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静姝,玉儿她性子温软,不会和你争什么。我也没有背叛你的打算,要是你不喜欢我和她见面,我往后便不再理会她了,好不好?」
「静姝,玉儿她性子温软,不会和你争什么。我也没有背叛你的打算,要是你不喜欢我和她见面,我往后便不再理会她了,好不好?」
我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怎么办,心里一团乱麻。
「我保证,相信我,静姝,我答应过你会给你幸福的。」
他把我按进怀里,我听他心若擂鼓,可我却有些迷茫。
真的,会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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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王府的赏花宴来了大半个京城的显贵圈子,我还不熟,需要顾彦辞带着我一一认识。
可没过多久,有人跟他耳语几句,他便匆匆走了,连云阳长公主的酒都没喝,留下一众愣住的人和长公主变了的脸色。
毕竟夫妻之间,生死相依。我立马替他告罪,自罚三杯。
又急忙向她献上我贴身戴着的祖传佛珠:
「此佛珠是我祖传的宝物,是当年智光大师给我祖父的,能驱邪消灾,护神安宁。听闻长公主礼佛,小小心意,望请笑纳。」
长公主本来被顾彦辞气得牙痒痒,我连喝三杯也只是面色缓和,见到佛珠才换了脸色,和蔼若菩萨,问我在京城住得惯不惯。
我凭借长公主的善待,很快和周围贵女聊得熟稔,大家纷纷邀约。
和他们你来我往一个多时辰,我笑得脸都僵了,仍不见顾彦辞,派去询问的婢女也没回来。
突然,不知是哪家的狸猫被烟花惊到,横冲乱窜,惊得大家纷纷躲避。
我自小怕猫,这猫又疯狂乱抓,吓得我脸色一白,腿脚几乎是软的。
猫发着狠嘶叫,向我们这桌扑来,我惊得一身冷汗。
「阿辞!」
我慌忙之中下意识叫他,一边赶紧躲避,却仍然被抓破裙子,手臂上拉了几道血印。
下人们冲过来抓走狸猫,它继续嘶吼的样子,吓坏了不少贵女。
长公主终究比他人稳重,厉声训斥:「快让人打死这个畜牲,传医官,赶紧给顾夫人他们看看!」
我惊魂未定,众人赶紧扶住我嘘寒问暖,问我怎么下人不在身边护着,怎么顾彦辞没见着人影。
下一秒,顾彦辞扶着满身湿透的崔玉出现在大家眼前。
一时之间,全场噤若寒蝉。
惊疑的眼神铺天盖地地向我涌来,或满是同情,或戏谑不已,有人幸灾乐祸,还有人开始悄悄耳语,指指点点。
我脸颊烧烫得像是被人抽过耳光一般,心头却酸涩得厉害。
「妹妹,真是抱歉,我落入池塘,阿彦方才去救我了,才没顾上你,你不要怪他。」
崔玉看似安慰的话直接把我钉在耻辱柱上,众人的脸色可谓精彩。
明明前一天,他还信誓旦旦地保证要给我幸福。
而我在为他赔笑,被猫抓伤的时候他在哪里呢?他在为崔玉出头。
不惜得罪永安王世子,他也毫不犹豫地保护崔玉。
即便他知道,他这么做,我会被人指指点点,他依旧做了。
因为崔玉的委屈比我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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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顾彦辞看着我的伤口,心疼地为我上药:
「你怎么不让人叫我?」
我心中犹如干草,觉得他的话可笑至极。
我眼眶泛红,苦笑着看着顾彦辞:
「顾彦辞,我们和离吧。」
顾彦辞听完,不可置信地抬头,他几乎瞬间就崩溃了:
「就因为我今天没陪着你,你就要同我和离?阿姝,别耍小性子!」
见我不动声色,他胸口起伏,一把就将石桌上的东西扫落。
「我都说了和崔玉之间什么都没有,你未免太过敏感了,和离的话休要再提!」
我看着那张熟悉的俊容,却再无曾经的悸动,爱情的花已然枯萎。
