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52,感冒发烧在医院输液,76岁母亲打12个电话:回来做饭

B站影视 电影资讯 2025-09-02 06:58 1

摘要:冰冷的液体顺着透明的管子,一滴,一滴,砸进我的血管。左手手背上,那根针头埋进去的地方,肿起一个小小的青包,像一座沉默的丘陵。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混合着身边人低低的咳嗽声,织成一张沉闷的网。我52岁了,林卫国,一家不大不小的国企里熬了半辈子的科长,此刻正因为一场突

【引子】

冰冷的液体顺着透明的管子,一滴,一滴,砸进我的血管。左手手背上,那根针头埋进去的地方,肿起一个小小的青包,像一座沉默的丘陵。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混合着身边人低低的咳嗽声,织成一张沉闷的网。我52岁了,林卫国,一家不大不小的国企里熬了半辈子的科长,此刻正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重感冒,躺在这里输液。体温表显示39度2,我的脑袋像一团被塞进开水里的棉花,混沌,胀痛。

口袋里的手机,是妻子苏晴半小时前给我掖好的,她说:“你睡会儿,我下去买点粥。”

它没让我睡成。

手机第一次震动时,我以为是苏晴。摸出来,屏幕上跳动着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名字——“妈”。我划开接听,有气无力地“喂”了一声。

“卫国啊,你死哪儿去了?还不回来做饭!”电话那头的声音,76岁,像一把生了锈的剪刀,咔嚓咔嚓地剪着我的耳膜。

“妈,我在医院,发烧了,在输液。”我的声音嘶哑,每个字都带着灼热的痛感。

“医院?去医院干什么?年轻人发个烧不是睡一觉就好了?矫情!我跟你爸以前发烧还下地干活呢!快点回来,我饿了,你爸也等着吃饭。”

“妈,我真的……”

“嘟…嘟…嘟…”她挂了。

我把手机扔在床头柜上,力气之大,让它撞在水杯上发出“哐当”一声。邻床的大叔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带着点同情。我闭上眼,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这只是开始,我知道的。

果然,不到十分钟,手机第二次震动起来。还是“妈”。

我没接。它就那么不知疲倦地响着,一遍,一遍,像一道催命符。整个病房的人都在看我。我窘迫得脸颊发烫,终于在铃声快要断掉的最后一秒按了静音。

世界清静了。但屏幕上,那个未接来电的红色标记,像一滴血,刺眼得很。

五分钟后,第三个电话。屏幕亮起,又暗下。

第四个。

第五个。

苏晴端着一碗小米粥回来时,看到的就是我死死盯着手机屏幕的样子。屏幕上,显示着【妈(8)】。第八个未接来电。

“又来了?”她把粥放在床头,声音压得很低,但里面的火气我听得一清二楚。

我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别管她!”苏晴的眉毛拧成一团,“你都这样了,还想怎么样?铁打的人也经不住这么折腾啊!”

她的话音刚落,手机又亮了。第九次。

苏-晴一把夺过手机,想关机。我拦住了她,“别,她找不到我会急。”

“她急?她急起来就要你的命!”苏晴眼睛红了,“林卫国,你清醒一点!你不是铁人!”

第十个电话,第十一个电话,接踵而至。它们像精准计算过的炮弹,一发一发,炸得我头晕目眩,五脏六腑都搅在一起。我感觉那冰冷的药水,已经压不住身体里的那股邪火了。

终于,在第十二个电话的震动中,我坐了起来。苏晴惊愕地看着我。

我用没扎针的右手,颤抖着,猛地拔掉了左手手背上的针头。一小股血珠涌了出来,迅速凝成一个深红色的点。

“你干什么!”苏晴尖叫起来。

我没理她,拿起手机,接通了第十二个电话。

“你到底回不回来!想饿死我们老两口是不是!”母亲的声音依旧尖利。

我深吸一口气,那股消毒水的味道呛得我一阵猛咳。咳完,我用尽全身力气,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量平稳。

“妈,”我说,“我回来。你把菜洗好,我马上……就回来做饭。”

【第一章:回家的路】

从医院出来,天色已经擦黑。初冬的冷风像刀子,刮在脸上生疼。我裹紧了苏晴硬给我套上的大衣,可那寒气还是从四面八方钻进来,直往骨头缝里渗。我的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深一脚,浅一脚,整个世界都在摇晃。

