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清晨六点，闹钟准时响起。崔明从狭窄的单人床上爬起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窗外，天刚蒙蒙亮，城市的喧嚣还未完全苏醒。

一

清晨六点，闹钟准时响起。崔明从狭窄的单人床上爬起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窗外，天刚蒙蒙亮，城市的喧嚣还未完全苏醒。

他住在城郊一间不足二十平米的出租屋里，每月租金八百，几乎占了他工资的五分之一。崔明今年三十四岁，在鑫瑞机械公司做保洁员已经五年了。这份工作工资微薄，每月四千二百元，但胜在稳定，公司几次裁员都没动他——毕竟像他这样任劳任怨、不计较工资而且帅气的保洁员不好找。

洗漱完毕，崔明穿上那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工作服，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乱糟糟的头发。镜中的男人显得十分英俊，他对着镜子挤出一个笑容，然后叹了口气。

"崔明啊崔明，你这辈子空有一副好相貌，也就这样了。"他自言自语道，拿起桌上的保温杯，灌了一大口昨晚剩下的凉茶。

鑫瑞机械公司位于城东工业园区，崔明每天骑电动车二十分钟就能到。七点整，他准时到达公司，刷卡进入。空荡荡的办公楼里只有保安老张在值班室打盹。

"老张，早啊。"崔明打了个招呼。

老张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哦，小崔来了。"

崔明的工作流程很固定：先打扫一楼到三楼的公共区域和卫生间，然后等总经理周正来了，再打扫他的办公室。周正一般八点半才到，所以崔明有充足的时间完成其他工作。

他推着清洁车，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开始了一天的工作。拖地、擦窗、倒垃圾，这些重复了无数遍的动作他已经驾轻就熟。七点四十五分，他完成了二楼的清洁工作，推着清洁车来到三楼。

三楼是公司高管办公区，除了周正的办公室外，还有财务部和人事部。崔明先打扫了两个卫生间，然后准备去周正的办公室。他习惯性地推了推门，却发现门从里面反锁了。

"奇怪，周总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早？"崔明嘀咕着，抬手准备敲门，却突然听到里面传来女人的声音。

"周总...轻点...别在这里..."

崔明的手僵在半空中。那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是财务部的会计秦雅。秦雅今年二十八岁，是公司公认的"厂花"，长相甜美，身材窈窕，追求者众多。崔明也暗恋她很久了，虽然知道自己配不上她，但每次见到她，心跳都会不由自主地加快。

而现在，他心中的女神正在总经理办公室里，和周正...

崔明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他下意识地后退两步，差点撞倒清洁车。办公室里又传来秦雅压抑的呻吟声和周正粗重的喘息声。崔明感到一阵眩晕，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心里轰然倒塌。

他手足无措地站在门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最终，他决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先去打扫其他地方。他推着清洁车轻手轻脚地离开，心跳如鼓，手心全是汗。

八点二十分，崔明再次来到周正办公室门口。这次门没锁，他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

"请进。"里面传来周正沉稳的声音。

崔明推门而入，周正正坐在办公桌后看文件，西装笔挺，头发一丝不苟，完全看不出刚才的放纵。办公室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水味，崔明认得那是秦雅常用的那款。

"周总早。"崔明低着头，不敢看周正的眼睛。

"嗯。"周正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声，继续看他的文件。

崔明开始打扫办公室，动作比平时更加轻缓。他注意到沙发上的靠垫有些凌乱，地毯上有一处不明显的皱褶，垃圾桶里多了几张揉皱的纸巾。他尽量不去想这些细节意味着什么，但脑海中还是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些不堪的画面。

当他弯腰擦拭茶几时，发现下面有一个闪亮的东西——是一枚耳环。崔明认得这耳环，上周五秦雅喝醉酒把他当成周正戴的就是这一对。他犹豫了一下，趁周正不注意，迅速把耳环捡起来放进口袋。

刚打扫完办公室，崔明正准备离开，秦雅突然推门而入。她今天穿了一件淡蓝色的连衣裙，衬得肤色更加白皙，长发披肩，妆容精致。看到崔明，她的表情明显僵了一下。

"啊，崔师傅在啊。"秦雅勉强笑了笑，声音有些不自然。

"秦会计好。"崔明低着头，感觉自己的耳朵发烫。

秦雅快步走到周正桌前，递上一份文件："周总，这是上个月的财务报表，请您过目。"

周正接过文件，两人的手指不经意地碰触，又迅速分开。这一幕被崔明看在眼里，心里一阵刺痛。

"那我先出去了。"崔明推着清洁车往外走，经过秦雅身边时，闻到她身上那股熟悉的香水味，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男性古龙水气息。

