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娘!您快看呀!这喜服不愧是宫里绣娘的手艺!瞧瞧这金线,这云锦的料子,这珍珠缀的领口……太美了!」
新婚之夜。夫君递来一把匕首,语气冰冷:
「失贞之人,不配为林家妇。
「要么自请为妾,要么……用它了断,全你正妻名节。」
于是,我接过匕首,含泪划破了他的喉咙。
这下好了。
当寡妇就不用担心被休了。
01
成婚前五天。
我去城郊为母亲扫墓,回程被贼人掳了。
我被囚在阴暗的山洞里,受尽凌辱,生不如死。
但我不想死。
和贼人周旋了三日后,我抓住了时机,用石头砸死了他。
凭着求生的本能,我终于在大婚前一日回到了秦府。
秦府门口挂满了红灯笼。
仆人们捧着大红绸缎进进出出,到处喜气洋洋。
完全看不出秦府丢了嫡长女的样子。
我正准备进门。
「站住!哪里来的乞丐!滚远点!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冲撞了府里的喜气,你担待得起吗?」
守门的小厮嫌恶地挥着手,语气里满是鄙夷。
我缓缓抬起头。
他看清我的脸,眼珠瞪得要掉出来,嘴唇哆嗦:「大、大小姐?!」
我没有力气,也没有心思与他多言。
只是踉跄往里走。
「大小姐!大小姐您等等!容小的先去禀报老爷……」
小厮惊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还未到正厅,里面便传出妹妹秦玉娇那银铃般的笑声:
「娘!您快看呀!这喜服不愧是宫里绣娘的手艺!瞧瞧这金线,这云锦的料子,这珍珠缀的领口……太美了!」
我一步跨过正厅的门槛。
厅堂内,灯火通明,满屋都是喜庆的红色。
秦玉娇得意地转着圈。
那身本该穿在我身上的大红嫁衣,刺得我双目生疼。
父亲秦正儒捋着胡子,抿着清茶,满脸欣慰。
他身边的继母柳眉,捻着佛珠,一脸慈祥。
好其乐融融的一家人啊。
「大小姐回来了——!」
转圈停了。
佛珠掉了。
茶盏碎了。
秦玉娇精心描绘的脸上只剩见鬼般的惊骇:
「秦昭华!你、你怎么没死?!」
02
我没搭理秦玉娇。
而是朝着秦正儒福了个身,「父亲,女儿回来了。」
秦正儒眼里的惊讶被厌恶替代。
「你顶着这副鬼样子,怎么敢大摇大摆回来?
「秦家的百年清誉都被你这孽障毁了!」
他烦躁地一甩袖子。
「还不如死在外面得了,省得脏了秦家的地!」
字字诛心。
我刚死里逃生。
我的亲生父亲,没有一句询问,没有一丝关切。
他的眼里,只有我给他带来的耻辱。
心不断往下沉。
原来,最深的炼狱,不是那个充满汗臭的山洞。
而是我的家。
柳眉朝着我走来,脸上挂着刻意的伪善。
「昭华!菩萨开眼,回来就好!」
她伸手挽着我,语气亲昵:
「正好能赶上你 妹妹的大婚,快,母亲陪你去换身干净衣服。」
我猛然抽回自己的手,「明日,不是我的大婚么?」
柳眉的笑意未减,眼底的得意藏不住了。
她拿着帕子慢条斯理地擦刚碰过我的指尖。
一下,又一下。
擦得用力。
好像沾上了甩不掉的秽物。
她退回我父亲身边,姿态带着胜利者的从容:
「昭华你几日前被贼人掳走,生死不明,可林家那边婚期是早就定死的,耽误不得呀。林家仁厚,同意让玉娇替你嫁过去。这也是为了两家的体面着想,你说是不是?」
「替嫁?我不同意。」
我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
「我现在回来了。这婚事自然该由我亲自完成。
「玉娇,把我的嫁衣脱下来吧,别弄脏了。」
秦玉娇再也按捺不住。
她指着我尖叫道:
「你不同意?!秦昭华,你做梦还没醒吧?
「全京城上下,谁不知道你失贞了,居然还妄想嫁给桢哥哥?
「我要是你,早就抹了脖子,不给家族蒙羞了!你居然还有脸回来?」
秦正儒的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此事两家早已商定,不容更改。你同意与否,毫无意义。」
他不再看我,仿佛多看一眼都会污了他的眼。
「来人!把这丢人现眼的东西,拖回她院子!!没我的命令,一只苍蝇也不准飞出来!」
几个膀大腰圆的婆子冲了进来。
正打算要将我押下去之时。
一个小厮急匆匆跑了进来。
「老爷!宫里的常嬷嬷到门口了!」
「常嬷嬷?!」
昭华失声惊呼,她紧紧抓住父亲的胳膊,声音都变了调。
「老爷!这、这可如何是好?!若是让常嬷嬷看到大小姐这副模样,太后那边如何交代?
