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利:我的时间很宝贵,不一定要全部用来挣钱

B站影视 电影资讯 2025-09-22 02:00 2

摘要:脱口秀的夏天结束了,王小利还没缓过神来,节目巡演已经开始。她从成都去深圳演出,接着飞去上海。身体劳累是一回事,精神消耗更让她不知所措。为此,她推掉了几个商务合作。

成为王小利

脱口秀的夏天结束了,王小利还没缓过神来,节目巡演已经开始。她从成都去深圳演出,接着飞去上海。身体劳累是一回事,精神消耗更让她不知所措。为此,她推掉了几个商务合作。

2025年8月中旬,《脱口秀和Ta的朋友们》第二季(以下简称《脱友2》)决赛录制结束后,王小利回到成都休息,手机和平板电脑被她用电子锁锁上,“坐了很久,又发了一小时的呆,又站了一会儿”,久违地度过了不被电子设备打扰的14个小时。

上节目打乱了她原本的生活步调。她讲脱口秀已经六年,之前每个月演六七场,闲时喜欢逛公园,积累了一部分线下观众,但“王小利”这个名字对多数人来说仍是陌生的。参加《脱友2》是她第一次从线下走到线上,一方面出于票房的考虑,另一方面也因为好奇。

首场亮相,王小利介绍自己“45岁,一直没有结婚”——这是她“最基础的故事”。现实中每次说起不结婚,她总要被问为什么,“我也找不到理由,我就是那种从小到大没有幻想过穿上婚纱的人。”

她在段子里讲,朋友抱怨家庭琐事的烦恼时,她只能沉默,“我没有烦恼”;有时为了合群,她只好虚构小孩、老公,甚至是烦恼。“但是不合群又怎样呢?”她继续讲,“反正我这个年纪还没有结婚的,我身边就只有我。没有人知道45岁还没结婚的人该怎么样,我无论做什么都是榜样。”上台前,她以为也许不会被理解,结果现场收获高票——282张。“不合群又怎样呢?”——像一句宣言。

第二次登台,她拆解自己的原生家庭,“我来自于一个四口之家,虽然有一个弟弟,但我们家特别重女轻男。很多朋友去我家玩了之后都觉得我爸妈对我弟特别不公平,因为家务活都是我弟在干。我说为什么要公平?我弟勤劳体贴,我自以为是,这两种品质在我们各自的性别里都很稀缺。”台下爆笑。

在脱口秀的舞台上,王小利是一个稀有的存在。她乐观、耿直,完全尊重自己的身体和意愿。最宝贵的是她像《皇帝的新装》里的那个孩子,看到了奇怪的事情就能大声地说出来,而且说得还很好笑和准确。她用一口川普拆解着生活中那些看似正常其实没有道理的规训。她说饿了就要吃饭,没必要等迟到的人;她说降龙十八掌那么厉害,为什么黄蓉自己不学,一定要郭靖学呢?她说“副乳”真是个很奇怪的词,不就是腋下的肉吗?

观众为她鼓掌,因为她戳破了那层窗户纸。她站在自己的角度、站在人本身的角度说出了这些简单的“真理”。同样是女性,脱口秀演员小帕说“我好想成为这样的人,小利姐和自己是自己人,我和自己还是个外人”。小帕从小生活在重男轻女的环境中,甚至只是因为个子长得高还一直被嘲讽攻击,因此她曾经长期被不配得感困扰。王小利替这些女孩子说出了她们不敢说或者说不出的话。

脱口秀演员步惊云在2025年的比赛中走到第四赛段被淘汰了。当时,她首先想到了王小利说的,“不要责怪自己。”后来,步惊云在播客节目《小fool人》中感慨,“我好像永远都在责备自己,给别人情绪价值,把家里的人照顾得很好,对剧场的演员也尽自己所能去关心, ”唯独爱自己这件事,太难了。

演员孙书恒如此评价王小利,“我说不出来那样的话,她是向上看的,我一般都会向下看。”

回溯童年,王小利发现自己从小对很多事的看法就跟别人不一样。段子里,她说那是“因为我爱思考、有主见、与众不同,不拘泥于传统的观念和价值体系,而且冰雪聪明”。

实际上,她也不是一向如此自信。小时候,同学们讨论热播剧,她无法被“爱情比一条腿重要”之类的情节打动,同学笑她幼稚,她也不敢多说,“对自己有点怀疑。”是在成年后,她逐渐意识到自己未必是错的。跟朋友相处也是。最初朋友聊“房子、车子、孩子、工资这些”,她都不感兴趣,却是忠实的聆听者,直到最近两年有次聚餐,她发现自己怎么都“插不进去话”,起身离开了。“后来我就尽量减少跟他们的聚会。”