我的心像是平静的湖面,生不出波澜,直到崔玉被永安王世子休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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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姝,玉儿她被赶出府了,她爹又不肯收留她。我只是让Ṱüₚ她在府中住下,绝不会和她发生什么,多一口饭而已,咱们也不是养不起。」
顾彦辞笑得开心,摇晃着我,貌似是征求我的同意,却早就把人接到溯溪阁了。
摆明了,是要铁了心护着崔玉。
手在袖中捏紧成拳,我像是被人抽干了力气:
「不用这么麻烦,我们和离,你想和她怎样都可以。」
顾彦辞本来在玩着我的头发,听了却突然开始生气:
「和离和离!你天天就想和离,沈静姝,我们三年夫妻,在你眼里就这样一文不值?」
我已经懒得和他吵了:「那你休了我也行!」
顾彦辞退后两步,像是受了什么打击:
「你就这样想离开我?」
他苍白着脸,手指抖得不成样子:
「沈静姝,我告诉你,你别想离开我,想和离,除非我死!」
说罢,头也不回地出了院子。
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想着崔玉在他怀里哭泣的样子,恶心地吐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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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彦辞说崔玉温婉胆小,是半点不符实。
自打她住进府里,不是哭着闹着骗顾彦辞去看她,就是到处显摆顾彦辞对她的宠爱。
知道我怕猫,府里一向禁养,而她偏偏喜欢养猫。
那只金黄的肥猫经常偷摸进我院里,吓了我几次。
「玉儿之前在王府受辱,心境受损,养些小动物能疗愈身心。她是客人,咱们多担待点。」
顾彦辞说完这句话就挨了我一巴掌,我眼里是藏不住的恨意:
「顾彦辞,这也是我的家!我现在出门都要提心吊胆地防一只猫,这个家我是半点不能做主了?」
我把周围能拿的东西全数砸在他身上,砸得他头破血流,把他推出门外。
我一个人坐在冰冷的地上,低低地哭。
我不明白,为什么在顾彦辞嘴里,我的退让这般理所应当。
我本是父母娇养Ṫû¹的宝贝,凭什么嫁给他就合该受这些委屈?
顾彦辞在门外,有些疲累:「阿姝,你不要闹脾气了,你毕竟也是名门贵女,她只是要养只猫而已,你别这般斤斤计较。」
这句话像是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我看着桌上父亲的回信,转头让人安排了刺杀。
夫妻一场,我不想他死,却也由不得他这样强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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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的剑光快速闪现那一瞬间,顾彦辞快速把崔玉护在身后。
我看准时机冲过去,挡在他身前。
不过我不是去救他的,而是妨碍他的。
顾彦辞以为我要为他挡刀,吓得一激灵,立刻想推开我。
可我抱住他的手不让他动弹,把他的胸口明晃晃地留给刺客。
一剑贯胸,没有疑问,只是刺客按我要求,避开了要害。
他痛得眉头紧蹙,鲜血喷涌,洒了我一身。
「静姝,你……没事吧。」
他因为疼痛颤抖着身子,抬眼看我时,我眼里没有半点慌乱和担忧。
两人心领神会,他知道我真的不爱他了。
顾彦辞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我,明明胸前鲜血喷涌不止,他就像失去了痛感,一双眼睛探究地在我眼里找什么。
「阿姝,你为何……你是真的,不爱我了吗?」
最后半句,他声音已带哭腔,艰难地向我确认。
他惨白着脸徐徐跪下,手仍旧不甘心地拉着我的衣裙。
鲜血染满了我的衣裙,我冷冷地抽开手。
