这些损伤,结果就是延缓了生长。
此外,大风、干旱等问题也在困扰着高山地区,海拔高,降水也在下降。
可以说,由于高山的特殊环境,导致整个高山上的生物简直就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它们本来就在薄冰上挣扎)。
因此初级生产力非常弱,有认为可能不足平原的 5%。
而且,植物的多样性也在迅速下降。
如图,随着海拔上升,无论是乔木、灌木还是草本植物的系统发育多样性、物种丰富度都呈现了快速下降的趋势。
初级生产者不足,那生态消费者、分解者一样就自然不足了,所以像生物分解者真菌、细菌之类的同样也数量少、种类少。结果就是群落演替缓慢,哪怕是生物可降解的内容,当分解者较少的时候,也是非常艰难的,比平原可能要低数量级。
以至于这种生态体系下,连生态系统的消费者-动物都很难获取足够的食物来源,最终就是高山生态系统主要是以高原真菌-苔藓-植物共生网络为主。
面对这种脆弱的生态系统,还要想当然的按照平原来进行烟花表演,噪声、光扰动、化学物质爆炸冲击,这对于生态几乎是打击性的。
估计后续生态修复(如果有的话),成本也极高,唉。
要知道,国家层面的生态功能区中央财政转移支付一直在攀升,一家企业,有多大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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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杨漫.青藏高原三大典型区域植物多样性海拔梯度格局比较研究[D].广州大学,2025.DOI:10.27040/d.cnki.ggzdu.2025.000403.
[2]杜乾乾.西藏生态补偿财政转移支付研究[D].西藏大学,2025.DOI:10.27735/d.cnki.gxzdx.2025.000006.
答主:黄河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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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龙】烟花秀是在 9 月 19 日,隔天一早始祖鸟和蔡国强就共同发表了道歉信。这份公关回应是及时的,也说明了问题的严重。
但从这场投入不菲的艺术表演,到最后的道歉,其实折射出一个更大的转折: 从传统烟花到科学环保的观念变化。
几十年前,逢年过节家家户户都会放烟花,热闹又喜庆,没人觉得有什么问题,环保意识也没现在这么强。
蔡国强早年的作品,就很典型地承载了这种火药文化。比如 1993 年,他在甘肃嘉峪关做的《万里长城延长一万米:为外星人作的计划第十号》,用 600 公斤火药在沙漠点燃长达一万米的火墙,持续 15 分钟。这在当时是震撼的实验艺术,但那时候几乎没人考虑环保,更别提什么可降解和有机了。
但是,科技在发展,大家的环保意识和官方的环保要求也在提升。比如,国家大型活动里放飞的气球,现在都要求用可降解材质;再比如,迪士尼会因为空气质量不达标临时取消烟花秀,还有,长隆乐园也早已转用无人机表演。这些都说明一个趋势: 烟花的艺术地位正在退潮。
当然, 这里并不是说烟花表演不可取,只是一定要选对地方 。比如,《升龙》用的是可降解彩粉,危险等级也最低,而且他之前在美国也都用这样的材料成功表演过[1],放在城市里应该可以的。但是放在喜马拉雅这种自然环境就欠考虑了。
我们来看下面这个论文《Forest floor mass, litterfall and nutrient return in Central Himalayan high altitude forests》的实验。 文章研究了喜马拉雅地区不同海拔地区的树叶掉落到地面后的分解情况 [2]。
作者在喜马拉雅中部森林,把树叶装袋放在不同海拔,结果发现:在低海拔的森林里一年就能分解掉一半以上的质量,而在高海拔森林里,几年过去还有大半残留。
下图是实验的结果,纵坐标是单位面积上的枯落物质量(g/m²),横轴是时间。
图中绿色曲线是低海拔枫树林的统计结果,曲线随横轴时间快速下降,反映了叶子掉落后很快进入分解阶段,一年下来,绝大部分新鲜叶片都分解完了。反观高海拔的植物,文章以高海拔杜鹃林为例,即图中橙色曲线,叶子掉落后分解极慢,哪怕经过一整年,新鲜叶片还保留了大部分,只是慢慢堆积成厚厚的一层。
喜马拉雅地区不同海拔地区的树叶掉落到地面后的分解情况
这个实验就证明了在喜马拉雅这种寒冷稀薄的环境里,由于微生物效率低下,分解过程严重放缓。于是,无论是树叶还是所谓可降解的烟花残留物,都会在地表停留更久,对生态恢复的挑战远比城市或低海拔地区大。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冰川边常常能看到几十年前的垃圾甚至遗体还保存着轮廓——自然条件本身让可降解的物质变成了极慢降解的物质。换句话说,在喜马拉雅山上,即使材料号称几个月可降解,实际可能要几年甚至十几年。
另外,高原植物的生长季极短,长得又慢。一旦土壤被烟尘和颗粒物覆盖,恢复起来往往要比低地长好几倍的时间。
再来看噪音方面的问题。
【升龙】现场的爆炸声音是极大的,即便无人机已经飞得很远,画面里还是能听到震耳的轰鸣。对人类来说,这可能只是一次短暂的巨响,但对野生动物却是强烈的生理刺激。
荷兰一项追踪研究《Fireworks disturbance across bird communities》[3]就发现,新年夜的烟花会让候鸟在深夜大规模起飞,并飞行数十公里。下图展示了研究结果:红线代表新年夜,蓝线是普通夜晚,横轴代表离烟花地点的距离,纵轴是鸟类在空中的密度。
可以看到,在烟花点燃的瞬间(图左侧),鸟类的起飞密度比平时高出近 1000 倍。虽然随着距离增加(图右侧),影响会逐渐减弱,但即使在 10 公里之外,鸟类的飞行数量依然是平常夜晚的十倍以上。
新年夜烟花让候鸟整夜离巢飞行几十公里
所以我们就能想象,喜马拉雅山上的一次爆炸声,不仅是吓一跳,而是可能打乱动物的迁徙节律,可能会导致动物惊慌逃窜,甚至让幼崽和母体分离。这种干扰的生态后果,远比人们看到的彩色烟雾要严重。
对于喜马拉雅这样的的脆弱生态,烟花显得有点并不合适,而在科技手段越来越丰富的今天,我们可以采用其他环保的方式去传播类似的概念。
题目增加了补救措施和警示上的讨论。
说到补救,其实作用可能并不大。但如果真要弥补,最重要的就是 彻底清理现场 。毕竟喜马拉雅的自然分解速度慢,所以要把烟花残留物,尤其是彩粉沉降物彻底清理。另外,受爆炸影响的山体,还是要做恢复,虽然【升龙】团队表示已经做了农田翻土,也补播了草籽,但是相关部门还是要起到监管责任。
至于这件事留给大家的警示,烟花当然是一种艺术表达,但地点和规模真的要慎重考虑。艺术创作没问题,可也得看环境能不能承受。把在美国玩的那一套创作,照搬到喜马拉雅这样的脆弱环境里,就显得格格不入了。至于监管层面,这次也暴露出一些缺口,本来应该有人提前把关,但现在看来……
好了,写到这里。
来源:知趣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