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医脉学的经典化历程

B站影视 日本电影 2025-04-19 04:06 1

摘要:中医学的传承深受中国典籍文化传统之影响,其知识体系具有非常鲜明的“典籍化”特征。中医很早就形成了自己的经典并通过官方予以确定。“经典”在中医学术体系中所居的核心地位,以及典籍的传承整理在学术发展中所表现的关键作用,越来越受到学界的重视。脉学作为中医理论的核心,

转自:团结报

□ 顾 漫

中医学的传承深受中国典籍文化传统之影响,其知识体系具有非常鲜明的“典籍化”特征。中医很早就形成了自己的经典并通过官方予以确定。“经典”在中医学术体系中所居的核心地位,以及典籍的传承整理在学术发展中所表现的关键作用,越来越受到学界的重视。脉学作为中医理论的核心,不仅是中医学独具特色的诊疗技术,更在早期中西文化交流中扮演了重要角色。

脉学起源与早期发展

“经典化”这一概念,来源于canonization的中译,是指成为标准、规范、范本或权威之行为或过程、状态等。经典化是一个动态的、复杂的过程,其研究范畴包括:何为经典、经典的形成、经典的遴选、经典生成的途径与方式、经典化的原因、经典化的规律等。中医学的传承深受中国典籍文化传统之影响,其知识体系具有非常鲜明的“典籍化”特征,表现为很早就形成了自己的经典,并通过官方予以确定。唐代太医署将《素问》《针经》《甲乙经》《脉经》等医学典籍在医学教育与考试中的地位制度化。谢观在《中国医学源流论·儒学比例》一节中,即注意到中医学术发展往往可与同时代的经学思潮相比附。中医典籍的“经典化”始终与中医学术发展相伴而行。“经典”在中医学术体系中所居的核心地位,以及典籍的传承整理在学术发展中所表现的关键作用,越来越受到学界的重视。

中医脉学,狭义仅指脉诊之学,广义则包括经脉之学。脉诊是传统中医诊断技艺的核心部分,其形象久已深入人心,很大程度上成为中医的标志之一。春秋以前,未见有切脉的记载。《史记·扁鹊仓公列传》中扁鹊提出“切脉、望色、听声、写形”的诊病方法,首重“脉诊”,被后世尊为“脉诊”宗师,而仓公淳于意则“传黄帝扁鹊之脉书”;《黄帝内经》亦将“切脉”与“望诊”结合起来,以诊察疾病并判断预后:“切脉动静而视精明,察五色,观五藏有余不足,六府强弱,形之盛衰,以此参伍,决死生之分。”(《素问·脉要精微论》)从而形成了早期的“色脉诊”,在此基础上逐渐发展为“望、闻、问、切”之“四诊合参”(《难经·六十一难》)。“四诊”作为中医诊法体系的主流,历经千年的传承与积淀,时至今日普通民众亦耳熟能详;然而,切脉在其中的地位尤为凸显,由于它是“四诊”中通过身体的直接接触来诊病的唯一技术,这一独特的“切身性”更使其具有连接医者与病者的纽带作用——医家以此术取信病家,病家亦以此评价医家之高下。

自古以来,切脉因其对医生素质的极高要求,以及难以言传的特性,一直被视为是精微工巧之术。《史记》载淳于意对诏时,谦称“心不精脉,所期死生视可治,时时失之”;王叔和在《脉经序》中,亦感慨“脉理精微,其体难辨……在心易了,指下难明。”同时,加上其颇具仪式感的实践形式,故被赋予了较多的神秘色彩。从《后汉书》所载和帝令太医丞郭玉隔帷诊嬖臣之腕来试探其术,到民间“悬丝诊脉”的传说以及“凭脉试医”的风气,无不体现出脉诊对于中医的形象传播有着强烈的塑造作用。而在早期的中西交流过程中,中医脉诊也引起西方学者的极大兴趣,扮演了重要角色。欧洲学者通过传教士的报告,得知中国医生具有“高度的脉搏测量技术,非精通其术者无法想象”;法国启蒙思想家狄德罗在其《百科全书》中有“脉搏”一章,指出:“所有旅行者的记载都显示,这个国度的医生具有神奇的脉搏测量技术。”

