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1987年的秋天,似乎比往常来得更短,也更凉。当村口那棵老槐树的最后几片叶子,在一个阴沉的早晨被风卷落,露出光秃秃、布满疤痕的枝桠时,一种沉闷而压抑的气氛便开始在李家庄的上空弥漫。老人们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嘴里念叨着:“怕是要有个‘大’年景了。”
1987年的秋天,似乎比往常来得更短,也更凉。当村口那棵老槐树的最后几片叶子,在一个阴沉的早晨被风卷落,露出光秃秃、布满疤痕的枝桠时,一种沉闷而压抑的气氛便开始在李家庄的上空弥漫。老人们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嘴里念叨着:“怕是要有个‘大’年景了。”
对于我们李家来说,这一年本就不好过。父亲在年初的时候,上山砍柴失足摔伤了腿,虽然经过治疗,能勉强下地行走,但重活是再也干不了了。家里的顶梁柱塌了半边,母亲不得不更加起早贪黑地操持农活,侍弄那几亩薄田。然而,天公不作美,春旱,夏涝,秋收时又赶上连绵的阴雨,原本就不算丰饶的土地,产出比往年还要少上一半。
我叫李小军,那年刚满八岁。我记得那时的冬天似乎总是特别冷,特别是这个冬天,还没到腊月,寒意就已经刺骨了。我们家的房子是土坯垒成的,屋顶铺着厚厚的茅草,虽然能勉强遮风挡雨,但保暖性却很差。夜晚睡觉的时候,我和弟弟总是挤在母亲身边,听着窗外呜咽的风声,才能感到一丝暖意。
家里的粮食,早已见底。秋收后留下的那点玉米面和高粱米,早就填进了我们几个孩子的肚子。为了糊口,母亲想尽了办法。她去山上挖过苦涩的野菜,捡过别人丢弃的玉米棒芯,甚至把家里仅有的一只老母鸡也杀了,换了些许油盐。那段日子,家里的饭菜总是清汤寡水,能照见人影。我和弟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常常饿得前胸贴后背,眼睛发花。
妹妹小兰还小,只有五岁,不懂事的她总是拽着母亲的衣角,奶声奶气地问:“娘,俺啥时候能吃顿白面馍馍啊?”每当这时,母亲总是强颜欢笑,摸摸她的小脑袋,说:“快了,快了,等爹爹的腿好了,等麦收了,娘就给你们蒸馍馍吃。”
可我们都明白,这“快了”二字,是多么的遥遥无期。爹爹的腿恢复得很慢,而麦收,至少还要等上大半年。眼下这个冬天,才是最难熬的关口。
村里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贫穷像一层厚厚的积雪,覆盖了整个村庄。家家户户都在为过冬发愁,能填饱肚子已经是奢望,更别提什么奢望了。偶尔有几户人家杀年猪,那香味能飘出几里地,引得我们这些半大的孩子馋得直流口水,但也只能远远地看着,咽咽口水。
大舅家住在邻村的王家庄,离我们李家庄大概有七八里路。王家庄比我们村稍微富裕一些,据说是因为大舅年轻时脑子活络,跟着外地来的商人做过点小生意,攒下了一点家底。虽然谈不上是大富大贵,但在普遍贫困的年代里,大舅家算是村里的“上等户”了。
大舅名叫李卫国,四十出头的年纪,个子不高,但身材结实,皮肤黝黑,脸上刻满了风霜的痕迹。他话不多,但为人实在,手脚也勤快。小时候,我跟着母亲去大舅家串过几次门,印象最深的是他家那宽敞明亮的砖瓦房,还有灶台上总是冒着热气的白面馒头。那时的我,总觉得大舅家就像是另一个世界。
听母亲说,大舅和大妗子(大舅妈)身体都还算硬朗,他们有一个儿子,名叫铁柱,比我大几岁,正在县城念初中。铁柱哥学习很好,是村里为数不多的“文化人”,也是我们这些小孩子羡慕的对象。
然而,随着年关将近,大舅家的日子似乎也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平静。我偶尔听母亲和邻居们聊天时提起,说大舅前些日子进山里收药材,路上遇上了大雪,虽然没出什么事,但收购的药材也卖不上好价钱。再加上今年年景不好,收成差,大舅家的日子也有些紧巴了。
即便如此,在我心里,大舅家依然是我们家的一道潜在的屏障。在这样一个艰难的岁月里,血缘亲情显得尤为珍贵。
第二章:断粮的危机
十月底的一天,天空终于飘起了雪花。起初只是零星几点,稀稀拉拉,没过多久,就变成了鹅毛般的大片雪花,纷纷扬扬,遮天蔽日。北风呼啸着,卷起地上的雪沫,抽打在人的脸上,生疼生疼的。
这场雪,一下就是好几天,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村子里,道路被厚厚的积雪覆盖,变得模糊难辨。树木光秃秃的枝桠上堆满了积雪,压得它们弯下了腰。天地之间,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寂静而肃杀。
大雪封山,也封路了。父亲腿脚不便,根本无法出门。母亲想去镇上或者邻村换点粮食,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大雪阻住了脚步。我们家的存粮,在之前的日子里已经消耗殆尽。最后一点点玉米面,母亲小心翼翼地熬了粥,分给我们兄妹几个喝了。
