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厨房抽油烟机转得嗡嗡响，我颠着锅铲炒最后一道青椒炒肉，油星子溅在手腕上，烫得人直缩手。转身时就见陈美兰倚在门框边，食指和拇指捏着我换下来的灰袜子，像捏着什么烫手山芋。
厨房抽油烟机转得嗡嗡响，我颠着锅铲炒最后一道青椒炒肉，油星子溅在手腕上，烫得人直缩手。转身时就见陈美兰倚在门框边，食指和拇指捏着我换下来的灰袜子，像捏着什么烫手山芋。
"李航，这袜子泡三天了吧？"她扬了扬手里的袜子，袜尖还粘着前天油泼面溅的红辣子，"洗衣机就在阳台，多走两步能累瘫？"
我舀了勺汤尝咸淡，被她的话呛得直咳嗽："上周不是说过？我加班到十点，倒头就睡......"
"少拿加班当借口！"她"哐当"一声把袜子甩进水槽，不锈钢盆震得跳起来，"上个月你只加了三次班，剩下的晚上都窝沙发打游戏！"
我盯着她泛红的眼尾，突然想起三个月前领证那天。她穿着我送的淡蓝衬衫裙，在民政局门口攥着我的手，指节都泛白了："航子，我没妈，以后你就是我最亲的人。"
那时候的陈美兰多好哄啊。我忘记纪念日，她翻出手机里存的餐厅优惠券，眼睛弯成月牙："正好省得排队，多好。"我加班错过约会，她拎着保温桶来公司，掀开盖子是咕嘟冒泡的番茄牛腩，说"你同事看我眼神都羡慕，我可骄傲了"。
可搬进两居室后，她像换了个人。上周我把脏外套搭沙发扶手，她能念叨半小时"衣服要挂衣柜"；前天点奶茶没问她口味，她当场把半杯杨枝甘露倒进马桶，眼眶发红："你根本不在乎我喝不喝西米。"
"青椒炒肉好了。"我把菜重重磕在桌上，"嫌我做得不好，明天你自己做。"
她没接话，低头扒饭，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影子。我瞥见她碗里的饭堆得像小山，突然想起恋爱时她总说"我吃半碗就饱"，现在却把我妈寄来的土鸡蛋全煮了，说"要补蛋白质"。
半夜被尿憋醒，摸黑去客厅找水喝，就见阳台亮着暖黄的小夜灯。陈美兰蜷在折叠椅上，膝盖摊着本旧相册，手机冷光映得她脸发白。
"大半夜不睡觉？"我揉着眼睛走过去，她手忙脚乱要合相册，我瞥见一张泛黄照片——穿碎花裙的女人抱着扎羊角辫的小丫头，身后是老城墙根的梧桐树。
"是我妈。"她声音闷闷的，指尖轻轻抚过照片里女人的脸，"我十岁那年，她得急病走了。我爸第二年再婚，阿姨带了个儿子来，家里零食永远只够分一份。"
我蹲下来，看见相册里还有张大学毕业照，她站在最后一排，嘴角咧得比谁都大。"那时候我租隔断间，冬天水管冻住，我端着盆去公共厕所接水，路过客厅听见阿姨跟我爸说'美兰一个丫头，读什么大学'。"她吸了吸鼻子，"我就想，以后要是有个家，我得把所有没得到的，都从爱人身上要回来。"
我突然想起上周六。她非拽我去超市，在保鲜柜前挑了十分钟排骨："要挑带脆骨的，我妈以前总给我炖。"还有前天下班，她翻出我大学旧日记本，指着"今天和小薇去看电影"那页追问"小薇是谁"，我说是隔壁班同学，她却盯着那行字看了半宿。
"你最近总折腾我，就为这个？"我握住她冰凉的手。
她猛地抬头，眼里水光直晃："我也不想这样！可我总怕......怕你哪天就烦了，像我爸那样。你谈恋爱时对我越好，我越慌——哪有人会一直对另一个人好啊？"她把相册贴在胸口，"所以我故意挑刺，故意找碴，就想看看你会不会哄我。你上周吼我'能不能别作'，我躲厕所哭了半小时；可昨天你蹲下来帮我系松掉的鞋带，我又高兴得想掉眼泪......"
我喉咙发紧，想起昨天早上。她蹲在玄关换鞋，运动鞋带散成两缕，我顺手帮她系了个蝴蝶结。她低头看了半天，轻声说"真好看"，我当时只当她夸鞋带系得好，现在才懂那是她藏起来的欢喜。
"美兰。"我把她从椅子上抱起来，"你记不记得去年冬天？你发39度烧，我背你去社区医院，路上你迷迷糊糊说'我冷'，我把羽绒服脱了裹你身上，自己冻得直打摆子。"她埋在我颈窝点头，"那时候我就想，只要你在我身边，折腾一辈子都行。"
她突然笑了，带着鼻音："那明天开始，我要折腾你早起给我买热豆浆，折腾你周末陪我去公园拍花，折腾你......"
"折腾我给你妈上坟时多买束百合。"我接话，"你说过她最爱香水百合。"
她的眼泪湿了我睡衣领口："李航，我以前总觉得被爱是需要证明的。现在才知道，原来最好的证明，就是我敢在你面前，把所有不安都摊开了。"
晨光透过纱帘漫进来时，我听见她均匀的呼吸。床头放着她昨晚翻的相册，最上面那张新照片是我们的结婚照——她穿着白纱，我西装革履，背景是民政局门口那棵老槐树。
今天早上我主动泡了袜子，还把她的拖鞋摆成并排的小鸭子。她起床看见，眼睛亮得像星星："你今天怎么这么乖？"
我捏了捏她的脸："我老婆折腾我，那是看得起我。"
她踮脚亲我嘴角，转身去厨房煮豆浆。豆浆机的嗡鸣声里，我突然想起邻居张婶说的话："小两口过日子，最怕一个闷头忍，一个不敢要。"
现在我懂了，陈美兰的折腾不是麻烦，是她递过来的、带着温度的钥匙——她把藏在骨缝里的不安，拆成了鸡毛蒜皮的小要求，等我一一接住，再拼成属于我们的、踏踏实实的幸福。
你说，这世上哪有什么平白无故的折腾？不过是有人把藏在骨头里的不安，拆成了鸡毛蒜皮来问你要糖。要是哪天她不折腾了，你是该高兴，还是该慌呢？
来源：小西一起追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