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重生后，我躺在婚床上，身旁是即将灭我满门的夫君陆辞。他问我，为何发抖。

重生后，我躺在婚床上，身旁是即将灭我满门的夫君陆辞。他问我，为何发抖。

我当然发抖，不是因为新婚的羞怯，而是因为极致的恨意和压抑的狂喜。

上一世，他也是这样问我。我当时含羞带怯地告诉他：“夫君威武，我……我有些紧张。”

他闻言轻笑，低沉的嗓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他说：“别怕，阿瑾，此后一生，我护着你。”

我信了。我信了他十年。

我为他操持中馈，孝敬婆母，将偌大的将军府打理得井井有条。我动用娘家所有的人脉和财力，助他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禁军校尉，一步步登上大将军的宝座。

他功成名就那天，却拥着我那柔弱不能自理的庶妹苏瑶，说他爱的一直是她。他说娶我，不过是看中我苏家嫡女的身份和背后的兵权。

他说：“苏瑾，你太要强，太聪明，不像瑶儿那般需要我保护。和你在一起，我很累。”

然后，他一杯毒酒，赐死了我的父亲。以谋逆的罪名，将我苏家满门抄斩。

我被他囚禁在曾经的婚房里，亲眼看着我的庶妹苏瑶，穿着我亲手缝制的大红嫁衣，戴着我母亲留下的凤钗，成为新的将军夫人。

陆辞捏着我的下巴，眼神冰冷如铁：“你不是想做将军夫人吗？就永远留在这里，看着瑶儿替你做吧。”

地牢里阴冷潮湿，我被挑断了手筋脚筋，像条死狗一样蜷缩在茅草堆里。苏瑶日日来探望我，穿着锦衣华服，说着她和陆辞如何恩爱。

她用滚烫的烙铁，一点点烫平我脸上每一寸肌肤，笑着说：“姐姐，你这张脸太碍眼了。夫君说了，你的眼睛最像我，所以，他每次抱着你的时候，都把我当成我。”

原来如此。原来我十年夫妻情深，不过是一场笑话，一个可悲的替身。

最后，一场大火烧了那座囚禁我的院子。我在烈火中发誓，若有来生，我苏瑾定要让你们这对狗男女，血债血偿，不得好死！

如今，我回来了。回到了这个大红的洞房花烛夜。

我抬起眼，看向陆辞。他还是那副俊朗模样，剑眉星目，鼻梁高挺，薄唇微抿时带着几分不怒自威的肃杀之气。这是战场上磨砺出的气势，曾让我无比迷恋。

可现在，我只觉得无比恶心。

我压下喉间的腥甜，学着上一世的样子，怯生生地说：“夫君……我只是太欢喜了。”

陆辞眼中的审视淡去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他喜欢女人的顺从和仰慕。

他俯下身，气息喷在我的耳廓：“阿瑾，以后，你就是我的妻了。”

我垂下眼睑，遮住眸中滔天的恨意，温顺地点头：“是，夫君。”

这一世，我不逃，不躲，更不会与他和离。

逃离太便宜他了。我要做他最完美的贤内助，做他最信任的枕边人，我要把他捧到最高的位置，让他拥有他梦寐以求的一切。

然后，在他最志得意满的时候，将他狠狠地、连根拔起地，拽入无间地狱。

我要他爱上我。

不是爱上那个天真烂漫的苏家嫡女，而是爱上我这个从地狱爬回来的恶鬼。

我要让他心甘情愿地，为我献上他的一切。

第二天敬茶，陆辞的母亲，我上一世的婆母，照例给了我一个下马威。她端着茶盏，迟迟不接，眼神挑剔地将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上一世，我战战兢兢，端着茶杯的手都在抖，直到陆辞开口解围，她才勉强喝了一口。

这一世，我稳稳地举着茶杯，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不卑不亢。

陆夫人冷哼一声：“商贾之女，果然上不得台面，连敬茶这点规矩都做不好。”

我依旧笑着，语气温和：“母亲教训的是。只是父亲常说，苏家虽是皇商，但世代忠良，为国戍边捐献的军饷粮草，足以养活十万大军三年。父亲还说，女子德行，不在出身，而在心性。儿媳自认心性纯良，配得上将军府的门楣。”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点明了苏家的财力对陆辞的重要性，又反驳了她对我出身的鄙夷。