苏晴搀着我,一路上一言不发。她的沉默比任何责骂都让我难受。路灯一盏盏亮起,昏黄的光晕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又被下一盏灯无情地吞没。

“晴儿,”我开口,声音像砂纸磨过,“你别生气。”

她停下脚步,转头看我。路灯下,我能清晰地看到她眼里的失望和心疼,像两潭深不见底的水。“我不是气你,卫国。我是气我自己,没用,护不住你。”

一句话,说得我心里最柔软的地方针扎似的疼。我这个男人,52岁了,还要老婆来“护”。

回到家,一开门,一股饭菜馊掉的酸味混合着紧闭门窗的浊气扑面而来。客厅的灯没开,只有电视机屏幕闪着幽蓝的光,映着我爸坐在沙发上的轮廓,他正聚精会神地看着抗日神剧,对我们进门毫无反应。

我妈从厨房里探出头来,花白的头发乱蓬蓬的。她看到我,没有一丝一毫的关心,开口就是一句:“怎么才回来?蜗牛都比你快!菜都给你放在案板上了,赶紧的!”

我爸这时才回过头,含糊地说了句:“回来了啊。”然后又扭头看电视去了。

这个家,好像我不是生病刚从医院回来,而是翘班去外面玩了一下午。

苏晴的脸彻底冷了下来。她把我扶到沙发上,给我倒了杯热水,然后一言不发地走进厨房,把窗户全部推开。冷风灌进来,吹散了屋里的气味,也吹得我一个激灵。

我看着厨房案板上堆着的小青菜和一块冻得硬邦邦的猪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我妈就站在旁边,双手抱在胸前,像个监工。

“卫国,你坐着别动。”苏晴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决。她拿起菜刀,开始“哐哐哐”地剁那块冻肉。每一刀都像是砍在我的心上。

“你干什么!”我妈尖叫起来,“这是让他做的!你是客人吗?”

“妈,”苏晴停下刀,回头看着她,目光平静得可怕,“今天这顿饭,我来做。卫国病着,他需要休息。”

“他病什么病!不就是发个烧!我说了,矫情!”我妈的口头禅又冒了出来,“我们老林家,没有这么娇气的男人!”

我挣扎着想站起来,头重脚轻,一屁股又坐了回去。眼前阵阵发黑。

苏晴没再理她,继续切菜。那刀刃和砧板碰撞的声音,清脆,利落,像一场无声的宣战。我妈气得在原地打转,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反了,都反了……娶了媳妇忘了娘……”

我坐在沙发上,听着电视里“砰砰砰”的枪炮声,厨房里“哐哐哐”的切菜声,还有我妈那永不停歇的抱怨声,只觉得整个脑袋都要炸开了。我闭上眼睛,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个家,到底是怎么了?

【第二章:爆发的晚餐】

苏晴的手脚很麻利,半个多小时,三菜一汤就端上了桌。番茄炒蛋,青菜香菇,红烧肉,还有一个紫菜蛋花汤。都是我平常爱做的家常菜。

饭桌上,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我爸依旧是老样子,只顾埋头吃饭,仿佛桌上的风起云涌都与他无关。他这辈子就是这样,天塌下来都有我妈顶着,他只负责当个“好人”。

我妈用筷子在番茄炒蛋里扒拉了半天,夹起一块鸡蛋,放进嘴里,嚼了两下,“呸”的一声吐在了桌边的垃圾桶里。

“盐都放不匀,咸一块淡一块的,这菜是人吃的吗?”她斜睨着苏-晴,毫不客气地评价。

苏晴握着筷子的手紧了一下,但没说话,只是默默地给我夹了一筷子青菜。

我没什么胃口,强撑着喝了半碗汤。那温热的液体流进胃里,稍微驱散了些寒意。

“还有这肉,”我妈又开始对红烧肉指指点点,“烧得太烂了,一点嚼劲都没有。卫国做的就比你好,肥而不腻,入口即化。你啊,还得学!”

苏晴终于放下了筷子。她抬起头,看着我妈,很认真地问:“妈,您是不是觉得,这个家里,只有卫国会做饭,也只有他应该做饭?”

“那不然呢?他是我儿子!他不做谁做?你做?你做的能吃吗?”我妈的嗓门陡然拔高。

“他也是我丈夫。”苏晴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清晰无比,“他今天发着高烧,从医院拔了针头回来给您做饭。您关心过他一句吗?问过他难受不难受吗?”