到了第六天,家里彻底断粮了。
那天早晨,母亲像往常一样早早地起了床,想在厨房里找点吃的。她翻遍了米缸、面缸,甚至腌咸菜的坛子,最后只能找出小半碗已经发了芽的土豆。
“军儿,小兰,铁柱,今天……咱们只能喝点土豆汤了。”母亲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的眼睛熬得通红,布满了血丝,看起来苍老了许多。
我和弟弟妹妹们默默地围坐在低矮的木桌旁。铁柱哥也回来了,他看起来比平时更加沉默,眉头紧锁。他听说了我们家断粮的事,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又欲言又止。
土豆汤是用仅有的一点水,加上几个发芽的土豆熬的,几乎没有一点油星,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土腥味。我们每个人分到了一小碗,捧在手里,却迟迟不肯动口。
“吃吧,孩子们,再不吃,就真的没东西了。”母亲率先端起碗,喝了一小口,然后强迫自己咽下去。
看着母亲苍白而憔悴的脸,我的心里一阵酸楚。我低下头,喝了一口汤。土豆已经发芽,带着一股苦涩的味道,几乎难以下咽。但这已经是今天唯一的食物了。
那一天,我们全家都吃得很少。饥饿感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了我们的胃,也攫住了我们的心。屋子里冷得像冰窖,即使我们挤在一起,不停地搓着手,也无法驱散那深入骨髓的寒意。
夜幕降临,大雪依旧没有停止。风声凄厉,像是鬼哭狼嚎。我们蜷缩在炕上,盖着所有能找到的衣物,却依然冻得瑟瑟发抖。妹妹小兰紧紧依偎在我身边,小脸冻得通红,不停地打着哆嗦。
“娘,俺冷……”小兰带着哭腔小声说。
“乖,兰儿,再忍忍,天亮了就好了。”母亲紧紧抱着她,用自己的体温给她取暖,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无助。
我睁着眼睛,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雪花被风吹得在窗户纸上划出一道道痕迹。我心里充满了恐惧。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我们会不会被饿死?会不会被冻死?
黑暗中,我隐约听到母亲低声啜泣的声音。那一刻,我第一次感觉到,这个家,这个我们赖以生存的家,是如此的脆弱。
父亲的腿伤在寒冷的天气里似乎更加严重了,他躺在炕的另一头,时不时发出一两声压抑的咳嗽。
铁柱哥躺在靠近门口的位置,我能听到他翻身时发出的轻微声响。我知道,他也在为家里的事情发愁。他是家里的长子,或许正在思考着该如何分担父母的重担。
那一夜,漫长而煎熬。我们在寒冷、饥饿和对未来的恐惧中,度过了1987年冬天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难关。
第三章:绝望中的期盼
断粮的第二天,情况更加糟糕。我们只能继续喝那难以下咽的土豆汤,甚至连土豆也快要吃完了。母亲把家里所有能当柴烧的东西都搜罗了出来,包括一些破旧的木箱子和凳子腿,只为能让屋子里的温度稍微升高一点。
我和弟弟妹妹们饿得头晕眼花,浑身无力。妹妹小兰开始发起烧来,小脸烧得通红,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母亲急得团团转,她翻遍了家里所有的抽屉和柜子,希望能找到一点退烧药,但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这可怎么办啊……”母亲抱着小兰,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她的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压抑的哭声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回荡。
父亲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他娘,别哭了……看看……看看能不能去隔壁老王家借点……”
隔壁的王大爷家条件稍好一些,但也不是很富裕。而且现在大雪封路,出去借粮,来回就得一两个钟头,王大爷家未必有富余的粮食愿意借给一个已经断炊的人家。更重要的是,母亲拉不下这个脸。
“他爹,别说了……”母亲擦了擦眼泪,“我去试试吧,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兰儿……”
“不行!”父亲打断了她,“雪这么大,路都看不清,你出去太危险了!”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铁柱哥开口了:“娘,要不……我去大舅家看看?”