刺客被护院压住,我冷静地安排审讯,遣散宾客,还用我的令牌去找人请了太医。
一气呵成,贤良淑德,做得分毫不差。
13
顾彦辞卧床昏睡了整整三天,我一次也没去。
忙着在府中安插人手,好趁势掌控顾府,根本不想管他。
他终究撑着伤来找我了:「阿姝,这几天都不见你,是不是遇刺的事,把你吓坏了?」
没听到我的回应,顾彦辞脸色白了一瞬,有些紧张地试探:
「我醒了好几次,都没看见你,你怎么了?怎么不来……」
我知道,他想问,怎么不去看他。
但我无所谓:「大人你说得轻巧,你遇刺是多大的事,妾身连夜请太医,安抚宾客,审讯犯人,还要平息京城的指指点点,这几天忙得脚不沾地。」
他听完身子都站不稳了,脸色惨白,艰难地开口:
「阿姝,你唤我什么?」
我面色不变,毫无波澜地直视他。
顾彦辞却急红了眼睛,委屈得像被抛弃的小狗:
「阿姝,你别这样,我求求你了,别这样对我好吗?」
我看着他的示弱,只淡淡地道:
「顾彦辞,你我缘分已尽,从你一而再,再而三无视我的感受,把崔玉放在第一位时,你就该知道的,为什么你觉得我应该忍气吞声,继续和你举案齐眉呢?」
顾彦辞还有些怔愣,后知后觉地喃喃道「为什么」。
「尽快写下和离书,你我都落个清净,我也不想再和你纠缠。」
我丢下一句话就离开了。
这次换他看着我的背影红了眼眶。
14
我吩咐芍药让人把崔玉的金猫抱出去,找户人家养着。
又写信给长公主,想请她做主,替我安排和离。
可是刚刚回院子里,发现下人正在收拾一地杂乱。他们见到我慌忙跪下,我心觉不好,赶紧冲过去。
刚一转头,就看到我的嫁衣被翻出来,撕坏了好几块。
还有我母亲送我的鹦鹉,此时正被那只肥猫吃得只剩几根羽毛,猫咪得意地舔着爪子,还示威一样朝我喵呜。
一股火冒上我的天灵盖,我血脉偾张,几乎要被气笑了。
我本想放这畜牲一条生路,它却自己来作死!
崔玉施施然走过来,软着声音:
「哎呀,你这畜牲,怎么能把妹妹的衣服弄坏了!」
她本以为我会咽下这口恶气,却不料转头就挨了我一巴掌。她泪流满面,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既然弄坏了,就拿命赔吧!」
我一声令下,下人直接把猫抓上来,当着崔玉的面打死了。
她一开始还尖叫着想动手,我让芍药狠狠赏了她几个巴掌就老实了。
崔玉吓白了脸,她没想到我这般狠绝。
我刺伤顾彦辞,就是为了控制这个家,她难道还以为可以仗着他的宠爱为非作歹吗?
我捡起嫁衣,这是我花了三个多月缝制的嫁衣,一针一线都是我曾经对顾彦辞的真心,现在看来都是讽刺。
我让人扒下她的衣服,杖责二十。
她拼命呼救,却发现如今的顾府,我要打她,就无人能救。
随即又拼命求饶,喊得撕心裂肺:
「妹妹,啊不,顾夫人,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错了,求您发发慈悲饶了我吧。」
我冷笑一声,毫不心软,挥手让人动手。
在行刑者有意的安排下,她的每一声都撕心裂肺,这伤即便当下好了,也能让她这辈子都缠绵痛苦。
等顾彦辞缓过神来找我时,崔玉早已经躺在地上不知死活。
「阿姝!你怎么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看着顾彦辞那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我只觉得讽刺。
「玉儿确有不妥,你要罚便罚,为何要下那么重的手?她叫得那么惨!你曾经心地善良,如今怎么这般心狠?」
我直接反手就是一耳光:
「顾彦辞,你摸着良心说话,到底是不是你们先来招惹我的!
「我从未想过主动害谁,但我不惹事不代表我怕事,你和崔玉都是活该!」
顾彦辞见我这样生气,难得地慌了,他心痛地抚上我的脸:
「阿姝!你知道我看见你变成这样我有多难过吗?你告诉我,怎么能回到以前,怎么能让我曾经活泼明艳的阿姝回来啊!」
我厌烦地推开他,他撞在柱子边疼得倒吸冷气。
他眼角微红,声音都哽咽了:
「阿姝,求你了,我们回到以前好不好,你别这样对我,我现在就像被人拿刀子一层层地剖开心脏一样。」
他言辞恳切,双唇颤抖,眼里是藏不住的祈求。
之前伤我的时候云淡风轻,如今我杖责了崔玉,他就知道心如刀绞了?
