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们说的千里堤,指冀中大清河南岸的堤坝。大清河沿岸一带堤堰可以上溯到北宋初年。清朝直隶总督李鸿章曾有相关论述:“北宋何承矩就雄霸等处平旷之地,筑堰为障,引水为塘,率军屯垦, 以御戎马,专为设防起见,今之东西淀,皆其遗址。”屯田使何承矩等人为拒辽修筑了塘泺,塘泺
文安县大清河清代光绪元年千里堤《善后修守章程》碑刻,现保存于苏桥镇大清河人文纪念馆。该碑刻保存了以千里堤为主题的清代诸多水利史料。
我们说的千里堤,指冀中大清河南岸的堤坝。大清河沿岸一带堤堰可以上溯到北宋初年。清朝直隶总督李鸿章曾有相关论述:“北宋何承矩就雄霸等处平旷之地,筑堰为障,引水为塘,率军屯垦, 以御戎马,专为设防起见,今之东西淀,皆其遗址。”屯田使何承矩等人为拒辽修筑了塘泺,塘泺堤岸即为塘堤,塘堤就是后来千里堤的雏形。北宋之后,元、明两代,在此区域也有数量不等的河堤修建工程,如元末保定县(今文安县新镇镇一带)堤、明代文安县史公堤等。到清代中叶,这些河堤逐步修建成沿着大清河南岸,又环绕东西两淀的千里长堤。其时,从具体修建过程和地理事物来讲,千里长堤所缘河流,除了大清河,还有滹沱河与子牙河。
一、千里堤的兴修
千里堤的兴修,起于康熙年间,历经康熙、雍正、乾隆三朝的多次大修,到乾隆三十二年基本定型。
修筑千里堤,肇始于康熙三十五——三十七年间,将元、明两代及清初一些州县所修堤堰连在一起而修成的清河南堤——钦堤。
康熙三十五年(1696年),直隶大水,原有堤防多处漫堤、决口、坍塌、颓坏,康熙皇帝命时任河道总督王新命,与直隶巡抚于成龙一起治理畿辅水利。经查勘后,将保定府、河间府、顺天府之间原有的元、明及清初所建的互不相连的堤坝,一律加修,巩固堤身,加以维护。至康熙三十七年(1698年),工程完结,王新命上奏云:“该臣等议得自雄县、新安、清苑、安州、高阳、任邱、保定、霸州、文安、大城、河间十一州县共堤长十三万八千丈零计七百六十六里,诚如圣训,惟坚固堵御者也。”由于此次修建是朝廷发帑兴筑,所以将堤坝称为“钦堤”。
康熙三十九年(1700年),朝廷又修河间府境内的滹沱子牙河堤,在河间府境内献县、河间二县之间,将子牙河自献县完固口两岸筑堤,延修到河间、大城康熙三十七年(1698年)旧堤,此时长堤已达九百五十四里。
康熙四十七年(1708年),地方又在河间县子牙河东岸筑民堤。至此,滹沱河北支,上自完固口、下至子牙镇全部筑堤。
自康熙大兴堤工后,“堤固河平,民享利乐者二十余载”“毫无冲决之患”。
最早记述“千里长堤”的是雍正时期的《畿辅通志》,书中称康熙年间的钦堤“起清苑县界,讫献县之臧家桥,周回于顺天、保定、河间三府之境,长千有余里,沿河绕淀为数十州县生民之保障”。
雍正年间与乾隆初期,主要是对钦堤加高培厚,增强抵御洪水能力。
雍正三年(1725年)“大水漫决尤甚,存者亦大半残缺”。次年,雍正帝命怡贤亲王兴修畿南水利,将堤堰加厚增高。
经过几年修建,据雍正《畿辅通志》记载,到雍正十年(1732),大堤“迄今六载,高下丰稔,濒河近淀州县井闾皆歌乐土焉”。
至乾隆二年,“修千里长堤浚支河,清河堤初名钦堤,至是始名千里长堤。”这是“千里长堤”命名的由来。在改名之前,朝廷对钦堤先进行了加高培厚,由康熙时期的“顶宽一丈五尺至二丈,底宽五六丈,高九尺至一丈”,扩增至“底宽八丈,顶宽二丈,高一丈,作坦坡形”。
康熙年间子牙河筑堤后,下游河口最易淤塞,于是,乾隆十年(1745年)在淀中修格淀堤,使子牙河转道东行,单独入海。格淀堤自大城县庄儿头,历静海县达天津县西沽,长八十四里。
