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那外室一身比我嫁妆还贵重的蜀锦,跪着敬茶喊姐姐,双胞胎脆生生叫我母亲。
女儿满月宴上,驸马带着外室和龙凤胎闯进来,说要纳平妻。
我低头看着怀里刚出生的女儿,突然笑出了声。
他怕是忘了,当年是谁跪在御花园求的赐婚。
那外室一身比我嫁妆还贵重的蜀锦,跪着敬茶喊姐姐,双胞胎脆生生叫我母亲。
婆母抱着孙儿笑得见牙不见眼,当众说我三年就生个赔钱货。
满座宾客噤若寒蝉,等着看金枝玉叶如何忍下这奇耻大辱。
我接过滚烫的茶盏,在附马志得意满的目光中,突然手腕一翻——滚水全泼在那外室精心保养的脸上。
“本宫的东西,宁可砸了,也不让贱人碰。”
1
公主府的朱漆大门前,八对鎏金灯笼映得夜色如昼。
今日是福安都主满月之喜,长宁公主抱着襁褓中的女儿站在正厅,接受百官命妇的朝贺。
我指尖拂过女儿娇嫩的脸蛋,看着她与那人相似的眉眼,心里软成一片。
“兵部尚书夫人到——”
随着唱名声,一位珠光宝气的妇人上前行礼,目光却总往我身后瞟。
我知道她在找什么,徐砚又迟了。
这一个月来,他总有各种理由避开与我和女儿相处。
“驸马爷到——”
唱名太监突然拔高的声音让我就心头一跳。
抬眼望去,徐现一袭月白锦袍跨入门槛,身姿如松如竹。
三年了,这副皮相依旧能让我恍惚。
但他身后还跟着三个人。
一个穿着云青色蜀锦的年轻女子,低眉顺眼地牵着一对粉雕玉琢的孩子。
那衣料我认得,是去年南诏进贡的珍品,整个大梁不超过五匹,皇兄赐了我两匹。
一匹鹅黄给了女儿做襁褓 ,另一匹云青……
“诸位见谅,徐某来迟了。”
徐砚拱手作損,声音温润如玉,“正好借今日大喜,向各位介绍我的家人。”
他伸手揽过那女子:“这是月娘,与我青梅竹马。
若非当年公主请旨赐婚,如今徐夫人的位置本该是她的。”
满堂哗然。
我怀中的女儿突然啼哭起来,像是感应到什么。
我轻轻拍着襁褓,指甲却掐进了掌心。
青梅竹马?
当年跪在御花园说对我一见钟情的又是谁?
“这三年,月娘不计名分跟着我,还为我生了一对龙凤胎。”
徐观弯腰抱起那个小男孩,眼中是我从未见过的慈爱,“正逢公主产女,双喜临门,我决定抬月娘做平妻。”
婆母不知何时出现在厅中,接过那个小女孩亲了又亲:“这才是我徐家的福星!一胎双生,还是龙凤呈祥!”
她斜眼暼向我怀中的女儿,“不像某些人,三年就下一个蛋,还是个赔钱货。”
满座宾客嘌若寒蝉。我皇兄派来的女官已经变了脸色,手按在了剑柄上。
柳月娘突然跪在我面前,从待女手中接过一盏茶,高举过头:“姐姐,请喝茶。”
那对双胞胎也乖巧地跪下,脆生生喊:“给母亲请安!”
我注视着茶水中自己扭曲的倒影。平妻? 驸马纳平妻?
我大梁开国百年从未有过这等荒唐事!徐现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是……
目光扫过那对约莫三岁的双胞胎,我忍然明白了。
他们早就计划好了,选在今日当众逼宫,就是要我骑虎难下。
“妹妹有心了。“我松开掐出血的掌心,微笑着接过茶盏。
在柳月娘窃喜的目光中,我手腕突然一歪——
“啊!“滚烫的茶水全泼在她手上,那身价值连城的蜀锦顿时污浊一片。
瓷盏落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像某种预示。
“抱歉,手滑了。”
我将女儿交给乳母,慢条斯理地摘下手上的翡翠戒指丢在她面前,“赏你的,去找大夫看看吧。”
徐砚脸色骤变,正要发作,我提高声音:“诸位继续饮宴,本宫乏了,先行告退。”
转身时我暼见柳月娘怨毒的眼神,和徐砚搂着她低声安慰的模样。
好得很。既然他们选了这条路,那就看看最后跪着求饶的会是谁。
回到寝殿,我立刻唤来心腹青霜:"去查柳月娘的底细,越细越好。特别是那双儿女的出生记录。”
又从暗格取出一枚龙纹玉佩,“把这个交给皇兄,就说....徐家要反。"
2
青霜接过龙纹玉佩时,指尖微微发颤。“殿下,真要惊动皇上?”
