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是博物馆的除尘工。每天用驼毛刷扫过⺠国档案的霉斑时，总觉得在给历史挠痒痒。直到那天，我在库房角落的木箱里摸到一沓糊着血痂的日记——⻩县⻓的笔迹比野狗啃过的骨头还硬。他们让我修这批残卷。棉纸脆得像晒干的河蜆，得用⻥胶一点点粘。

前言：残简上的体温

我是博物馆的除尘工。每天用驼毛刷扫过⺠国档案的霉斑时，总觉得在给历史挠痒痒。直到那天，我在库房角落的木箱里摸到一沓糊着血痂的日记——⻩县⻓的笔迹比野狗啃过的骨头还硬。他们让我修这批残卷。棉纸脆得像晒干的河蜆，得用⻥胶一点点粘。

⻩体润的墨里掺了朱砂，灯光下泛着暗红，像永远擦不净的血渍。补到⺠国三十六年那⻚，突然落出半片⻛干的桂花，压在“今日处决匪首陈大眼”的“眼”字上。

我手一抖，三百度的老花镜栽进修复案。馆里新来的研究生说这是文学虚构。他不知道，去年挖出国⺠党县衙地窖时，我亲手刷洗过带弹孔的算盘。十三档珠子，档档刻着“救”字，最末一粒嵌着变形的驳壳枪弹头——和小说里⻩体润那把枪的型号分毫不差。

有回夜班，我打着手电核对赈灾账册。数字在霉斑里游动，忽然听⻅背后有咳嗽声。转身只⻅月光泡着空荡荡的修复台，那本摊开的日记却在无⻛自动，停在“吾负百姓多矣”那⻚。

自那以后，我总把⻩体润的铜镇纸压在档案上，沉甸甸的，像摁住个想说冤魂的舌头。小说里写他临终前吞了⻘天白日勋章，考古队的老周看了直拍腿。三年前我们清理乱葬岗，有个骷髅的第三根肋骨确实卡着枚徽章，釉彩早被胃酸蚀成了鬼火色。

这事从没对外公布，作家却像钻进了我们扫描文物的X光机。现在你们明白，为什么我要在每本小说扉⻚夹片库房灰？这些从县⻓日记夹缝筛出的尘屑，有⺠国三十年的蝗虫翅粉，三十八年的火药渣，或许还混着那年我落在档案上的鼻血。它们比任何推荐语都真切——历史本就是打喷嚏震落的碎片，而小说家是能把碎瓷片拼成新器型的巫师。

来源：一品姑苏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