乾隆三十二 年(1767年),皇帝亲阅清河河工,发现千里长堤东端节点三滩里至格淀堤西端节点庄儿头尚无筑堤,遂命直隶总督方观承等将文安县境内千里长堤与格淀堤相连,筑堤二千七百七十二丈,计十六里,归属“千里长堤”,堤段名为新格淀堤,而将乾隆十年所筑之格淀堤改称旧格淀堤。
至此,“千里长堤”已经突破千里之长,基本成型。其所经地域为今清苑县、高阳县、安新县、雄县、献县、河间市、任丘市、大城县、文安县、天津市西部等。此时的千里堤缘潴龙河、滹沱河、子牙河、大清河,并绕东、西二淀。
乾隆三十七年(1772年),因子牙河格淀堤塌堤,奏请改为叠道。乾隆三十七年(1772年)河堤修成后,称原格淀堤为旧格淀堤,此为新格淀堤。
嘉庆十三年(1808年)新旧格淀堤修筑。嘉庆年间,大堤早已定型,维护修葺遂成常态。
道光初年,将滹沱河、子牙河堤剥离出 “千里长堤”, 长堤仅包括清河南堤与格淀堤,起于高阳县界,达天津县西沽,堤坝长度缩减为四百余里。
在清后期文献中,千里长堤范围已限于大清河南岸。今天的千里堤则主要存在于任丘市、文安县等地。
二、千里堤的维护
清代千里堤堰,按所属管理者,可以分为官堤和民堤,我们把两者合并起来探讨修缮办法。千里堤的修缮,从修缮资金来源和人力使用方式角度分析,主要有官方修筑、官协民修、官督民修几种方式。
官方修筑,就是由朝廷拨帑,官方承修。康熙三十七年(1698年)所修“钦堤”,就是这种方式。这种方式,帑金充足,由于修筑前要对经费使用进行估算,并由专门机构审批,并且在堤堰修成后还要派专门人员进行查勘收验,所以修建人员会尽心职守。”凭借国家的力量促使州县协同修筑堤坝,大大减轻了州县间的矛盾。
清代,官修千里堤有多次,比如嘉庆十三年(1808年)堤工完成后,即派户部尚书德瑛、大学士刘权之“勘验堤工”。
与其它经费来源相比,发放帑金是官方行为,资金分配及时充足,故而能迅速调动地方的积极性。但是,这种拨帑修堤的方式没有形成制度,朝廷对千里堤的修缮经费并没有持续。以乾隆时期为例,《东华续录》记述“千里长堤”的维护状况,戊午谕:据裘行简奏直隶旧有千里长堤,自乾隆三十七年大加培筑之后,已阅三十余载,其新旧格淀堤自乾隆十年、三十二年增筑以来,亦久未办理。见在堤工卑薄处所,多被冲刷,河水淤塞,各水纵横四注平野,不可不亟讲疏筑……直隶千里长堤及新、旧格淀堤两项工程年久塌卸,附近民田多成巨浸。”
官协民修,有两种方式:一是以工带赈;二是朝廷不出资,而是派员协助修缮。
以工代赈。在灾情过重“民力难纾”时。河堤一旦出现险情,多伴随水灾的发生,大灾需赈,顺便用民力修筑河堤等公共工程,这“既可接济赈民,又可潜消旱潦”,是比较通行的做法。
乾隆七年(1742年),朝廷对“以工代赈”的规定是,官堤给予全价,“至民堤民埝,原应民间自行修筑之工,遇偏灾之后以工代赈,自雍正十三年以后,照例准给官价十分之三。自乾隆七年以后,照例准给官价一半”。
朝廷不出资,但派员协修。乾隆五年(1740年)直隶总督孙嘉淦在奏折有对这种方式有详细说明:“劝用民力各工亦非尽委之百姓,臣已经委员会同地方各官为之分工段、量高卑、定尺丈、均夫役、立条规,选绅士之好义及乡里之公正者,董率其事”。此种方式使官方从地方事务中抽身,培植了乡绅势力。官方减轻了筑堤负担,也放松了后期的监管。
由于国力式微、岁修制度不健全、淤泥沉积、百姓侵占河滩种垦、河流改道等原因,嘉庆之后,千里堤险情不断。进入嘉庆年间,国家财政的持续贫困和官僚机构松弛,而千里堤已经“有堤身仅存一线者,有堤址几如平地者”,一遇水患,即成险工。异常严峻的政治形势,捉襟见肘的财政状况,愈发腐败的河政,官修制度逐渐走向消亡。此时,官督民修方式出现。