我拆下满头珠翠,铜镜里映出一张苍白如纸的脸。
“他徐砚敢在满月礼上当众羞辱我,就该想到后果。”
发鬓解开时,几根落发缠绕在指尖,这一个月来的心力交瘁无所遁形。
窗外传来笙箫声,宴席还未散。
徐砚此刻想必正带着他的月娘接受众人道贺,仿佛他们才是这府邸的主人。
"去打盆热水来。”我揉了揉太阳穴,“顺便让暗卫盯紧书房,任何进出的人都记下来。
青霜欲言又止,最终叹了口气去准备热水。
氤氲热气中,三年前的记忆愈发清晰。
那年上已节,皇兄在曲江池设宴。
我刚从终南山修道归来,一袭道袍还未换下,就撞见翰林院最年轻的编修徐砚失足落水。
是我喝令待卫救人,也是我被他的谢恩诗打动,在皇兄面前美言几句。
后来他日日往公主府递诗意,说对我一见倾心。
那些写在桃花笔上的诗句,至今还收在我的妆夜底层。
“殿下,水要凉了。”
青霜轻声提醒。我这才发现指甲又在掌心留下了月牙形的血痕。
“查查柳月娘。”
我起一捧水拍在脸上,“重点查她与徐现所谓的青梅竹马到底是怎么回事。
青霜为我梳发时,窗外传来孩童嬉闹声。
透过菱花窗,我看见徐现举着那对双胞胎在院中转圈,柳月娘倚着廊柱娇笑。
好一幅天伦之乐图。
如果这里不是公主府的话。
“对了,“我突然想起一个重要细节,“去查查那对孩子的生辰。徐现说他们三岁,但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大些。”
夜深时,青霜带看寒气归来。
她袖中 看一卷泛黄的纸张,眼中跳动着愤怒的火苗
“殿下猜得不错,“她展开户籍文书,“柳月娘根本不是徐砚同乡,而是柳尚书的嫡女,五年前柳家因勾结前朝余孽获罪,女眷充入教坊司。”
我倒吸一口冷气。柳尚书案是皇兄登基后处置的大案,牵连甚广。
“徐现竟敢私藏罪臣之女?”
“更踩跷的是这对双胞胎。”青霜指着医案记录,“按徐老夫人向人炫耀的说法,孩子是去年腊月出生。”
“但奴婢找到当年接生的稳婆,她说孩子足月出生时分明是三年前的秋分。”
我猛地站起身,罗裙带翻了茶盏。三年前秋分,正是我与徐现大婚前夕。
“所以徐砚在婚前就……”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脚步声。
青霜迅速收起文书闪到屏风后,我抓起绣绷假装在刺绣。
徐砚推门而入,身上带着柳月娘常用的茉莉香。
我胃里一阵翻涌。
“公主还未歇息?“他站在烛光边缘,半张脸隐在阴影里,
曾经让我心动的眉眼,此刻看来如此陌生。
我继续穿针引线:“驸马不去陪新夫人,来我这冷清地方做什么?”
他自顾自坐下,给自己倒了杯冷茶:“月娘的事,希望公主成全。”
茶杯在桌上重重一顿,“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公主三年无所出,徐家不能绝后。”
绣花针猛地扎进食指,血珠冒出来,我舔掉那点腥甜,
“太医说过,我体质特殊需调养。去年滑胎后……”
“那胎本就不该留!”
徐砚突然提高声调,“你明知皇上忌惮我与兵部往来,还偏在那时怀孕!”
我浑身发冷。去年皇兄确实提醒过我注意徐现与边关将领的联系,但我只当是寻常朝堂猜忌。
现在想来,那场“意外“滑胎恐怕另有隐情。
“平妻之事我已决断。”
徐现语气缓和下来,带看虚伪的慈悲,“只要公主点头,你还是正室。至于福安,我会给她找个好人家。”
我几乎捏碎绣绷。
我的女儿,大梁的郡主,轮得到他来安排婚事?