“我……”我妈被问得一噎,随即恼羞成怒,“我养他这么大,让他做顿饭怎么了?天经地义!你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三道四?我们老林家的事,轮得到你插嘴?”

“外人?”苏晴忽然笑了,那笑容里满是悲凉,“是啊,我嫁到林家二十多年,给你们林家生儿育女,到头来,还是个外人。”

“你本来就是!”

“够了!”我终于忍不住,低吼了一声。这一声用尽了我全身的力气,吼完之后,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

就在我咳得喘不上气的时候,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画面。那是二十年前,我们的儿子林远刚出生不久。也是在这样一张饭桌上,我妈嫌弃苏晴奶水不好,让她喝油腻腻的猪蹄汤。苏晴喝不下去,吐了。我妈当场就摔了筷子,骂她“金贵”,骂她“不会当妈”。那时的我,也是这样,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最后只能懦弱地说一句“妈,她刚生完孩子,你少说两句”。

“家不是讲理的地方,是讲情的地方。可我们的情,早就在一次次的道理里磨没了。”这句话不知道怎么就从我脑子里冒了出来,像一句谶语。

我妈和我老婆还在对峙,她们的脸在我的视野里开始扭曲,变形。我爸终于抬起头,茫然地看着我们,嘴里还嚼着饭,含糊地说:“吵什么,吵什么,好好吃饭。”

“爸!”苏-晴带着哭腔喊了一声。

我感觉天花板在旋转,桌上的饭菜,他们的脸,全都变成了一团模糊的色块。耳边是“嗡嗡”的鸣响,像有一万只蜜蜂在脑子里筑巢。

我想站起来,想说“都别吵了”,可身体却不听使唤。我眼前一黑,整个人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这样也好,终于……可以清静了。

【第三章:病房里的秘密】

再次醒来,又是那熟悉的消毒水味。

我睁开眼,看到的是白色的天花板。苏晴正趴在我的床边,睡着了。她的眉头紧锁,眼角有浅浅的泪痕。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她脸上投下一片斑驳的光影,我看到她鬓角不知何时生出的几根白发,在阳光下格外刺眼。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住,又酸又胀。

我轻轻动了一下,她立刻就醒了。

“卫国,你醒了!”她又惊又喜,连忙按了床头的呼叫铃,“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我看着她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沙哑地问,“我妈……他们呢?”

苏晴的眼神黯淡了一下,她给我掖了掖被角,低声说:“我让他们先回去了。医生说你这是病毒性感冒加上劳累过度,需要静养。”

病房里一时间陷入了沉默。只有仪器“滴滴”的规律声响。

“对不起,晴儿。”我最终还是开口了。

“你跟我道什么歉。”她摇摇头,给我倒了杯水,“该说对不起的不是你。卫国,我们聊聊吧。”

我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

“我知道你孝顺,这么多年,你妈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从来没说过一个‘不’字。以前我觉得,这是你的优点,你重情义。可是现在,”她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我发现,你的‘孝顺’正在杀了你,也在杀了我们的家。”

“她是我妈。”我无力地辩解。

“我知道她是你妈!”苏晴的情绪有些激动,“可你也是我丈夫,是林远的爸爸!你有没有想过,你儿子看到你这样,他会怎么想?他以后会怎么对他的妻子?你妈今天能逼着你拔掉针头回家做饭,明天就能逼着他做更过分的事!这种‘孝顺’,它会遗传!”

她的话像一把锤子,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

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儿子林远打来的视频电话。苏晴帮我接通。

屏幕上出现了儿子年轻而焦急的脸。“爸!你怎么样了?妈都跟我说了。你怎么又住院了?”

“没事,小感冒。”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爸,你别骗我了。”林远的声音很严肃,“奶奶是不是又……为难你了?”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

“爸,你听我说。”林远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你和我妈,才是我最亲的人。奶奶固然要孝顺,但不能没有底线。如果她的要求是以牺牲你的健康和我们家庭的和睦为代价,那这种‘孝’,不要也罢!”