陆夫人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陆辞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开口：“母亲，阿瑾初来乍到，您多担待。”

他接过我手中的茶，自己先喝了一口，然后递给陆夫人：“母亲，尝尝吧，阿瑾亲手炒的茶，味道不错。”

陆夫人这才悻悻地接过。

我知道，陆辞此刻对我，不过是多了一分利用价值上的肯定。但这不重要，这是一个开始。

接下来，我开始不动声色地改变。

我不再像前世那样，一味地讨好他，迎合他。我开始展露我的“才华”。

陆辞在书房为边境布防图发愁时，我会“不经意”地走进去，为他送一碗参汤，然后“无意”中瞥见地图，随口说一句：“夫君，我曾在古籍上看过一个阵法，名为‘八门金锁’，与夫君这图上的阵势有几分相似，只是在西北角似乎多了一个缺口，说是诱敌深入之用……”

陆辞起初不以为意，但当他按照我的说法推演一遍后，顿时双眼放光，拉着我详谈了整整一夜。

从此，他书房的门，开始为我敞开。

他与同僚议事，我便在屏风后静静听着。待人走后，我会为他分析其中利弊，谁是真心投靠，谁是阳奉阴违。我凭借前世的记忆，将朝堂上那些人的派系、性格、软肋分析得一清二楚。

陆辞从最初的震惊，到后来的依赖，不过短短数月。

他常常握着我的手感叹：“阿瑾，我真没想到，你竟是我的女诸葛。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我只是浅浅地笑：“能为夫君分忧，是阿瑾的福气。”

福气？我的福气，就是看着你一步步走上我为你铺好的断头路。

很快，我的庶妹苏瑶坐不住了。

她像前世一样，借着探望我的名义，频频出入将军府。每次都打扮得楚楚可怜，一双眼睛像受惊的小鹿，时刻追随着陆辞的身影。

这天，她又来了。在花园里“偶遇”了练剑归来的陆辞。

她惊呼一声，脚下一崴，便要朝着陆辞怀里倒去。

这是她的老把戏了。前世，陆辞扶住了她，还温声细语地责备她毛手毛脚。那是我第一次看到陆辞对除我之外的女子露出那般温柔的神情。

可这一世，陆辞只是微微侧身，苏瑶便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

“啊！”她痛呼出声，眼泪汪汪地看着陆辞，委屈极了，“姐夫……”

陆辞眉头微蹙，眼神冷淡：“苏二小姐，请自重。男女有别，以后还是少来将军府为好，免得落人口实，污了你姐姐的名声。”

说完，他看都没再看苏瑶一眼，径直朝我走来，自然地接过我手中的披风，为我披上：“天凉了，怎么不多穿一件？”

我笑了笑，目光越过他的肩膀，看向地上目瞪口呆的苏瑶，柔声说：“想着你快回来了，便出来迎迎你。妹妹也是一片好心来看我，夫君别怪她。”

陆辞握住我的手，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强硬：“你就是心太软。以后府里的事，你做主便是，不必顾及旁人。”

苏瑶的脸，瞬间惨白如纸。

我就是要让她看清楚，她引以为傲的柔弱和楚楚可怜，在绝对的实力和利益面前，一文不值。

陆辞需要的是一个能助他平步青云的妻子，而不是一个只会哭哭啼啼的菟丝花。前世他不懂，这一世，我会让他“懂”。

我扶起苏瑶，亲切地拍了拍她手上的灰，在她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妹妹，看清楚了吗？你那点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收起来吧。你想要的，我偏不给。我不要的，你也休想得到。”

苏瑶浑身一颤，惊恐地看着我，仿佛第一次认识我一般。

我笑着将她送出将军府，看着她的马车消失在街角。

我知道，她不会善罢甘休。

果然，没过多久，京中便传出了流言。说我善妒，不许夫君纳妾，还苛待庶妹，毫无容人之量。

这些流言，自然是苏瑶的手笔。

陆夫人将我叫去，劈头盖脸一顿训斥：“苏瑾！你看看你做的好事！我们陆家世代将门，最重名声！你让辞儿以后在同僚面前如何抬得起头？一个女人，连容人之量都没有，将来如何做当家主母？”

