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苏晚晴坐在妆镜前,铜镜里映出的脸庞素净,眉眼温婉,像一幅褪了色的水墨山水。她嫁入定北将军府已有三年,夫君顾凛川是当朝赫赫有名的战将,常年驻守边关,夫妻二人聚少离多,情分比这镜中的水银还要浅薄。
苏晚晴坐在妆镜前,铜镜里映出的脸庞素净,眉眼温婉,像一幅褪了色的水墨山水。她嫁入定北将军府已有三年,夫君顾凛川是当朝赫赫有名的战将,常年驻守边关,夫妻二人聚少离多,情分比这镜中的水银还要浅薄。
丫鬟忍冬为她梳着发,嘴里却忍不住念叨:“二夫人,今日大夫人又得了西域进贡的上好琉璃盏,老夫人都夸那盏子衬大夫人的手,晶莹剔透,好看得紧。”
苏晚晴的手微微一顿,眼睫垂下,遮住了眸中的情绪。
大夫人,摩耶,顾凛川的长嫂,是兄长顾清辞从西域带回来的异族美人。她有着火焰般炙热的红发,海水般湛蓝的眼眸,性子热烈奔放,像一团永不熄灭的火,刚一入府,便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整个京城,整个顾家,都为她痴迷。
相比之下,出身书香门第、规行矩步的苏晚晴,就像是花园里最不起眼的那一丛茉莉,安静地开着,无人问津。
【又是这样。】苏晚晴在心中轻轻一叹,【三年来,耳朵里听到的,眼睛里看到的,全是关于大嫂摩耶的。她会跳西域最迷人的舞蹈,会唱草原上最辽远的歌,就连她那带着异域口音的官话,在旁人听来都别有一番风情。而我呢?我只会管家、算账、刺绣、烹茶,这些事,做得再好,也不过是‘本分’二字。】
“二夫人,您别往心里去,”忍冬见她沉默,连忙安慰道,“大夫人那些不过是些新奇玩意儿,咱们二夫人这份沉稳端庄,才是当家主母的气度。”
苏晚vering晚晴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笑:“我省得。”
她怎会不知,这些安慰的话,连忍冬自己都不信。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喧哗,夹杂着清脆如银铃般的笑声。不用看也知道,是大夫人摩耶来了。
房门被推开,一道火红的身影闯了进来,摩耶穿着一身绣着金线的胡服,腰间系着一串小巧的银铃,走动间叮当作响。她蓝色的眼睛像最纯净的宝石,看到苏晚晴,便热情地张开双臂。
“晚晴!快来看我新得的宝贝!”她不由分说地拉起苏晚晴的手,将一只流光溢彩的琉璃盏塞进她手里。
那盏子确实漂亮,在光下折射出梦幻般的光晕。可苏晚晴的目光,却落在了摩耶手腕上那串赤金缠丝的镯子上。那是前日宫中赏赐下来的,太后亲口说,只有摩耶这样雪白的皓腕,才配得上这镯子的艳色。
而她苏晚晴,作为同样受赏的将军府二夫人,得到的是一匹素雅的云锦。
**云泥之别,高下立判。**
“好看吗?”摩耶期待地看着她,像个炫耀玩具的孩子。
“好看。”苏晚晴的声音很轻,她将琉璃盏小心地放回锦盒中,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也像是在安放自己那颗同样易碎的心,“大嫂的眼光,向来是最好的。”
摩耶似乎没听出她话里的疏离,依旧兴高采烈地说着:“清辞说,这盏子是仿着我们家乡圣湖的颜色烧制的,看到它,就像看到了故乡的天空。”她说着,湛蓝的眼眸里泛起一丝乡愁,但很快又被笑容取代,“对了,凛川是不是快回来了?我听下人说,北境大捷,他不日就要班师回朝了!”
顾凛川。
听到这个名字,苏晚晴的心像是被一根细细的针扎了一下,不很疼,却密密麻麻地泛起酸楚。
她的夫君,顾凛川。
一个只在成婚之夜、年节家宴和寥寥数封家书中出现过的名字。
她甚至快要记不清他的模样了,只记得他很高,肩膀很宽,身上总带着一股风沙与金戈铁马的凛冽气息。他不爱笑,眼神像边关的夜空,深邃而冰冷。
府里的人都说,二将军顾凛川,是个天生的将才,冷心冷情,不近女色。成婚三年,他在家中的时日屈指可数,与她这个妻子,更是形同陌路。
也有人私下里议论,说二将军之所以不愿归家,是因为家里这位二夫人,实在太过寡淡无趣,远不如大夫人那般明艳动人,能歌善舞。
甚至有一次,她亲耳听见两个洒扫的婆子在角落里嚼舌根。
“要我是二将军,我也喜欢大夫人那样的。你看她笑起来,整个园子都亮了。”
“可不是嘛,听说二将军未娶妻时,也常跟在大公子身边,与当时还未出阁的大夫人一同谈天说地呢。”
“啧啧,可惜了,这天仙般的美人儿,成了自己的嫂子……”
后面的话,苏晚晴没有再听下去。她落荒而逃,心口像是被灌满了冰冷的冬水。
原来,她不仅是一个乏味的妻子,还是一个夺走了他“白月光”的障碍吗?