我看着他就觉得一阵恶心,一直干呕。
顾彦辞眼睛湿润了,面色比我还惨白:「阿姝,你竟然厌恶我至此?」
「滚!你现在就给我滚!」
15
顾彦辞躺在床上,半死不活,像个废物。
没了阿姝的爱,他真的像个废物。
被贬离京,按理来说是他最灰暗的日子,可他遇见阿姝了,自此人生有了光亮。
可他亲自掐灭了自己的光,那个满眼爱意的少女,再也不会对他敞开心扉,不会对他百般体贴了。
心脏像是被狠狠揪住,痛得他喘不过气。
可这时,崔玉却带来令他心死的消息。
原来那日的刺杀,是阿姝安排的。
他听完直接猛吐了一口鲜血,昏死过去。
「不会的,阿姝不会这样对我的,我的阿姝绝对不会这样对我的。」
刚刚醒来,他急得马上就要去找她,他想找她问清楚,她还要他吗?
如果他赶走崔玉,改掉所有毛病,阿姝还愿不愿意再看看他。
他不知道是伤口在疼还是哪里在疼,浑身都在疼,细细密密让他痛得满身是汗。ŧù⁶
可好不容易走到她院门前,却又开始胆怯。
他已经病了许久,一定憔悴得厉害,阿姝看见会担心的。
得回去换身衣服,阿姝最喜欢他穿青色,他又费力地撑着往回走,可没几步,就倒下了。
他满身大汗,突然想起一个问题:阿姝是不是,不会再为他担心了。
他拼命否定着这个答案,可是脑海里又浮现刺杀那天,阿姝眼里的冷意。
他倒在地上,再也绷不住,无力地仰看着天空,满脸泪水。
不见了,不见了,那个满眼爱自己的少女,真的被他弄丢了啊。
16
「夫人,真的要喝吗?」
芍药端着堕胎药,迟疑地看着我。
我有些不舍Ṭû⁵地摸了摸肚子,我有身孕已经快三个月了。
「可是齐大夫说过,我这胎是在惊吓忧思中怀的,孩子大概根本保不住,就算生下来也是个畸胎。」
我不想孩子生下来患有残疾,一生被人指指点点,不想他活在这样一个父母不相爱的家庭。
我也不想自己因为孩子继续捆绑在顾府,蹉跎我的大好年华。
「对不起,宝宝!是娘亲没用,娘亲不知道那时候有身孕了,不该动怒不该伤怀的。对不起宝宝,没有给你找个有爱的父亲,是娘亲不好。」
眼泪止不住地砸在肚子上,越哭越难受。
心里堵得厉害,像是被柠檬酸进了心尖,芍药她们也跟着哭得难受。
最后我纠结了许久,闭眼喝下这碗汤,转头去找了顾母。
前几日顾母从老宅过来找我兴师问罪,怪我没有替他儿子挡刀。
「家中有刺客,本就是你这个当主母的失职!我儿受伤就该治你个管家不严之罪!」
我几乎要气笑了:「那顾彦辞不顾名声,偏宠崔玉让我和顾府蒙羞,算谁的?」
「当然算你的!你好歹也是个大家闺秀,要是贤惠点就该自己主动给他纳两房小妾,让我赶紧抱上乖孙才是正事!」
我懒得和她废话:
「婆母要是嫌静姝不够贤惠,另为顾彦辞娶娘子便是,你写下和离书,我们两不相见。」
她却直接冷哼一声:
「你这样善妒,又没本事哄住男人,还想直接和离,我告诉你门都没有!你三年无所出,我要我儿直接休了你!」
我心中想起她刻薄的嘴脸,一步一步走得决绝。
休了我?好啊,要是她害我流产,没了乖孙,还有没有脸休了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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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顾家的丑闻传遍了京城,顾母和我发生口角,竟然动手推我,害我小产!