我跪在地上，垂着头，任由她打骂。

直到陆辞闻讯赶来。

他一进门，就看到我跪在地上，而他母亲正指着我的鼻子怒骂。

“够了，母亲！”陆辞沉声喝止，“这件事与阿瑾无关。”

他将我扶起来，脱下自己的外袍披在我身上，然后看向他母亲，眼神前所未有的坚定：“儿子此生，有阿瑾一人足矣，绝不会纳任何妾室。谁若再敢以此事非议阿瑾，便是与我陆辞为敌！”

陆夫人气得浑身发抖：“你……你为了这个女人，要跟我作对？”

“她不是这个女人，她是我的妻子。”陆辞一字一顿地说，“是我孩子的母亲。”

我愕然抬头。

陆辞低头看着我，目光灼热而温柔：“阿瑾，我们有孩子了。你忘了吗？上个月，陈太医来请过脉的。”

我当然没忘。

我只是没想到，他会为了维护我，当众承认这个孩子。

前世，我也有过一个孩子。但在他眼里，那个孩子不过是他和苏瑶爱情路上的绊脚石。他亲手端来一碗堕胎药，冷冷地对我说：“苏瑾，瑶儿身子弱，受不得刺激。这个孩子，不能留。”

而现在，他却将这个孩子，当成了保护我的盾牌。

多么讽刺。

看着陆夫人震惊又复杂的表情，看着陆辞眼中毫不掩饰的爱意与维护，我心中没有半分感动，只有冰冷的快意。

陆辞，你看，你正在一步步变成你曾经最鄙夷的样子。

你为了我，顶撞母亲，拒绝美色，甚至不惜与流言蜚语为敌。

你以为这是深情？不，这只是我为你精心设计的，一场名为“爱情”的骗局。你已经入局了。

为了让这场戏更逼真，我开始“回报”他的深情。

我为他洗手作羹汤，为他缝制衣衫，为他打点人情往来。我将一个贤妻良母的角色扮演得淋漓尽致。

朝堂之上，风云变幻。太子与二皇子斗得你死我活。

前世，陆辞站队了二皇子。二皇子虽然最终夺嫡失败，但陆辞凭借着从龙之功和一身战功，在新皇登基后依然保住了地位。

这一世，我绝不会让他这么轻松。

在一个雪夜，我与他在暖炉边对弈。

我落下一子，状似无意地说道：“夫君，你看这棋局，黑白分明，看似两方对垒，实则不然。那被围困在角落里的几枚弃子，若用得好了，说不定能盘活全局。”

陆辞的目光从棋盘上移开，落在我脸上，若有所思。

我继续道：“太子与二皇子，势同水火，如日中天。可越是如此，越容易成为众矢之的。反倒是那位被陛下冷落多年，体弱多病的四皇子，看似无争，实则……”

我没有说下去，只是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

陆辞的眼神却骤然变得锐利。

我知道，他听懂了。

四皇子，前世里最不起眼的一位皇子，在太子和二皇子斗得两败俱伤后，被几位老臣推上皇位，成了最后的赢家。

这是一个天大的秘密，是我用苏家满门的性命换来的。

如今，我将这个秘密，作为一份大礼，送给了陆辞。

他开始暗中与四皇子接触。我则利用苏家的商路，为四皇子筹集钱粮，联络朝臣。

我们的关系，也因为这共同的秘密，变得更加密不可分。

他越来越依赖我，看我的眼神，也从最初的欣赏，变成了炙热的迷恋和占有。

夜里，他会紧紧地抱着我，一遍遍地在我耳边呢喃：“阿瑾，得你，是我此生最大的幸事。”

我闭着眼睛，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心中一片死寂。

幸事？陆辞，你真正的“幸事”，还在后头呢。

十月怀胎，我生下了一个儿子。

陆辞为他取名，陆念瑾。

他说，这是为了提醒他，永远要思念我，爱护我。

他抱着孩子，喜极而泣，像个得到珍宝的孩童。他对我许诺，等四皇子登基，他便请封我为一品诰命夫人。

我只是笑。

诰命夫人？我要的，可不止这些。

我要的，是那至高无上的后位。我要站在权力的顶端，亲眼看着你，摔得粉身碎骨。

夺嫡之路，比想象中更加血腥和残酷。

太子被废，二皇子谋逆，京城一夜之间，血流成河。

陆辞一身戎装，率兵清君侧，拥立四皇子登基，史称明帝。

作为最大的功臣，陆辞被封为镇国公，加封太傅，权倾朝野。

而我，苏瑾，也顺理成章地成为了镇国公夫人。

那一天，苏瑶又来了。

她跪在我的面前，哭得梨花带雨，求我放过她和她的母亲。

原来，我父亲死后，苏家的家产便落入了她们母女手中。可她们哪里懂得经营，几年下来，偌大的家业早已被败得七七八八。如今新皇登基，清算旧账，她们这种踩着嫡系上位的，自然成了第一批被清算的对象。

