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不是家？这17万人生在中国，却为什么选择做哈萨克斯坦人

摘要：哈萨克族是哈萨克斯坦的主体民族，全球人口约为1900万，这是一个跨国民族，主要散居于中亚五国、俄罗斯、蒙古和我国新疆。哈萨克斯坦是全球哈萨克族人口最多的国家，第二是乌兹别克斯坦，第三就是中国。哈萨克族是崇尚自由的民族，他们的历史就是一部不断追寻自由的历史。

有这样一群人，他们生在中国，却选择做哈萨克斯坦人。

哈萨克族

哈萨克族是哈萨克斯坦的主体民族，全球人口约为1900万，这是一个跨国民族，主要散居于中亚五国、俄罗斯、蒙古和我国新疆。哈萨克斯坦是全球哈萨克族人口最多的国家，第二是乌兹别克斯坦，第三就是中国。哈萨克族是崇尚自由的民族，他们的历史就是一部不断追寻自由的历史。

哈萨克斯坦有140个民族，哈萨克族和俄罗斯是人口最多的两个民族

可是，现代世界的地缘政治是没有给游牧民族预留任何位置的，哈萨克斯坦骨子里最深处的安全焦虑与发展瓶颈便是它地广人稀的困境。这个国家拥有高达272万平方公里的国土面积，独占中亚总面积的68%，可是却只有2000万出头的人口，这么点人还不如北京、上海和广州多。

哈萨克斯坦行政区划

最要命的是，别看哈萨克斯坦的人口不多，但它地大，这里素有“欧亚民族的十字路口”之称，哈萨克斯坦足足拥有140个民族，大多数时候都拧不到一块去。

中亚朝鲜族

为了稳固哈萨克族的主体民族地位，哈萨克斯坦在1991年独立以来一直两手抓，一方面大力鼓励生育，甚至到了政府给单身汉找媳妇的地步；另一方面，因为人口生育的周期太长，于是哈萨克斯坦又搞了一项叹为观止的政策，那就是招揽全球哈萨克族移民，以壮大哈萨克族的人口比例。成效显而易见，如今的哈萨克族已经占到哈萨克斯坦人口的70%，而苏联时代，哈萨克斯坦人口最多的民族一直是俄罗斯族。

一户从中国回流到哈萨克斯坦的哈萨克家庭

中国哈萨克族约有160万人口，绝大部分都聚居在新疆地区，世代以游牧为生，值得注意的是，哈萨克族并非中国的原生民族，也就是说，中国哈萨克族全部来自中亚，他们的祖先大多是在17、18世纪因为不堪忍受沙俄入侵或蒙古突厥人压迫而逃入我国新疆的哈萨克人。

中国哈萨克族女星热依扎

是的，哈萨克斯坦招揽哈萨克族最主要的两个来源国，一个是乌兹别克斯坦，一个就是中国。据不完全统计，从1992年至今，共有大约17万中国公民以各种途径“回流”哈萨克斯坦。与许多国家执着于做领土的文章不同，哈萨克斯坦足够大，它只要人口而不要土地。

哈萨克斯坦小孩

事实上，历史上本无所谓“哈萨克斯坦”，这是一个人造概念，意思也很简单，就是“哈萨克人的土地”，哈萨克斯坦的诞生直接源于俄罗斯和苏联，这个国家在苏联时代一直是被当作俄罗斯的直接领土看待的，通用语言一直是俄语。直到苏联解体独立建国之后，为了“去俄罗斯化”，哈萨克斯坦才选择了全面地“哈萨克化”，然而这也势必会导致境内其他民族的不满。

普京和托卡耶夫

同时，哈萨克斯坦又被夹在中俄之间，在国际社会上又时常面临着来自美国的压力，为了打好太极，哈萨克斯坦早在纳扎尔巴耶夫时代就形成了“政治上亲俄，经济上亲华，外交上亲美”的格局，主打一个谁都不得罪。这一次的中国大阅兵，哈萨克斯坦总统托卡耶夫也如期应邀而至，再次在世界面前展示了中哈之间坚固的战略伙伴关系和历史友谊，目前来看，哈萨克斯坦应该是认识到在未来西方逐渐衰落的世界格局中，中国这个老邻居将成为他们最大的靠山。