官督民修,主要是民修。同光时期,由于国力不逮,在各地依靠民间义赈修堤的方式已然成风,资金来源多出自地方州县及民间。千里长堤的修缮工费,来自地方民间的资金已经多于朝廷摊派及乡绅捐款。清代末期,随着民间乡绅势力的增长及河堤体系的解体,乡绅捐款修筑本邑河堤蔚然成风。除摊派与绅捐外,还有官员捐俸、商捐等形式。民修堤防带来的一个后果是,各州县自行筑堤,自为营是,以邻为壑,易导致各种水利纠纷。
三、光绪元年千里堤修守章程
从史实来看,清朝政府是非常重视水利建设的。即使在河政日渐腐败的嘉庆、道光朝,朝廷仍然积极寻求办法解决治河、漕运等问题。
水利施工是千百人的共同劳动,必须有明确的条例加以约束。在我国,水利法规在春秋时期就已出现。随后三国时期蜀国诸葛亮颁布的护堤令、唐代《唐律疏议》、金代《河防令》、明代《河防一览》等水利文献,都涉及江河堤、闸、坝等工程的修筑技术和堤防岁修、防守的严格制度。
清代河堤养护的立法,是在继承历代河堤养护法规有关内容的基础上,根据清代水利实践的需要而形成的,是当时特定科技水平和政治、经济、社会制度的反映。这些法规的制定和实施为保障河堤安全发挥了积极作用,体现了清代水利法制建设的成就。
清朝的防洪立法始自康熙时期,雍正与乾隆时期,尤其是乾隆时期对各地防洪工程的兴修、运用与维护更为重视,并在之前制定的一些临时法规的基础上结合实践经验,先后制定了一批防洪法规。
就大清河千里堤而言,道光五年(1825年),直隶总督蒋攸铦在“奏为直隶千里长堤工程告竣公同酌议善后章程事”一折中曾列出千里长堤善后章程,提出官堤、民埝不分的解决办法:“从前千里长堤本系民修,惟格淀堤并无民修之例,迨嘉庆十二年动项修理之后,亦奏准均归民修。现在堤工请帑一律修竣,应照旧章俱责成民间自行修理,每年大汛饬令近堤十里以内村庄,勿论绅士旗民,按户出夫,昼夜在堤巡防保护。”朝廷将千里长堤的管理维护权交由地方,再由州县交与士绅办理。道光帝览此奏折后,朱批“立法非艰,行法惟艰,故为政要在立法必行也”,并要求蒋攸铦“妥为之断不可日久怠生,仍复如前也”。
清代,在水利立法方面,不仅定章立制,还出现了大量的记载水利法规的碑刻。这些碑刻,主要以公文和禁令的形式出现,兼具有案可稽、建章定制和公示于众的功能,是河务管理制度形成的重要标志。清代水利碑刻都与治河防汛制度的形成有密切关系,是使治河制度走出衙署、脱离案牍而推行于社会的一种重要途径。清代水利碑刻的遗存,是清代水利政策法规的实证。
文安县苏桥镇大清河光绪元年千里堤《善后修守章程》碑刻,记载了清代直隶总督李鸿章颁布的一个地方性水利法规。碑刻大多文字模糊不清,阳面主体部分内容清晰可辨。
此碑立于光绪元年(1875年)五月,内容为对文安县各村庄修守千里长堤所承修段落法律效应的规定。
光绪元年,太保文华殿大学士兵部尚书部堂兼理河道一等肃毅伯李鸿章,派委工程局天津道刘汝翼、统辖天津镇标中军游击陈本荣监修文安段千里长堤。这次修筑千里长堤,是继道光五年、同治十三年全面整修千里堤后的又一次重大工程。此次修筑完成后,在刘汝翼、陈本荣监督下,订立《善后修守章程》,并由文安县县令丁符九记录在案并勒石,树于苏桥西街(今团结村)大清河畔。
碑刻阳面碑额为“修守章程”四字,碑文内容为修筑千里堤的主要历史事件,以及本次饬订《修守章程》的缘由;碑刻阴面是各村庄岁修大堤应承担的尺丈数量。
同治九年(1870年),李鸿章接替曾国藩任直隶总督,此后至1901年11月离世,除1882年至1883年丁忧回籍守制和甲午战争后1895至1900年间调任他职外,一直担任直隶总督。在督直二十多年时间里,直隶水患不断,李鸿章为治理水患付出了心血。
李鸿章曾陈述清代治水情况:“乾隆以后,未兴大役。道、咸以后,军需繁巨,更兼顾不逞。即例定岁修之费,亦层迭折减,于是河务废弛日甚”。就在这种“河务废弛日甚”的背景下,在连年水灾的状况下,李鸿章仍然实施了许多治水工程,朝廷也屡从李鸿章所请发帑修堤。