走出办公室，崔明长舒一口气，感觉像是逃出了什么危险的地方。整个上午，他都心不在焉，脑海中不断回放早上听到的声音和看到的细节。

中午在食堂吃饭时，崔明远远地看到秦雅和几个女同事坐在一起，笑靥如花。他无法将眼前这个优雅得体的女人与早上办公室里那个放浪形骸的声音联系起来。

"崔师傅，发什么呆呢？"食堂阿姨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

"啊，没什么。"崔明慌忙扒了几口饭。

"你今天怎么怪怪的？身体不舒服？"食堂阿姨关切地问。

"可能是没睡好吧。"崔明勉强笑了笑，匆匆吃完剩下的饭，逃离了食堂。

下午的工作中，崔明几次遇到秦雅。每次，秦雅都会刻意避开他的目光，快步走开。崔明知道，她一定记得早上他在办公室外的事。

下班前，崔明鼓起勇气，来到财务部门口。透过玻璃门，他看到秦雅正在整理文件。他敲了敲门。

"请进。"秦雅头也不抬地说。

崔明推门而入，秦雅抬头看到是他，表情立刻变得紧张起来。

"有什么事吗？"她的声音有些发抖。

崔明从口袋里掏出那枚耳环，放在秦雅桌上："这个...早上在周总办公室捡到的。"

秦雅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她迅速抓起耳环塞进抽屉，声音压得极低："你...你看到了什么？"

崔明摇摇头："我什么都没看到。"

"你最好记住这句话。"秦雅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有些事，知道得太多对你没好处。"

崔明感到一阵寒意："我明白。"

"那就好。"秦雅的表情缓和下来，"崔师傅，你工作一直很认真，公司很需要你这样的人。"

崔明听出了话中的警告和利诱，点点头离开了财务部。

走出公司大门时，夕阳已经西沉。崔明抬头看了看鑫瑞机械公司高大的办公楼，突然觉得这个地方变得陌生而冰冷。

二

一周后的周一早晨，崔明像往常一样打扫完周正的办公室，正准备离开时，周正叫住了他。

"崔师傅，等一下。"

崔明心头一紧，转过身："周总还有什么吩咐？"

周正放下手中的文件，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露出一个公式化的微笑："你在公司工作多久了？"

"五年零三个月。"崔明回答，不明白周正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时间不短啊。"周正点点头，"你觉得保洁工作怎么样？"

崔明更加困惑了："还...还行，我已经习惯了。"

"你还年轻，不能一辈子做保洁。"周正的语气突然变得语重心长，"我考虑了一下，决定调你去车间锻炼锻炼，学点技术，将来也有个发展。"

崔明如遭雷击。三年前他就是在车间工作时出了事故，右手被机器压伤，留下了永久性残疾，再也无法从事精细操作。公司出于人道主义，才调他来做保洁的。

"周总，我...我的手..."崔明举起那只不太灵活的右手，声音发颤。

周正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怎么？公司给你机会，你还不领情？"

"不是不领情，是我真的干不了车间的活。"崔明急得额头冒汗，"我的手一到阴雨天就疼得厉害，根本操作不了机器。"

周正冷冷地看着他："那就没办法了。公司不养闲人，既然车间去不了，你只能另谋高就了。"

崔明终于明白了——这是要赶他走。因为那件事，因为他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

"周总，我在公司五年多了，一直勤勤恳恳..."崔明试图争取。

"公司会按劳动法给你补偿。"周正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今天就去人事部办手续吧。"

崔明知道再说什么都没用了。他低下头，轻声说："我明白了。"

走出总经理办公室，崔明感觉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他三十四岁了，右手残疾，没有专业技能，现在连这份微薄但稳定的工作都要失去了。而这一切，仅仅因为他无意中撞破了总经理和会计的私情。

人事部的手续办得很快，仿佛早有准备。崔明签完离职协议，最后去财务部结算工资。

财务部里，秦雅正在电脑前工作。看到崔明进来，她的表情复杂难辨。

"我来结算工资。"崔明把离职单递给她，声音平静得不像自己。

秦雅接过单子，在电脑上查询了一下："你的工资会直接打到卡上，还有一个月补偿金，一共是八千四百元。"

"谢谢。"崔明转身要走。

"崔师傅。"秦雅突然叫住他，声音压得很低，"有些事情...看到了就当没看到，对大家都好。"

崔明苦笑了一下："你放心，我什么都不会说。"

秦雅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叹了口气："保重。"

走出鑫瑞机械公司大门时，崔明回头望了望这个工作了五年的地方。阳光照在公司的logo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他突然觉得很讽刺——自己勤勤恳恳工作这么多年，最后却因为撞破别人的秘密而被扫地出门。

崔明推着电动车，漫无目的地在工业园区转悠。正值盛夏，烈日当头，他的衬衫很快被汗水浸透。经过一家便利店时，他买了一瓶最便宜的矿泉水，坐在马路牙子上慢慢喝着。

"接下来怎么办？"他问自己。存款不到两万，在城里连三个月的生活费都不够。他需要尽快找到新工作。

就在这时，崔明注意到对面恒安消防公司门口的公告栏上贴着一张招聘启事："招聘保安两名，年龄20-45岁，身体健康，有责任心，月薪4500元，包住宿。"