这句话像是在平静的水面上投下了一颗石子,立刻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母亲愣住了,抬起头看着铁柱:“铁柱,你……你去王家庄?这雪太大了,路不好走,而且……大舅家……”
铁柱哥站起身,他比同龄的孩子要高壮一些,脸上的神情异常坚定:“娘,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大舅和大妗子心善,应该会帮咱们的。小军他们还小,兰儿又病了,咱家不能倒下去。”
他说得对,我们不能倒下去。父亲的身体垮了,如果大舅家也不肯伸出援手,那我们这个家就真的没有任何希望了。
母亲看着铁柱坚定的眼神,又看了看炕上嗷嗷待哺的孩子们,特别是病恹恹的小女儿,泪水再次模糊了她的双眼。她咬了咬牙,点了点头:“好,铁柱,那你……你去试试吧。路上千万要小心。”
父亲也沉默了片刻,然后对铁柱说:“路上……实在不行,就回来,别……”
“爹,您放心吧,我会小心的。”铁柱哥打断了父亲的话,他走到墙角,拿起一把平时用来砍柴的斧头,别在腰间,又找了一个旧布袋,准备出发。
“铁柱,把这双棉鞋穿上。”母亲从炕底下掏出一双厚厚的新棉鞋,递给铁柱。那是她平时舍不得穿的。
铁柱哥接过棉鞋,看了一眼自己脚上那双已经磨破了边的旧鞋,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娘,您留着自己穿吧。”
“傻孩子,穿着!冻坏了脚可怎么行!”母亲不由分说地帮他把旧鞋脱掉,换上新棉鞋。“路上滑,机灵点,看着脚下。”
“知道了,娘。”铁柱哥点点头,然后又对母亲说:“娘,您在家照顾好爹和小兰他们,我尽快回来。”
说完,他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头扎进了茫茫的风雪之中。
望着铁柱哥消失在风雪里的背影,我的心里充满了担忧。他才十几岁啊,在这样的大雪天里,独自一人走出七八里路,去求援,这该有多难?
母亲站在门口,望着铁柱离去的方向,久久没有动弹。风雪吹乱了她的头发,打湿了她的衣襟,她却浑然不觉。
屋子里的气氛,凝重得几乎让人窒息。我们知道,铁柱哥的这次出行,承载着我们全家的希望。如果他能从大舅家借到粮食,我们就能熬过这个冬天;如果他失败了……
没有人敢去想那个“如果”。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是在油锅里煎熬。窗外的风雪似乎更大了,发出呜呜的怪啸。屋子里,父亲因为焦虑而咳嗽得更加厉害,妹妹小兰的烧也没有退,呼吸越来越微弱。我和弟弟饿得直哼哼,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母亲一遍又一遍地走到门口,朝着风雪弥漫的方向张望,每一次都是失望而归。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眼神也越来越黯淡。
我看着母亲的样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着。我知道,我们不能就这样干等着。或许……我也可以做点什么?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我脑海中闪过。虽然我只有八岁,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家人受苦。
第四章:稚子的心愿
铁柱哥走了大半天,直到傍晚时分,天色快要完全黑下来的时候,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影,出现在了家门口。
我们全家立刻围了上去,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铁柱哥的脸上、眉毛上、睫毛上都挂满了白霜,棉衣裤上积满了雪,一进屋子就开始融化,变成冰冷的水渍。他的嘴唇冻得乌紫,呼出的气息带着一股白雾。他走了差不多两个钟头,外面的雪实在太大了,路几乎无法辨认,好几次他都差点摔倒。
“怎么样,铁柱?见到大舅了吗?借到粮食了吗?”母亲急切地问道,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颤抖。
铁柱哥摇了摇头,声音沙哑而低沉:“娘……大舅家……也没多少余粮了。”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击碎了我们刚刚燃起的希望。
“怎么会……?”母亲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前几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听大舅说,前些天他进山收药材,遇上了大雪,药材几乎没卖出什么好价钱。而且……王家庄那边,好几户人家的收成都不好,也都等着用粮呢。”铁柱哥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大舅也很为难,他说……他家里最多……最多只能拿出半袋子小米了。”
半袋子小米!
虽然只有半袋,但对我们家来说,这无疑是雪中送炭!我们这几天连土豆都快吃完了,半袋小米,足够我们撑上好几天,也能让小兰的病稍微好一些。
母亲的眼圈一下子红了,她上前一步,抓住铁柱哥的胳膊:“铁柱,你……你见到大妗子了吗?大舅……他是怎么说的?”
“大妗子一开始也不同意,说家里也紧巴。大舅……大舅他偷偷塞给我的。”铁柱哥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用布包着的小口袋。口袋不大,看起来沉甸甸的。
母亲小心翼翼地接过那个布袋,打开布包,里面露出了金黄色的、颗粒饱满的小米。一股淡淡的米香混合着谷物的暖意,瞬间弥漫了整个屋子。
“有……有了……”母亲喃喃地说着,眼泪却不争气地掉了下来。这一次,不是悲伤的泪水,而是激动和感激的泪水。
父亲也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只是拉着铁柱哥的手,不停地问:“铁柱,辛苦你了,辛苦你了……大舅他……他身体还好吧?”