【顾凛川……他心里的人,也是摩耶吗?】这个念头一旦生根,便如藤蔓般疯长,缠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是啊,快回来了。”苏晚晴压下心头的翻涌,对摩耶勉强笑了笑,“大嫂消息灵通。”
摩耶浑然不觉,拍了拍她的肩膀:“那敢情好!到时候咱们可要好好庆祝一番!我让厨房准备我们西域的烤全羊,保管凛川喜欢!”
她说完,又像一阵风似的跑远了,留下满室叮当的铃声和苏晚晴落寞的身影。
忍冬看着自家主子苍白的脸色,心疼地劝道:“夫人,您别听大夫人瞎说。将军是中原人,怎会喜欢那膻味重的烤羊。他爱吃的,是您亲手做的松鼠鳜鱼和冰糖肘子。”
苏晚晴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微光。是啊,她记得的。那是他们成婚后唯一一次团圆的家宴上,他一个人,几乎吃光了那两盘菜。
或许……或许他并没有那么讨厌她。或许他只是……不善言辞。
这个念头给了她一丝慰藉。
七日后,顾凛川班师回朝。
皇帝大悦,于宫中设宴款待,顾家作为功臣之家,自然全员出席。
苏晚晴换上了宫中赏赐的那匹云锦制成的衣裙,依旧是素雅的月白色,裙摆上用银线绣着细碎的兰草,走动间,仿佛有月光在流淌。她依旧未施粉黛,只在鬓边簪了一支白玉簪。
当她出现在顾家众人面前时,所有人的目光都只是在她身上短暂停留了一瞬,便立刻被另一道身影吸引了过去。
摩耶今日穿了一身火红的舞裙,裙摆层层叠叠,镶满了细小的宝石,在灯火下熠熠生辉。她化了精致的妆容,眼角用金粉勾勒出神秘的图腾,蓝色的眼眸愈发显得深邃迷人。
她就像一颗最耀眼的红宝石,而苏晚晴,只是一块温润却不起眼的白玉。
老夫人拉着摩耶的手,笑得合不拢嘴:“好孩子,今天可要让那些宫里的贵人们好好瞧瞧,我们顾家的儿媳是何等风采!”
顾清辞站在一旁,眼中满是痴迷与骄傲。
苏晚晴安静地站在角落,像一个局外人。
直到一道沉稳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她回头,撞进了一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
顾凛川回来了。
他比三年前更加高大挺拔,褪去了青涩,一身玄色铁甲换成了墨色锦袍,更显得肩宽腰窄,气势逼人。岁月和战场的风霜在他脸上刻下了几道细微的痕迹,非但没有减损他的俊朗,反而增添了成熟男子的魅力。
他的目光从苏晚晴脸上一扫而过,没有停留,径直走向前方的家人。
“母亲,大哥。”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久经沙场的疲惫。
“凛川!”老夫人和顾清辞都激动地上前。
一家人其乐融融,嘘寒问暖。摩耶也热情地迎上去,递上一杯热茶,用她那独特的口音笑道:“凛川,欢迎回家!你可比上次见面时更威风了!”
顾凛川看着她,那张素来冷峻的脸上,竟也露出了一丝极淡的笑意,他点了点头:“大嫂。”
那一瞬间,苏晚晴觉得自己的心,又被狠狠地刺了一下。
她站在原地,手脚冰凉。他是她的丈夫,可他回家,却没有看她一眼,没有与她说一句话。他的第一声问候,他那难得的笑容,都给了别人。
【原来,那些婆子说的,都是真的。】
她像个提线木偶,跟着顾家人一同上了马车,进了皇宫。
宫宴之上,歌舞升平,觥筹交错。
顾凛川作为今日的主角,自然是众人瞩目的焦点。他坐在那里,身姿笔挺,不苟言笑,对旁人的奉承只是淡淡点头回应。
苏晚晴坐在他身侧,两人之间隔着半尺的距离,仿佛隔着千山万水。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草药味,应该是战场上留下的旧伤。
【他受伤了吗?伤得重不重?】她心中担忧,却不敢开口询问。他们之间,早已没有了寻常夫妻间的温存与关切。
酒过三巡,皇帝兴致高昂,对顾老夫人笑道:“听闻顾大夫人才艺双绝,不如今日就让朕与众卿开开眼界?”