崔明眼前一亮。保安工作虽然也要站岗，但比起车间操作轻松多了，而且工资比他现在还高一点。最重要的是，恒安消防就在鑫瑞对面，上下班很方便。

他立刻过马路去应聘。面试出奇地顺利——恒安正好缺人，而崔明给人的印象老实可靠，加上有工业园区工作经验，当天就被录用了，第二天就能上班。

"公司有员工宿舍，你要住的话每月扣300元住宿费。"人事主管告诉他。

"太好了，我正愁没地方住呢。"崔明松了口气。他租的房子月底就到期了，正发愁要不要续租。

当天晚上，崔明回到出租屋，开始收拾行李。他的东西不多，几件衣服、一些日用品、一台老旧的笔记本电脑，还有一个小相框——里面是他和已故父母的合影。收拾到一半，手机突然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

"喂？"崔明疑惑地接起电话。

"是...是崔师傅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

崔明的心跳突然加速："秦会计？"

"嗯。"秦雅的声音很轻，"我...我从人事部要了你的电话。听说你找到新工作了？"

"对，在对面恒安做保安。"崔明不明白她为什么关心这个。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那就好...我...我就是想告诉你，让你离职不是我的主意。"

崔明苦笑："但也不是你反对的，对吧？"

"我..."秦雅语塞，"对不起。"

"不用道歉，我理解。"崔明说，"你放心，我不会乱说的。"

"谢谢。"秦雅似乎松了口气，"那个...恒安离我们公司很近，有机会...我请你吃饭吧，就当赔罪。"

崔明愣住了。秦雅请他吃饭？这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事。

"不...不用了。"他结结巴巴地拒绝，"我...我很忙的。"

"那改天再说吧。"秦雅似乎有些失望，很快挂断了电话。

崔明盯着手机看了好久，不敢相信刚才的通话是真的。秦雅为什么要联系他？真的只是出于愧疚吗？还是有别的目的？

第二天，崔明正式到恒安消防上班。保安工作比他想象的轻松——主要是门卫值班、巡逻和监控。公司给他安排了宿舍，虽然只是四人间的下铺，但干净整洁，比他那间阴暗的出租屋强多了。

站在恒安的大门口，崔明能清楚地看到对面鑫瑞机械的办公楼。每天下午五点半，他都能看到秦雅走出公司大门，开着她那辆白色丰田离开。有时她会朝恒安这边看一眼，但不知道是否在看他。

一周后的周五下午，崔明正在门卫室值班，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向恒安大门走来——是秦雅。她今天穿了一件淡黄色连衣裙，阳光下格外醒目。

崔明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秦雅走到门卫室窗口，对他笑了笑："崔师傅，好久不见。"

"秦...秦会计。"崔明结结巴巴地回应，"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秦雅从手提袋里拿出一个饭盒，"自己做的便当，多了一份，想着你可能没吃晚饭。"

崔明受宠若惊地接过饭盒："太...太谢谢了。"

"趁热吃吧。"秦雅温柔地说，"我听说恒安的食堂不太好。"

崔明打开饭盒，里面是精心准备的饭菜：糖醋排骨、清炒时蔬、米饭，还有一小盒水果。这样的关心是他多年来从未体验过的。

"很好吃。"崔明尝了一口，由衷地说。

秦雅笑了："那就好。我...我先走了，你慢慢吃。"

"等等。"崔明叫住她，"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秦雅的表情变得复杂："我说了，是赔罪。还有就是..."她犹豫了一下，"你是个好人，崔师傅。"

看着秦雅离去的背影，崔明心里五味杂陈。他知道秦雅突然接近他很可能别有用心，但即便如此，他也无法拒绝她的好意。

从那天起，秦雅每隔几天就会来恒安看崔明，有时带吃的，有时只是聊聊天。公司同事都打趣崔明交了好运，竟然有鑫瑞的"厂花"青睐。崔明总是笑笑不说话，但心里明白事情没那么简单。

一个雨天的傍晚，秦雅又来了。这次她的状态很不对劲——头发凌乱，眼睛红肿，左脸颊上有一道明显的抓痕。

"怎么了？"崔明吓了一跳。

秦雅摇摇头，声音哽咽："能...能找个地方说话吗？"

崔明看了看表，还有半小时交班："等我下班好吗？我带你去个安静的地方。"

秦雅点点头，坐在门卫室里等崔明交班。这半小时对崔明来说无比漫长，他不断偷瞄秦雅，发现她一直在无声地流泪。

交班后，崔明借了同事的伞，带着秦雅来到工业园区附近的一个小公园。雨天公园里几乎没人，他们在凉亭里坐下。

"发生什么事了？"崔明轻声问。

秦雅深吸一口气："周正的老婆今天来公司了...她...她知道了我跟周正的事，当着全公司人的面打我、骂我..."