“我要考虑三日。“我垂下眼脸掩饰恨意。
徐现满意地起身:“公主明理。”
走到门口又回头,“对了,城南那几间铺子的地契,明日让账房送过来,月娘擅长经营,正好帮你打理。”
门关上后,青霜从屏风后冲出:“他竟敢打殿下嫁妆的主意!"
我望着烛火冷笑。
皇兄赐我的嫁妆中,最值钱的从来不是铺面田产,而是那座藏着边防图的别院
徐砚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
“告诉暗卫,我要徐砚这一个月所有往来信件的抄本。”
我摘下腕上玉镯赏给青霜,“再派人盯紧柳月娘,特别是她与外界接触的方式。”
后半夜下起雨。我躺在空荡荡的拔步床上,听着雨打芭蕉声。
福安在隔壁哭闹过一次,乳母说是被雷声惊着了。
我想去抱她,又怕身上的气吓着孩子。
天蒙蒙亮时,青霜带着新消息回来了。她浑身湿透,眼睛却亮得吓人。
“殿下,驸马半月前秘密会见了一位北境来的商人。”
她递上一张皱巴巴的纸条,“暗卫认出那人实则是突厥可汗的使者。“
纸条上只有寥寥数字:“粮草已备,只待东风。”
我擦紧纸条,听到命运齿轮转动的声响。
徐砚要的不只是平妻之位,他要的是我李家的江山。
“去准备笔墨。“我走向书案,“我要给皇兄写封信。”
青霜磨墨时突然压低声音:“还有一事,柳月娘今早天不亮就去了城西破庙,见了几个形迹可疑的人。暗卫说,他们提到了“少主”。”
我笔尖一顿,墨汁在宣纸上晕开一团黑影。
事情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
柳月娘背后另有其人,那双抱胎恐怕也不是徐砚的种。
“继续监视,但不要打草惊蛇。”
我写下最后一个字,吹干墨迹,“告诉皇兄,鱼儿咬钩了。
雨停了,一缕晨光穿透云层。
我看向窗外,徐砚正陪着柳月娘在花园散步,那对双胞胎跑在前面嬉戏。
多么温馨的画面,可惜很快就要支离破碎。
我抚摸着袖中冰冷的匕首,想起师父在终南山教我的第一课:
毒蛇要打七寸,而徐现的七寸,从来都是他那可笑的自负。
3
柳月娘入府那日,整个公主府挂满了红绸。
我坐在铜镜前,任由青霜为我描眉,窗外 呐声刺得耳膜生疼。
“按正妻之礼迎娶,徐现还真敢。"
我抿了口胭脂,唇色艳如鲜血。
镜中人凤冠霞帔,比当年大婚时还要隆重三分。
青霜将最后一支金步摇插入发量:“按您的吩附,库房里的百年人参和天山雪莲都摆在显眼处了。”
我嘴角微扬。那批药材是皇兄所赐,专为我产后调养。
柳月娘这几日借口双胞胎体弱,已经"借“走了不少珍品。
贪心是好事,越贪心,留下的痕迹就越多。
前院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青霜推开窗缝看了一眼,立刻变了脸色:
“徐砚让那对双胞胎骑在他脖子上拜堂,宾客都在夸龙凤胎有福气。”
我拔下金步摇在妆台上重重一磕,尖锐的尾端在檀木上留下一个深坑。
“让他们笑吧,很快就该哭了。”
正午时分,我带着青霜去了库房
果然,刚入库的雪莲少了一半,装人参的锦盒也不翼而飞。
看守的老仆跪在地上发抖:“柳夫人拿着驸马的手令,老奴不敢拦。”
“无妨。”
我从袖中取出一个青瓷小瓶,往空荡荡的药材柜里撒了些粉未,“下次她再来,想要什么都给。”
这夜三更,青霜勿匆推醒我:“跟踪粉起效了!柳月娘的贴身丫鬟带着药材出了府,暗卫跟到城外十里坡,那里藏着一队私兵!”