她抓着我的裙角，苦苦哀求：“姐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你看在父亲的份上，饶过我这一次吧！我以后给你当牛做马，再也不敢了！”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就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父亲？”我轻笑出声，“我父亲，不是早就被你们和你那位好‘姐夫’，联手害死了吗？”

苏瑶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我俯下身，捏住她的下巴，一字一句地对她说：“苏瑶，你记住了。你们欠我的，欠苏家的，我会一点一点，连本带利地讨回来。你和你那个下贱的娘，就好好地在教坊司里，等着吧。”

说完，我甩开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身后，是她凄厉绝望的哭喊声。

我没有回头。

地狱的路，才刚刚开始。

陆辞成了新皇面前最得力的臂助，他变得越来越忙，回府的时间也越来越晚。

但我知道，他心里有我。

无论多晚，他都会来我的院子看我一眼。他会给我带京城最新鲜的糕点，或是西域传来的新奇玩意儿。他将所有的温柔和耐心，都给了我和儿子。

朝中有人劝他，功高震主，应当急流勇退。也有人劝他，更进一步。

我知道，他的野心，远不止一个镇国公。

前世，他就是不满足于一个大将军的身份，才会选择铤而走险。

这一世，我亲手将他送上了更高的位置，他的野心，只会比前世更加膨胀。

我等着他，向我摊牌。

终于，在一个月圆之夜，他屏退了所有下人，只留下我们两人。

他握着我的手，眼神灼灼地看着我：“阿瑾，这江山，如果是我们的，你说好不好？”

我心中冷笑，面上却故作震惊：“夫君，你……你这是大逆不道的话！”

“阿瑾！”他将我拥入怀中，声音里带着一丝疯狂的偏执，“我受够了仰人鼻息的日子！那个位子，凭什么他坐得，我陆辞就坐不得？阿瑾，你帮我，好不好？只要你帮我，将来，你就是我的皇后，我们的儿子，就是太子！”

他以为，皇后之位，是我无法抗拒的诱惑。

他以为，我爱他，爱到可以为他背弃一切。

他赌对了。

我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眼中闪烁着他最想看到的“爱意”与“决绝”。

“好。”我说，“我帮你。”

他欣喜若狂，将我紧紧抱住。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我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残忍的弧度。

陆辞，你终于说出口了。

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了。

谋逆，是一条不归路。

我为他出谋划策，联络旧部，清除异己。我甚至亲手，为他绣好了那件象征着至高权力的龙袍。

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中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明帝对陆辞，早已起了疑心和杀心。只是陆辞兵权在握，他不敢轻举妄动。

而陆辞，也在等待一个最好的时机。

时机，很快就来了。

北狄来犯，边关告急。

明帝无奈，只能再次任命陆辞为三军统帅，率兵出征。

这正是我们计划好的。

陆辞将在边关，上演一出“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戏码，以清君侧之名，挥师南下，直捣黄龙。

而我，则坐镇京中，为他稳住后方。

出征前一夜，他抱着我，一夜未眠。

他一遍遍地描摹我的眉眼，声音沙哑：“阿瑾，等我回来。我回来，就给你全天下女子最尊贵的荣耀。”

我靠在他怀里，温顺地点头：“我等你。”

我等了你两辈子，终于要等到结局了。

陆辞走后，京城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明帝以我看护皇子不力为由，将我和儿子“请”进了宫。

名为陪伴，实为软禁。

这是阳谋。他要用我们母子，来牵制陆辞。

我一点也不慌。因为这一切，早就在我的预料之中。

我每日带着儿子，在御花园里散步，赏花，仿佛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的降临。

明帝的耐心，正在被一点点消磨。

他开始频繁地召见我，时而温言安抚，时而严词恐吓。

他想从我口中，套出陆辞的计划。

我只是装傻。

直到那天，他将一把匕首，抵在了我儿子稚嫩的脖子上。

“苏瑾！”他双目赤红，状若疯狂，“朕再问你最后一遍，陆辞的兵马，到哪里了？”