崔明这才注意到，秦雅的手臂上也有淤青。

"周正呢？他没保护你？"崔明问。

秦雅苦笑："他？他躲得远远的，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现在全公司都在传我的闲话，我...我没脸待下去了。"

崔明不知该说什么，只能递给她纸巾。

"崔师傅..."秦雅突然抓住他的手，"我知道你喜欢我，对不对？"

崔明的心跳漏了一拍，脸瞬间红了："我..."

"我不在乎。"秦雅打断他，"我现在需要一个...一个能保护我的人。你...你愿意娶我吗？"

崔明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说什么？"

"我说，你愿意娶我吗？"秦雅直视着他的眼睛，"但我有一个条件..."

三

雨水顺着凉亭的檐角滴落，在石板上溅起一朵朵小水花。崔明盯着秦雅被雨水打湿的睫毛，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的话。

"你...你要嫁给我？"他的声音有些发抖。

秦雅点点头，一滴泪混着雨水滑下脸颊："我知道这很突然，但我现在真的走投无路了。"她抓住崔明的手，"周正的老婆威胁要让全行业都知道我是'小三'，我在鑫瑞待不下去了，可离开的话，我..."

崔明注意到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腹部，一个可怕的猜想浮现在脑海。

"你怀孕了？"他低声问。

秦雅的肩膀垮了下来，无声的哭泣变成抽噎："两个月了...是周正的。他让我打掉，可我...我做不到。"

崔明感到一阵眩晕。他爱慕多年的女神不仅和总经理有染，现在还怀了对方的孩子，而此刻她正请求自己娶她。这太荒谬了，荒谬得像是三流电视剧的情节。

"为什么是我？"崔明艰难地开口，"你可以找任何人..."

"因为只有你不会伤害我。"秦雅抬起泪眼，"崔明，我知道你喜欢我，这些年我都感觉得到。你是个好人，老实、善良...我需要这样的保护。"

雨水敲打凉亭顶棚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大。崔明想起自己三十四年来孤独的生活，想起每次看到秦雅时心跳加速的感觉，想起父母去世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的婚事。

"孩子出生前..."他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你说有条件？"

秦雅咬了咬下唇："在孩子出生前，我们不能...不能同房。我需要时间调整心态。"

崔明苦笑。这条件简直多余——即使结了婚，秦雅在他心中依然是高不可攀的女神，他怎么可能强迫她？

"我答应你。"他说，"但你要告诉我实话，你是真的想和我过日子，还是只想要个名义上的丈夫？"

秦雅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我...我需要一个家，给孩子一个合法的身份。至于感情...我们可以慢慢培养，不是吗？"

这不是崔明想要的答案，但比预期的诚实。他点点头："什么时候去登记？"

"明天可以吗？"秦雅急切地说，"越快越好，我的肚子...很快就会显怀了。"

崔明看着她平坦的腹部，想象里面正孕育着周正的孩子。一种复杂的情绪在胸腔蔓延，既苦涩又莫名甜蜜——至少这样，他能名正言顺地照顾她。

"好，明天早上九点，民政局见。"他说。

秦雅破涕为笑，突然凑上来在他脸颊轻轻一吻："谢谢你，崔明。我...我不会让你后悔的。"

这个突如其来的吻像一块烧红的炭，烫得崔明整个人都僵住了。等他回过神来，秦雅已经撑着伞走入雨中，背影纤细而脆弱。

回到宿舍，崔明整夜未眠。同屋的保安老李鼾声如雷，而他在硬板床上翻来覆去，脑海中全是秦雅泪眼婆娑的样子。这一切太不真实了，就像一场荒诞的梦。

第二天一早，崔明请了假，换上唯一一套像样的衣服——五年前买的藏青色西装，袖口已经有些磨损。他在民政局门口等了二十分钟，秦雅才匆匆赶到。

"对不起，路上堵车。"她气喘吁吁地说，今天特意化了精致的妆，穿了一件宽松的白色连衣裙，巧妙地遮掩了尚未显怀的腹部。

登记过程出奇地顺利。不到半小时，两本鲜红的结婚证就交到了他们手上。崔明看着证件上并排的名字，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我租的房子月底到期，"走出民政局时他说，"公司有宿舍，但结婚了应该..."

