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国庆小长假第一天,我还没睡醒,就被门外的敲门声吵醒了。起初我以为是送快递的,懒得理会。可敲门声越来越急,像是要把我那扇贴了三层防盗膜的木门敲穿似的。
国庆小长假第一天,我还没睡醒,就被门外的敲门声吵醒了。起初我以为是送快递的,懒得理会。可敲门声越来越急,像是要把我那扇贴了三层防盗膜的木门敲穿似的。
我光着脚走到门口,眼睛还没全睁开,就听见门外传来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姐,是我,小涛,开开门。”
小涛是我表弟,上一次见他还是在他结婚那天。我从猫眼里往外看,只看到一个瘦得脱了形的男人,脸色发黄,头发也长得乱七八糟,看起来像是刚从什么地方逃出来似的。要不是他喊我”姐”,我还真认不出来。
开了门,小涛就”扑通”一声跪在了我面前。
“姐,你救救我吧,我真的走投无路了…”
我愣在那里,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么多年了,第一次看见平日里高高在上,永远一副成功人士模样的表弟跪在我面前。我只穿着睡衣,头发乱糟糟的,手里还拿着昨晚喝完牛奶的杯子,杯底有一圈没洗干净的奶渍。
“先起来说话。”我拉他起来,把人领进屋里。
“吃早饭没?”我问他,其实我是想问他怎么突然来找我了,还跪下求我。
“没,不过不用管我。”小涛说着,眼睛却一直盯着我放在茶几上的那袋昨晚从夜市买回来的烧饼。
我把烧饼递给他:“先垫垫肚子吧,冷了,不过应该还能吃。”
小涛接过烧饼,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我这才注意到他的手很脏,指甲里都是黑色的污垢,手背上还有几道结了痂的伤痕。这哪是我记忆里那个西装革履、梳着大背头、手上戴着金表的表弟啊。
我端了杯水给他,问他怎么回事。
他吃完烧饼,抹了抹嘴,才开始讲他这三年来的遭遇。
三年前,小涛结婚的时候,排场很大。在县城最贵的酒店摆了三十桌,每桌1988元。他老婆家是做工程的,有点小钱。小涛自己在县城开了家装修公司,生意还可以。当时我刚从工厂辞职回来,手头不宽裕,但好歹是亲戚,我给了五千块钱的份子钱。
谁知道婚礼后第二天,小涛媳妇阿琴就打电话来,说话阴阳怪气的:“表姐,你是不是手头紧啊?要不要我们借点钱给你?”
我一头雾水,问她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看你只给五千块钱红包,以为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我们酒席一桌两千呢,你给五千,连三桌都不够啊。”
我当时就懵了。老实说,我是真的尽力了。五千块对我来说不是小数目,那可是我两个月的工资。更何况,我和小涛虽然是表姐弟,但也不是特别亲近,平时走动不多。
“对不起啊,我确实手头不宽裕。”我只能这么回应她。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阿琴说:“行吧,我明白了。不过小涛让我告诉你,以后我们就不用来往了,省得你破费。”
说完她就挂了电话。这事把我噎得够呛,当天晚上我就发烧了,躺在床上想不通,这都什么亲戚啊。
后来我也真的跟小涛断了联系,他娶了媳妇忘了姐,我也不去贴他的冷屁股。
小涛喝了口水,说到这里时眼圈红了。他告诉我,他媳妇阿琴背着他偷偷给我打了那个电话,他当时并不知情。直到半年后,他无意中听阿琴跟她妈妈提起这事,还笑着说把我这个穷亲戚给”拉黑”了,他才知道这回事。
“我当时就跟她吵了一架,”小涛说,“可她一翻脸就说,要不是她爸妈给我投资,我那装修公司早就黄了。”
我听了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但也没说什么。这种家务事,我一个外人掺和不了,也掺和不起。
“后来呢?”我问。
小涛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皱巴巴的烟,是那种县城里最便宜的牌子,十块钱一包。他想点一支,但看了看我家贴着”禁止吸烟”的墙壁,又把烟塞回了口袋。
“没想到公司越做越大,阿琴和她爸妈越来越得寸进尺。一开始是让我签了几份空白合同,说是方便做账。后来公司账上有了钱,她每个月都往她爸妈那边转,说是还投资。再后来……”小涛说着,声音越来越小。
“再后来她爸爸的工程出了问题,资金链断裂,她就把我公司的钱全都转走了。等我发现的时候,公司账户上就剩下八百多块钱。”
我倒吸一口冷气:“那你报警了吗?”