我愣住了。我一直以为,在儿子眼里,我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却没想到,我的懦弱和妥协,他全都看在眼里。

挂了电话,我久久不能平静。

苏晴握住我的手,她的手心很凉。她犹豫了很久,才轻声说:“卫国,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你说。”

“我感觉……妈有点不对劲。”

“我知道,她脾气越来越……”

“不,我说的不是脾气。”苏晴打断我,“是别的事。你还记得吗,上个月我们回去吃饭,她非说自己把养老金存折放在床头柜了,怎么也找不到,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骂我们是贼。结果呢?结果第二天我帮她收拾房间,在米缸里找到了。”

我皱起眉,这件事我记得。当时只觉得是她老糊涂了。

“还有,”苏晴继续说,“她以前做饭,盐放得准得很。可最近几次,不是咸得发苦,就是淡得没味。你今天回去,看到厨房了吗?她把酱油瓶和醋瓶摆在一起,盖子都弄混了。还有,她最爱干净,以前家里地板一天擦三遍。可昨天我去看她,阳台上晾的衣服,有两件都掉地上了,她好像根本没看见。”

一件件小事,从苏晴嘴里说出来,像一根根针,扎进我的脑子。

“最让我觉得不对劲的,”苏-晴的声音压得更低了,“是前天,我看到她一个人在小区里,对着一棵树说话。她说,‘老头子,你等等我,我买完菜就回来’……”

我爸,明明每天都在家看电视。

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第四章:米缸里的存折】

我在医院又住了一天院,苏晴说什么也不让我提前出院。第二天下午,我感觉身体好了大半,便执意回了家。苏晴没拦我,只是说:“我陪你一起去看看。”

我们没有直接回自己家,而是去了我爸妈住的老房子。

站在那扇熟悉的门前,我竟然有些迟疑。钥匙插进锁孔,转动,发出“咔哒”一声。这声音,我听了半辈子,今天却觉得格外刺耳。

屋里和我晕倒那天一样,昏暗,气味混浊。我爸依然雷打不动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声音开得震天响。看到我们,他只是抬了抬眼皮,“哦,回来了。”

我妈不在客厅。

“妈呢?”我问。

“厨房呢。”我爸指了指。

我和苏晴对视一眼,走向厨房。厨房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刺啦刺啦”的声音。我推开门,眼前的景象让我和苏-晴都愣住了。

我妈正站在灶台前,锅里烧着油,已经开始冒青烟了。而她,却拿着一个土豆,在水龙头下一遍一遍地冲洗,嘴里还念念有词:“要洗干净,卫国爱吃干净的……”

她根本没注意到那口已经快要烧着的锅!

“妈!”我一个箭步冲过去,关掉了煤气。苏晴赶紧打开抽油烟机和窗户。

我妈被我的举动吓了一跳,茫然地看着我,“卫国?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她手里的土豆“咕咚”一声掉在地上。

“妈,锅都快烧着了!”我心有余悸。

“烧着了?”她疑惑地看了看锅,又看了看我,眼神里一片混沌,“哦……我忘了。”

忘了。又是忘了。

苏晴不动声色地拉着我妈走出厨房,让她在客厅坐下,给她倒了杯水。我则留在厨房,看着一片狼藉的灶台,心里五味杂陈。我拉开米缸,果然,在一个角落里,摸到了一个硬硬的塑料封皮。是我妈的养老金存折。

我走回客厅,把存折递给我妈。“妈,你的存折,在米缸里。”

她接过去,翻来覆去地看,好像不认识一样。“是吗?我怎么放那儿了……”

这时,我注意到她放在茶几上的手机,是林远前年给她买的智能手机。屏幕上是一个小游戏的界面,那种最简单的连连看。她显然是玩到一半,退不出来了,整个屏幕卡在那里。

我拿起手机,帮她退出游戏,回到了主界面。她凑过来看,眼神里充满了对这个小小方块的陌生和畏惧。

“这东西,太难了……”她小声嘟囔着,“远儿教了我好几遍,我就是记不住。点一下这里,又忘了那里……”

那一刻,我忽然想起了苏晴说的话。她在小区里对着树说话,她把存折放进米缸,她忘了关火,她记不住怎么用手机……

我试探着问:“妈,你最近是不是老忘事儿?”

一句话,像点燃了火药桶。

她立刻警惕地抬起头,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恢复了往日的尖刻。“我好得很!你少咒我!我记性比你好!你小时候调皮捣蛋,哪次不是我揪着你耳朵抓回来的?我都记得!”

“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就是那个意思!”她激动地站起来,指着我,“你们是不是嫌我老了,没用了,想把我甩掉?我告诉你们,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这个家就还是我说了算!你,林卫国,你是我儿子,你就得听我的!”