《脉经》与《脉诀》的经典化过程

脉诊作为中医最具特色的诊疗技术,其对中医学思维认知模式的形成,以及理论体系的构建,发挥了不可或缺的作用。栗山茂久在所著《身体的语言——古希腊医学和中医之比较》一书中,从古中国和古希腊医学的歧异出发,阐析了两者之间的差异不但是理论上的,也源自身体感受不同;面对同样的触摸对象“脉”,古希腊医学和中医学虽皆视其为身体的“语言”,但对其表达之理解却大相径庭:古希腊将“脉”等同于由心脏引起的血管动脉的搏动,而中医学对“脉”的认识则关注血气在周身的流动;对于血液和气息这两种重要的生命物质,古希腊试图运用解剖学将气息内在化并找到血液与呼吸在体内运行的不同途径,中医学则始终保持着“气”与“风”的联系,将人的生命置于“天人相应”的宇宙中去认识。同时,脉诊与中医经脉学说的发展关联紧密。古医籍中对“经脉”与“血脉”的概念不作分别,所谓“经脉者,所以行血气而营阴阳……是故血和则经脉流行。”(《灵枢·本藏》)此处“经脉”明指血脉;“经脉者,所以能决死生、处百病、调虚实,不可不通。”(《灵枢·经脉》)此处“经脉”则偏于诊脉之义。早期《内经》中的脉诊实际上是“经脉遍诊法”,其后才逐步定型为在某一特定部位(“脉口”)诊察“脉动”的专门之学。李建民《发现古脉——中国古典医学与数术身体观的新描述》一书前一版的标题是“死生之域——周秦汉脉学之源流”,作为一部探讨中国脉学史的专著,该书讨论了中国古典医学经脉理论的发展过程,兼顾脉诊与针灸,以及数术的身体观。该书认为“脉”是传统中国医学最关键的概念,其诞生是一种技术与理论的突破;上古脉学的发展,经历了由“王官时代”到“方者时代”,再到进入“医经时代”的演变,脉学的大传统随着不同时代又各有显著特色。

古今脉诊类著作十分丰富,《中国医籍考》所录已计有百余种之多,《新编中国中医古籍总目》“脉诊”类目下收载245种。《后汉书·郭玉传》中记载涪翁有《诊脉法》传于世,是见于史乘的早期脉诊著作。王叔和是历史上纂集脉书最有名的人物。王叔和《脉经》为既知存世的首部脉学专著,具有承前启后的学术地位,集魏晋以前脉学大成,并为后世脉法奠基。王叔和,名熙,高平(今山东巨野、邹城一带)人,生于东汉年间,皇甫谧《甲乙经序》称“太医令王叔和撰次仲景遗论甚精”,学者据此考证其曾在魏(一说在吴)任太医令一职;皇甫谧又记张仲景为高平王氏宗人王粲诊病之事,由此推测王叔和与张仲景关系甚密,甚至乃其亲炙弟子。《脉经》中仲景书的内容占一半以上,其余尚引《黄帝内经》《四时经》及华佗、扁鹊之说。