京城贵妇,无不是守女德,尊女训,天天贤惠持家盼着生下一儿半女,好传宗接代,站稳脚跟。
好不容易怀上孩子,被婆母害没了,谁听了都气得不行。
这下京城显贵都流传着顾府的坏话,之前齐王府赏花宴的事也被人翻出来说。
听说我要和离,大家纷纷站出来,都说顾彦辞但凡做个人就该放我走。
可即便顶了这样大的压力,顾彦辞依旧不肯和离:
「绝无可能!我已经做错了太多,绝不放走阿姝!我要用余生补偿她!」
我叹了一口气,何必呢?
既然已经没了爱情,何必抵死纠缠呢?
「顾彦辞,我曾经真诚地喜欢过你。」
顾彦辞本来已经颓然不堪,听完立马眼睛一亮,激动地爬起来:
「阿姝!阿姝,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是爱我的。」
他近乎魔怔般地呢喃:「你肯定不会离开我的,你以前对我那么好。」
我不以为意:「是吗?我以前是什么样子?」
顾彦辞走近我,半跪在地上,似乎扯动了伤口,疼得满头汗。
但他继续把手覆上我的膝间,一边笑着回忆,声音却带着伤感和哽咽:「阿姝,以前我但凡伤着一点,你都会心痛得不行。
「那次我们遇到山匪,我受了重伤,是你一步一步背我走出林子的……」
我打断他:「你也说了,那是以前。」
我不紧不慢地回怼他,眼看着顾彦辞的眼里蓄了泪。
他似乎不想面对现实,亲昵地把头埋在我腿上喃喃自语:
「阿姝,当年我被贬出京,你一袭红衣在雪地里,明亮得几乎晃瞎我的眼。
「你这双眼睛,半点不会骗人,直勾勾把我盯得羞红了脸,当时我就知道我再也飞不出你手里了。」
我想起自己的活泼样子,有些感慨。
是啊,那时我喜欢他,所以定要追到他的。
我爱一个人,就会为了我的爱而付出,热烈而深沉。
但他若不值得,那也不必怨恨自己,爱人这件事是没有错的,错的是那个不珍惜的人。
及时止损,买单离场就好了。
「阿姝,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大错特错!我这就把崔玉赶出去好不好?你要是不喜欢待在京城,我去跟陛下请求,我们回岳ẗū́₃州好不好?」
顾彦辞像是急需抓住救命稻草的人,殷殷地看着我,满眼希冀:
「我不要功名利禄了,我们回岳州,我们回家!你不喜欢我哪里我都可以改,你别离开我,别不要我!」
说到最后,他几乎泣不成声,可是我的心,早就凉透了。
「顾彦辞……」
他听到立马抬头看着我,满心期待。
「顾彦辞,我们放过彼此吧。你知道我第一次害喜的时候,你在哪儿吗?你正在陪着崔玉……」
我一边说他脸色一边惨白,每一个字就像鼓槌重重砸在他心头。
「我确实真诚地爱过你,可是我的爱也被你一点点地消磨干净了。你伤害过我,我也报复过你,我们就算扯平了,两不相欠好不好?」
豆大的眼泪一滴滴砸在他的手背上,他颤抖得不成样子。
「我们都可以有各自的未来,希望我们走到最后不要再恨了,大家各自安好,各寻前路好吗?」
我平静地说完,几乎波澜不惊。
他却像是被人抽干了血肉,枯涩得像根野草。
「好,那便如你所愿。」
18
出京那天,长公主来送我,她说没想到我靠自己就可以和离,终于可以离开顾府了。
我也感慨这一路走来的诸多不易,这世道女子地位远不如男子,想要干脆走人哪里有这么简单。
有些女子被丈夫毒打得半死,去衙门告官都没人管,官老爷们只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便打发了女子。
我郑重拜下一礼:
「长公主,妾身有事相求,可否能救救这天下受苦的女子,她们有着不输男子的坚韧,往往只是没有男子的条件而已。」
她有些震惊,将我扶起:
「静姝,你让我震撼。