托卡耶夫出席中国大阅兵

在中哈关系高度友好的当下，对于这些选择回流到哈萨克斯坦的中国哈萨克人而言，中国和哈萨克斯坦并非是故乡与他乡的区别，而更像是两个故乡，但无论如何，这些选择回到哈萨克斯坦的人，已经用脚做出了选择。

回归哈萨克斯坦的中国哈萨克族开设的店铺

中亚地区古称“西域”，最早在这里建立影响力的国家无疑只有中国。早在公元前60年，西汉便设立了西域都护府，宣告中原王朝对新疆、中亚地区的统治。此后西域与中原分分合合，几次易手，到1757年清王朝平定准噶尔之乱，才正式收复新疆，寓意“故土新归”。

乾隆年间万国来朝

然而，中原王朝统治力的极限只到新疆，对于更外部的中亚地区，是鞭长莫及。1260年，纵横欧亚大陆的蒙古帝国分裂为四大汗国，其中统治中亚一带的便是金帐汗国，然而随着15世纪莫斯科大公国和乌兹别克汗国的崛起，金帐汗国迅速灭亡。

乌兹别克人的横征暴敛更甚于金帐汗国，许多不堪忍受压迫的牧民便逐渐团结到了蒙古黄金家族后裔苏丹克烈汗与贾尼别克汗的旗帜之下，他们一路东逃，逃到了中国边境附近，这里有七条河流，也被称为“七河之地”，这些人便把自己称为“哈萨克人”，意思就是“自由之民”。1465年，哈萨克汗国成立，他们依据距离核心部落的远近距离，将全国分为大玉兹、中玉兹和小玉兹。

长期的流浪，让哈萨克民族骁勇善战，也让他们支离破碎，直到今天，许多哈萨克人的心中依旧是部族概念大于国家概念。哈萨克人没有自己的史书，他们的历史一直横亘着三大势力，一个是蒙古，一个是中国，还有一个便是俄罗斯。1691年，蒙古准噶尔部爆发叛乱，割据新疆，并入寇哈萨克汗国，引发了中亚地缘格局的大变动。

电视剧《康熙王朝》

这场延续康雍乾三朝的平定准噶尔之战，深刻影响了中亚格局。就在准噶尔兴兵犯境之时，沙俄的先遣部队从西边越过了乌拉尔山悄然而至，夹在沙俄和准噶尔之间的哈萨克人面临着亡国灭种的危险，1731年，西边的小玉兹和中玉兹选择臣服于沙俄以换取庇护，而东边的大玉兹很快被准噶尔部吞并，并在1755年随着清军的抵达而归附清王朝。

哈萨克人的臣服，使沙俄得以进入中亚，他们修建了第一座军事堡垒，后来发展为了哈萨克斯坦的最大城市阿拉木图。而东边，准噶尔之乱平定之后，新疆边境人口锐减，无奈之下，清王朝选择了接纳那些从哈萨克汗国逃来的哈萨克人，他们也就成为后来中国哈萨克族的祖先。自此，哈萨克人的命运分为两段书写。

伊犁古城

1840年，鸦片战争打响，古老中国的大门被武力打开，一夜之间风雨飘摇。清王朝的式微，让此前还藏着掖着的沙俄不再克制，1847年沙俄正式吞并哈萨克汗国，并在1864年逼迫清政府签订《西北勘界条约》，割让我国西北44万平方公里土地，逐步侵吞中亚和我国新疆。在达成目的之后，沙俄开启了一项声势浩大的移民工程，从1880年到1910年迁入多达110万俄罗斯族和乌克兰族人口，以试图完全同化哈萨克地区。