东晋哲学家张湛《养生论》称其“博好经方,洞识摄生之道”,又载其著述:“王叔和,性沉静,好著述,考核遗文,采摭群论,撰成《脉经》十卷。编次《张仲景方论》,编为三十六卷,大行于世。”王叔和在《脉经》自序中言其著述宗旨是“撰集岐伯以来,逮于华佗,经论要诀,合为十卷。百病根源,各以类例相从。声色证候,靡不该备。其王、阮、傅、戴、吴、葛、吕、张,所传异同,咸悉载录。”说明其书是纂集前人之书而成。魏晋以来至于唐宋,以《脉经》为名之书不止一家。《隋书·经籍志》《新唐书·艺文志》《崇文总目》载有黄公兴、秦承祖、康普思、甄权、李勣、蔡元定等诸家《脉经》;后人删繁就简,编为《脉诀》,托名华佗、王叔和、皇甫谧等,作为医家临床时的手册。六朝(一说五代)时高阳生据王叔和《脉经》,用诗歌体括为《脉诀》,以便蒙诵,风行于世,北宋医家刘元宾首先为其作注释,即《通真子补注王叔和脉诀》;后又有南宋李駉作《脉诀集解》、金代张元素父子《洁古老人注王叔和脉诀》等,宋金元诸名家亦多引证其书。其他医家受其启迪,亦仿其体裁编撰普及脉学之新著,其中以南宋崔嘉彦《崔氏脉诀》和明代李时珍《濒湖脉学》影响最大。然对伪托王叔和《脉诀》之评价,元明清医家往往贬多于褒,元代戴起宗作《脉诀刊误》以攻其伪,清代李延昰则采择各家之说予以订正而成《脉诀汇辨》,通过学术争鸣促进了理论研讨,丰富了中医脉学的学术内容,并促进了对于《脉经》的重新重视,使其经典地位得以回归。

脉学的海外传播与当代意义

中医脉学很早就远播海外。除东亚汉字文化圈外,成书于公元14世纪、由伊朗伊利汗王朝拉施特主持编订的《伊利汗中国科技珍宝书》,是一部关于中国医学的波斯文著作,其主体部分为宋代医家对脉学著作《王叔和脉诀》点评本的译文,佐证了《王叔和脉诀》在宋元时期的脉学领域具有权威性。17世纪,波兰传教士卜弥格“中医西传”的重要著作《医学的钥匙》,包括了脉学理论和诊脉方法等大量中医脉学内容(原书全名即为“认识中国脉诊理论的一把医学的钥匙”),使其成为西方全面系统研究、译介中医理论的第一人,该著作已收入张振辉、张西平翻译的中文版《卜弥格文集》之中。法国耶稣会士杜赫德编撰的《中华帝国通志》第三卷收录了赫苍璧的译作《脉的奥秘》,与明代张世贤的《图注脉诀辨真》存在文本对应关系。目前,学术界对脉学的早期起源与演变脉络及对外交流等多有研究和关注,然从“经典化”与“经典通俗化”角度开展研究者则尚不多见。

纵览历史,“脉”在中医学中居于核心理念的地位,并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有着根脉相通、水乳交融的联系。古人对脉诊原理的理解,在于人体通过“脉”与天气相通,脉动之处即“通天”之处,称为“脉口”或“气口”,既是诊脉的部位,又是针灸治疗的部位。中医脉学的发展有其一以贯之的主线,始终注重与天地自然相应,并以气血阴阳为纲领;中医学对于“脉”的认知,将其与河流的隐喻相关联,视其为人的生命之根本所系,脉之通天如江河之朝海。早在“书于竹帛”的时代,即出现了“脉书”一类的简帛脉学经典;随着造纸和印刷术的发展,《脉经》作为这一时期的脉学经典被历代传抄及广为印行;随着社会的进步和文化的普及,“脉诀”作为通俗化的脉学经典,既走入寻常巷陌,成为训蒙常备,又启程漂洋过海,化作文化使者。经典具有与时俱进的特征,新的时代必然催生出代表时代精神的新经典,或对古老的经典赋予新的阐释。时代不断更替,但经典的生命却永恒存续。

相信通过充分利用出土新材料,在中国早期经典生成与流传的历史背景下,开展中医脉学经典化的研究,有利于从源到流重新认识中医脉学的发生、发展与演变,证明中医经典的形成、确立在中医学术发展中的里程碑作用,进一步揭示中国古代文化、文本与技术互动之间的历史张力,为中医学史、中西文明交流互鉴研究提供参考、建议与启示。

来源:新浪财经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