摩耶毫不怯场,落落大方地起身行礼,然后在殿中翩翩起舞。
她的舞姿热烈奔放,充满了异域风情,每一个旋转,每一个跳跃,都像是一朵盛开的火焰玫瑰,瞬间点燃了整个大殿的气氛。满座的王公贵族都看呆了,赞叹声不绝于耳。
苏一ering晚晴看着场中那个光芒四射的女人,又悄悄地瞥了一眼身旁的顾凛川。
只见他手持酒杯,目光专注地看着场中起舞的摩耶,眼神里是她从未见过的……欣赏与专注。
那一刻,苏晚晴觉得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又涩又苦。她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灼烧着她的喉咙,也灼烧着她的心。
一舞毕,满堂喝彩。
摩耶微笑着行礼,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珠,更显得她肌肤胜雪,妩媚动人。
皇帝龙颜大悦,赏赐了无数珍宝。
宴会的气氛被推向了高潮,所有人都围着摩耶,称赞她,羡慕她。
苏晚晴觉得有些透不过气,便借口更衣,独自一人走出了大殿。
晚风微凉,吹散了她脸上的燥热,却吹不散心头的烦闷。她沿着宫中的长廊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一处僻静的御花园。
月色如水,洒在亭台楼阁之上,静谧而美好。
她站在一株桂花树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想将那些不该有的情绪都压下去。
【苏晚晴,你到底在期待什么呢?三年前你就该明白的。你与他,不过是一场家族联姻,一场各取所需的交易。他需要一个安分守己的妻子替他孝敬母亲、打理后院,而你需要顾家的权势来庇护你那日渐衰败的娘家。这本是一场公平的交易,你不该有怨言的。】
她闭上眼,努力说服自己。
可心,还是会痛。
“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
一个低沉的男声在身后响起,吓了她一跳。
苏晚晴猛地回头,看见顾凛川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不远处,月光勾勒出他冷硬的轮廓。
“将……将军。”她有些慌乱地行礼。
顾凛川看着她,眉头微皱:“里面那么热闹,你躲到这里来,是觉得无趣?”
他的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却让苏晚晴觉得像是在质问。
她低下头,轻声道:“臣妾只是觉得有些闷,出来透透气。”
顾凛川没有再说话,两人之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苏晚晴紧张得手心都出了汗。这是三年来,他们第一次这样单独相处。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良久,他才再次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那匹云锦,很衬你。”
苏晚晴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错愕。
他……他在夸她?
她看着他,只见他目光沉静地望着她,眼神里没有了在大殿时的疏离,反而多了一丝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谢……谢将军。”她有些结巴地回应。
他“嗯”了一声,又道:“夜深了,风大,回去吧。”
说完,他便转身,迈开长腿,先行离去。
苏晚晴愣在原地,看着他高大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长廊的尽头,心中五味杂陈。
他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是随口一说,还是……他其实也看到了她?
这个夜晚,苏晚晴失眠了。
第二天,顾凛川要去兵部述职。出门前,苏晚晴像往常一样,为他准备好了朝服和早膳。
她站在门口,看着他穿上那身代表着权力和荣耀的官服,心中涌起一丝莫名的情绪。她想对他说一句“路上小心”,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们之间,何时有过这般寻常夫妻的嘱咐?
就在她以为他会像往常一样,目不斜视地离开时,他却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
“母亲这两日有些咳嗽,你让厨房炖些川贝雪梨汤,盯着她喝下。”
他的声音依旧平淡,却是在对她交代家事。
苏晚晴愣了一下,连忙点头:“是,臣妾知道了。”
他看着她顺从的模样,不知为何,眉头又皱了起来,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大步离去。
忍冬在一旁看得真切,激动地对苏晚晴说:“夫人,将军他……他是在关心您呢!”
苏晚晴的心,因为他临走前的那句话,泛起了一丝涟漪。
【或许,事情并没有我想的那么糟糕。他只是不善于表达。对,一定是这样。】
她打起精神,开始认真地打理将军府的内务。顾凛川不在家时,这些事都是她做的,如今他回来了,她更要做得尽善尽美,让他看到自己的价值。
然而,她的一腔热情,很快就被一盆冷水浇灭了。
下午,她亲自端着炖好的川贝雪梨汤去老夫人的院子。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摩耶欢快的笑声。
“……母亲,您尝尝这个,这是我们西域特产的雪莲膏,对润肺止咳最有奇效了!我特意托人从家乡带来的呢!”
“哎呀,还是摩耶有心了。”老夫人的声音里满是喜爱,“你瞧瞧你,自己还是个孩子呢,倒整日里想着我这个老太婆。”
“母亲说哪里话,孝敬您是应该的嘛!”
苏晚晴端着汤碗,站在门口,只觉得手里的白瓷碗重若千斤。
她默默地退了出去,将汤交给了丫鬟,自己一个人回了院子。
原来,她费心做的,永远也比不上别人随手拿出的。
她的用心,她的努力,在他的家人眼中,竟是如此的微不足道。
傍晚时分,顾凛川从兵部回来了。他一进府,就被老夫人叫了过去。
苏晚晴在自己的院子里,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他回来。她让厨房把晚膳热了一遍又一遍,直到饭菜都失了原味,天色彻底黑透,他才带着一身酒气,踏着月色归来。
“将军,您回来了。”苏晚晴迎上去,想替他解下外袍。
顾凛川却挥手避开了她的触碰,径直走到桌边坐下,自己倒了一杯冷茶,一饮而尽。
苏晚晴的手僵在半空中,心中一阵刺痛。
她默默地收回手,低声问:“将军可要用膳?我让厨房一直热着。”
“不必了,”他冷冷地开口,“在母亲那里用过了。”
苏晚晴的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他去了母亲那里,和大哥大嫂一起用的晚膳。他们才是一家人,而我,始终是个外人。】
“将军,”她鼓起勇气,轻声问道,“母亲的咳嗽,可好些了?”