受到沙俄的压迫，许多哈萨克族、塔吉克族和乌兹别克族便纷纷逃入我国新疆，1867年左宗棠力排众议，才收复了新疆，没有让沙俄的诡计得逞。1917年，沙俄灭亡，新生的苏维埃政权在中亚地区搞起了轰轰烈烈的民族自决运动，只可惜列宁死后，斯大林继续试图同化这些少数民族，1936年进行了民族细分工作，将庞大的突厥斯坦拆分，哈萨克族由此诞生。

哈萨克苏维埃共和国

哈萨克地区地广人稀，资源丰富，苏联将之打造为自己的大后方，又迁入了多达150万人口，搞起了工业化。如此剧烈的变革，让本来还处于游牧时代的哈萨克人直接拉入了工业时代，使得哈萨克地区出现了大饥荒，但靠着苏联中央的直接援助，渡过了难关。从那时候开始，可见苏联就是把哈萨克地区当作自己的腹地经营的。

哈萨克地区

1953年，赫鲁晓夫上台，全面否定了斯大林路线，也否定了中苏友好条约，致使中苏关系破裂。在与我国新疆的交界地区，苏联玩起了策反，通过电台向我国哈萨克族广播，宣扬苏联的繁荣，并最终导致6.2万哈萨克边民叛逃苏联，史称“伊塔事件”。坦白说，在苏联时代，哈萨克人的日子的确过得比中国人舒服，因为苏联需要维持自己在中亚地区的影响力。

苏联边防军

可是随着1991年苏联的解体，一切成为昨日幻梦，据说哈萨克斯坦还是最后一个宣布脱离苏联独立的加盟共和国，比俄罗斯都忠于苏联。然而现在大家长没了，大家就得自己过日子了，过去苏联中央每年补贴的100亿卢布没了，独立之后的哈萨克斯坦经济一落千丈。

但对于哈萨克斯坦的开国总统纳扎尔巴耶夫而言，当务之急还不是经济，而是民族问题。哈萨克斯坦因为苏联长期的经营，在独立之初俄罗斯族占据人口的大多数，同时国内上百个民族都踢出了一个严峻的问题“哈萨克斯坦到底是什么？”于是，纳扎尔巴耶夫做出了一项决定，那就是所谓的“回归历史祖国运动”，向全世界宣布，邀请所有哈萨克族人口回归历史祖国。

纳扎尔巴耶夫

这不仅仅是一项民族议题，更是一项地缘政治的大博弈，纳扎尔巴耶夫试图通过这样的方式让哈萨克族成为真正的主人，让哈萨克斯坦成为一个民族国家，以抗衡俄罗斯和中国在中亚的巨大影响力。1992年，哈萨克族仅占哈萨克斯坦总人口的40%，而且国家经济主要由俄罗斯族把控。

与此同时，中国作为当时哈萨克族人口最多的国家之一，因为西北地区的相对落后，加上哈萨克斯坦开出的丰厚条件，便有许多哈萨克族或是为了改善生活条件，或是真的想落叶归根，或是单纯不认同中国，于是一开始就有数千人通过各种途径回流到哈萨克斯坦。其实这也无可厚非，因为中华民族本身就是一个大一统的国族精神，无法接受这个理念的人离开中国也是情理之中。

可问题是，没有历史消化的时间，直接从国外引入人口以提高本民族的人口比例，无异于拔苗助长。1992年，哈萨克斯坦出台《移民法》，1997年又出台《国籍法》《人口迁移法》《哈萨克人重返历史祖国构想》，宣布欢迎全世界各地的哈萨克族回归祖国，并提供就业、医疗、住房、教育等一条龙的政策服务，宣布每户回归家庭都可以得到大约人民币5600元的补贴。回归祖国运动很快得到热烈响应，蒙古的哈萨克族最为积极，短短就有6万多人回归到了哈萨克斯坦。

可这些蒙古哈萨克人学历不高，也没有什么财产，给哈萨克斯坦带来了很大的财政负担，哈萨克斯坦很快就把注意力投向了我国。1999年，哈萨克斯坦的人均GDP约为1500美元，而中国新疆地区的GDP不到700美元，而且中国的哈萨克族大多居住在伊犁，到当时哈萨克斯坦首都阿拉木图的直线距离甚至短于去乌鲁木齐的距离，于是在哈萨克斯坦加大宣传后，中国很快成为最大的移民来源国之一。