「大小姐失贞了,若是传出去,那咱们秦家可就真成了整个京城的笑柄!林家那边必然也会退婚……」
她眼中闪过一抹狠毒的精光。
「万幸大小姐刚回来,这消息还捂得严实,外头的人都还不知道!」
秦正儒听了这话,眼里闪过一丝杀意。
好像我不是他的女儿,而是他仕途、家族荣耀上的绊脚石。
他再无犹豫,吩咐着一旁的婆子。
「这是冒充大小姐的贼人!胆大包天,竟敢到我秦府招摇撞骗!快给我拖下去——」
他顿了顿,牙缝挤出四个字,「处理干净。」
03
我忽然笑了。
笑声不大,却足以让众人震惊。
秦正儒蹙着眉,神色惊疑地看着我。
「你在笑什么?」
「父亲,您以为……常嬷嬷为何会恰好在此时到来?」
秦正儒瞳孔猛地一缩。
「你做了什么!」
「在踏入这秦府大门之前,女儿先去了一趟京兆府衙!」
我满意地看着他脸上的血色褪去。
「太后娘娘她老人家,已然知晓我已安全回家。」
我扬起下巴,声音陡然转厉:
「我是御封的常安郡主!
「你,秦正儒,区区三品侍郎,今日竟敢杀我?
「你、你这个孽障!!!」
秦正儒浑身剧震,气得发抖。
「呵……」
我轻轻嗤笑一声。
「虎毒尚且不食子,父亲您倒真是让女儿大开眼界!」
我太了解他了!
自私凉薄,唯利是图。
将家族前程和自身官位看得比命还重。
更何况我这个失贞的女儿。
只是我没想到他居然狠心到灭口。
04
就在就在这窒息的对峙中。
一道沉稳的声音骤然响起:
「常安郡主,太后娘娘听闻您安然回京,凤心甚慰,特命老奴前来送您出阁!」
我心一暖。
常嬷嬷是太后的心腹。
太后这是明晃晃地要给我撑腰!
常嬷嬷在两名宫女的簇拥下踏入厅堂。
她的目光落在被两个婆子钳制住的我身上。
「放肆!谁给你们的胆子?!竟敢如此折辱当朝郡主?」
秦正儒额头瞬间冒汗:
「混账东西!还不快松开郡主!滚下去!快滚!」
那两个婆子早已吓得面无人色,急忙松开我,狼狈退下。
秦正儒慌忙转向常嬷嬷,脸上堆砌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谄笑:
「常、常嬷嬷!都是误会啊!昭华这孩子回来得突然,风尘仆仆,下人们眼瞎,一时没认出来,闹了点小、小误会!」
常嬷嬷却连余光都懒得给他。
她眼睛一眯,落在了正试图往后缩的秦玉娇身上,厉声喝问:
「这件喜服是太后娘娘亲自为常安郡主挑选的贡品云锦!由宫中十二位顶尖绣娘,耗费七七四十九个日夜,倾尽心血缝制而成!
「秦二小姐!偷窃御赐之物,僭越无礼,可是死罪!」
秦玉娇吓得腿一软,直接瘫在地上,抖如筛糠。
秦正儒慌忙上前:
「嬷嬷息怒!又是误会!她们姐妹情深……玉娇她……她只是……只是……」
他憋得满脸通红,最Ṱü₃终挤出一个连自己都不信的蠢话:
「只是替郡主试试合不合身!」
常嬷嬷的目光终于转向我,瞬间变得无比柔和。
她对着我,一丝不苟地躬身行礼:
「郡主,秦大人所说的是真的吗?」
我没有说话。
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秦正儒。
秦正儒慌了,把我拉到一旁,气急败坏地道:
「你到底想怎么样?!你想毁了秦家吗?!」
我微微一笑:
「父亲言重了。女儿只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罢了。
「只是女儿如今名声有瑕,恐惹未来夫家不喜,丢了秦家的脸面。为免父亲难做,只好委屈父亲……
「在现在的嫁妆单子上再添一半!地契、商铺折现均可,女儿不挑。」
柳眉以为替嫁十拿九稳,为了给亲生女儿脸上贴金,几乎搬空了半个秦府库房!