我瞬间清醒。十里坡靠近官道,是进京要排。“有多少人?…”
“至少三百,都带着兵器。“青霜递来一片布料,“暗卫捡到这个。”
月光下,我辨认出这是北境特产的羊毛毡。
寻常商队可用不起这等材料做帐篷。徐砚私通外敌的证据又多了一条。
次日清晨,我刚用完早膳,徐老夫人就带着丫鬟闯了进来。
老太婆一身褐色锦级,发髻上的金步摇随着步伐叮当作响,活像只耀武扬威的屎壳郎。
“公主啊,“她将一碗黑乎乎的汤药放在我面前,“这是老身特意求来的助孕方子。月娘都生了两个了,你这肚子也该有动静了。”
汤药散发着古怪的甜香,我强忍恶心接过:“多谢婆母挂念。”
“趁热喝。”她浑浊的眼睛紧盯着我,“徐家不能只有庶出的子孙。”
我假装要喝,突然作呕打翻了药碗。“抱歉。”
徐老夫人脸色铁青地走了。我立刻让青霜取来银针一试——针尖瞬间变黑。
“砒霜?“青霜倒吸一口冷气。
我摇头:“不是普通毒药。“取来一盆兰花,将残余药汁倒入。
不过半刻钟,翠绿的叶片就开始发黄卷曲
“慢性毒,至少掺了三个月。”
我冷笑。难怪自从生下福安,我总觉得乏力头晕。原来杀招早就埋下了。
青霜要去找太医,被我拦住。“先别声张。”
我另取了个瓷碗,“以后老夫人送来的药,都倒在这里养花。”
三日后,那盆兰花彻底枯死。
我把它摆在窗台最显眼处,作为纪念。
柳月娘入府后,徐砚再没来过我寝殿。
这倒方便我夜间行动。借看月色,我翻阅暗卫抄来的信件,渐渐拼凑出徐砚的计划。
他打算在冬祭大典上发动兵变,与北境叛军里应外合。
“殿下,要不要现在禀报皇上?“青霜忧心忡忡地问。
我摇头:“证据还不够。徐砚背后肯定还有人。”
我想起柳月娘去见的“少主”,心头一紧,“备轿,我要入宫。”
皇兄在御书房接见我时,正在批阅北境军报。
听完我的汇报,他竟露出意料之中的神情。
“朕早怀疑徐家与边境骚乱有关。”
他推开一叠密奏,“三个月前,突厥可汗秘密接见了一个中原人。
探子说那人手持先帝时期的边防图。
我浑身发冷。那份边防图是父皇临终前交给我保管的,就藏在我的嫁妆别院里。
“徐砚接近我,从一开始就是为了这个?”
皇兄拍了拍我的手:“联已派人加强别院守卫。现在需要你做的是……”
他压低声音,“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让他们以为计谋得逞。”
回府路上,我撩起轿帘看着繁华的街市。
这些人不知道,他们平静的生活正悬于一线。
徐砚要的不只是我的命,他要颠覆整个大梁。
“殿下,到了。”青霜轻声提醒。我这才发现轿子已停在公主府侧门。
往日这个时辰,府里早已灯火通明,今日却一片漆黑。
“怎么回事?”
青霜刚要回答,黑暗中突然冲出一个人影。
我的暗卫立刻拔刀相向,却听"扑通”一声。
柳月娘的贴身丫 小荷跪在了我面前。
“公主救命!“她额头磕得鲜血直流,“柳夫人要杀奴婢灭口!"
我将她带入密室。小荷抖如筛糠,说出了一个骇人听闻的真相:
那对双胞胎根本不是徐砌的骨肉,而是柳月娘从人贩子手里买来的孤儿。
“柳夫人手腕内侧有火焰纹身,是前朝余孽的标志。”小荷掀起袖子,露出同样的纹身,“奴婢也是被胁迫的。”
我让青霜带她去包扎,独自在黑暗中坐了许久。
徐砚以为找到了真爱,殊不知自己只是别人复仇的棋子。可悲又可笑。
接下来的日子,我表现得消沉萎靡。
徐老夫人送来的毒药,我当着她的面喝下(实则倒进袖中暗袋)。
柳月娘挪用库房物品,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徐砚在府中接待可疑宾客,我称病不出。
所有人都以为公主心灰意冷了。
只有青霜知道,我每夜都在烛下整理证据。
徐砚与叛军的往来信件,柳月娘与前朝余孽的联系,徐老夫人下毒的证据……
一桩桩,一件件,都记录在准备呈给皇兄的奏章里。
腊月初八,徐砚破天荒地来了我房里。
他穿着我亲手绣的松竹纹长袍,身上却沾着柳月娘惯用的茉莉香。
“过几日冬祭,公主就不必去了。”
他漫不经心地翻着我的妆奁,“你身子弱,在家休养为好。”
我低头绣着福安的肚兜,针脚分毫不乱:“驸马做主便是。”
“对了,“他临走时突然转身,“冬祭后我要带月娘和孩子们回祖宅祭祖。府里……就交给公主了。”
我咬断丝线,抬头对他嫣然一笑:“祝驸马一路顺风。"
他显然没听懂我话里的真意,满意地离开了。
我抚摸着肚兜上憨态可掏的锦鲤图案——鱼儿终于要咬钩了。
当夜,我收到皇兄密信:边境驻军已秘密换防,禁军统领在冬祭大典上布下天罗地网。
只等徐砚和他的同伙自投罗网。
“青霜,“我望着窗外飘落的雪花,“去把福安抱来。今晚我想搂着她睡。”
孩子睡得香甜,小手无意识地抓着我的衣襟。
我轻轻吻她的额头,在心里发誓:
娘亲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明日冬祭,一切终将见分晓。
4
立春这日,我在公主府办了场赏花宴。
园中红梅怒放,特意请来的江南花匠将暖房里的牡丹也催开了。
满园春色中,谁能想到暗藏杀机?