闯入半决赛时,王小利讲小侄儿问她为什么不结婚,于是她讲了一个故事:“很久以前有一个女巫,她说着一口二级乙等水平的普通话,每天睡到自然醒,饿了就要吃,她爱思考、有主见、与众不同,并且用副乳换回了猛犸象。从此以后,她过上了幸福的生活。”至此,她在节目中讲过的段子都串在了一起——王小利,45岁,住在成都,没结婚,没生育,最长有十年没上过班,不遵从社会期待,也活得很自在。

作为王小利的好友,脱口秀演员、编剧王梓晗认为,王小利的松弛,以及不积极参与社会化,与当下时代大家的情绪需求刚好切合。“当相信努力就会成功、人人都有机会这种叙事的人发现世俗意义上的‘成功’越来越艰难时,很容易由于不成功而苛责自己不够努力。因而小利姐说的不要苛责自己很好地抚平了大家心中的焦虑。”

王梓晗一直记得,2021年,王小利参加笑果的脱口秀训练营时,作为导师,她照例询问对方作为演员的困惑和想法。与许多营员的反应不同,王小利舒服地躺在沙发上,反问她,“人为什么要进步?”这让王梓晗觉得很妙,“以前心底里从未出现过这种声音。”两人于是躺在沙发上聊了一会儿天。

王小利在厦门演出专场《女巫》后与现场观众合影留念

自我

《脱友2》12期节目,王小利创作了六篇稿子,一路晋级决赛。8月29日,王小利接受《南方人物周刊》采访这天恰巧是决赛播出当日,她在舞台上讲自己说脱口秀之前的工作和开面馆的经历——

大学毕业后,王小利进入职场,两年内换了五份工作,之后身体免疫系统出了状况,索性辞职回家休养。不工作那十年,她一直没有对未来的恐惧。身体恢复,她重返职场,又辞职开面馆,遇上新冠疫情,面馆倒闭……

她想讲的,比实际舞台上呈现的更多,比如最后那份做了五年的工作,“之前从来没有坚持这么久。”本来她有可能继续工作下去的,结果来了一位新领导,营造出一种不加班就是没有责任心的氛围,她觉得不对劲,不愿配合。

王小利想改变职场环境,身边同事都表示支持,但等到与领导摊牌时,只剩下她一人。她一直以为自己离成功只差一点,直到这次参加比赛写关于工作的段子时,她和内容导演复盘这段经历才被对方点出,她其实起初就胜算不大。第一次听说这件事的旁人竟然比自己看得清楚,王小利很惊讶。

从这点看,她有点钝感。她对职场和职场规则没有概念。“我在复盘说我到底哪一步没做对,是不是还不够强硬,是不是没有号召到更多的人或者更多地鼓励他们?”——这是她的价值观,带点理想主义。

她笃信自己的判断,因为“没什么可依赖的,成长过程中渐渐发现身边的人或社会告诉你的道理,本身是不成立的”。

读中学时,她就不羡慕成绩好的人,觉得他们身上“讨好老师的迹象太重”,她当时认为的好是“朋友多、玩得开心”。身边同伴跟她想法一致,彼此结成坚固的共同体,“就会坚定地认为自己是对的,这种思维方式形成后就会很稳固。工作后,我也不羡慕跟领导关系好并因此获益的人。”

辞掉那份做了五年的工作时,王小利想,“我就是一个loser,达不到社会的规则和标准。”承认失败带来的不是沮丧而是轻松。后来面馆倒闭的时候也是。妈妈问她赔了多少钱,她想的却是,“终于不用再早起去开店了。”

讲脱口秀以来,她极少看观众的反馈。“我在舞台上表演的时候已经收到了,鼓掌是反馈,沉默也是反馈。”《脱友2》为她引来颇多目光和赞誉,她也很少看。有次王梓晗拿着手机给她看评论,她连连摆手,“我已经老花了。”

许久没联系的朋友发消息祝贺她,她甚至希望这样的信息可以再少一些,“我没兴趣看别人怎么夸我。”站在舞台上,面对潮水般的掌声,她在心里默念《金刚经》,“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自我认同如果来自于外界的话,那就不算是自我认同,而是别人认同。”某种程度上,她极度自我。

成长与自由

过去六年,王小利飞速成长。

她开始讲脱口秀是2019年。彼时脱口秀票价便宜,她有天买了张票去看演出,发现“原来女性可以站在台上讲笑话”,旋即向厂牌主理人自荐。

她最初的段子基于自己的社会观察。写的第一个稿子讲死亡,“一条街上,情趣用品店和花圈店开在一起,我从来没见人进去过。”她觉得荒谬,“但它们一直开着,甚至是那条街上开得最久的。”