顾凛川抬眼看她,眼神里带着一丝审视和不耐:“大嫂给她带了西域的雪莲膏,已经好多了。”
又是大嫂。
又是摩耶。
苏晚晴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她快要无法呼吸。
“那便好。”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
顾凛川看着她这副永远波澜不惊的样子,不知为何,心中竟升起一股无名火。他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灯下投下巨大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
“苏晚晴,”他叫着她的全名,声音里带着冰冷的寒意,“你是不是觉得,只要做好这些分内之事,便算是一个合格的妻子了?”
苏晚晴被他突如其来的怒火吓了一跳,她抬起头,不解地看着他:“将军……何出此言?”
“何出此言?”他冷笑一声,逼近一步,“我顾凛川的妻子,就只会逆来顺受,像个没有感情的木头人吗?你可知外面的人是如何议论你的?他们说你无趣,说你呆板,说我顾凛川娶了一个徒有其表的摆设!”
这些话,像一把把尖刀,狠狠地扎进了苏晚晴的心里。
原来,他也是这么看她的。
原来,他也觉得她无趣,觉得她是个摆设。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上了眼眶,她倔强地仰起头,不让它掉下来。
“那将军希望臣妾如何?”她看着他,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像大嫂那样,能歌善舞,热情奔放吗?抱歉,臣妾生来就不是那样的人。”
“我没有让你像她!”顾凛川低吼道,似乎被她的话刺痛了,“我只是……”
他只是什么?他自己也说不出来。
他只是觉得烦躁。他从战场上回来,面对的不是妻子的温情关怀,而是一个永远恪守规矩、疏离客套的“顾二夫人”。她做得很好,好到无可挑剔,但也冷,冷得像一块捂不热的冰。
他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和倔强的眼神,心中的烦躁更甚。他不喜欢看她这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他猛地伸手,攥住了她的手腕。她的手很凉,也很细,仿佛一用力就会折断。
“放开!”苏晚晴挣扎着,她不想在他面前示弱。
顾凛川却攥得更紧,他将她拉近,迫使她看着自己的眼睛。他的眼神深邃而复杂,里面有怒火,有烦躁,还有一丝……他自己也读不懂的情绪。
“苏晚晴,你听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是我的妻子,不是府里的摆设。我不希望从别人口中,听到任何关于你的闲言碎语。”
说完,他猛地甩开她的手,转身大步走进了内室。
砰!房门被重重地关上。
苏晚晴跌坐在椅子上,眼泪终于决堤。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是在维护她,还是在责备她给他丢了脸?
这个男人,她一点也看不懂。
那一夜,他们分房而睡。
接下来的几天,顾凛川似乎有意躲着她。他早出晚归,不是在兵部,就是在城外的军营。就算偶尔在家,也总是在书房待到深夜。
而苏晚晴,也像是赌气一般,不再主动去关心他的事。她依旧每日晨昏定省,打理内务,将将军府的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却再也没有去过他的书房,没有为他准备过宵夜。
两人就像住在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维持着表面上的平静。
府里的下人们都看出了端倪,私下里的议论也越来越多。大家都说,二将军果然还是不喜欢二夫人,这刚一回家,就闹得不欢而散。
这些话,自然也传到了老夫人和摩耶的耳朵里。
这日,苏晚晴正在对账,摩耶又像一阵风似的闯了进来。
“晚晴!”她一脸担忧地看着苏晚晴,“我听说,你和凛川吵架了?”
苏晚晴放下手中的账本,淡淡地道:“大嫂听谁说的?没有的事。”
“还说没有!”摩耶在她身边坐下,拉着她的手,“你看你,脸都瘦了一圈了。夫妻之间,哪有不吵架的。凛川那个人,就是个闷葫芦,嘴笨得很,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苏晚晴抽出自己的手,心中泛起一丝苦涩。
【连你都知道他是个闷葫芦,可他对着你的时候,却不是这样的。】
“大嫂多虑了。”她依旧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样子。
摩耶见她如此,急得抓耳挠腮:“哎呀,你这性子,真是急死我了!这样吧,过几日是我生辰,我打算在府里办个宴会,到时候把凛川也叫上,我帮你们说和说和。”
苏晚晴心中一动。摩耶的生辰宴,顾凛川一定会参加的。或许,这真的是一个缓和关系的机会。
“……那就,有劳大嫂了。”她低声道。
摩耶的生辰宴办得极为热闹。
顾清辞为了博美人一笑,几乎请来了半个京城的王公贵族。府中张灯结彩,宾客如云。
摩耶作为寿星,自然是全场的焦点。她穿着一身宝蓝色的西域长裙,上面用银线绣着繁复的星辰图样,美得令人窒వ目。
苏晚晴依旧是一身素雅,安静地坐在角落里,看着满堂的宾客,看着被众人簇拥着的摩耶,看着眼中只有摩耶的顾清辞。
顾凛川也来了,他就坐在苏晚晴的邻座。他今日穿了一身藏青色的长袍,更显得他身形挺拔,气度不凡。
他没有看她,只是自顾自地喝着酒,神情冷峻。
宴会进行到一半,摩耶在众人的起哄下,又跳了一支舞。舞毕,她端着酒杯,笑意盈盈地走到顾凛川面前。
“凛川,多谢你今日能来为我庆生。”她将酒杯递到他面前,“这杯酒,我敬你。”
顾凛川看着她,接过了酒杯,一饮而尽。
“大嫂生辰,理应前来。”他的声音不大,但在场的许多人都听到了。
周围响起一片善意的哄笑声和起哄声。有人高声喊道:“大夫人,光敬二将军可不行啊,也得敬咱们二夫人一杯!”