我儿子吓得哇哇大哭。

我却笑了。

我看着明帝，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陛下，你以为，你抓住了他的软肋？”

“你错了。”

我直视着他惊疑不定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他的软肋，从来都不是我们母子。”

“他的软肋，是他自己。”

话音刚落，殿外传来震天的喊杀声。

无数身披铠甲的士兵，如潮水般涌入皇宫。

为首之人，正是本该在千里之外的边关，抵御北狄的陆辞！

他根本没有去边关！

所谓的北狄来犯，从头到尾，就是他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明帝脸色惨白，握着匕首的手，抖如筛糠。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陆辞一身玄色铠甲，踏着满地的鲜血，一步步向我走来。

他看都没看龙椅上瘫软的明帝，眼中只有我。

他走到我面前，脱下染血的手套，轻轻为我拭去脸上的泪水，声音里满是心疼和后怕：“阿瑾，我来晚了，让你和孩子受惊了。”

我扑进他怀里，“呜呜”地哭了起来。

是啊，你来晚了。

你若是早来一刻，或许我就不必，亲手将毒药，喂进我们儿子的嘴里了。

我的儿子，我的念瑾。

娘对不起你。

可是，只有你死了，这场戏，才能演到最精彩的高潮啊。

只有你死了，你的父亲，才会对这位废帝，恨之入骨，永无转圜的余地。

怀里的孩子，身体渐渐冰冷。

我哭得肝肠寸断。

陆辞抱着我们母子，双目赤红，仰天长啸。那啸声，充满了无尽的愤怒和悲痛。

他拔出腰间的长剑，一剑，刺穿了明帝的胸膛。

他说：“阿瑾，别怕，我为你，为我们的儿子，报仇了。”

我趴在他怀里，哭着点头。

陆辞，你错了。

你不是在为我报仇。

你是在为我，铺平最后一段复仇的路。

三日后，陆辞登基为帝。

他没有更改年号，也没有大赦天下。

皇宫里，处处挂着白幡。

他说，要为我们死去的儿子，守孝一年。

他遣散了后宫，偌大的皇宫，只有我一个女主人。

他说，此生，只我一位皇后。

他将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捧到了我的面前。金银珠宝，绫罗绸缎，无上的权力和荣耀。

他对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好。

他以为，失子之痛，会让我们更加紧密地联系在一起。

他不知道，每当他深情地看着我时，我都在心里，一遍遍地凌迟着他。

终于，到了我的封后大典。

那一天，天气很好。

我穿着繁复的凤袍，戴着沉重的凤冠，一步步，走上那九十九级白玉阶。

阶梯的尽头，站着我的夫君，大秦的新皇，陆辞。

他穿着一身玄色龙袍，负手而立，正含笑看着我。

他的眼中，有爱恋，有珍视，有失而复得的庆幸，还有对未来无尽的憧憬。

他向我伸出手：“阿瑾，过来。”

我走到他面前，将手，放在他的掌心。

他握得很紧。

百官跪拜，山呼万岁。

“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声音响彻云霄。

我看着底下跪着的人群，看着身边志得意满的男人，我知道，我成功了。

我把他，捧上了这世间最高的位置。

也把他，送上了最孤独的绝路。

夜里，合欢殿内，红烛高照。

陆辞遣退了所有宫人。

他从身后抱着我，下巴抵在我的肩窝，满足地叹息：“阿瑾，我们终于做到了。从今以后，再也没有人可以伤害我们了。”

我转过身，看着他。

他的眼睛里，映着烛光，也映着我的脸。

“陆辞，”我轻轻开口，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你还记得，十年前的苏瑾吗？”

他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当然记得。那时候的你，又傻又天真，还总爱跟在我身后，像个小尾巴。”

“是啊。”我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那时候，我真的很爱你。爱到可以为你去死。”

他的眼中，浮现出浓浓的爱意和动容：“阿瑾，我知道。我也爱你。以前是我混蛋，是我没有看清自己的心。但现在，我……”

“你的心？”我打断他，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冷，“你的心，不是给了我那个柔弱不能自理的妹妹苏瑶了吗？”