“爹,大舅挺好的,就是腿脚不如以前利索了。大妗子还让我给您带了句话,说让您好好养伤,别着急。”铁柱哥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完成使命后的欣慰。
“好,好……”父亲连连点头,眼眶也湿润了。
我站在一旁,看着那袋金黄的小米,心里也充满了喜悦。虽然不是我亲自去借来的,但铁柱哥成功了,我们家有救了!
然而,当我们仔细查看这半袋小米时,心中的喜悦却又掺杂上了一丝复杂。这半袋米,看起来确实不多,顶多也就十斤左右。对于我们一家五口来说,每天至少也要消耗两三斤粮食,这点米,恐怕也只能支撑三四天。
但这已经是极限了。在这个大雪封门的冬天,在几乎所有人都陷入困境的时候,大舅能拿出这半袋小米,已经是尽了最大的努力。
“够了,够了……”母亲擦干眼泪,小心翼翼地把小米重新包好,放进一个干净的瓦罐里,藏在最隐蔽的柜子底层。“有这半袋米,咱们就能撑到雪停了。”
那天晚上,母亲用仅有的一点水和小米,熬了一小锅稠稠的米油。虽然没有什么菜,也没有油腥,但这金黄的小米油,散发出的浓郁香气,却是我们几个月来闻到的最诱人的味道。
我们兄妹几个,每人分到了一小勺米油。我小心翼翼地喝着,那温热的、带着米香的液体滑进喉咙,瞬间驱散了身体的寒冷和饥饿感。虽然量很少,但却让我们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和力量。
妹妹小兰也喝下了一小勺,她的精神似乎好了一些,脸颊的红晕也渐渐褪去了一些。
父亲喝完米油,望着窗外依旧肆虐的风雪,沉重地说:“大舅家也不容易啊……等开春了,等天暖和了,咱们得想办法还上这份情。”
“嗯,一定。”铁柱哥点点头,语气坚定。
那一晚,我们睡得格外踏实。虽然屋子依旧寒冷,肚子也依然空落落的,但心中却有了依靠,有了盼头。那半袋小米,就像是一颗火种,在我们最绝望的时候,重新点燃了生活的希望。
然而,我们都明白,这只是暂时的喘息。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这半袋小米,又能支撑多久呢?等到雪停之后,我们又该如何面对这漫长而艰难的春天?
第五章:风雪夜归人
铁柱哥带回来的半袋小米,成了我们家接下来几天的救命粮。母亲精打细算,每天只熬一小锅稀粥,尽量让每个人都能够喝上一点。虽然还是饿,但至少没有生命之忧了。小兰的烧也渐渐退了,精神好了很多。
然而,家里的气氛并没有因此而轻松多少。半袋小米很快见了底,能填肚子的东西也几乎绝迹了。风雪依旧没有停歇的迹象,反而越下越大,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吞噬。
父亲因为断断续续地咳嗽,身体越来越虚弱。他躺在炕上,常常望着窗外发呆,眼神里充满了忧虑。他知道,家里的粮食已经耗尽,仅靠大舅家那半袋小米是撑不了多久的。开春的种子,过冬的衣物,还有我们几个孩子的嚼裹……这一切,都像一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母亲比以前更加沉默寡言,但眼神却更加坚毅。她每天天不亮就起床,用那仅有的几件破旧衣物堵住门窗的缝隙,尽量让屋子里的寒气少进来一些。然后,她会到屋后去拾捡一些干柴,或者去地里寻找那些被大雪覆盖的、冻得像石头一样的野菜根。虽然这些东西几乎无法果腹,但聊胜于无。
我和弟弟妹妹们也懂事了许多。我们知道家里困难,不再像以前那样哭闹着要吃的。我们会帮着母亲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务,比如扫扫炕,整理一下破烂的衣物。闲暇的时候,我们就挤在一起,听父亲讲他年轻时的故事,或者看着窗外漫天飞舞的雪花发呆。
铁柱哥因为去大舅家借粮,受到了大舅的嘱托,时常会过来看看我们。他会帮着父亲劈柴,或者给弟弟妹妹们讲一些县城里的新鲜事,逗他们开心。每次来的时候,他都会悄悄留下一些他自己省下来的干粮或者红薯,虽然不多,但对我们来说却是莫大的帮助。
“铁柱哥,谢谢你。”我偷偷地对他说。
铁柱哥总是摸摸我的头,憨厚地笑笑:“一家人,说什么谢。”
我知道,他说的“一家人”,不仅仅是指我们和李家庄的乡亲们,也包括了邻村王家庄的大舅一家。
这天夜里,风雪达到了顶峰。狂风呼啸着,像是要把屋顶掀翻。雪粒子被卷到空中,形成一道道白色的幕障,能见度几乎为零。屋子里的火盆早就熄灭了,只剩下一点微弱的火星在灰烬里闪烁。
我们全家挤在炕上,互相依偎着取暖。突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而沉重的敲门声。
“咚!咚!咚!”声音在寂静的风雪夜里显得格外响亮。
“谁啊?”母亲警惕地问道,同时示意我们不要出声。
“是我,大舅!”门外传来一个熟悉而略带沙哑的声音,语气急促,“大妹子,开门!出大事了!”