摩耶从善如流,又倒了一杯酒,转身走向苏晚晴。
“晚晴,这杯,也敬你。”她笑吟吟地看着苏晚晴,蓝色的眼眸在灯火下闪闪发光,“祝我们姐妹,情谊长存。”
苏晚晴看着她递过来的酒杯,心中百感交集。
她知道摩耶没有恶意,她天性如此,热情而真诚。可正是这份真诚,才更像一把刀,将她和自己之间那道看不见的鸿沟,划得更加清晰。
她接过酒杯,正要喝下,手腕却突然被一只大手攥住了。
她惊愕地回头,对上了顾凛川深不见底的眼眸。
“她不胜酒力,”顾凛川看着摩耶,声音低沉而有力,“这杯,我替她喝。”
说完,他不等众人反应,便从苏晚晴手中拿过酒杯,仰头饮尽。
整个宴会厅,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摩耶脸上的笑容僵住了,顾清辞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苏晚晴更是大脑一片空白,她呆呆地看着顾凛川,感受着他手掌传来的温热,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他……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顾凛川喝完酒,放下酒杯,目光扫过全场,那眼神带着一股久经沙场的杀伐之气,让那些原本准备看热闹的人,都悻悻地低下了头。
然后,他转头看向苏晚晴,眉头紧锁,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命令。
“回家。”
说完,他便拉着苏晚晴的手,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宴会厅。
夜风吹在脸上,苏晚晴才渐渐回过神来。
她被顾凛川一路拉着,回到了他们的院子。
一进门,他就松开了她的手,转身看着她,脸色比外面的夜色还要沉。
“苏晚晴,你就这么喜欢作践自己吗?”
苏晚晴被他问得一愣:“我……我没有。”
“没有?”他冷笑,“明知自己不能喝酒,别人敬你,你就喝?你把自己的身子当什么了?”
“我……”苏晚晴想解释,她只是不想在那么多人面前驳了摩耶的面子。
“还有,”他打断她,眼神锐利如刀,“别人把你当猴耍,你就任由她们看笑话?你是我顾凛川的妻子,是定北将军府的二夫人,不是任人摆布的傀儡!”
苏晚晴被他吼得浑身一颤。她看着他愤怒的脸,心中又委屈又难过。
“你凭什么这么说我?”她终于忍不住,红着眼眶反驳道,“在你们眼里,我不就是一个摆设,一个傀儡吗?我做什么,不做什么,又有什么区别?反正……反正也比不上大嫂,不是吗?”
她将心中积压了三年的委屈,一股脑地喊了出来。
顾凛川被她的话噎住了。他看着她含着泪光的双眼,那双眼睛里充满了委屈、不甘,还有一丝他从未见过的……怨怼。
他心中一窒,那股无名火,竟在瞬间消散了。
他沉默了。
良久,他才沙哑着嗓子开口:“我没有拿你和她比。”
“你没有?”苏晚晴惨然一笑,“那你为何从不多看我一眼?为何回家后的第一个笑容是给她的?为何连母亲都更偏爱她?顾凛川,你敢说,你心里没有过她吗?”
她豁出去了,将那个盘踞在她心头最深处的疑问,问了出来。
顾凛川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看着苏晚晴,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你……”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却只是吐出三个字。
“你醉了。”
然后,他转身,逃也似的离开了。
苏晚晴看着他仓皇离去的背影,缓缓地蹲下身子,将脸埋在膝盖里,无声地痛哭起来。
他没有否认。
他没有否认。
这就够了。
从那晚之后,苏晚晴便大病了一场。
她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整日里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汤药一碗碗地喝下去,却不见好转。
府里的人都说,二夫人这是心病。
顾凛川来看过她几次。他只是站在床边,沉默地看着她苍白的脸,什么话也不说。
苏晚晴也只是闭着眼,假装睡着了。
他们之间,仿佛隔了一层厚厚的冰,谁也无法打破。
摩耶也来看她,依旧是那副风风火火的样子。她带来了许多珍贵的药材,坐在床边,絮絮叨叨地说着府里的趣事,想逗她开心。
可苏晚晴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扯出一个无力的微笑。
“晚晴,”摩耶看着她毫无生气的样子,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和凛川,到底怎么了?你告诉我,我去帮你骂他!”