陆辞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他的瞳孔，猛地收缩。

“你……你说什么？”

我挣开他的怀抱，一步步后退，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

“我说，陆辞，你不是一直爱着苏瑶吗？为了她，你不是连我肚子里的孩子都可以不要吗？”

“为了她，你不是给我爹安上谋逆的罪名，害我苏家满门抄斩吗？”

“为了她，你不是把我挑断手筋脚筋，关在地牢里，任由她用烙铁毁了我的脸吗？”

“怎么，当了皇帝，就都忘了？”

我每说一句，陆辞的脸色就白一分。

到最后，他面无人色，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震惊地看着我，眼中充满了恐惧和难以置信。

“你……你……”

“我想起来了。”我看着他，笑得无比灿烂，眼泪却顺着脸颊滑落，“陆辞，我全都想起来了。”

“我死在了那场大火里。然后，我又活了过来，回到了我们的新婚之夜。”

“我这一生，所有的筹谋，所有的算计，都只有一个目的。”

“那就是，让你爱上我。爱到无法自拔，爱到愿意为我付出一切。”

“然后，在你最高兴，最得意的时候，告诉你这一切。”

“陆辞，你看看你现在拥有的一切。这皇位，这江山，都是我亲手为你挣来的。可是，这是建立在什么上面的？是建立在我苏家一百多口人的鲜血上，是建立在你亲手杀死的，我们前世那个未出世的孩儿的冤魂上！”

“还有念瑾……”我笑得喘不过气来，“你以为他真的是被废帝杀死的吗？不，是我。是我亲手给他喂下了毒药。因为只有他死了，你才会毫不犹豫地杀了废帝，坐上这个皇位啊！”

“噗——”

陆辞猛地喷出一口鲜血，高大的身躯摇摇欲坠。

他用一种看鬼的眼神看着我，那眼神里，有惊骇，有痛苦，有绝望，还有一丝……哀求。

“不……阿瑾，你骗我……你是在骗我……”他喃喃自语，一步步向我走来，“这不是真的……你爱我，你明明是爱我的……”

我从袖中，缓缓抽出一把匕首。

那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遗物。

前世，我曾想用它自尽，却被他们拦下。

这一世，它将用来终结这场，我亲手导演的，最盛大的复仇。

“爱？”我将匕首抵在自己的心口，看着他，笑得凄美而决绝，“陆辞，从我重生那一刻起，我的心，就已经死了。”

“我对你，只有恨。”

“我要你活着。我要你坐在这冰冷的龙椅上，守着这个你用背叛和鲜血换来的江山，日日夜夜，被悔恨和痛苦折磨。”

“我要你永远记得，你最爱的女人，是我。而我，也永远，恨着你。”

说完，我用尽全身力气，将匕首，狠狠地刺入了自己的心脏。

鲜血，瞬间染红了我的凤袍。

“不——！”

陆辞发出野兽般凄厉的悲鸣，他冲过来，抱住我倒下的身体。

温热的液体，滴落在我的脸上。

是他的眼泪。

我看着他痛不欲生的脸，感受着生命一点点流逝，终于露出了重生以来，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陆辞，这场复仇，我赢了。

你的惩罚，不是死亡。

而是永无止境的，孤独和悔恨。

你得到了天下，却永远地，失去了我。

陆辞没有死。

他如我所愿，成了大秦历史上最英明神武的君主。

他开疆拓土，励精图治，创造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

他终生未再立后，也未纳任何妃嫔。

他将我们唯一的儿子，那个被我亲手毒死，只活了不到一年的孩子，追封为太子。

他为我建造了举世无双的陵墓，就在他的皇陵旁边。

史书记载，秦武帝陆辞，文治武功，千古一帝。然，性情暴戾，喜怒无常，尤在月圆之夜，常独自一人，于皇后陵前，长跪不起，状若疯癫。

无人知晓，这位拥有天下的帝王，每晚都会在梦中，回到那个大雪纷飞的夜晚。

他的皇后，苏瑾，一遍遍地问他：“夫君，你看这棋局，黑白分明，看似两方对垒，实则不然……”

他一次次地想要抓住她的手，告诉她，他错了。

可每一次，都只抓到一片虚无的冷风。

那盘棋，他下了整整一生。

却，终究是，满盘皆输。

来源：冰原上守望极光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