大舅?!他怎么来了?!
母亲和我们全家人都愣住了。这么大的风雪,这么晚了,大舅怎么会突然到这里来?
“大舅,您……您等一下,我这就来!”母亲连忙应声,挣扎着从炕上爬起来。她先给父亲掖了掖被角,然后又叮嘱我们几个老实待着,不要乱动。
她点亮了煤油灯,昏黄的灯光在风雪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微弱。她匆匆裹上一件破旧的棉袄,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门口。
“吱呀”一声,破旧的木门被打开了一条缝。刺骨的寒风立刻夹杂着雪花灌了进来,让母亲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门外,站着一个浑身落满雪花的身影。正是大舅。他比几天前更加憔悴了,脸上的皱纹更深了,嘴唇冻得发紫。他的棉袄上沾满了泥雪,裤腿上湿了一大片,显然是一路跋涉,摔了不少跟头。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人,正是大妗子。大妗子也是一脸的焦急和疲惫,头上包着的头巾上落满了雪。
“大舅,大妗子,你们这是……?”母亲惊愕地看着他们,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在这个天气冒雪前来。
“大妹子,开门,先进来再说!”大舅的声音带着一丝喘息,显然已经累坏了。
母亲连忙把门完全打开,大舅和大妗子互相搀扶着,踉踉跄跄地走了进来。一进屋子,他们就被里面的暖意(相对而言)和灯光惊了一下。
“哎呀,大妹子,你们……”大妗子看着屋子里的窘境,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快,快坐下烤烤火!”母亲急忙把他们让到火盆边,又赶紧去找柴禾,想要重新生火。
“不用了,大妹子,我们……我们不烤火了。”大舅摆摆手,声音有些急促,“大妹子,我……我是来……来拿回那半袋小米的。”
“什么?!”母亲猛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不敢相信地问道,“大舅,您……您说什么?拿回小米?”
大舅的脸上露出了为难和愧疚的神色:“大妹子,不是我不讲情面,实在是……实在是家里出了大事了!”
原来,大舅从我们家借走那半袋小米之后,本来是想留着自己家慢慢吃的。可是没想到,就在昨天晚上,他们家储存过冬粮食的仓库,竟然因为年久失修,加上连日的雨雪浸泡,房梁突然塌了,半个仓库的粮食都被埋在了下面!
虽然抢救出来一部分,但大部分都受了潮,有的甚至已经发霉变质,根本不能吃了。这对于本就因为收成不好而捉襟见肘的大舅家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几乎是灭顶之灾。
大舅和大妗子一夜没睡,清理仓库,抢救粮食,但还是损失惨重。万般无奈之下,大舅思来想去,觉得不能再瞒着我们,也不能再占用我们家急需的粮食。他看着自己家仓库里那些不能吃的陈粮,再想想我们家断炊多日的困境,最终狠下心来,决定在这样一个恶劣的天气里,亲自把那半袋小米送回来。
“大妹子,对不住啊!”大舅一拍大腿,满脸愧疚地说,“都怪我家这破房子,唉!那半袋小米,你们先拿着,先让孩子……孩子们吃点。等开春了,等天好了,我家无论如何也得想法子还你们……”
大妗子也在一旁抹着眼泪,不住地道歉:“是啊,大妹子,真是难为你了。我们家这……唉!”
母亲看着眼前这对同样陷入困境,却还想着把仅有的粮食送回来的夫妻,听着他们充满歉意的话语,心里百感交集。她原本以为,那半袋小米是我们家最后的希望,却没想到,大舅家竟然遭遇了如此变故。
她没有去接大舅递过来的那个布袋,而是转身走到藏小米的柜子前,小心翼翼地把那半袋金黄的小米捧了出来。
“大舅,大妗子,”母亲的声音有些哽咽,“你们这是干什么?这小米……你们收回去!”