自1992年以来，共有约为113万哈萨克族回流到哈萨克斯坦，其中50%来自乌兹别克斯坦，21%来自中国，10%来自蒙古，这些人多以年轻化和低学历为主要特征。他们回流到哈萨克斯坦后，也是被安排到了落后偏远的地区工作，当初的理想很美好，现实很骨感。哈萨克斯坦毕竟不是一个发达国家，许多回流的哈萨克族过去从事放牧、建筑等低端产业，到了哈萨克斯坦还是从事这些工作。最搞笑的是，许多从俄罗斯回流的哈萨克族还觉得自己受骗了，转头就回了俄罗斯。

很多中国哈萨克族回流哈萨克斯坦，首先是为了文化的纯粹，很多人是抱着回归纯粹哈萨克文化和伊斯兰文化的念头回到哈萨克斯坦，没成想，哈萨克斯坦经过俄罗斯多年的经营，是一个高度世俗化的国家。而且最要命的是，哈萨克斯坦最主流的语言不是哈萨克语，而是俄语，这些中国哈萨克族反而保留着最原始的哈萨克语和文字。

上面是中国哈萨克文字，下面是哈萨克斯坦的哈萨克文字

其次便是经济，当时的哈萨克斯坦最大的贸易伙伴是俄罗斯，不会俄语就不可能阶层上升，于是最讽刺的一幕出现了，为了回归哈萨克斯坦，他们要学习的是俄语。而且社会的排斥也不是一时半会就可以消除的，这些从中国回去的哈萨克族被当地人称为“汉人哈萨克”，不被认为是自己人，而且他们也不与哈萨克斯坦人通婚交流，结果就是去了哈萨克斯坦反而对哈萨克斯坦失望。

然而情况很快发生转变，模糊的国家认同，最终还是让位于经济利益。随着中国不断发展，也有许多当初一意孤行跑到哈萨克斯坦的中国哈萨克族后悔了，但中国国籍是全世界最难入的国籍，出去容易进来难，失去就是失去了。2023年，中国和哈萨克斯坦的双边贸易额超过400亿美元，超过俄哈，这一下子，这些从中国回流的人就抓住了历史机遇。

过去是俄语吃香，如今是中文火热，而这些人正好成为了中哈交流的桥梁，他们在新疆可能一辈子都是放羊人，可是到了哈萨克斯坦就有可能因为一带一路而摇身一变成为高管，时也命也。讽刺的是，这些中国哈萨克移民依旧无法彻底融入哈萨克斯坦社会，他们聚居的地方也被称为“中国城”，那里大街小巷都还是中文招牌，做的也是中国游客的生意。

也正是因为中国日益富强，2020年以来反而每年都有哈萨克族回流哈萨克斯坦，试图在中哈之间做生意。中国的态度也很明显，那就是认同中国就是中国公民，如果选择移民哈萨克斯坦也表示理解与尊重，中哈两方本来就是友邦，也无所谓你我之分。但大家都有一个共识，那就是拒绝两面吃好处的双面派，如今中国新疆的GDP已经超越了哈萨克斯坦，用脚投票的行为越来越少。

2023年，中哈两国也达成了协议，任何一个想要移民哈萨克斯坦的中国公民，都必须得到中国政府的许可，并且一旦发现入籍哈萨克斯坦而没有放弃中国国籍就会强制取消其中国国籍。更好玩的是，2024年以来发生了逆回流，许多哈萨克斯坦人开始进入中国务工、求学。

哈萨克斯坦的小学课堂上，既有俄罗斯孩子也有哈萨克孩子

毕竟说到底，哈萨克斯坦只是一个内陆国家，它的一切家底都是油气资源和苏联时代遗留下来的工业体系、教育体系和医疗体系，它的上限很低，因为一时的对比而盲目移民，只能带来后悔。但无论如何，这些人必须要与自身携带的历史记忆学会和解，不管走到何方，都无法真正割舍过往，这或许是全球化时代每个人心头的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