她的口头禅“你懂什么?”在嘴边盘旋,最后却化成了一句颤抖的“你们……你们都想欺负我……”

看着她激动得发抖的身体和那双充满恐惧与戒备的眼睛,我终于明白了。

她的专横,她的控制,她的无理取闹,那十二个夺命连环call……或许都不是出于恨,也不是出于所谓的“理所当然”。

那是一种巨大的,无法言说的恐惧。

她在害怕。害怕自己被世界抛弃,害怕自己忘记一切,害怕失去在这个家里唯一的价值感——掌控我。做饭,这个她重复了一辈子的动作,是她对抗遗忘的最后一道防线。而我,是她确认自己还“有用”的唯一坐标。

【第五章:无声的对峙】

我决定带我妈去医院做个检查。

这个决定,像是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炸弹。意料之中,我妈强烈反对。

“我没病!要去你们去!我身体好得很,能吃能睡,比你们年轻人都强!”她把家里的门反锁,谁叫也不开。

我和苏晴在门外束手无策。我甚至叫回了正在准备期末考试的儿子林远。我们一家三口,站在那扇紧闭的门前,像三个犯了错的孩子。

“爸,妈,这样不行。”林远比我想象的要冷静,“得想个办法。”

最后,我们用了最“不孝”的办法。我找来了我爸的弟弟,我的二叔,也是我妈唯一还肯听几句话的人。我们骗她说,是社区组织老年人免费体检,不去名额就作废了。

她半信半疑,但在二叔的连哄带骗下,总算同意了。

去医院那天,她穿上了自己最好的一件呢子大衣,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像要去参加什么重要的宴会。一路上,她都紧绷着脸,不和我们说一句话。

在神经内科的诊室里,医生问她问题,她都回答得很大声,仿佛声音大就能证明自己没问题。

“老人家,今天几号啊?”

“我哪记得这个!我又不上班!”

“您儿子叫什么名字?”

“林卫国!我生的!我还能忘了?”她瞪了我一眼。

“您家里住几楼?”

“五楼!没电梯!我天天自己爬!”

……

医生让我带她去做一个头部核磁共振和一个记忆量表测试。等待结果的时候,我们坐在医院长长的走廊里。苏晴去缴费了,林远陪着我妈。我借口去洗手间,一个人站在窗边,看着楼下车水马龙。

我的心乱成一团。就在这时,我的脑海里,毫无征兆地浮现出另一幅画面。

那是我上小学的时候,大概七八岁。我爸常年胃不好,有一次半夜里犯了急病,疼得在床上打滚。那个年代,没有电话,救护车也不方便。我妈,那个身高不到一米六的瘦弱女人,二话不说,把我爸背到了背上。

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个夜晚。我跟在后面,哭着,跑着。冬夜的巷子里没有路灯,只有月光。我妈背着比她高大的男人,一步一步,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镇上的卫生院走。她的喘息声,像一个破旧的风箱,在寂静的夜里拉得很长,很长。

到了卫生院,她累得直接瘫倒在地上。可她顾不上自己,立刻就去敲医生的门,办手续,抓药。整个晚上,她像一个不知疲倦的陀螺,一个人撑起了一片天。

从那天起,在我心里,我妈就是无所不能的。她强势,她说了算,她掌控着家里的一切。我以为那是她的性格。

直到今天,我才模糊地意识到,那或许不是她的性格,而是生活硬塞给她的铠甲。因为她背后空无一人,所以她必须强悍。她的掌控欲,是她唯一的安全感。

“爸。”林远的声音把我从回忆里拉了回来。

我回过神,看见他站在我身后。

“爸,奶奶她……其实很害怕。”儿子看着我,眼神里有超越他年龄的成熟,“刚才在走廊里,她偷偷问我,‘远儿,我是不是……要变傻了?’”