“大妹子,这……”大舅愣住了。
“这小米,是你们家的心意,我们已经领了。”母亲把小米递到大舅面前,“前几天,多亏了铁柱冒雪去求你们,我们家才能撑到现在。这份情,我们记下了。但这小米,你们家现在更需要。你们把它拿回去,给孩子们吃,给大妗子补补身子。”
“这……这怎么行!”大舅连连摆手,“那仓库塌了,我家……”
“大舅!”母亲打断了他,语气坚定,“我们现在……也快没吃的了。就算你们把小米还给我们,也撑不了几天。你们家遭了这么大的难,我们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收你们的东西呢?这……这不合情理!”
大妗子也拉着母亲的手,劝道:“是啊,大妹子,你收下吧。我们都是一家人,谁家没个难处?你要是不要,我们心里更过意不去。”
屋子里的气氛顿时变得凝重起来。一边是急需粮食救命的我们,一边是刚刚遭受重大损失,也同样急需粮食的大舅一家。这半袋小米,成了烫手的山芋。
第六章:雪夜里的星光
风雪依旧在窗外呼啸,屋子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大舅和大妗子站在那里,脸上满是愧疚和焦急。母亲抱着那半袋小米,态度坚决。我们都沉默着,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娘……”一直没说话的铁柱哥突然开口了,“把小米……给大舅吧。”
我们都惊讶地看向他。
“铁柱,你……”母亲不解地看着他。
“大舅家遭了灾,比咱们家还难。”铁柱哥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异常清晰,“这小米,他们更需要。咱们……再想想别的办法。”
父亲也挣扎着坐起来,虚弱地说:“是啊,他娘……铁柱说得对。大舅家……不容易。咱们……总能熬过去的。”
母亲看着铁柱,又看了看父亲,再看看怀里的小米,眼圈又红了。她知道,孩子们说的是对的。大舅家现在确实比他们家更困难。仓库塌了,粮食损失惨重,他们家的人口比我们家还多。把小米还给他们,虽然艰难,但或许是更正确的选择。
可是,不拿这小米,他们家又能怎么办?剩下的那点土豆早就吃完了,野菜根也挖不到多少。难道真的要眼睁睁看着孩子们饿肚子吗?
“可是……”母亲还想说什么。
“娘!”铁柱哥打断了她,“您忘了爹爹说的话吗?等开春了,等天好了,我们总能想办法的。现在……先把粮食还给大舅。大舅,您拿着!”
铁柱哥说着,走上前,从母亲手里接过了那半袋小米,然后郑重地递给了大舅。
大舅看着铁柱,又看了看母亲和父亲,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他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终,他重重地点了点头,接过那袋小米,声音嘶哑地说:“好……好孩子……大舅……大舅记下了……你们……你们保重!”
大妗子也擦了擦眼泪,对母亲说:“大妹子,你们……多保重。等雪停了,我们……我们再想办法送点过来……”
“不用了,大妗子,你们家现在更需要。”母亲摇摇头,“你们……快回去吧,外面雪太大了,路上滑。”
“我们……”大舅和大妗子还想说什么,但看到我们一家人的态度,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大舅把那半袋小米小心地揣进怀里,然后深深地看了我们一眼,特别是看了看躺在炕上的父亲和妹妹小兰,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然后,他和大妗子互相搀扶着,再次走进了茫茫的风雪之中。
望着他们消失在风雪夜幕里的背影,我的心里五味杂陈。有失落,因为我们失去了最后一点粮食;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触动。在这个冰冷的冬天,在这个绝望的时刻,大舅一家和我们家之间,没有抱怨,没有指责,只有理解和体谅,只有那份在困境中相互扶持的亲情和善良。
“娘,大舅他们……”妹妹小兰看着门口,小声问道。
“他们……回家了。”母亲抹去眼角的泪水,努力挤出一个微笑,“他们……是好人。”
父亲也叹了口气,缓缓地说:“是啊,是好人有好报……铁柱这孩子,长大了……”
那一刻,我们谁也没有再说话。屋子里很安静,只有窗外的风雪依旧在肆虐。但是,我的心里却仿佛有一股暖流在涌动。那是一种比小米粥还要温暖,比炉火还要炽热的感觉。
虽然我们依然面临着断粮的危机,未来依旧迷茫,但刚才发生的一切,让我看到了希望。不仅仅是那半袋小米带来的短暂希望,更是一种人与人之间,在最艰难时刻所展现出来的,如同星光般闪耀的善良和希望。
或许,这个冬天真的很冷,我们的生活真的很艰难。但是,只要人心还在,只要善良还在,只要我们彼此扶持,就一定能度过这个寒冬。
第七章:希望的火种
大舅和大妗子在风雪夜中离开后,我们家再次陷入了粮食短缺的困境。半袋小米,终究没能支撑太久。几天后,家里就彻底没有任何可以吃的东西了。