小涛苦笑了一下:“警察说这是民事纠纷,让我们自己协商解决。阿琴拿出来一堆我签名的文件,说那些钱都是合法转账,是我自愿的。”
厨房的老式电饭煲”啪”地跳了闸,把我们俩都吓了一跳。我起身去看了看,原来是我昨晚煮的粥熬好了。
“要不要来点粥?”我问小涛。
他点点头,目光却落在了我厨房墙上挂着的那幅农历表,那是去年的,已经翻过去很久了,但我一直懒得换。表的右下角还有一小块油渍,是我炒菜时不小心溅上去的。
我盛了一碗粥给小涛,他又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吃相难看,像是好几天没吃东西了。等他吃完,他接着讲他的故事。
原来,公司里的钱被转走后,阿琴就提出离婚,而且一分钱也不给小涛。小涛不同意,两人就对簿公堂。但因为结婚时没有做财产公证,而且小涛确实签了那些空白合同,法院判决公司归阿琴所有,小涛一分钱也拿不到。
“离婚那天,阿琴还对我说,‘你表姐只给五千块钱,就这么看不起我们,现在你知道我们家的钱有多重要了吧?’”小涛说着,眼泪落了下来。
我这才明白,原来他们一直记恨着我那五千块钱的红包。
“那你现在……”我有些犹豫地问道。
“我现在一无所有,”小涛说,“房子是阿琴家的,车子被她爸爸拿去抵债了,我住在一个地下室里,每天去工地搬砖。前几天听说阿琴要带着她爸妈出国,把国内的资产都转移走,我……”
他欲言又止,眼神有些躲闪。
我家窗外突然传来一阵猫叫声,打断了小涛的话。那是我养的一只流浪猫,名字叫”肥肥”,虽然它一点也不肥。它蹲在窗台上,用爪子拍打着玻璃,显然是想让我给它开门。
我起身去开窗户,肥肥跳了进来,嘴里还叼着一只死老鼠,骄傲地放在地上,然后期待地看着我,似乎在等我表扬它。
“拿走!拿走!”我赶紧挥手赶它,肥肥不情愿地叼起老鼠跳到了阳台上。
回过头,我发现小涛正直勾勾地盯着我家冰箱上的那张磁性贴片,那是我的银行卡。每次取完钱我都顺手把卡贴在冰箱上,这是个坏习惯,我知道,但一直懒得改。
突然间,我明白了小涛来找我的真正目的。
“你想借钱?”我直接问道。
小涛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姐,我就差最后一步了。我找了个律师,他说如果能拿出二十万聘请他,就有把握让阿琴把我的那份公司股份还给我。到时候我一定加倍还你!”
二十万,我心里咯噔一下。这可不是个小数目。我辞职后开了一家小小的花店,生意一般,一个月能挣个三五千就不错了。二十万,得我攒四五年不吃不喝才行。
“你去银行贷款试过吗?”我问。
小涛摇摇头:“我的征信被阿琴搞垮了,她用我的名义借了一堆网贷没还。”
“其他亲戚呢?”
“都被阿琴一家得罪光了,没人愿意搭理我。”
我沉默了。说实话,虽然我对小涛有些同情,但二十万对我来说实在太多了。更何况,他说的那些话,我也不确定有几分真几分假。
就在我犹豫的时候,小涛突然从沙发上滑下来,再次跪在我面前:“姐,求求你了,就当我还你那五千块的人情。我知道我媳妇对你不好,我也有错,但我真的走投无路了…”
我赶紧把他扶起来:“别这样,你是我弟弟,有事好好说,别动不动就下跪。”
“那你能帮我吗?”小涛抬头看我,眼睛里充满期待。
我深吸一口气:“二十万我确实拿不出来,但我可以借你五万,剩下的你得自己想办法。”
小涛的眼睛一亮,然后又暗了下去:“五万太少了,那个律师说至少要二十万才行…”
“那我就爱莫能助了。”我摊开手。
小涛咬了咬牙:“那…十万?姐,就十万,求你了。”
我摇摇头:“五万是我的极限了。”
小涛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叹了口气,点点头:“那好吧,五万就五万。谢谢姐。”
我去卧室拿手机,准备给他转账。推开卧室门的时候,我发现床头柜上放着我昨天刚买的一串葡萄,还没来得及洗。那葡萄是我特意去老城区买的,据说是新疆的,特别甜。
我还没走到床边,就听见身后一声异响。转头一看,只见小涛站在我的衣柜前,正翻着我的抽屉。
“你在干什么?”我皱眉问道。
小涛像是被抓住的小偷一样,僵在了那里。
“我…我以为你的手机在抽屉里…”他结结巴巴地说。
我看见他手里拿着的,分明是我放在抽屉里的存折。那是我这些年的全部积蓄,有十五万左右。
一股怒火从心底升起。我走过去,从他手里夺过存折:“你到底是来借钱的,还是来偷钱的?”