这些段子并未激起多大的水花。“其实(我)不会像乔治·卡林那样对社会有那么深的洞察,唯一能够深入浅出的只能是自己。”最近几年,王小利的段子内容逐渐转向自我。

转折点在她收到北京单立人喜剧大赛的邀约,之后,全国各地的脱口秀俱乐部陆续向她发出演出邀请。“慢慢赚了钱,我花销也不大,好像可以在这个行业待下去了。”

2023年春天,王小利去厦门散心,与住在厦门的王梓晗相约。那时王梓晗恰巧在带“笑果训练营·飞行计划”厦门站的课程,“玩腻了”的王小利去旁听,很感兴趣,因而搬到王梓晗家讨论脱口秀的创作。之后,两人又在长沙的一个项目中重逢,密切相处了一个月,更了解彼此的性格和创作理念。也是在那时,王小利第一次跟王梓晗聊到对自己专场的想法,两人在工作之余一起讨论确定了专场结尾的段子。一年后,名为《女巫》的王小利专场推出。

“不是女神,也不是女王。”女巫是王小利为自己找寻的身份认同,“我一直都没办法待在主流的框架里。”在曾经的一次采访中,她说自己最想讲的话题是成长和变化。这个回答被现在的她纠正为:成长与自由。

“世界可能不会变好,但我肯定会越来越好。”她说。

王小利在武汉演出专场《女巫》

以下是《南方人物周刊》与王小利的对话:

如果连自己的事都没办法完全做主,那就是一种很大的失去

南方人物周刊:你的乐观是遗传自妈妈吗?

王小利:我妈一直很乐观,我生病的时候,她也还是很乐观,觉得我好好休息,之后会更好的。我基本跟她一样,可能是天赋。

南方人物周刊:你爸爸呢?

王小利:我爸挺焦虑的,虽然他是一家之主,但他对我的影响没那么大,我对他的信任感也没那么强。我妈和我弟经常充当我们两人之间的调和剂,但他现在年纪大了,也柔软了很多。

南方人物周刊:他焦虑的时候会跟你说什么吗?

王小利:他基本不会强烈地跟我表达,但会跟我妈和亲戚说。主要是担心我的身体,还有他们以后不在了我该怎么办这两件事。我觉得他有点杞人忧天。

南方人物周刊:你怎么想这件事的?

王小利:我有想过。我和父母的连接一直很强,不像很多人在大学毕业后,随着工作和成家,关系逐渐淡了一些。如果失去他们,对我来说,痛苦会更大。但我觉得现在的我,已经有能力去面对这种痛苦。

南方人物周刊:之前作出不结婚的决定时,也跟辞职一样笃定?

王小利:辞职和开店更洒脱一点,至于不结婚这件事,我思考了大概一礼拜,当时设想过如果真的成家会怎样,但发现各种可能的样子都不是我想要的,哪怕是我能想象到的幸福情境。

南方人物周刊:你当时定义的幸福婚姻是什么?

王小利:找到一个彼此相爱的人,在生活习惯上也能好好地相处,又甜蜜又相爱。后来我意识到,这意味着要不断用自己的时间去配合,而时间其实就是生命。

到了三十一二岁的时候,我观察身边结婚的人,发现他们生活里那个“完整的我”都不见了,老公和小孩占了很大比重。很多决定都要先顾及家人,比如想临时去旅行,也得先征求家人的意见。对我来说,如果连自己的事都没办法完全做主,那就是一种很大的失去。

南方人物周刊:从小旁观妈妈的生活,你会觉得这不是自己想要的吗?

王小利:我小时候不会去想“要不要像她一样”,或者“要不要像谁一样”。我只是现在回过头来看,她也把大量的精力放在老公和孩子身上。

这个话是不是太传统了?

南方人物周刊:你在之前的采访中说自己与家人之间的边界感很强,大学期间,妈妈都没有给你打过电话。这种边界感是如何形成的?

王小利:我爸妈本身就比较内向。我爸话挺少的,尤其在家里,他对外人可能会热络一些。我妈比较宅,喜欢打游戏、听言情小说、看电视上的斗地主比赛。她很早就内退了,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家里。我们三个都在家的时候,他们在客厅,我一般待在自己的房间。

南方人物周刊:他们对你的工作好奇吗?

王小利:好奇的,也会问我,但我不太想说。可能因为我是天蝎座,不喜欢被人知道太多。我说脱口秀已经几年了,朋友们在商场里看到我的海报才知道。

南方人物周刊:你从什么时候意识到自己的成长经历、家庭环境其实跟别人不一样?