然而,奇怪的是,经历了那晚的变故,我们全家的心态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虽然饥饿感依旧强烈,焦虑依旧存在,但那种绝望和无助的情绪,却减轻了许多。
“爹,娘,大舅家能把粮食还回来,说明他们是真心实意帮咱们。”铁柱哥安慰大家说,“等雪停了,咱们一起想办法。可以去山上挖点树皮,捋点榆钱,总能挺过去的。”
父亲也点了点头:“是啊,铁柱说得对。天无绝人之路。只要咱们一家人齐心,就没什么可怕的。”
母亲更是把家里能搜刮出来的所有东西都整理了一遍。她找出了一些以前织毛衣剩下的毛线,还有一些破旧的布料,打算想办法换点粮食。她还开始教妹妹小兰认一些常见的野菜,说等雪化了,就可以去地里挖了。
我看着大人们为了生计而忙碌,也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虽然我还小,但我可以利用空闲时间,去捡拾一些干柴,或者帮着照看弟弟妹妹。我甚至开始学着辨认一些简单的植物,希望能找到一些可以食用的野菜。
我们家周围的山上,因为连日的风雪,已经被厚厚的积雪覆盖,看起来一片死寂。但我相信,在积雪之下,一定还隐藏着生命的迹象。就像我们家一样,虽然身处严寒,但心中却燃起了希望的火种。
铁柱哥依旧时常过来帮忙。他比以前更加沉默寡言,但眼神却更加坚毅。他会帮着父亲修理漏风的门窗,会去更远的山沟里寻找可以烧的柴火。有一次,他甚至冒着风雪,走了十几里路,到镇上打听有没有什么临时的活计可以干。虽然一无所获,但他回来的时候,却带给了我们一个消息:听说邻近的县城正在组织人去修一条公路,可能会有工钱。
这个消息无疑是一个巨大的鼓舞。虽然现在风雪封路,根本无法动工,但至少让我们看到了未来的可能性。
“等雪停了,路通了,我就去报名!”铁柱哥坚定地说,“挣了钱,咱们就能买粮食了。”
我们也都被他的话所感染,仿佛看到了黑暗中的一缕曙光。
大雪下了整整一个多月,终于在十二月中旬的时候,开始渐渐停歇。虽然天空依旧阴沉,寒风依旧凛冽,但至少没有了那令人恐惧的鹅毛大雪。阳光偶尔会从云层的缝隙中探出头来,洒在皑皑白雪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积雪开始慢慢融化,露出外面世界的本来面目。被大雪覆盖了一个冬天的树枝上,开始零星地冒出一些嫩芽。空气似乎也变得清新了一些。
路,终于可以勉强通行了。
那天,铁柱哥显得格外兴奋。他一大早就起来,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又准备了一些干粮和路上用的东西。
“娘,爹,我走了。”铁柱哥对母亲说,“我去县城看看那个修路的事情。如果真能干上活,我就先在那里住下,等挣够了钱,再回来接你们。”
母亲拉着他的手,眼圈又红了:“铁柱,外面那么冷,你一个人……要注意身体,别冻着了。”
“放心吧,娘,我会照顾好自己的。”铁柱哥笑了笑,“等我回来!”
父亲也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孩子。家里有我,你娘,还有孩子们,你放心去闯。”
我们几个小孩子也都围上来,拉着铁柱哥的衣角,舍不得他走。
“铁柱哥,早点回来!”
“铁柱哥,给我带糖回来!”
“嗯,都记住了。”铁柱哥笑着摸摸这个的头,拍拍那个的肩膀,然后毅然转身,背着简单的行囊,踏上了通往县城的路。
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我的心里既有不舍,也有一丝期待。铁柱哥是我们家的希望,他去县城打工,或许真的能为我们的生活带来转机。
铁柱哥离开后,家里的重担更多地落在了母亲身上。她每天依旧要去寻找一切可以食用的东西。好在,随着积雪的融化,一些耐寒的野菜和树皮根茎开始显露出来。虽然这些食物口感差,热量低,但至少能让我们勉强果腹,不至于被饿死。
父亲的身体也在慢慢恢复。也许是因为心情好了一些,也许是母亲的照顾更加精心,他的腿伤似乎没那么疼了,咳嗽也减轻了。
我们兄妹几个,也变得更加懂事和坚强。我们不再抱怨,不再吵闹,只是默默地帮着母亲做着力所能及的事情,期待着铁柱哥早日归来,期待着春天的真正到来。
第八章:春天的序曲
转眼间,到了1988年的春天。
虽然冬天的寒冷尚未完全褪去,但空气中已经弥漫着一股湿润而温暖的气息。阳光变得越来越明媚,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积雪彻底融化了,汇成潺潺的溪流,滋润着干渴的土地。
光秃秃的树枝上,嫩芽越来越多,越来越绿,仿佛一夜之间就要绽放出新叶。田野里,也渐渐泛起了青色。蛰伏了一整个冬天的生命,开始重新苏醒。
我们家的情况,也随着春天的到来而有所好转。母亲每天都能挖到更多的野菜,还有一些可以食用的植物根茎。虽然依旧清贫,但至少不用担心饿肚子了。父亲的身体基本康复,已经可以下地做一些轻微的农活,比如翻整土地,准备春播。
我们孩子们也在田野里找到了乐趣。我们帮着母亲挖野菜,追逐着刚刚出现的小鸟,感受着春天带来的生机和希望。
当然,我们也没有忘记铁柱哥。他去了县城一个多月,一直没有音讯。母亲常常站在村口,望着县城的方向,眼神里充满了担忧。
“也不知道铁柱那孩子,在外面怎么样了?能吃饱穿暖吗?”