现在正好,全归我了。
「再添一半?你这是要掏空秦家!」
秦正儒气得发抖。
我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父亲若是舍不得,那便算了。」
我作势就要绕过屏风。
「女儿只能和常嬷嬷好好聊聊,想必太后娘娘定会为女儿主持公道。」
秦正儒再次拽住我,几乎要将我胳膊捏碎。
他咬牙切齿道:「我答应你!」
我轻轻拂开他的手:
「口说无凭。麻烦父亲现在就派人送来。
「也好让常嬷嬷做个见证。回宫向太后娘娘复命时,也好说说父亲您是如何厚爱我这个嫡长女的。您说,是不是?」
秦正儒额角青筋暴跳。
「难道我还会赖账不成?!」
「对啊。」
我坦然点头,眼神清澈无辜,语气理所当然:
「毕竟女儿明日就要出嫁了,万一您要是赖账……
「我总不可能穿着嫁衣跑到京兆府衙门口去击鼓鸣冤,告我亲爹贪墨女儿的嫁妆银子吧?
「那可真的是把秦家祖宗十八代的脸都丢尽了。」
秦正儒被我噎得哑口无言。
他的脸色由红转青,再由青转白,嘴唇哆嗦着。
最终只能妥协。
「来人!叫赵管家!开库房!」
05
我这才满意地转过身,换上了一副温婉大度的面孔,对着常嬷嬷柔声道:
「常嬷嬷,我与二妹妹自小感情深厚,她小孩子心性,见这喜服华美,想沾沾喜气。
「我一时心软,便允她试试了。」
说罢,我居高临下看着秦玉娇,嘴角微勾:
「二妹妹,看来这喜服果然是为姐姐我量身缝制的。
「穿在你身上,倒是显得……太长了些,不合身得很。」
我伸出手,语气陡然转冷:
「现在,麻烦你,脱下来还给我。」
「我……」
秦玉娇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襟,满脸不甘。
这衣服,一旦脱下,就代表她明日不能嫁给林帧了。
「混账!还不赶紧换下来给郡主!!」
秦正儒见她还敢迟疑,急得吼了一声。
秦玉娇浑身一颤,眼泪涌了出来。
她死死咬着下唇,抹着眼泪,踉跄着跑向内室更换。
过了许久。
她才不情不愿地捧了喜服出来。
我伸出手去接。
就在我碰到嫁衣的瞬间……
秦玉娇暗暗发力,攥着嫁衣的另一端,不愿松手!
她在我耳边低声道:
「秦昭华!你别得意!桢哥哥那样清风霁月的人,绝不会要你这种破了身子的贱 人!」
她话音未落。
我不经意地将脚向前微微一勾。
「啊——!」
秦玉娇狼狈万分地向后重重摔去!
与此同时。
她攥紧嫁衣的手也随着身体的失衡用力一拽。
【嘶啦——!!!!!】
刺耳的裂帛声响起。
整个大厅。
死一般的寂静。
06
秦玉娇完全懵了。
她呆呆地抓住手中那半片残破的布料。
我眼圈瞬间泛红,眼泪无声地滚落下来。
「二妹妹!你不想将这嫁衣还我也就罢了,为何……为何要故意将它撕毁?!这可是太后娘娘亲赐的恩典啊!你……你怎敢如此?!」
「不!不是我!不是我撕的!!」
秦玉娇猛地惊醒过来。
「是你!你个贱 人故意绊倒我!爹!娘!你们要为我做主啊!」
她哭喊着,试图找柳眉寻求庇护。
我的眼泪落得更凶,神情哀戚欲绝:
「二妹妹,我知道你一直心悦林帧,心中怨怼于我。可这门亲事是我母亲的遗愿……」
我哽咽着,「我无法将它让给你啊。」
常嬷嬷的脸色早已铁青一片。
「秦二小姐!老奴都看到了,你恶意损毁太后御赐之物,此乃大不敬之罪!如今还敢攀咬郡主,污蔑嫡姐!