我的眼眶,一下子就酸了。

拿到检查结果的那一刻,我的手在抖。诊断报告上,那几个字像烙铁一样烫眼:【阿尔茨海默病,早期】。

我们谁也没有说话。回到家,我妈大概是猜到了什么,她一言不发地走进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晚饭时,她没有出来。我敲了敲门,没反应。我推开门,她正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个相框。是我爸年轻时的黑白照片。

她没有看我,只是低着头,对着照片自言自语,声音轻得像梦呓:

“老头子,我好像……要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我怕……怕有一天,我忘了卫国是谁……忘了远儿是谁……”

“我怕……我把自己给丢了……”

那一刻,这个强势了一辈子的女人,终于卸下了所有的伪装。她不是那个无理取闹的母亲,不是那个尖酸刻薄的婆婆,她只是一个害怕被世界遗忘的,无助的老人。

客厅里,苏晴和林远站在门口,眼圈都红了。我爸也难得地从电视机前抬起头,怔怔地看着房间里的妻子。

整个屋子,寂静无声。那份迟到了几十年的理解,终于在此刻,以一种最沉重的方式,降临在这个家里。

【第六章:厨房里的新规矩】

生活,并没有因为一张诊断书而停止。它只是换了一种面目,继续向前。

家里的气氛变了。争吵和抱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小心翼翼的温柔和耐心。

我辞掉了国企那个熬了半辈子的科长职位,办了提前退休。苏晴第一个支持我。她说:“钱什么时候都能赚,但时间没了就真的没了。”

我成了我妈的“全职儿子”。

我做的第一件事,是改造她的厨房。我买来各种颜色和形状的标签贴,在所有的瓶瓶罐罐上都写上大大的字。【盐】、【糖】、【酱油】、【醋】。我还画了简单的画,盐的标签上画个咸鸭蛋,糖的标签上画块糖果。

我妈像个好奇的孩子,跟在我身后看我忙活。她会拿起一个瓶子,看半天,然后问我:“卫国,这个……是画的什么?”

“妈,这是醋,画的是饺子,吃饺子要蘸醋。”我耐心地解释。

“哦……醋……”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我还买了一个小白板,挂在厨房最显眼的位置。每天早上,我会在上面写下今天要做什么菜,步骤一二三,写得清清楚楚。

“妈,今天我们做番茄炒蛋。”我会拉着她的手,指着白板念给她听,“第一步,洗番茄。第二步,打鸡蛋……”

然后,我就拉着她的手,教她做。就像小时候,她教我写字一样。

我会握着她的手,让她感受切番茄的力道。我会扶着她的胳膊,让她把鸡蛋打进碗里。她的动作很笨拙,常常会把蛋液洒得到处都是。我也不恼,拿块抹布擦掉就是了。

有一次,她把盐当成了糖,一整勺放进了锅里。我尝了一口,咸得发苦。

“妈,今天这菜……有点咸。”我说。

她紧张地看着我,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我笑着又加了两个番茄进去,然后对她说:“没事,妈,番茄多了,更下饭。”

苏晴也变了。她不再对我妈冷眼相对。她会买很多颜色鲜艳的衣服给我妈穿,说老人穿亮色精神。她会下载很多老歌在手机里,陪着我妈一起听。有时候,我妈听着听着,就会跟着哼起来,虽然调子不准,但脸上的表情是舒展的。

最让我意外的,是我爸。

他不再整天守着电视了。他会拄着拐杖,陪我妈在小区里散步。他走得很慢,迁就着她的步子。他话不多,但会一直牵着她的手,紧紧地。

有天下午,我看到他俩坐在小区的长椅上。我爸正拿着一本旧相册,指着照片,一遍一遍地对我妈说:“这个是你,年轻的时候,最好看。”“这个是我,那时候头发还多呢。”“这个是卫国,小时候,最调皮。”

我妈就靠在他的肩膀上,安静地听着,像个听故事的小女孩。阳光暖暖地洒在他们花白的头发上,那一刻,岁月静好得不像话。

当然,也有不好的时候。

她会突然发脾气,把刚做好的饭菜扫到地上,说我们要在饭里下毒害她。她会半夜里突然跑出门,说要回自己“真正的家”。她会指着苏晴,叫她“姐姐”。

每当这时,我们能做的,只有抱着她,一遍遍地告诉她:“妈,没事的,我们都在这儿。这里就是你的家。”

我的“懦弱”,我的“没底线”,我那半辈子都无法对她说出的“不”字,在此刻,竟然都成了最有效的良药。因为只有我,能承受她所有的混乱和遗忘。

一天傍晚,我和她一起在厨房做饭。那天她状态很好,我们做的是她最拿手的红烧肉。我负责切肉,她负责放调料。

肉在锅里“滋啦滋啦”地响着,满屋子都是香味。她忽然停下手,转头看着我,眼神清澈得像个孩子。

她叫我:“卫国。”

“哎,妈。”我应着。

“今天这菜……”她顿了顿,很认真地说,“酱油,好像放多了。”

我愣住了。有多久,没听到她用这样清晰的条理跟我讨论一道菜了?