小涛脸色煞白:“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你只是看我一个女人好欺负,是吗?”我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发抖,“当初你结婚,我倾尽所有给了五千,却被你媳妇羞辱。现在你有难,我愿意借你五万,你却偷翻我的东西?”
小涛跪了下来:“姐,我错了,我真的是走投无路了…”
“滚出去!”我指着门口,“我一分钱也不会借给你的。”
小涛还想说什么,但看我的表情,知道我是真的生气了。他慢慢站起来,低着头往门口走去。
就在他即将开门的时候,我突然问:“那个律师,真的存在吗?”
小涛的背影僵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没有律师。我欠了高利贷,今天是最后期限了。如果还不上,他们会…”
他没说完,但我明白了他的处境。
“你欠了多少?”
“十八万。”
“利息呢?”
“已经滚到二十五万了。”
我靠在门框上,突然感到一阵疲惫:“你知道吗,如果你一开始就跟我说实话,我可能会想办法帮你。但你选择欺骗我,还偷翻我的东西,这让我怎么相信你?”
“我怕你不借给我…”小涛的声音很小,像是在自言自语。
窗外,肥肥又开始叫唤,似乎是饿了。我看了看表,已经快中午了。
“你先走吧,”我说,“我需要考虑一下。”
小涛点点头,转身离开了。在他关门的瞬间,我注意到他的外套口袋里露出了一角黄色的纸片,那看起来像是医院的收据。
我没多想,关上门,走到厨房给肥肥盛了点猫粮。蹲下身摸着它的脑袋时,我的思绪又回到了三年前小涛结婚那天。
那天我穿着一件淘宝上买的连衣裙,手里拿着刚从银行取出来的五千块钱,纸币都是新的,我特意换的。我记得当我把红包递给小涛时,他笑得很灿烂,说:“姐,谢谢你来。”但他媳妇阿琴站在旁边,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
当时我就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但我没多想。毕竟是小涛的大喜日子,我不想扫兴。
现在回想起来,或许从那时起,这一切就注定会发生。
正在我出神的时候,门铃又响了。我以为是小涛回来了,打开门却发现是我隔壁的李大姐。
“小王啊,刚才那是你弟弟吗?”李大姐好奇地问道。
我点点头。
“我看他在楼下抽烟呢,愁眉苦脸的。”李大姐往走廊里张望了一下,压低声音,“他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
我没回答,只是笑了笑。
李大姐又说:“对了,你姐前天来找过你,说有急事。你不在家,她就留了个纸条。我怕丢了,就收着了。”
说着,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条,递给我。
我打开纸条,上面是姐姐歪歪扭扭的字迹:“小王,妈住院了,情况不太好,需要手术。医生说得准备二十万左右。爸爸在张罗钱,但还差一些。你这几天有空的话回来一趟。”
我的心一下子揪紧了。难怪这两天姐姐一直打电话找我,我因为忙着店里的事情,都没接。
我匆匆谢过李大姐,拿上钱包和钥匙就往楼下跑。小涛还站在楼下的花坛边抽烟,见我下来,有些惊讶。
“姐,你…”
我打断他:“二十五万是吧?我可以借给你。”
小涛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吗?”