“娘,您别担心,铁柱哥那么结实,肯定没事的。”我安慰母亲说。
终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我们听到了村口传来的熟悉的声音。
“娘!爹!我回来了!”
是铁柱哥!
我们全家都跑了出来。只见铁柱哥虽然依旧穿着朴素的衣服,但脸上却洋溢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光彩。他看起来黑了,也瘦了,但眼神却更加明亮,脚步也更加轻快。
“铁柱!”母亲激动地迎上去,上下打量着他,“你……你没事吧?”
“娘,我没事,挺好的!”铁柱哥笑着说,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娘,你看,这是我挣的钱!”
母亲接过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是厚厚一叠毛票。虽然数额不算巨大,但对于当时的我们家来说,无疑是一笔巨款!
“这么多……你……你怎么挣了这么多?”母亲又惊又喜,眼眶都红了。
“我在工地上干的是力气活,虽然累点,但工钱给得还算公道。老板人也不错,看我做得好,还额外给了点奖励。”铁柱哥兴奋地说,“娘,这些钱,够咱们买好多了!买粮食,买种子,还能给爹爹买点好药!”
父亲也激动地走上前,用力拍了拍铁柱哥的肩膀:“好孩子!你真是爹的骄傲!”
“铁柱哥!”我和弟弟妹妹们也欢呼着扑了上去。
那一刻,我们家再次充满了久违的笑声和生机。冬天的阴霾似乎彻底散去了,春天的阳光照进了我们每个人的心里。
有了铁柱哥挣回来的钱,我们家终于可以好好改善一下生活了。母亲去镇上买回了白面、猪肉,还有我们想念已久的食盐和肥皂。父亲也去买了新的种子和农具。
我们全家一起动手,把屋子打扫得干干净净,修补了漏风的门窗。母亲用白面蒸了香喷喷的馒头,还炖了猪肉。那久违的肉香,让我们每个人吃得都格外香甜。
妹妹小兰一手拿着馒头,一手拿着一块肉,吃得满嘴流油,开心地说:“娘,这比过年还好吃!”
母亲笑着摸摸她的头:“傻孩子,以后……以后每年都能吃上好吃的。”
吃完饭,父亲郑重地拿出一个布包,对铁柱哥说:“铁柱,这是你大舅家还给我们的那半袋小米,你拿去给你大舅家送去。顺便……替我们谢谢大舅大妗子的救命之恩。”
铁柱哥接过那袋小米,沉甸甸的,就像我们心中的那份感激之情。
“知道了,爹。”铁柱哥点点头,“我明天就去。”
第二天一早,铁柱哥就背着那袋小米,踏上了去王家庄的路。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我的心里感慨万千。这个冬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我们从绝望的边缘被拉了回来,经历了饥饿、寒冷、焦虑,也感受了亲情、善良和希望。
大舅家,在自身遭遇困难的情况下,依然不忘将那半袋小米送回,这份情义,我们永远铭记在心。铁柱哥,用他稚嫩的肩膀,为我们家扛起了一份责任,他的勇敢和担当,也让我们看到了未来的希望。
春天来了,万物复苏。我们家的生活,也像这春天一样,开始了新的篇章。虽然未来的路还很长,还会有很多困难和挑战,但我们不再害怕。因为我们知道,只要一家人齐心协力,只要心中有爱,有善良,有希望,就一定能够克服一切艰难险阻,迎来属于我们的春天。
那1987年的冬天,那场漫天的大雪,大舅在风雪中背着半袋小米的身影,将永远定格在我的记忆深处。它就像一颗璀璨的星辰,照亮了我们那个寒冷而艰难的冬天,也点亮了我们心中对未来的无限希望。这份在绝境中闪耀的人性光辉,将温暖我的一生。
来源:晋观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