我看着她,她也看着我。在那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了从前的那个她,那个精明能干,能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的母亲。

我们俩对视着,忽然都笑了。我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那锅酱油放多了的红烧肉,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美味的一道菜。

【第七章:回家的路】

时间,是最不动声色的流沙。转眼,又是三年。

我妈的病,在一天天加重。她已经认不出我们大多数人了。她常常会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问我:“这个老太太是谁?”

但她还记得一些东西。

她记得厨房里每个瓶瓶罐罐上的画。她看到咸鸭蛋,就知道是盐。看到糖果,就知道是糖。

她记得我手心的温度。每次我牵着她,她都会很安心。

她还记得一首歌。那是一首很老的童谣,我小时候她经常唱给我听。“月光光,照地堂……”她常常一个人坐在阳台的摇椅上,轻轻地哼唱,调子断断续-续,但从不曾忘记。

林远大学毕业后,留在了我们这个城市。他每个周末都会回来,陪奶奶说话。虽然奶奶已经不知道他是谁了,但她很喜欢这个“总来看我的年轻人”。

林远会给她读报纸,虽然她听不懂。他会给她讲大学里的趣事,虽然她没有反应。他还会陪着我,一起在厨房里,做她曾经最爱吃的菜。

今天,是冬至。按照北方的习俗,要吃饺子。

厨房里,我们一家人都在。苏晴和面,我和林远调馅儿。我妈就坐在旁边的小凳子上,手里捏着一小块面团,安静地看着我们。我爸则在客厅里,把电视声音调得很小,时不时地朝厨房望一眼。

“爸,奶奶以前最喜欢什么馅儿的饺子?”林远一边剁着白菜,一边问我。

“白菜猪肉,加点虾皮。”我说,“她总说,这样鲜。”

我把调好的馅料端到我妈面前,让她闻闻。“妈,香不香?是你最喜欢的味道。”

她凑近闻了闻,脸上露出一丝迷茫的笑容。

我们开始包饺子。我包一个,就放在她面前的盖帘上。她看着,也学着我的样子,把手里的面团捏来捏去,但怎么也捏不成饺子的形状。

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照在她的脸上,她的银发像一层柔软的霜。她的手,那双曾经为我洗衣做饭,为我撑起一片天的手,如今布满了皱纹和老年斑,正笨拙地和一小块面团较劲。

我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也是在这样的一个冬日,她教我包饺子。那时她的手是那么灵巧,我的手是那么笨拙。

如今,一切都反过来了。

饺子下锅,在沸水里翻滚,像一个个白白胖胖的元宝。

饭桌上,我夹起一个饺子,吹了吹,小心地喂到我妈嘴边。她张开嘴,慢慢地吃下。

“好吃吗,妈?”我问。

她没有回答,只是看着我,慢慢地咀嚼。忽然,她浑浊的眼睛里,好像有了一点光。她抬起手,颤颤巍巍地,摸了摸我的脸。

她的嘴唇动了动,发出一个模糊的音节。

“……国。”

虽然不清晰,但我听懂了。是“卫国”的“国”。

我的眼泪,在那一刻,再也忍不住了,大颗大颗地砸在饭桌上。苏晴握住了我的手,林远递过来一张纸巾。我爸转过头去,用手背抹了抹眼睛。

我花了半辈子想逃离她的掌控,却在最后发现,那根拉着我的线,其实也是我回家的路。她用前半生的强悍为我搭建了一个家,又用后半生的遗忘,教会了我什么是真正的家。

家,不是一个讲理的地方,也不是一个讲情的地方。家,是一个你无论走了多远,犯了多少错,变成了什么样,都愿意等你回来,给你做一顿热饭的地方。

我抬起头,擦干眼泪,对我妈笑了笑。

“哎,妈,我在这儿呢。”

窗外,天色渐晚,万家灯火,一盏盏亮了起来。我知道,这条回家的路,我会陪着她,一直走下去。无论她还记不记得,我都会牵着她的手,告诉她:

“妈,别怕,我们回家。”

来源:直爽麻酱d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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