「我虽生于皇家,可依旧要循夫纲,守旧习。直到驸马病逝以后,才知道自己之前过的是什么苦日子。因此我很羡慕你,羡慕你有这样的胆气和心性。
「所以当初你写信给我求助的时候,你尚未有赢面,但我依旧毫不犹豫地打算帮助你,只是没想到,你自己就能救你自己。
「如今你所言令我感动,我会帮你,我们一起试试,能不能救天下女子,可好?」
她满眼慈悲和期待,含着无限坚定地望着我。
我湿润了眼睛,重重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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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岳州,父母满眼心疼地看着我。
「顾彦辞这厮实在可恶!当初把女儿交给他的时候,他是怎么跟我保证的?说不让我的阿姝受半点委屈,可你看看才去京城多久,人都瘦了一圈。」
我爹气得牙痒痒,母亲抱着我擦了擦眼泪:
「好了,你和女儿不也教训人家了吗?顾彦辞也伤得不轻,这事以后就别提了。」
我爹却依旧气得胡子横着:
「他伤了我的爱女,我犹嫌不够!」
我马上去撒娇:
「阿爹,您别生气了,咱们别理他了,他早就不值得我们放在眼里了,我是您教养长大的,沈家女儿,眼里怎么会只有情爱?」
我爹立马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
「吾儿有志,吾儿有志啊!」
我开办起私学,打破学堂教男不教女的传统,教养女子,让她们也纵横于无涯学海,见天地之辽阔。
不过一开始没那么顺利,许多父母不情愿女子读书,特别是穷苦人家的小姑娘想来学习,还要被毒打。
芍药为我磨墨,有些头疼:
「小姐,你说这些人可真奇怪,儿郎去学堂倒花钱他们还挤破头给孩子送去。女子学堂您都免收学费了,怎的他们还要把孩子打回去呢!」
我提笔挥墨,现在心性已经更坚定了:
「这就是我们贴着钱都要做的原因,要救天下女子,并不是朝廷一道法令就可以改变的。我们要改变的是人心,是风气。」
我吩咐下去,学堂只收女子,每日考勤。
学习不间断,作业完成,考勤合格者,每月赏二两银子;
每次考试前三甲另行赏赐。
二两纹银,对于有些家庭已经是一笔不小的收入了,为了这个钱,他们乐呵呵地送女儿上学。
也不敢让孩子回家就做数不尽的活,因为作业要是完成不好,考勤也不过关。
终于,我听见学堂琅琅的读书声,看着满院的生机和希望,心中一片晴好。
长公主在陛下面前不知道做了多少努力,陛下终于允许开设女官之职。
「静姝,你来做第一个女官,可好?」
长公主信任地望着我。
我思索良久,还是拒绝了。
要论朝堂风云,运筹帷幄,我总觉得自己不是那块料。
我要是够聪明够杀伐果断,当初进京第一次撞破顾彦辞的私会时,就该及时抽身了。
我虽然心中想要为女子谋福利,可我知道不是人人都是站在顶峰荣耀万丈的存在。
我郑重地跪下,言辞恳切:
「高山的铺就,需要一层一层的基石,我在后方教养人才,为公主输送栋梁。公主心似菩提,却有金刚之能,您定能为自己,也为天下女子开创一个新的未来。」
她沉默了,注视我良久,终于释然一笑:
「静姝,你真的很聪慧。」
我知道,云阳公主十岁识文断字,十六岁提刀上马带兵打仗,曾经一度有传言说陛下要立皇太女接管天下。
后来她的母妃离奇暴毙,她把自己关在宫中半年。
出来以后,只修佛道,不问朝政。
我知道公主是有野心有本事的人,本来只求她能为天下女子求一点福利,可她似乎对皇位也有打算。