苏晚晴摇了摇头,轻声道:“大嫂,不关你的事。”
“怎么不关我的事!”摩耶急了,“那天晚宴,是不是因为我敬你酒,他才生气的?这个木头,我去找他算账!”
说着,她就要起身。
“别去。”苏晚晴拉住了她的衣袖,看着她,一字一句地问,“大嫂,你告诉我,你……幸福吗?”
摩耶愣住了。她看着苏晚晴,那双总是盛满笑意的蓝色眼眸里,第一次出现了迷茫和黯然。
她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坐了下来。
苏晚晴明白了。
原来,那个像太阳一样耀眼的女人,也有自己的阴影。
原来,那个被丈夫捧在手心里的天之骄女,也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幸福。
顾清辞爱她,爱她的美貌,爱她的异域风情,爱她能带给他的虚荣和满足。可他不懂她,不懂她背井离乡的孤独,不懂她对故乡的思念。他把她当成一件最珍贵的藏品,精心呵护,却也牢牢地禁锢在笼中。
而她苏晚晴,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顾家需要一个端庄得体的儿媳,她便成了那个儿媳。
顾凛川需要一个安分守己的妻子,她便成了那个妻子。
她们都活在别人的期待里,活成了别人想要的样子。
想通了这一点,苏晚晴的心,反而平静了下来。
她不再自怨自艾,也不再纠结于顾凛川到底爱不爱她这个问题。
她开始为自己而活。
病好之后,她不再将自己拘于后宅的一方天地。她让娘家的人,帮她找来了许多关于药理和医术的书籍。她的母亲曾是杏林高手,她自小便耳濡目染,颇有天赋。只是嫁人后,为了做一个合格的“大家闺秀”,便将这些都抛下了。
如今,她要重新捡起来。
她将院子里的花圃,都改成了药圃,每日里精心侍弄那些草药。她看书,制药,忙得不亦乐乎。
府里的人都觉得二夫人病了一场后,像是变了个人。从前那个安静沉闷的她,如今眉眼间竟多了一丝从容和自信。
顾凛川也察觉到了她的变化。
他发现,她不再像从前那样,刻意地躲着他,也不再用那种疏离客套的态度对他。她会像对待一个普通的家人那样,与他打招呼,为他布菜,却再也没有了从前那种小心翼翼的期盼。
她看他的眼神,很平静,就像在看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这种感觉,让顾凛川觉得很不舒服。
他宁愿她像以前那样怨他,恨他,也比现在这副风轻云淡的样子要好。
这日,他从军营回来,路过她的院子,看到她正蹲在药圃里,专心致志地侍弄着一株草药。夕阳的余晖洒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光。她的侧脸恬静而美好,是他从未见过的生动。
他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
“在做什么?”他开口问道。
苏晚晴回头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哦,将军回来了。我在看这株白芨,长势不错,入药最好。”
她说话的语气,就像在谈论天气一样自然。
顾凛川走到她身边,看着那些他叫不出名字的草药,沉默了片刻,才道:“你……喜欢这些?”
“嗯,”苏晚晴点点头,唇边漾开一抹浅笑,“小时候跟着母亲学过一些,如今捡起来,觉得很有意思。”
那是顾凛川第一次,看到她发自内心的笑容。不为讨好谁,不为应付谁,只是因为她自己喜欢。
他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撞了一下。
【原来,她笑起来是这个样子的。】
“军中伤药消耗极大,”他看着她,缓缓说道,“尤其是金疮药,常常供不应求。你若是有兴趣,可以试着制一些。”
苏晚晴有些意外地抬起头。
他这是……在鼓励她?
“我制的药,只是些寻常东西,怎能送到军中去。”她有些不自信。
“试试也无妨。”顾凛川看着她的眼睛,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我相信你。”
我相信你。
这四个字,像一颗石子,投入了苏晚晴平静的心湖,激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她看着他,第一次,觉得这个男人离自己很近。
从那天起,苏晚晴便开始潜心研究金疮药的方子。她翻阅了无数医书,结合母亲留下的手札,一次又一次地尝试。
顾凛川也像是变了个人。他不再夜不归宿,只要没有公务,便会回到家中。他不会打扰她,只是在书房里处理军务,偶尔会走到她的院子里,看她捣药,研磨。
两人之间没有太多的话语,却有一种奇异的默契在流淌。
这日,苏晚晴终于制出了一批新的金疮药。她将药粉小心地装进瓷瓶里,拿去给顾凛川看。
顾凛川打开瓶塞,闻了闻,又用指尖沾了一点,仔细地捻了捻。
“比军中用的,似乎更细腻一些。”他评价道。
“我在里面加了三七和白芨,止血生肌的功效会更好。”苏晚晴解释道。
顾凛川点点头,将瓷瓶收了起来:“我明日带去军中,让军医看看。”
苏晚晴心中有些紧张,也有些期待。
第二天,顾凛川很晚才回来。他一进门,脸上便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喜悦。
“晚晴,”他快步走到她面前,将一个布包放在桌上,“军医试了你的药,效果极好!他们说,比宫里御赐的还要好用!”