"你可以搬来和我住。"秦雅打断他，"我在城西有一套两居室，是...是周正以前给我租的。"提到这个名字时，她的声音明显低了下去。

崔明心里一阵刺痛，但还是点点头："那...今晚我就过去？"

"嗯。"秦雅递给他一张纸条，"这是地址和钥匙。我下班会晚些，你可以先搬过去。"

她匆匆告别，说有重要工作要处理。崔明站在原地，看着新婚妻子快步走向地铁站，恍惚间觉得自己可能只是她计划中的一个工具。

当天下午，崔明将自己寒酸的行李运往秦雅的公寓。那是城西一个中档小区，环境清幽，比他之前的出租屋高档多了。

用钥匙打开门，一股淡淡的茉莉香扑面而来。公寓装修简约但精致，客厅墙上挂着一幅海滨油画，茶几上摆着新鲜的白玫瑰。崔明小心翼翼地走进去，生怕自己的存在会玷污这个优雅的空间。

秦雅在短信中说次卧已经收拾好给他住。崔明推开门，看到一张单人床、一个衣柜和一张书桌，陈设简单但干净。他将自己少得可怜的衣物挂进衣柜，把父母的照片放在床头，然后坐在床沿发呆。

这就是他的新婚生活——和怀孕的妻子分房而居，住在她情人租的房子里。崔明突然很想笑，笑这荒谬的现实，笑自己可悲的处境。

晚上八点，秦雅才回到家，手里提着几个外卖盒。"饿了吧？我买了晚饭。"她说着，将食物放在餐桌上。

崔明注意到她的眼眶微红，像是哭过。"今天...还好吗？"他试探地问。

秦雅勉强笑了笑："周正知道我结婚了，大发雷霆。"她摇摇头，"不说这个了，吃饭吧。"

餐桌上，两人都吃得心不在焉。崔明有太多问题想问，却不知从何开口。反倒是秦雅先打破了沉默。

"明天我会去辞职，"她说，"然后...我想离开鑫瑞后去你工作的恒安应聘，你觉得有可能吗？"

崔明差点被饭呛到："你要来恒安？"

"我们结婚了，在同一家公司工作不是很正常吗？"秦雅反问，"而且...我不想离你太远。"

这句话让崔明心头一热，尽管他知道其中可能有其他考量。"我可以问问人事部，"他说，"财务部最近确实在招人。"

"太好了。"秦雅露出真诚的笑容，"对了，周末我们去买婚戒吧？虽然...是形式婚姻，但表面功夫要做足。"

崔明点点头，心里却想，这段婚姻对她而言真的只是"形式"吗？

接下来的日子平静得出奇。秦雅顺利从鑫瑞辞职，凭借出色的工作能力很快在恒安财务部找到了新工作。他们每天一起上班，偶尔一起吃午饭，下班后回到那个不算家的"家"。秦雅严格遵守着"不同房"的约定，每晚道晚安后就回到主卧，锁上门。

周末，他们真的去买了婚戒。秦雅挑了一对简约的白金戒指，崔明的那只花了他半个月工资。当售货员笑着祝福他们新婚快乐时，崔明感到一阵心虚——这段婚姻从一开始就是个谎言。

随着时间推移，秦雅的肚子渐渐隆起。她辞去了工作，在家安心养胎。崔明则更加努力工作，经常主动申请加班，只为多挣些钱应付即将到来的育儿开支。

一个周五的晚上，崔明下班回家，发现公寓里异常安静。秦雅通常会在客厅看电视等他，今天却不见人影。

"秦雅？"他唤道，没有回应。

主卧门虚掩着，崔明轻轻推开，看到秦雅蜷缩在床上，脸色苍白。

"怎么了？"他急忙上前。

秦雅虚弱地抬起头："肚子疼...可能是动了胎气。"

崔明二话不说，抱起她就往楼下跑。在去医院的出租车上，秦雅紧紧抓着他的手，指甲几乎掐进他的肉里。

"孩子...不能有事..."她喃喃道。

急诊医生检查后说是先兆流产，需要住院观察。崔明忙前忙后办理手续，垫付押金时几乎用光了所有积蓄。

"你休息吧，我在这儿陪你。"他在病床边坐下，轻声安慰。

秦雅突然抓住他的手："崔明，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明明...明明孩子不是你的。"

崔明沉默了一会儿："因为我答应过要照顾你。"

"只是这样？"秦雅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还因为..."崔明鼓起勇气，"我真的喜欢你，从很久以前就是。"

秦雅的眼泪涌了出来："我不值得...我利用了你..."

"别想这些了，好好休息。"崔明替她掖了掖被角。

那一晚，崔明趴在病床边睡去，朦胧中感觉有只柔软的手轻轻抚摸他的头发。

秦雅住院三天后出院了，医生嘱咐要绝对卧床休息。崔明向公司请了一周假，在家照顾她。他学会了煲汤、煮粥，每天变着花样做营养餐。秦雅的气色一天天好起来，对崔明的态度也越发温柔。

"你其实可以不用这样，"一天晚上，秦雅看着在厨房忙碌的崔明说，"雇个保姆就行了。"

崔明头也不抬："保姆哪有我用心。"

他端着刚炖好的鸡汤走出来，发现秦雅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怎么了？"他问。

秦雅摇摇头，接过碗："没什么，就是觉得...你真好。"

