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父皇已有数日未曾来过这偏殿了，乳母林嬷嬷说他的白月光上月从庵堂回宫，他不要我和母后了。
母后说她是攻略者，若不能让父皇爱上她，她便会魂飞魄散。
我偷偷告诉了父皇，可父皇却冷言嘲讽：“那便让她去死。”
母后也听到了这句话，她没有哭，只温柔地抱住我。
后来，母后真的死了。
那冷漠无情的父皇，却疯了。
母后睡了很久很久，明明到了该为我梳妆的时辰，可她还没醒。
我摸了摸她的身子，冰凉僵硬。
不似往日那般温暖柔软。
“母后，儿臣饿了。”我用力摇了摇她，可她仍是闭着眼。
她从前不是这样的。
以往我只轻轻唤她一声，她就会立即醒来，将我揽入怀中轻声安抚。
可她如今睡得这样沉。
我拉过锦被为她盖好，然后下榻唤来贴身宫女去请父皇。
父皇已有数日未曾来过这偏殿了，乳母林嬷嬷说他的白月光上月从庵堂回宫，他不要我和母后了。
林嬷嬷还说母后与白月光长得极像，父皇定是将母后当成白月光才选她入宫的。
我不知白月光为何物，便去问母后。
母后沉默良久才道：那是可望而不可即，可及而不可求。
我听不明白。
我开始不喜欢月亮了。
因为它抢走了我的父皇。
母后为了不让我看她的密函，将之锁在了梳妆台的暗格里，我没法亲自去请父皇。
我拿起母后的铜镜对着她的脸，却没有像往常那样看到她美丽的容颜。
我对着铜镜说：“嬷嬷，我不偷看母后的密函了，你快现身吧，我要去寻父皇。”
可嬷嬷仍不理我。
我去敲林嬷嬷的房门，也无人应答。
我只好又爬上榻躺在母后身边看着她。
母后生得极美，就是睡着也美，比画上的仙子还要美上三分。
从前父皇也常在母后睡着时看她，然后他会将母后从我身边抱到他们的寝宫去。
他像猛虎一般噬咬母后，母后最怕虎豹，却没有将父皇推开。
次日清晨母后总会起得迟，手忙脚乱地为我和父皇准备早膳。
大人总说小儿不记事，可我都记得。
我记得母后那时再怎么手忙脚乱，眼中也都含着笑意。
可父皇不笑，他就坐在那里看奏折，用完早膳就去上朝，顺便让太监将我送去上课。
教导我的夫子们都喜欢父皇亲自送我来，我听见她们说我父皇是天下最威严的帝王，英明神武又富有四海，如天神降世。
他们还说我父皇冷若冰霜，对人不假辞色，若能再亲和些就更完美了。
我觉得他们说得不对，明明是宋大人最威严。
宋大人每次送他的公子来上课都会将他抱在马上，多威风啊。
而我父皇只会让太监把我从步辇上抱下来，让我自己进学堂。
我将母后手中的画像取出，这是前些时日去御花园画的。
父皇本不欲与我们同去，但母后拉住他的龙袍：“就再画一幅吧，昭阳长大了可以看，要不然……要不然多可怜。”
我见母后眼中含泪，却强忍着不落下来。
父皇终究还是应允了。
画像上母后抱着我，温柔地依偎在父皇身侧。
父皇未曾推开母后，任由她靠着。
三人之中，唯有我笑得最欢。
昨夜就寝前，母后抱着我一同看这幅画像，她亲吻我的面颊道：“母后要是再有些用处就好了。”
“昭阳，你要勇敢地长大，永远不要害怕。”
我欢喜地在她怀中翻滚：“好，我要勇敢长大。”
她也笑了，可脸上却是泪水。