苏晚晴又惊又喜:“真的?”
“真的!”顾凛川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忍不住伸出手,想像以前那样揉揉她的头,但手伸到一半,又尴尬地收了回来。
他从布包里拿出一沓银票:“这是兵部拨下的药款,军医说,希望你能长期为军中供药。”
苏晚晴看着那厚厚一沓银票,一时间竟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她居然也能靠自己的本事,赚到钱了?还能为他的军队,尽一份力?
一股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和成就感,涌上了她的心头。
她看着顾凛川,由衷地笑了:“谢谢你,将军。”
顾凛川看着她的笑颜,也跟着笑了起来。那笑容,不再是面对摩耶时的那种客套和疏离,而是发自内心的,带着温度的笑。
“是我该谢谢你。”他轻声说。
两人的关系,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府里的人都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只有一个人,为此感到不安。
那就是顾清辞。
他发现,自己的弟弟,那个曾经和自己一样,目光总是追随着摩耶的弟弟,如今眼里,只看得到那个从前毫不起眼的苏晚晴。
而自己的妻子摩耶,也常常看着苏晚晴的院子发呆,眼神里流露出他看不懂的羡慕。
一种莫名的恐慌和嫉妒,在他心中滋生。
摩耶的生辰刚过不久,便是中秋佳节。
宫中又设了家宴。
这一次,当苏晚晴和摩耶同时出现时,众人的目光,不再是一边倒地投向摩耶。
苏晚晴依旧穿着素雅,但她眉宇间的自信和从容,让她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独特的光彩。那是一种由内而外的,洗尽铅华的美。
而摩耶,依旧美得张扬,却似乎少了一丝从前的灵动。
宴会上,皇帝听闻了苏晚晴为军中制药的事,对她大加赞赏,还封了她一个“从三品诰命夫人”的头衔。
一时间,苏晚晴风光无两。
顾凛川坐在她身边,看着她落落大方地接受众人的祝贺,眼中满是骄傲。
顾清辞看着这一幕,脸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
宴会结束后,回到府中,顾清辞在自己的院子里大发雷霆。
“你看看她!一个只会摆弄草药的女人,如今也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了!”他对着摩耶怒吼。
摩耶看着他扭曲的脸,眼中满是失望:“清辞,晚晴她靠的是自己的本事,你为什么要这么说她?”
“她的本事?”顾清辞冷笑,“若不是凛川在背后为她撑腰,她算个什么东西!你呢?你看看你,除了跳舞唱歌,你还会做什么?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把你从西域带回来!”
**“我当初真是瞎了眼!”**
这句话,像一把利剑,狠狠地刺穿了摩耶的心。
她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只觉得浑身冰冷。
原来,他爱的,从来都不是她这个人。他爱的,只是那个能歌善舞,能为他挣来面子的异域美人。
当她不再是独一无二的,当另一个女人比她更耀眼时,他对她的爱,便也随之消失了。
“顾清辞,”摩耶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们和离吧。”
顾清辞愣住了。他没想到,这个向来对他百依百顺的女人,居然会提出和离。
“你说什么?”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说,我们和离。”摩耶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坚定,“我要回家了。”
她再也不想做他笼中的金丝雀了。
顾家大房闹和离的事,很快便传遍了整个府邸。
老夫人气得病倒了。
顾凛川和苏晚晴得知消息后,立刻赶了过去。
“大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顾凛川看着一脸颓丧的顾清辞,沉声问道。
顾清辞没有说话,只是一个劲地喝酒。
摩耶的院子里,苏晚晴见到了正在收拾行李的摩耶。
她的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哭过了,但神情却很平静。
“晚晴,你来了。”她对苏晚晴笑了笑。
“大嫂……”苏晚晴不知道该说什么。
“别叫我大嫂了,”摩耶摇摇头,“我很快就不是了。”她拉着苏晚晴的手,轻声说,“晚晴,你知道吗?我真的很羡慕你。”
苏晚晴一愣。
“你羡慕我?”