我只是个闲人,没有经天纬地的本事,也不想做冲锋陷阵的炮灰,更不想在斗争杀伐中疲累不已。
我只想在岳州,在父母身边,做无忧无虑的沈静姝。
「顾彦辞那天找上我了,你办学堂在倒贴钱,他求我以我的名义,每年给你送钱,叫我不要让你知晓钱是他的。」
云阳公主突然开口提到他,我有一瞬间的怔愣。
这个名字,好久没想起了,再提起就像是前世一样。
我点点头:
「送钱来的就是送财童子!那我就当没听过,多谢长公主出资养学堂了!」
她听完噗呲一笑:
「你倒是爽快,我还以为你不想他掺和你的事,不肯呢。」
我轻轻一笑,不甚在意:
「他只要不是拿自己名义送的,就不算我和他的牵扯。他要拿这些付出自我感动也好,还是只求心安也罢,我无所谓。只要孩子们过得好,能多教些成器的孩子,多帮些无望的家庭,那就是值得的。」
云阳公主宽慰地点头:
「静姝,做得好。」
20
光阴似箭,一江春水不复返。
十年须臾间,我已经带出一批批桃李,学堂也正式扩展成书院了。
清风明月间和芍药小酌一杯,灯火迷离而晕染。
「小姐,长公主说林曦升了从四品,岳卿越差事办得漂亮,受了陛下的嘉奖。」
我笑着点点头,这些年长公主大刀阔斧,我精心培养送过去的人也都得重用。
我静和书院早就成了五州之地学子趋之若鹜的地方。
可是,却有人阴魂不散。
顾彦辞两鬓已添白发,满眼风霜,若不是他本就生得俊美,此刻看着更惹人烦:
「阿姝, 那么多年过去了,你看起来一点没变。」
是啊,不用辛苦持家, 不用相夫教子, 不用跟婆婆跟外室斗得鸡飞狗跳。
每天看着书院鲜活的生命, 我确实比做夫人的姐妹们看着还要年轻。
可我不想见他:「你来是有什么事吗?」
顾彦辞似乎想着措辞,有些局促又有些小心翼翼:
「阿姝, 我听说你在到处托人找雪灵芝, 这是我亲自去雪山为你采的,你看看可满意?」
他献宝似的捧起一个锦盒,满眼期待地盯着我。
我伸手一碰, 盒子加了冰块, 光是盒身就冷得我一哆嗦。
他双手灰白,见状立马伸手打开, 盒内白气一泄而出,如云吐雾, 渐渐地里面才现出一枝完好无损的雪灵芝。
我知道,他用了心,但我不想给他希望:
「我是想要雪灵芝,但是你给的, 就不要。」
顾彦辞听完急急上前, 苍白着脸,哆嗦着求情:
「阿姝,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想帮帮你, 我不求什么, 真的。只要你开心我便欢喜了,我什么都不求的。」
他几乎虔诚得像个信徒,捧着珍宝求我收下。
「我不想和你有半点牵扯,你不是不知道。」
他艰难地滚动下了喉结, 满眼的受伤。
我无视他的痛苦, 毫不犹豫地转头离开。
他连忙拉住我, 我才发现他的手冰得可怕。
我回头看见他身上交错的血迹开始渗出, 猜到他此行受了伤。
那也正常,当初我找了好多江湖人士都没人敢接这单子,他能活着回来也是不易。
但不代表我会接受:「你走吧。」
我随即把他关在门外, 忽视他眼中氤氲的酸楚。
21
顾彦辞的鲜血将雪地染得刺目,他却满眼希冀,丝毫不在意身上的伤。
他捧着九死一生寻来的千年雪芝, 在静姝府门前跪了三天。
可是里面照常欢声笑语,照常灯火通明。
就像和离以后的生活一样, 静姝照样美好,照样活得精彩。
只有他身心交瘁,懊悔不已。
他一个人跪在无垠无边的雪夜Ṫū́ₕ中, 烧得昏昏沉沉, 眼前又浮过当初静姝灵动的双眼。
那年, 她还是个小姑娘,一袭红衣美得不可方物。
雪花覆在她翘起的睫毛上,她红着脸, 满眼情意地问他:
「不知是哪家公子,可有婚配?」
顾彦辞倒在地上,泣不成声。
-完-
来源:葡萄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