那天深夜，崔明被一阵啜泣声惊醒。他轻手轻脚来到主卧门口，听到秦雅在里面打电话。

"...不，求你别逼我..."她的声音带着哭腔。

崔明悄悄退回自己的房间，心沉到谷底。电话那头显然是周正，而秦雅...似乎对他余情未了。

第二天早晨，两人默契地对夜里的通话绝口不提。秦雅表现得格外殷勤，甚至试图帮崔明准备早餐——尽管她差点打翻煎锅。

"我来吧，"崔明接过锅铲，"你现在最重要的是照顾好自己和孩子。"

秦雅突然从背后抱住他，将脸贴在他背上："崔明，如果...如果有一天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会原谅我吗？"

崔明僵住了，锅里的鸡蛋差点煎糊："那要看是什么事。"

秦雅松开手，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日子一天天过去，秦雅的预产期越来越近。崔明既期待又恐惧那个时刻的到来——期待新生命的降临，恐惧这可能会打破他们脆弱的平衡。

一个闷热的下午，崔明正在门卫室值班，一辆熟悉的黑色奔驰停在了恒安门口。车窗降下，露出了周正阴沉的脸。

"崔...崔明？"周正显然很惊讶会在这里见到他，"你在这工作？"

崔明站直身体，突然意识到自己穿着保安制服的样子一定很可笑。但令他意外的是，周正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是的，周总。"他平静地说，"有什么事吗？"

周正很快恢复了镇定："我来见你们王总，谈合作。"他顿了顿，眼神飘向公司内部，"听说...秦雅也在这里工作？"

崔明感到一阵愤怒涌上心头："她现在是我妻子，在家休产假。"

周正的脸抽搐了一下："是吗...恭喜。"这两个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这时，恒安的销售经理出来迎接，周正匆匆驾车进入厂区。崔明望着远去的车影，突然明白了秦雅当初为什么选择恒安——这里离鑫瑞足够近，却又在周正的势力范围之外。

下班回家，崔明发现秦雅坐立不安，不断看向窗外。

"今天周正来公司了。"他直接说。

秦雅手中的杯子差点掉落："他...他说什么了？"

"就问了你一句，没多说。"崔明观察着她的反应，"他好像很惊讶你嫁给了我。"

秦雅咬着嘴唇："崔明，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周正他，他不只是个总经理。他父亲是鑫瑞的董事长，家族在本地很有势力。我们...我们要小心。"

崔明这才明白秦雅一直以来的恐惧从何而来。他原以为她只是怕闲言碎语，现在看来，她真正害怕的是周正的报复。

"别担心，"他握住秦雅颤抖的手，"有我在。"

这句承诺似乎给了秦雅某种安慰。那天晚上，她第一次主动邀请崔明进入主卧，让他把手放在她隆起的腹部，感受胎儿的踢动。

"是个男孩，"她轻声说，"我想叫他崔乐，希望他一生快乐。"

崔明心头一热——这是她第一次暗示孩子会随他姓。也许，只是也许，这段婚姻还有变成真实的可能。

然而，命运总爱开玩笑。就在预产期前七周，崔明提前下班回家，发现门口停着那辆熟悉的黑色奔驰。他的心瞬间沉到谷底。

轻手轻脚打开门，他听到主卧传来争执声。

"...你必须离开这个城市！"是周正的声音"我下个月就要被董事会考核为董事长的人选，我不能因为你我之间之前的事情影响我。"

"求你了..."秦雅在哭泣。

崔明站在门外，拳头不自觉地握紧。他应该冲进去保护妻子，还是转身离开保全尊严？就在他犹豫时，周正的声音再次传来：

"如果你不听话，我现在就让你的孩子流产。"

"不！"秦雅尖叫，"你不能伤害我的孩子！"

崔明再也忍不住，一把推开门。主卧里，周正抓着秦雅的手腕，而秦雅满脸泪痕，肚子因为激动而明显起伏。

"放开我妻子。"崔明冷冷地说。

周正转过身，脸上写满轻蔑："哟，保安回来了？听着，这不关你的事。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个野种..."

"法律上，那是我儿子。"崔明打断他，"现在，请你离开我家，否则我报警了。"

周正眯起眼睛："你知道得罪我是什么后果吗？"

"我不知道，也不在乎。"崔明上前一步，"秦雅现在是我妻子，她的一切由我保护。"

令崔明意外的是，周正突然笑了："有意思。秦雅，你没告诉他真相吗？"

秦雅脸色惨白："周正，求你别..."

"什么真相？"崔明问。

周正整了整西装领子："我们的婚外情从一开始就是她设计的。她接近我，勾引我，就为了怀上孩子要挟我结婚。可惜啊，我早就结扎了，根本不可能让她怀孕。"

崔明如遭雷击，转向秦雅："这...这是真的吗？"

秦雅瘫坐在地上，泪如雨下："不是那样的...我确实...确实一开始有目的，但我后来..."