“诸位夫人请用茶。”
我端起越窑青瓷茶盏,向在座十几位命妇示意。
她们大多是徐砚近来交好的官员家眷,其中几位夫君在兵部任职。
柳月娘坐在我右下首,一身水红色糯裙衬得肤如凝脂。
自从当了“平妻”,她越发张扬,今日发髻上竟戴着我嫁妆里的累丝金凤簪。
“姐姐这牡丹养得真好。”她搅起一块桂花糕,却没吃,而是掰碎了喂廊下的画眉,“比我们苏州老家的还娇艳呢。”
我捉嘴一笑:“妹妹说笑了。苏州哪来的牡丹?”
在座有位兵部待郎夫人是苏州人,闻言立刻抬头。
柳月娘脸色微变,随即娇笑:“妾身记错了,是洛阳。小时候随父亲经商去过。”
我佯装没看见传郎夫人狐疑的表情。
青霜早查清了,柳家获罪前一直在京城,柳月娘根本就没去过洛阳。
“说起经商,“我状若无意地转向户部尚书夫人,“听闻北境近来马市红火,姐姐家不是有支商队吗?可赚了不少吧?”
尚书夫人放下茶盏,腕上的翡翠镯子叮当作响:
“公主说笑了。自从去年突厥人闹事,哪还有什么马市。
我家那口子说了,边境再不安稳,怕是要动刀兵呢。”
我余光暼见柳月娘捏紧了帕子。
她夫君徐砚正负责北境军需调配,这话分明在打他的脸。
宴席进行到一半,小荷突然慌慌张张跑来,在柳月娘耳边低语几句。
柳月娘立刻起身告罪,说是双胞胎发热了要回去照看。
“孩子要紧。“我关切道,“正巧前日太医给了些安神的药材,青霜,去库房取来给柳夫人带上。”
柳月娘道谢时,我分明看见她眼中闪过一丝警惕。
聪明如她,应该察觉到了近期的异常。
为什么每次她取走的药材,最终都会引我们发现一处叛军据点?
宴席散后,青霜扶我回房,一进门就压低声音:“得手了。”
她从怀中掏出一叠纸,“驸马书房密室里的东西,全抄下来了。”
我迅速翻阅,越看心越沉。
徐砚不仅私通突厥,还挪用我的嫁妆购置军械。
账册上清楚记录着:卖城南铺面所得白银三万两,用于打造铠甲;
城东庄园地契抵押,购得战马五百匹……
“还有更惊人的。”青霜从袖中又抽出一封信,“这是在柳月娘妆奁暗格里找到的。
信纸已经泛黄,上面的字迹却依然清晰:
“吾儿月娘,务必借徐氏之力寻回少主。
复国大业,系于尔身。火焰纹者皆可信任。”
我手指发颤。前朝覆灭已二十余年,竟还有余孽不死心!
难怪柳月娘要接近徐砚,她看中的是徐家在北境的势力。
“双胞胎的事查实了吗?”
青霜点头,取出一张医案:“奴婢买通了当初给那女子接生的稳婆。
那对孩子是河西灾民所生,父母都饿死了,被柳月娘花十两银子买来冒充徐家血脉。”
我冷笑。徐现口口声声说柳月娘给他生了“旺家”的龙凤胎,殊不知自己头顶早绿成了草原。
“小荷那边呢?”