她近日总是落泪，比我还爱哭呢。
后来她哄我入睡，迷迷糊糊间我听见她哀求地与谁说话：“时辰还未到，你怎就来了……让我派人安置好我女儿……她才三岁啊，求求你……”
我不知她在与谁说话，明明殿内就我们二人。
可我太困倦了，眼皮都抬不起来。
醒来时，母后就躺在我身侧，锦被都未盖好，所以身子才这般凉。
我用小手握住母后的手，希望她能暖和些。
可惜未果。
过了好一会儿，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我去迎，脚步声却停了。
是宫人们不敢擅入。
我唤来贴身宫女，让她去请父皇。但宫女却跪下道：“公主，陛下已下令，任何人不得打扰。”
我饿了，自己搬了小板凳去取点心。可我只够得着一盘糕点。
我还想取桌上的羹汤，结果凳子倒了，我重重地摔了一下。
“母后，疼。”我一边哭着一边去寻母后。
母后还是未醒。
她明明最怕我摔到碰到。
我哭累了就在母后身边睡去，然后在梦中听见了父皇的声音。
不对，不是梦中，是父皇当真来了。
我睁开眼睛，果然听见他与太监说话的声音。
门被推开，但父皇未曾进来，只有他的声音传来：“昭阳怎未去上课，朕来看看。你别慌张，刚服药总是如此，你先去问问太医，朕随后便来。”
他在与人说话，语气温柔至极，他从未对我和母后这般说过话。
他对我们总是平平淡淡的，有时还冷冷的。
“父皇。”我从母后身边爬下榻跑出去。
母后轻抚我的面庞：“也罢，昭阳有了弟妹，日后也不至孤单。”
母后曾对我说，她自幼便是孤儿，最畏惧孤独。
她还告诉我，她在她的世界生了重病，都快活不了啦。
是一个叫系统的神仙把她送到这里来，只要让父皇宠爱她，她便可长居此地，永远陪伴我和父皇。
“那父皇可宠爱母后吗？”我问道。
母后默然，似乎也不知晓。
那日夜里母后精心备膳，又在父皇归来前哄我入寝。
然父皇甫一回来我便醒了，我想告诉父皇一定要宠爱母后，让我们永远在一起。
我推开门，只见身着红袍的母后正为父皇斟酒。
我的母后当真美艳绝伦！
父皇却推开母后：“怎么，又要故技重施么？”
他神色愠怒。
母后怔住了，我也不禁胆怯。
母后慌乱地放下酒壶：“臣妾...臣妾不知陛下何意。”
父皇冷笑一声：“五年前，你出现在那春日宴上，当真只是巧合？”
“你不过是知晓朕那时最需何物，故意接近朕罢了。”
母后不语，只是低垂着眼眸，宛若做错事的孩童。
父皇起身道：“朕最厌恶被欺骗利用，明日便将你打入冷宫，这宫殿赐予你，你可在此处安度余生，昭阳也由你抚养，你的份例亦是如常，足够你们后半生衣食无忧。”
我明白打入冷宫意味着什么。
宫中有位娘娘就被打入冷宫，她说再怎么思念父皇也难以相见。
母后泪如雨下，似珍珠般滚落。
父皇并未安慰她：“哭什么，你千方百计进宫不就是为了这些吗？”
母后摇头道：“不是的，臣妾...臣妾并非为此，就算陛下只是寻常百姓，臣妾...臣妾也愿与您相守。”
父皇并不相信，转身离去。
只留下母后一人伫立良久。
她喃喃自语道：“你忘了吗，当时是你抱着我不让我走的。”
“你说你钟情于我，很是喜欢很是喜欢我。”
“那是我平生第一次，被人喜欢啊...”