“但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跟我去趟医院,我妈住院了,需要手术。”
小涛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然后点点头:“好,我跟你去。”
我们坐上出租车,直奔县医院。一路上,小涛都很沉默,似乎在思考什么。
到了医院,我直接去了财务科,把我的存折里的十五万全都取了出来,又用信用卡预借了五万现金。
小涛站在旁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一沓钱。
“还差五万,”我说,“你跟我一起去看看我妈,然后我再想办法。”
我带着小涛来到病房。推开门,只见妈妈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姐姐和爸爸坐在床边。看到我们进来,他们都很惊讶。
“小王,你怎么才来?”姐姐责备道,然后看了看小涛,“这是…小涛?”
小涛站在门口,有些尴尬:“姑姑,姑父,好久不见。”
爸爸点点头,但没说话。
我走到床边,握住妈妈的手:“妈,你怎么样?听说要做手术?”
妈妈虚弱地笑了笑:“没事,小毛病。你姐她们太紧张了。”
姐姐叹了口气:“医生说是胆结石,需要做手术,不然容易变严重。”
“需要多少钱?”我问。
“手术费加住院费,大概二十万左右。”姐姐说,“爸爸已经借了十五万,还差五万。”
我点点头,从包里拿出刚取的钱:“我带来二十万,应该够了。”
爸爸妈妈和姐姐都惊讶地看着我。
“你哪来这么多钱?”姐姐问。
“我这些年的积蓄,再加上信用卡借的。”我故意没提小涛的事情。
小涛站在病房门口,目光复杂地看着我手中的钱。
我转身对小涛说:“你看,我现在也遇到困难了。本来想帮你的,但…”
没等我说完,小涛就转身跑出了病房。
几分钟后,当我们在病房里讨论手术的事情时,小涛又回来了。他手里拿着几张纸,走到我面前。
“姐,对不起,我不能要你的钱了。”他说,声音有些哽咽,“你家里也有困难,我怎么能…”
我看着他,没说话。
小涛把手里的纸递给我:“这是我欠高利贷的欠条和他们的联系方式。如果…如果我今天没回去,你可以打电话给他们,说我会想办法还钱的。”
我接过纸,心里有些感动。或许,小涛并不像我想象的那么坏。
“那你打算怎么办?”我问。
小涛苦笑了一下:“我也不知道。也许…也许我该回老家去,重新开始。”
我看了看爸爸妈妈和姐姐,他们都注视着我和小涛。
突然,妈妈开口了:“小涛,你遇到什么困难了?”
小涛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他的遭遇告诉了大家。当他说到阿琴因为我的五千块红包而羞辱我时,爸爸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胡闹!”爸爸突然说,“王家的孩子,什么时候被人这么欺负过?小王,你把钱给小涛,我来想办法凑手术费。”
“爸…”我刚要反对,妈妈就握住了我的手。
“听你爸的,”妈妈说,“我们是一家人,要同心协力。小涛现在比我更需要帮助。”
我看了看家人,又看了看小涛,心里一阵温暖。
“小涛,这钱你拿去还高利贷。剩下的我再想办法。”我把钱递给他。
小涛的眼泪夺眶而出:“姐,姑姑,姑父…谢谢你们。我一定会加倍还这个钱的。”
就这样,我们送小涛离开了医院。
三个月后,妈妈的手术很成功,已经出院了。而小涛,他真的回了老家,在那里找了份工作,开始重新生活。每个月,他都会按时给我打一千块钱,说是还债。虽然我多次告诉他不用这么急着还,但他坚持如此。
至于阿琴和她家人,听说他们确实出国了,但因为一些经济纠纷,被限制出境,现在官司缠身。
有时候我会想,如果当初我没有去医院,如果小涛真的拿走了那二十万,现在会是什么样子。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些假设没有意义。生活就是这样,充满了各种可能性,但我们只能走一条路。
而我很庆幸,我们走的是这条路。
那天离开医院时,小涛对我说:“姐,对不起,我差点做了错事。”
我拍拍他的肩膀:“没事,人都会有急需钱的时候。重要的是,你最后做了正确的选择。”
小涛点点头:“姐,我以后再也不会因为钱的事情看不起任何人了。那五千块,比五十万都贵重。”
我笑了:“记住这句话就好。”
如今,每当我收到小涛的汇款时,我都会把钱存起来。等他还完了,我打算用这些钱给他一个惊喜,也许是帮他在县城里重新开一家小店,也许是资助他上一个培训班。
因为我知道,金钱的价值不在于数字的大小,而在于它背后的情感和责任。五千也好,二十万也罢,最珍贵的,永远是亲情。
来源:小马阅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