王小利:我以前完全没意识到,直到第一期节目播出后,王梓晗跟我说,网上很多人都在说我家是“科幻家庭”。我很惊讶,通过大家的反应开始复盘,才意识到原来很多人的家庭和我完全不同。比如我有个朋友,她爸妈要求她必须再买一套房,但她自己已经背着一套房贷,女儿也要读大学了,经济压力很大,还是拗不过爸妈。她爸妈会把所有亲戚朋友喊过来,说她不答应就是不孝顺,类似于道德绑架。我才意识到,原来很多父母会这样强烈干涉孩子的生活,我爸妈从来不这样。

南方人物周刊:从小到大,你的父母从来没有强烈地要求你做某件事?

王小利:十年前他们坚持要给我买房。因为我那时候已经决定不结婚,他们觉得一个不打算结婚的女人得有一套房子。我其实很感激他们。后来无论辞职,还是创业失败,存款只剩下2000块钱的时候,我没有那么慌。女人到一定年龄之后有套房子会有底气一些,我这个话是不是有点太传统了?

南方人物周刊:你现在表达时会担心某句话不合时宜,或者说,跟当下流行的声音不符吗?

王小利:我以前没有这个思考,不是说担心某些话跟当下不符,而是(我的)有些话可能会让别人不舒服。如果有朋友抱怨工作,我以前会说,不就是一份工作而已,如果不想干了就放弃。录节目期间,王梓晗经常提醒我不能这么说话,因为我的情况和别人不一样。我不是一个感情上很细腻的人,朋友以前会说我没心没肺。

没有什么事是我必须要做的

南方人物周刊:有没有什么话题是你不愿意讲的?

王小利:只要我觉得好笑,能创作出好的段子,基本上任何话题我都可以。

南方人物周刊:参加节目以来,除了之前提到的买了一件内衣,你的生活还发生了哪些变化?

王小利:我还买了一个洋娃娃。它是一个粉红色的小马,很柔软。录节目那段时间让我觉得特别辛苦,又长期离家,很需要一些抚慰,于是买了它。以前一直觉得成年人抱娃娃很矫情,但那段时间我每天都抱着娃娃睡觉。现在节目结束了,我在家睡觉也抱着它。包上还会挂一个小娃娃,感觉自己没以前那么坚硬了。

另一个变化是,我尝试推掉了一些商务。商务给的钱蛮多的,推的时候我其实压力挺大。之前接了两个商务,我发现有些形式很不适合我。比如品牌活动要写以品牌为主题的段子,然后在现场讲,那种感觉特别尴尬,不像在节目里讲段子一样自然。

我给自己定了三条规则:品牌是不是我认可的;表演形式是不是我愿意的;合作方是不是我能接受的。只要三条里有一条不符合,我就会推掉,哪怕钱再多也不接。(如果接了),这种消耗以后要靠别的东西来补,我现在还不知道它是什么,可能是身体健康,也可能是心理健康。

南方人物周刊:你以前有过这方面的教训吗?

王小利:其实节目比到最后一轮挺消耗的。到了半决赛的时候,我的精力已经到底,不想再比了,但因为有大家的期待、我自己的期待,还是硬撑着往下走。后来决赛没进第二轮,我一下子轻松了,仔细复盘,其实更早的时候我就不想比了。那阵子身心都很疲惫,一背词就犯困,创作时也不坚定,今天一个想法,明天马上推翻。那段时间过得很不开心,我不想再吃这种亏了,所以现在商务推得挺坚定的。进入这一行业,如果我不敏锐一些,要吃的亏就会变得非常多。而且我现在的时间也很宝贵,不一定要全部用来挣钱。

南方人物周刊:制定刚刚说的三条规则时,你的优先级是什么?

王小利:让自己舒服。我在最穷的时候都选择让自己舒服,现在没那么缺钱,也不缺观众了,反倒选择让自己不舒服,不是愚蠢吗?就像我在第一期节目里说的一样——爱自己的身体,保持身心舒畅。当它还愿意给我感知的时候,我要尊重它。

我现在对钱也有了新的思考:到底多少钱算足够?我到底需要多少钱?我不是一个物欲很强的人,不工作的那十年很少买新衣服,很多衣服都是姐姐和好朋友送的。如果物欲不断扩张,想要的东西也会越来越多,但那并不是我追求的人生状态。

南方人物周刊:请向我们描述你理想的一天吧。

王小利:我觉得上节目之前,我过的就是最理想的生活——大概一两周出去演一次专场,一个月差不多三场。大部分时间,我就是起床晃荡一下,吃中饭,然后逛公园,太阳落山的时候回家,吃完晚饭休息一下,看看书,上上网。我希望大部分时间没有什么事是我必须要做的。

南方人物周刊:你现阶段没有特别想要的东西?

王小利:没有。我想要的东西都得到了,甚至没那么想要的东西也得到了。我总是提醒自己:一定要时时刻刻看自己得到了什么,不要看没有得到的东西。

来源:南方周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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