“按殿下吩附,已经不小心让柳月娘发现她偷看密信了。”青霜眼中闪过狡點,“那丫头现在吓破了胆,什么都愿意配合。
我望向窗外,暮色已笼罩庭院。是时候收网了。
“备轿,我要入宫。”
御书房里,皇兄听完我的汇报,立即召来了禁军统领。
我们三人对着地图研究了半夜,最终定下计划:
冬祭当日,禁军会埋伏在祭坛周围,一旦叛军现身,立即收网。
“徐府那边……”皇兄欲言又止。。
我明白他的顾虑:“皇兄放心,臣妹自有安排。”
回府路上,我特意让轿夫绕道城南。
那座藏着边防图的别院依旧安静矗立在月色中,但暗处多了几道黑影。
是皇兄派的暗卫。
刚回到寝殿,青霜就急匆匆迎上来:“殿下,柳月娘刚才带着双胞胎出府了!“
“跟上了吗?”
“暗卫一路尾随,发现他们去了城隍庙后巷的一间民宅。”
青霜递来一张纸条,
“里面有个年轻男子,小荷说就是他们口中的“少主”。”
我展开纸条,上面画着那人的相貌特征:
二十出头,左眉有颗黑痣,右手缺了小指。
这描述莫名熟悉,却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
“继续监视,但别惊动他们。”
我揉了揉太阳穴,连日操劳让我有些眩晕;“徐砚呢?”
“在书房,说是处理军务,不许人打扰。”
我冷笑。什么军务,分明是在准备叛乱。
不过这样正好,方便我们行事。
夜深人静时,我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青霜脸色惨白地冲进来:“殿下,小荷死了!”
“什么?”
“尸体在后花园并里发现的,像是失足落水...”
青霜声音发抖,“但奴媒发现她指甲缝里有皮屑,分明是被人掐死的!”
我握紧被角。一定是柳月娘察觉了小荷的背叛。
那个笑起来温柔似水的女人,下手竟如此狠毒。
“去告诉暗卫,加强对福安的看守。”我突然想起什么,“等等,乳母这两日可有异常?”
青霜一愣:“她昨日告假回家看儿子,今早才回来,殿下怀疑她?”
我心头警铃大作:“立刻去福安房里看看!”
青霜飞奔而去,我胡乱披上外袍跟上。穿过回廊时,我看见徐现书房的灯还亮着,窗纸上映出两个身影。
另一个明显是个女子。
福安的房门虚掩着,我推门的手都在抖。
摇篮里空空如也,乳母不知所踪。
“殿下!“青霜从摇篮下捡起一张字条,“想要孩子,明日午时独自带边防图到城隍庙后巷。”
我双腿一软,扶住门框才没倒下。他们竟敢动我的福安!
“备马,“我从牙缝里挤出命令,“现在就去城隍庙。”
青霜拦住我:“殿下三思!这明显是陷阱!”
“那是我女儿!“我几乎吼出来,又猛然压低声音,“去通知皇兄,但不要惊动禁军。”
对方要的是边防图,在没拿到之前,福安是安全的。
青霜还要劝阻,院外突然传来嘈杂声。
我们冲到窗前,只见一队禁军举着火把闯进府来,为首的正是皇兄身边的李公公。
"圣旨到!“李公公尖细的噪音刺破夜空,“驸马徐砚接旨!”
书房门猛地打开,徐砚冲出来,身后跟着..柳月娘?
她不是带着双胞胎出府了吗?
徐砚跪地接旨时,我注意到他袖口有血迹。
李公公展开圣旨,声音洪亮:“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查驸马都尉徐砚勾结外敌,意图谋反,着即刻收押天牢……”
徐砚暴起发难,一把推开李公公就往院外跑。
禁军立刻围堵,却见柳月娘袖中寒光一闪,两名禁军应声倒地。
她竟会武功!
混乱中,我拉着青霜躲到廊柱后。
“你去找福安,“我急促地说,“我去书房看看。”
书房一片狼藉,徐砚显然匆忙销毁了不少文件。
我播开暗格,里面空空如也。
边防图果然不在了。
窗外传来打斗声,我探头一看,柳月娘如鬼魅般在禁军中穿梭,眼看就要翻墙逃脱。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从屋顶扑下,将她狠狠按在地上——是我的暗卫统领墨影。
徐砚就没那么好运了,他被三名禁军按在地上,官帽掉落,发髻散乱,活像条丧家之犬。
李公公走到我面前行礼:“公主受惊了。皇上命奴婢告知,小郡主已经找到了。”
“在哪?“我一把抓住他的手臂。
“在……在太后宫里。有人试图把小郡主带出宫,被待卫拦下了。”
我长舒一口气,随即又皱眉:“乳母呢?