“是啊,”摩耶看着她,眼中闪着泪光,“你比我勇敢,比我清醒。你找到了自己想做的事,也找到了一个……真正懂得欣赏你的人。”
苏NDAY晚晴的心,被触动了。
“凛川他……他以前不是这样的。”摩耶看着窗外,幽幽地说道,“我们小时候就认识了。那时候,清辞还是个文弱书生,凛川却已经像个小将军了。他总是跟在我们身后,不爱说话,但每次我被清辞惹哭了,他都会默默地递给我一块糖。”
“他看我的眼神,和清辞不一样。清辞看我,像在看一件稀世珍宝。而他看我,像在看一个……需要保护的妹妹。”
“后来,父帅为他定下了与你的婚事。他没有反对。成婚前一天,他来找我,只说了一句话。”
摩耶顿了顿,模仿着顾凛川的语气,低声说道:“大嫂,苏家小姐是个好姑娘,你要多照应她。”
苏晚晴的眼眶,瞬间湿润了。
原来……原来是这样。
他不是不关心她,他只是把那份关心,藏得太深太深。
他以为她和摩耶会成为好姐妹,好妯娌,所以才将她托付给摩耶。他以为摩耶的热情,可以融化她的冷清。
他以为……
【顾凛川,你这个笨蛋。】
“晚晴,”摩耶握紧了她的手,“别学我。抓住自己的幸福,别放手。”
苏晚晴重重地点了点头。
她从摩耶的院子里出来,正好看到顾凛川从老夫人的房间里走出来。他一脸疲惫,眉宇间满是愁绪。
苏晚晴走到他面前,第一次,主动伸出手,握住了他宽大的手掌。
顾凛川的身体一僵,低头看着她。
“别担心,”苏晚晴看着他的眼睛,目光坚定,“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顾凛川看着她,心中的烦躁和疲惫,仿佛在瞬间被抚平了。他反手握住她的手,紧紧地,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嗯。”他低声应道。
最终,摩耶还是走了。
顾清辞没有拦她。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
也许,直到失去,他才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摩耶离开的那天,苏晚晴和顾凛川去送了她。
她换上了一身利落的胡服,头发编成了许多小辫子,又变回了那个来自西域草原的明媚少女。
“晚晴,凛川,保重。”她对他们挥挥手,翻身上马,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官道的尽头。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苏晚晴心中有些伤感,但更多的是祝福。
顾凛川握着她的手,轻声说:“她会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的。”
苏晚晴点点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我们也是。”
生活,在经历了一场巨大的风波后,又恢复了平静。
只是,这一次的平静,和以往不同了。
顾凛川和苏晚晴之间,那层看不见的冰,彻底融化了。
他不再是那个冷漠疏离的丈夫,她也不再是那个谨小慎微的妻子。
他们像所有寻常夫妻一样,会一起用膳,一起散步,会讨论军中的趣事,也会聊聊药圃里的草药长势。
顾凛川的话依旧不多,但他看她的眼神,却总是充满了温柔和暖意。
他会将她制好的伤药,小心翼翼地收好,会记得她爱吃的菜,会在天冷时,为她披上一件外衣。
他用行动,一点一点地,填满了她过去三年空洞的心。
这日,苏晚晴正在院子里晒药草,顾凛川从外面回来,手里拿着一个锦盒。
“送你的。”他将锦盒递给她。
苏晚晴好奇地打开,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支做工精致的玉簪。那玉簪通体温润,上面雕刻着一丛栩栩如生的兰草,和她那件云锦衣裙上的花纹,一模一样。
“你……”她惊喜地看着他。
“宫宴那晚,我就想送你了。”顾凛川的耳根有些发红,眼神却很认真,“晚晴,兰草清雅,很适合你。”
苏晚晴的眼眶一热。
原来,他一直都记得。
他不是看不到她的好,只是,他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那你呢?”她看着他,轻声问,“你喜欢兰草,还是喜欢玫瑰?”
她问的是他。
顾凛川看着她,眼神深邃如海。
他伸出手,轻轻地将她揽入怀中,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低沉而郑重。
**“我曾以为,火焰最是明亮。后来才知,月光,才是我此生唯一的归宿。”**
【他不是不爱,只是爱得深沉。】
苏晚晴靠在他坚实的胸膛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心中被巨大的幸福感填满。
她缓缓地闭上眼睛,唇边漾开一抹满足的微笑。
从此以后,京城的人都知道,定北将军府的二夫人,不再是那个依附于大夫人光芒下的黯淡影子。
她是大周朝最厉害的随军女医,是手握皇商资格的药材商,是圣上亲封的诰命夫人。
但对顾凛川来说,她只是他的妻,是他愿意用一生去守护的,苏晚晴。
三年后,北境。
夕阳的余晖将整个草原染成了金色。
一个穿着胡服的女子,骑着一匹骏马,正在教一个五六岁的孩童射箭。那女子眉眼明艳,正是当年的摩耶。
不远处,一个高大魁梧的汉子,正满眼宠溺地看着他们。
“摩耶,天快黑了,该回家了!”汉子高声喊道。
摩耶回头,对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知道了!”
她跳下马,牵着孩子的手,走向那个等候她的男人。
几乎是同一时间,千里之外的京城,定北将军府。
苏晚晴正坐在灯下,为一个即将出生的婴儿,缝制着一件小小的衣裳。她的腹部高高隆起,眉眼间满是母性的温柔。
顾凛川从身后拥住她,将手轻轻地覆在她的肚子上。
“今天乖不乖?有没有闹你?”他柔声问道。
苏晚晴笑着摇摇头:“乖得很,就是有点饿了。”
顾凛川轻笑一声,吻了吻她的侧脸:“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嗯……”苏晚晴故作沉思,“我想吃,松鼠鳜鱼,还有冰糖肘子。”
“好。”他应得干脆,转身便向厨房走去。
苏晚晴看着他高大的背影,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幸福地笑了。
攀比也好,白月光也罢,都不过是生命中的一段插曲。
真正的幸福,是洗尽铅华后,发现那个对的人,其实一直就在身边。
他懂得你的好,珍惜你的付出,并愿意为你,成为更好的自己。
这就够了。
来源:草原奔放骑马的骑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