"后来发现计划失败，就找了个接盘侠。"周正冷笑，"崔明，你真以为她会看上你这种loser？她只是需要一个名义上的丈夫，给孩子一个合法身份。"

崔明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所有碎片突然拼凑在一起——秦雅突然的求婚，不同房的条件，她频繁的情绪波动...他被利用了，彻头彻尾。

"孩子...是谁的？"他艰难地问。

秦雅抬起头，眼中满是绝望："我不知道...那段时间我和几个男人...我本来以为是周正的，但后来检查发现..."

崔明再也听不下去了，转身冲出公寓。身后传来秦雅的哭喊，但他没有回头。

雨水不知何时开始落下，打湿了他的脸，也掩盖了夺眶而出的泪水。他漫无目的地走着，脑海中不断回放这半年来的一切。多么可笑啊，他以为自己终于得到了幸福，却原来只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

不知走了多久，崔明发现自己站在河边。雨越下越大，河水湍急浑浊。他站在栏杆边，看着奔腾的河水，突然理解了那些选择结束生命的人——当所有的希望都破灭，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是医院的号码。

"请问是崔明先生吗？"一个女声问道，"您妻子秦雅刚刚被送来急诊，有早产迹象..."

三

雨水顺着崔明的发梢滴落，在医院惨白的灯光下，他像个刚从河里捞上来的水鬼。急诊室护士被他狼狈的样子吓了一跳。

"秦雅，她怎么了？"崔明气喘吁吁地问，胸腔里心脏狂跳。

护士在电脑上查询："正在产房，早产迹象。您是家属？请填一下这些表格。"

崔明机械地接过表格，手指颤抖得几乎握不住笔。他应该恨秦雅的，恨她的欺骗，恨她的利用。可此刻，占据他脑海的却是她苍白的面容和隆起的腹部。

填完表格，崔明坐在产房外的长椅上等待。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冰冷刺骨，却比不上心里的寒意。周正的话像毒蛇般在他脑海中盘旋："她只是需要一个名义上的丈夫..."

产房的门突然打开，一位戴口罩的医生走出来："秦雅家属？"

崔明猛地站起来："我是她丈夫。"

"产妇情况不稳定，胎儿心率过快，需要立即剖宫产。"医生递过一份文件，"请签字。"

崔明签完字，抓住医生手臂："她会没事的，对吧？"

医生眼神复杂："我们会尽力。不过..."他压低声音，"产妇情绪极度激动，这对分娩很不利。如果可以，请安抚她。"

得到允许后，崔明穿上消毒服进入产房。秦雅躺在手术台上，脸色灰白，额头上全是冷汗。看到崔明，她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

"你...你来了..."她虚弱地伸出手。

崔明没有握住那只手，只是站在床边，声音冰冷："为什么骗我？"

秦雅的眼泪涌了出来："对不起...我一开始确实想利用你...周正答应离婚娶我，可当我怀孕后，他翻脸不认人...我需要给孩子一个合法父亲..."

"所以你选中了我这个傻瓜。"崔明苦笑，"一个没出息的老光棍，肯定会对你感恩戴德。"

"不是那样的！"秦雅激动起来，监测仪上的心率顿时飙升，"后来我...我真的..."

"安静！"医生厉声制止，"产妇不能激动！"

一阵剧烈的宫缩让秦雅弓起身子，发出痛苦的呻吟。崔明下意识抓住她的手，这次没有松开。

"用力！看到头了！"助产士喊道。

接下来的半小时像一场噩梦。秦雅在剧痛中尖叫，崔明的手被她掐得鲜血淋漓。当婴儿微弱的啼哭声终于响起时，崔明几乎虚脱。

"是个男孩！"助产士宣布，迅速将婴儿包裹起来。

崔明看向那个皱巴巴的小生命，心中五味杂陈——这不是他的孩子，却将冠以他的姓氏。

"让我看看..."秦雅虚弱地请求。

助产士正要递过婴儿，突然惊呼："不好！产妇大出血！"

一瞬间，产房乱成一团。医生大声下达指令，护士们匆忙奔走。秦雅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血色，监测仪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血库O型血不足！"一个护士喊道。

崔明站了出来："我是O型，抽我的。"

护士惊讶地看着这个浑身湿透的男人："您确定？您看起来状态也不好..."

"抽吧。"崔明卷起袖子，"多少都行。"

躺在采血椅上，崔明看着自己的血液通过透明软管流入血袋。奇怪的是，他并不感到愤怒或怨恨，只有一种奇怪的平静。也许这就是结局了——他用血偿还这段荒谬的婚姻，然后两不相欠。

"好了，400毫升够了。"护士拔出针头，"您需要休息，我去准备输血。"

崔明头晕目眩地坐在走廊长椅上，看着自己的血液被送进产房。十分钟后，一个护士匆匆走出来，神情紧张。

又过了两小时，医生终于出来宣布秦雅脱离危险。崔明长舒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一直紧绷的身体几乎僵硬了。

"孩子呢？"他问。

"在新生儿监护室，早产近六周，但生命体征稳定。"医生顿了顿，"崔先生，有个情况需要说明...关于孩子的血型。"

崔明的心猛地一沉。难道孩子有什么问题？

"孩子的血型是O型，RH阳性，和您完全一致。"医生说，"这在遗传学上..."