“母后，儿臣也很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你。”我对母后说道。
母后闭着眼睛，并未回应我。
我亲了亲母后的面颊，母后最喜欢我这样亲她了。
她说我是她的小天使，比她性命还要珍贵的宝贝。
然后我闻到母后身上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我不喜欢这味道，我的母后总是清香淡雅的，从未有过这样的味道。
我去梳妆台取来母后平日用的香膏涂抹在她身上，可只是香了一会儿，那味道又出现了。
“母后，您醒醒。”我忍不住哭了起来。
我越哭越伤心，天上也响起了雷声，下起了大雨。
我最怕打雷了，吓得躲在锦被里不敢出来。
但母后说过，让我勇敢地长大，让我不要害怕。
我又爬出被子想再去寻父皇，想告诉他母后服了药也不醒，母后病得很重很重。
可门外里一片漆黑，我找不到嬷嬷的踪影。
明明我一直唤她啊，怎么还是黑黑的呢？
我想父皇会派人来的，他肯定也听到雷声了。
以前打雷的时候，他也会来我的寝宫和母后一起陪着我。
他说我胆子太小，像只小老鼠。
我生气地告诉他：“儿臣才不是小老鼠，儿臣才不是。”
“那你是什么？”他问我。
我叉着腰理直气壮地告诉他：“儿臣是您的小宝贝呀。”
他那时候笑了，母后也笑了。
我承认，他那时候是比宋大人好看。
可他并不常笑，所以他好看的时间并不多。
我等啊等，等到雷声停了雨也停了，也没等到父皇派人来。
次日一醒，我又给母后喂了药。
有人叩门，终于有人来了。
是父皇回来了吗？
应该不是，父皇都是直接进来，不会叩门。
可能是刺客。
母后说过，皇宫中不能轻易给不认识的人开门，很危险的。
“是谁？”我站在门口问道。
“昭阳，是我，江妃娘娘。”
我吓得立刻将门抵住：“你不能进来，你快走。”
江妃娘娘，是比刺客还要可怕的人。
她虽然长得和母后有些相似，但她前几日来时，把母后气哭了好久好久。
那是父皇离开后的第二天，江妃娘娘直接带人闯了进来。
母后去开门，这个江妃娘娘就站在门外，她说她叫江柔。
她将母后从头到脚地打量，笑了笑：“你果然是有些像我。”
母后当时的脸色很不好，我从未见过母后那样。
但我觉得她和母后也并不是很像。
我的母后眼睛更温柔更漂亮，连宋大人都承认我母后比他夫人好看。
反正，无论别人和母后有多像，我一眼就能认出我母后。
那天江妃娘娘走进我们的寝宫，里里外外看了一遍，然后在榻上坐下。
母后让我去偏殿玩耍，可我不愿意，我要与母后在一处。
江妃娘娘道：“若是我家俊儿这般不听话，早该挨板子了。”
母后将我揽入怀中：“不过是孩子撒了会儿娇，何来不听话一说。我的孩子，可以教训，但旁人不能动手。”
江妃娘娘笑了笑：“你若不教育，日后出了宫，自有人替你教育。”
母后道：“将来如何，不劳你费心。”
母后素来温婉，这是我头一回听她语带怒意。
江妃娘娘应道：“怎与我无干，陛下不是已经要废了你吗？日后，我才是一宫之主。”
母后饮了口茶：“那你也别忘了，他如今的江山社稷，也有我的一半功劳。”
江妃娘娘气恼地起身离去，临走前道：“你不过是借着我的容貌，鸠占鹊巢罢了。”
母后看着她：“你当年若没有在他最艰难之时另嫁他人，我又怎会有这鸠占鹊巢的机会。”
那时的母后，宛若话本里的女侠。
可江妃娘娘走后，母后却在寝殿里哭泣。
我听见她低声自语。
她说若是父皇再不宠爱她，她就要魂飞魄散了。
她会消失得无影无踪，再也见不到我。
她还说她不该贪心的。
不该得到恩宠后又想要儿女绕膝，不该将我生下来让我受苦。
我遣人去请父皇，将母后的话告诉了他，说母后可能会消失。
父皇问我：“你母后是不是在你身边，是不是她教你这样说的？”
我说母后不在，是我自己想告诉父皇的。
父皇却怒了：“那就让她去死好了。”
“父皇你是大坏蛋。”我哭了起来。
虽然我也不知死为何物，可我就是好生难过。
遣退宫人后，我回头见母后已立在门边。
她走来温柔地抱住我，轻拍我的背安抚我，说她会永远陪在我身边。
即便化作一缕清风，一滴雨露，也会永永远远陪着我。
夜里，父皇来了。
他斥责母后教我这般小孩子胡言乱语。
母后静静地听着，未作解释。
待父皇言毕，她含笑问道：“陛下应当也是喜欢臣妾的吧，若不喜欢，怎会与臣妾同榻共寝这许多年。”
“纵使臣妾与她容貌相似，可这么多年过去，陛下总能分辨得清吧。”
“陛下，当真就不能多喜欢臣妾一些吗，哪怕一星半点也好。”
她虽然笑着说话，可眼中泪珠滚落。
父皇冷声道：“你莫以为朕不知，为了怀昭阳你在朕的酒里下了药。”
“你以为用孩子就能拿捏朕，你错了。”
“你对于朕，不过是解乏之物罢了。”
父皇说完最后一句，母后不笑了，也不哭了。
她只是一动不动地望着父皇，宛若殿中那尊美玉雕成的观音像。
来源：海棠花溪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