同治十二年(1873年),顺天、保定、河间、天津四府属多遭水患,“本年麦收中稔,惟文安、东明两县,或二麦被水,或上年被淹较重,麦难播种。六月间得雨深透,乃弥月大雨不止,西北口外及直、晋、豫诸山之水,各河同时异涨”,李鸿章奏请依靠 “千里长堤壕沟旧迹”开通赵王河,完成赵王河改道工程,并在保定县鹰嘴坝建闸一座。同年,又修子牙河东堤。
同治十三年,直督李文忠派委监修千里堤崔家房以上至十王堂择险兴修,崔家房以下,雨水夹堤,无处使土,自该处起至格淀堤至改修月堤,兼修又千里堤上下堤段共长一万三千七百八十六丈六尺。
光绪元年(1875年),疏通文安胜芳河。
光绪七年(1881年),“加修子牙堤17400余丈,文安西堤2900余丈,展宽静海东堤2400余丈”。
光绪八年(1882年)秋七月,献县子牙河决,高旦村新堤是月西堤又决,李鸿章奏挑滹沱河新河,自献县朱家口东古洋河东岸起计长三十三里,该河南徒文安,保护遥堤。
光绪十七年(1891年),李鸿章派委监修千里堤。
自光绪十七年筑堤后,朝廷拨帑修缮千里长堤基本停滞,千里堤的修缮变革到以地方和民间修缮为主。
史料记载:光绪三十一年,估修千里堤并太保庄附近险工,查千里堤虽勘定尺丈,分拨兴修,尚有余堤一千三百余丈无从分配,是年绅民公议呈请各村应修段落, 每堤一丈,加拨八寸五分,所有余堤即均摊于一万三千八百余丈之内。光绪三十二年,千里堤堤工局成立,沿河看堤,岁获中捻,民有余力,地有余粮。 重整岁修章程,每年春分动工,严禁吏骨包揽,每堤一丈,加土四方,数年之间, 高厚可恃。
清代吏治问题严重,即使是在康乾时期,河工腐败问题一直存在,至中后期更是严重。清政府对河工投入了巨资,却被官吏贪污挪用、虚开冒报、挪用克派等,涉及工程、物料、器具、夫役等多个方面。官督民修制的地方水利系统中,吏治腐败问题也较为严重,存在着“圩长敛费侵肥,胥役从中舞弊”的状况,使得官督体制徒有其名,地方吏胥和圩长、陂长等村落人员从中假公济私,造成了水利管理的不良后果。清晚期后,堤防制度愈益废弛,加之淀口淤塞、河身抬升,使得“千里长堤”的修缮日渐困难,“虽经肃毅伯李鸿章奏请展河筑堤,其害终未有艾也”。进入民国后,加之气候影响、河流改道、东淀淤塞等水环境的恶化,千里长堤作为当初千里之长的统一河防体系已不复存在,真正的千里堤只留存于任丘、文安等地。
刘清华,1964年生于河北省文安县,祖籍山西,晋商后裔,长期从事中小学教学、基础教育科学研究和教育管理工作(已退休),著述主要涉及中小学教学、青少年智力开发和乡土文化教育。曾担任1994年中央电视台教育节目部、天津教育杂志社联合拍摄的电视系列片《陈铎老师教我巧记》脚本撰稿人。参与编著贵州师范大学智能开发研究所承担的全国“九五”教育科学重点课题“贵州省素质教育研究”实验教材《文理科最佳记忆法》(贵州人民出版社)、吉林省四平师范学院科研处记忆学丛书《揭开记忆术之谜》(长春出版社)等多部著述。1990年参加廊坊市中小学乡土教材《我爱廊坊》(教育科学出版社)编著工作。近年来,为县域学校开发了三种基于本土文化的校本课程,并主笔编写校本教材。目前主要致力于地方历史文化的挖掘与传承,主要研究清末民初晋商文化在冀中平原的传播、以廊坊市域为区位中心的京津冀历史文化,已发表研究文章《书法家赵孟頫记载的永清明肃楼》《清代戏曲名家王筠与永清人的一段情缘》《1919年廊坊火车站一带霍乱疫情始末》《水西庄主人、宾客在东安(安次)县城往事》《胜芳古镇走出的文化学者—程曦》《白峰溪:从胜芳镇走出的女剧作家》《报道开国大典的著名摄影记者—林扬》等。曾在廊坊市图书馆“廊坊文化沙龙”活动中举办专题讲座《冯玉祥在廊坊驻军往事》。现为廊坊市大清河与洼淀文化研究会副秘书长。
来源:京畿有道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