"不可能。"崔明打断他，"我不是孩子生物学上的父亲。"

医生和护士交换了一个眼神："这就奇怪了。从血型来看，您完全可能是孩子生父。如果要确认，需要做DNA检测..."

崔明脑中轰然作响。O型血...他和秦雅发生关系是在七个月前那次公司聚餐后，两人都喝醉了...算算时间，难道...？

"我想看看孩子。"他突然说。

在新生儿监护室，那个小小的生命躺在保温箱里，身上连着各种管线。崔明隔着玻璃凝视那张皱巴巴的小脸，试图找出自己的影子。可新生儿都长得差不多，他什么也看不出来。

"崔先生？"一个护士走过来，"您妻子醒了，想见您。"

秦雅的病房安静得能听见点滴声。她看起来虚弱不堪，但眼神清明。看到崔明，她嘴唇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又不敢开口。

"孩子...很健康。"崔明站在床尾，保持距离，"医生说，他是O型血。"

秦雅的眼睛瞪大了："O型？可是周正明明是AB型..."

"七个月前那次公司聚餐，"崔明缓缓说道，"我们...之后你记得吃过避孕药吗？"

秦雅的脸一下子红了："我...我以为安全期...而且后来周正说他结扎了，我就..."

两人陷入沉默。这个意外的可能性悬在空中，既不敢确认，又无法否认。

"我会做亲子鉴定。"崔明最终说，"如果是我的孩子，我想要抚养权。"

秦雅的眼泪夺眶而出："如果是你的，你会...原谅我吗？"

崔明没有回答，转身离开了病房。

接下来的日子像一场奇怪的梦。崔明请了长假，每天往返于医院和家之间。秦雅恢复得很快，但精神状况时好时坏。有时她会抱着孩子默默流泪，有时又会突然抓住崔明的手请求原谅。

亲子鉴定需要一周时间出结果。等待期间，崔明发现自己越来越频繁地去看那个小婴儿——崔乐，他们曾约定这个名字。孩子一天天变得饱满红润，偶尔睁开眼睛时，崔明总觉得在那双漆黑的眸子里看到了某种熟悉的东西。

出院前一天晚上，崔明带着熬好的鸡汤来到医院。秦雅正在喂奶，看到他进来，脸上闪过一丝惊喜。

"谢谢你来。"她轻声说，"我...我明天就能出院了。"

崔明点点头，放下保温桶："亲子鉴定结果明天出来。"

秦雅的手微微发抖："不管结果如何，我...我想告诉你，和你在一起的这几个月，是我生命中最安心的日子。"她抬起头，眼中含泪，"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的好，但如果...如果孩子真的是你的，能不能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

崔明看着这个曾经高高在上的女神，如今只是一个脆弱的新手妈妈。他想恨她，却发现自己早已心软。

"先等结果吧。"他说。

第二天，崔明独自去了鉴定中心。拿到那个牛皮纸信封时，他的手心全是汗。坐在医院花园的长椅上，他深吸一口气，拆开了信封。

鉴定报告最后一行的结论让他如遭雷击："经DNA比对，被检测人崔明与崔乐之间存在99.9999%的亲子关系概率。"

阳光突然变得刺眼，崔明眼前一片模糊。他反复读着那一行字，生怕自己看错。这个小生命，这个他们曾经约定名叫"崔乐"的孩子，竟然真的是他的骨肉！

回到病房，秦雅正焦急地等待着。看到崔明的表情，她似乎明白了什么，眼泪瞬间流了下来。

"是...是你的，对吗？"她哽咽着问。

崔明点点头，突然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女人——她欺骗了他，却也阴差阳错地给了他最珍贵的礼物。

出院那天，崔明突然对秦雅说："我想单独抚养孩子。"他说出了考虑多日的决定。

秦雅如遭雷击："不...求求你...我不能失去他..."

"你利用我，欺骗我，"崔明声音低沉，"凭什么认为我会让你继续参与孩子的生活？"

"因为我爱他！"秦雅几乎是喊出来的，"也因为我...我后来真的爱上了你！那天晚上不是意外，崔明！我喝得没那么多，我知道是你..."

崔明愣住了。他一直以为她把他当成了周正。

为了摆脱周正的纠缠，几天后，崔明带着妻儿在一个沿海小镇安顿下来。他们开了家小超市，日子平淡而充实。小家伙长得很快，已经会笑了，眉眼间越来越像他。

超市的玻璃窗上，雨水蜿蜒流下，模糊了内外的界限。路过的行人或许会看到里面一家三口的剪影，或许什么也看不清。生活就像这雨中的景象，永远充满未知与可能。

来源：华文原创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