“服毒自尽了。“李公公低声道,“她手腕上有火焰纹身。”
一切突然明朗。乳母是前朝余孽,她假意告假实则是去报信。
而柳月娘故意制造带双胞胎出府的假象,引开我的注意力。
“殿下!“青霜气喘吁吁地跑来,“奴婢在后门抓住一个形迹可疑的小厮,从他身上搜出了这个!”
她摊开手掌,是一枚精致的白玉佩,上面刻着半阙词。
正是当年徐砚写给我的定情诗的另一半。
我如遭雷击。终于想起为什么觉得"少主“的描述熟悉了。
三年前皇兄大婚宴上,有个年轻琴师因偷窃被砍了小指。
那人左眉就有颗黑痣,还曾对我露出诡异的笑容。
“备轿,“我整了整衣襟,“我要立刻入宫见皇上。”
真相即将大白,而复仇才刚刚开始。
5
宫灯将御书房照得亮如白昼。
皇兄面色铁青地听完我的汇报,手中的朱笔"咔嚓”一声断成两截。
“前朝废太子居然还有血脉在世?”
他声音低沉如雷,“还潜伏在朕眼皮底下这么多年?”
我摩掌着那半块白玉佩:“当年废太子府上的琴师,很可能就是这位'少主的父亲。
先帝仁慈,只处死了主犯,没想到……”
“仁慈换来的就是背叛!”
皇兄猛地拍案,吓得李公公一哆嗦,“冬祭大典提前到明日,联要看看这些魑魅魍魉还能玩什么花样!”
我垂首应是,目光却落在地图上的城隍庙后巷。
福安还在太后宫中,但那个冒充琴师的“少主“依然在逃。
他若发现计划败露,会不会狗急跳墙?
“皇兄,臣妹有个不情之请。”我跪了下来,“明日收网时,请让臣妹亲手处置徐砚和柳月娘。
皇兄扶起我
眼中闪过一丝心疼:“准了。
回到公主府时已是三更天。
府中一片死寂,只有书房还亮着灯。
是青霜在整理证据。推门进去,我却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
墨影单膝脆地,面具放在一旁,正在让青霜给他包扎肩头的伤口。
烛光下,那张脸与我记忆中的某个画面突然重合。
“七年前终南山刺客袭击,是你救了我?”
墨影浑身一僵,随即低头:“属下职责所在。”
我走近细看,果然在他左眉找到一道浅疤。
当年那个浑身是血还死死护在我身前的侍卫,原来一直就在我身边。
“你的玉呢?“我突然问。
墨影诧异地抬头。我取出妆奁底层的一个锦囊,倒出半块残缺的玉珏。
墨影沉默片刻,从怀中掏出另半块。
严丝合缝。
青霜倒吸一口冷气。
我握紧完整的玉珏,心头翻涌起无数疑问,但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
“明日还有恶战。“我将玉珏还给他,“你的伤.……”
“皮肉小伤。”
墨影重新戴上面具,声音恢复冷硬,“属下查到柳月娘在城中还有三处据点,已经派人监视。”
我点点头,转向青霜:“证据都整理好了?“
青霜捧出一 文书:“附马通敌的信件、挪用嫁妆的账册、柳月娘与前朝余孽往来的证据,还有…”
她取出一张泛黄的纸,“双胞胎的买卖契约。”
我抚过这些纸张,每一张都沾着徐家的罪恶。
明日,我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将这些罪恶一—撕开
冬祭这日,天空飘起了小雪。我站在祭坛外围的帷帐中,看着徐砚被禁军"护送”到场。
他官服整齐,却掩不住眼下的青黑。
柳月娘跟在他身后,依然一副温婉模样,只是手腕上多了副镣铐——藏在宽大的袖子里。
“公主。”徐砚见到我,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昨日之事纯属误会……”
“驸马多虑了。“我微笑打断,“皇上明察秋毫,若驸马清白,自然不会冤枉。”
祭典开始,皇兄身着冕服登上高台。
百官跪拜时,我注意到几个武将的手都按在刀柄上。
柳月娘频频望向东南方——那里是城隍庙的方向。
当大祭司念到”佑我大梁,国祚永昌“时,东南方突然升起一道红色烟箭。
几乎同时,祭坛四周的树林中传来密集的脚步声。
“护驾!“禁军统领一声令下,数百禁军从祭坛下方涌出,将百官团团围住。
徐砚突然暴起,一把扯开官服露出里面的铠甲:“动手!”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寂静。
那些本该冲出来的叛军,此刻正被禁军拥着从树林中走出,为首的正是那个缺了小指的“少主”。
“不可能!“柳月娘尖叫,“我们明明有五百精兵!”
皇兄冷笑一声:“你的五百精兵,现在正在天牢里喝酒吃肉呢。”
我走到徐砚面前,看着他惨白的脸色:“ 马是在找这个吗?”
从袖中掏出一卷羊皮纸,抖开正是边防图。
“你..”徐砚目毗欲裂。
“假的。”我将图扔在他脸上,“真的边防图早在三个月前就交给皇兄重新布置了。”
你们拿到的,是请西域画师仿造的赝品。
柳月娘突然挣脱桎梏,袖中滑出一把匕首朝我刺来。
我侧身避开,顺势抓住她的手腕一拧。
“咔 ”一声脆响,伴随看柳月娘的惨叫。
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皇兄。没人想到养尊处优的公主竟有如此身手。
“终南山修道五年,可不只是念经。”
我甩开柳月娘,接过青霜递来的帕子擦手,“师父说我天生根骨适合习武,只是没想到第一次用。”
徐砚像看怪物一样 着我:“你..你一直在伪装?”
“比不上驸马。“我示意禁军将双胞胎带上来,“这对孩子,驸马可还认得?”
徐砚看着两个孩子,眼中闪过一丝迟疑:“当然是我的骨肉。”
“是吗?“我拿出买卖契约,“三年前秋分,河西人贩子王五以十两银子将这对孤儿卖给柳月娘。需要找稳婆验证吗?”
柳月娘瘫坐在地,突然大笑。
“徐砚,你活该!真以为我会给你这种货色生孩子?”
徐砚脸色由白转青,猛地扑向柳月娘:“贱人!”
禁军拉开他们时,徐砚官帽掉落,发髻散乱,哪还有半点翰林学士的风度?
我示意青霜端来一碗清水。
“驸马既然不信,不如滴血验亲?
徐砚颤抖看刺破手指。
当两滴血在水中泾渭分明时,他彻底崩溃了,跪在地上响喃自语
“不可能.…龙凤胎……旺家之……”
“旺家?“我冷笑,“徐砚,你为了这对野种,抛弃亲生女儿,毒害发妻,勾结叛军!现在告诉我,谁才是真正的灾星?”
皇兄适时站出来:“驸马都尉徐砚,私通外敌,意图谋反,罪证确凿。
即刻押赴刑场,凌迟处死。柳氏同罪,诛九族。”
“皇上饶命!“徐砚突然抱住我的腿,“公主,看在我们夫妻情分上……”
我一脚踢开他:“夫妻情分?”
从怀中掏出婚书,当众点燃,“从你带柳月娘进府那刻起,我们就没有情分了。”
火光中,皇兄问我如何处置那双胞胎。
火光中,皇兄问我如何处置那双胞胎。
我看着两个吓呆的孩子,叹了“口气:“送去慈幼局吧,他们也是可怜人。”
叛党被押走后,皇兄拉着我的手走上祭坛。
台下百官跪拜,山呼万岁。雪停了,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我胸前的凤纹玉佩上。
“长宁,“皇兄轻声道,“福安在宫里等你。”
三个月后,原徐府正门的匾额换成了“扶摇书院”四个大字。
我抱着福安站在台阶上,看着第一批女学生怯生生地走进门。
青霜如今是书院总管,正忙着安排宿舍。
墨影——现在该叫他萧景行了,恢复了本名的暗卫统领负责书院护卫。
“殿下,户部送来了地契。”
萧景行递上一叠文书,“徐家被抄后,皇上将他们的合法产业都划归书院了。”
我点点头。
徐砚至死都不知道,他费尽心机想得到的,最终都成了福安的嫁妆。
怀中的福安突然咿呀着伸手,抓住我腰间玉佩。
那是我及并时皇兄所赐,上面刻着“长乐未央“四个小字。
“乖,这是给福安留的。”我亲了亲女儿的脸蛋,“等你长大了,娘亲教你读书习武,咱们不靠男人,一样能顶天立地。”
春风拂过书院门前的桃树,落英缤纷中,我仿佛看见终南山上的那个小道姑,正冲如今的自己微笑。
来源:温言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