「这等品性,这等心肠!真是让老奴……大开眼界!」
「孽障!!!」
秦正儒已是惊怒交加到了极点。
他必须立马表态。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响起。
秦玉娇被打得头一偏,脸颊高高肿起。
她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一向疼爱她的父亲。
秦正儒朝着门外厉声嘶吼:
「来人!请家法!我今天就要打死这个孽障!!」
「老爷!不要啊!!」
柳眉哭嚎着扑上来,死死抱住秦正儒的腿。
「娇儿她还小!她不是故意的!她是被陷害的啊!求求您……」
我适时地抬起泪眼:
「母亲,二妹妹不是故意的,都能毁了我这御赐的喜服,那若是故意的……」
我顿了顿,幽幽道:「该不会……是想替我出嫁了吧?」
这句话。
彻底斩断了秦正儒最后一丝犹豫。
「滚开!」
他一脚踹开哭嚎的柳眉,劈手夺过下人递上来的牛皮鞭,高高扬起手臂。
【咻!咻!咻!】
鞭子一下又一下落在秦玉娇的身上。
秦玉娇的惨叫声从一开始的凄厉,逐渐变得嘶哑、微弱。
三十鞭过后。
秦玉娇适时晕了过去。
秦正儒眼里满是心疼,握鞭的手微微颤抖。
正准备停下的时候。
我用丝帕按了按眼角,哽咽着:
「父亲,这就停手了吗?女儿记得五岁那年,打碎了父亲的花瓶,您亲口说的,秦家家法如山,规矩不可废。一百鞭,就是一鞭都不能少。」
我扫过秦玉娇微微颤动的手指,继续道。
「晕了……也得打够数啊。父亲您当年,可是这么执行的。」
秦正儒只能再次扬起皮鞭!
鞭声再次响起。
鞭鞭到肉。
皮开肉绽。
直到计数的人颤抖着报出一百鞭整时。
秦正儒才像脱了力一样,扔掉了沾满鲜血的皮鞭。
秦玉娇真正地晕死过去。
秦正儒对下人吩咐道:
「来人!把二小姐拖到祠堂去!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放她出来!让她在祖宗面前好好反省!」
我和常嬷嬷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
就在这时。
赵管家满头大汗,带着几个抬着沉重箱子的家丁走了进来,手里还捧着一份厚厚的嫁妆清单。
「老爷,东西都在这儿了。」
我走上前,当着所有人的面,慢条斯理地打开箱子。
里面是码放整齐的银票,旁边还有一叠地契和铺面文书。
我拿起清单,一项一项,仔仔细细地核对起来。
银票数额、田亩位置、铺面地段……勉强够了。
核对完毕,我合上清单,笑得灿烂:
「女儿清点完毕,数目正好。多谢父亲大人厚爱!」
常嬷嬷也终于露出了笑容。
「秦大人对郡主如此关怀备至,厚赠嫁妆,想必太后娘娘知晓后,定会十分欣慰的。」
秦正儒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应、应该的。」
07
大婚当日。
我换上了备用喜服。
虽不如太后亲赐的那件华贵无双,却也用料考究,绣工精湛。
镜中的女子,凤冠霞帔,却不见半分新嫁娘的娇羞。
十里红妆,盛况空前。
引来无数百姓的惊叹。
然而,却暖不热林家人的心。
跨火盆,拜天地。
走完所有繁琐的流程后,我被簇拥着送入喜房。
窗外的下人们议论声钻了进来:
「瞧瞧那嫁妆,倒是真不少!可惜啊,再多的金银也掩盖不住她失贞的事实……」
「就是!三天三夜啊,谁知道被多少腌臜东西碰过?竟然还有脸嫁进咱们林家?」
「要我说,但凡要点脸皮的,就该一根白绫吊死在自家祠堂!」
「还不是仗着太后撑腰?不然早就被退婚了。」
「咱们大少爷那样神仙般的人物,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摊上这么个残花败柳!」
「等着瞧吧,这种女人,就算进了门,也休想得到少爷半分怜惜!迟早被休弃的下场!」
「……」
我只当听不见。
失贞又不是我的错,该死的人已经死了。
女人的贞洁从不在罗裙之下。
见我毫无反应,门外的妇人们终究是悻悻地散去了。
夜渐深。
门外终于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
【吱呀——】
房门被大力推开,撞在墙上。
我的夫君林桢,回来了。
08
林桢脚步虚浮,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
「滚!都给我滚出去!没我的允许,谁也不能进来!」
一旁的丫鬟婆子们低着头退了出去,关上了房门。
喜房重新安静了下来。
只剩下喜烛燃烧的噼啪声。
红盖头下,我能清晰地感受到落在我身上的嫌恶目光。
林帧并没有挑起盖头。
大约沉默了半柱香的时间。
「秦昭华。」
林帧声音冰冷,「你自请下堂为妾吧。」
我的声音很平静,「凭什么?」
简单的三个字却彻底激起了林帧的怒火。
「凭什么?!」
他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声音陡然拔高。
「若非看在太后的份上,你以为我会娶你这种……这种残破之身?
「你婚前失贞!早已污秽不堪!连进我林家祠堂的资格都没有!更不配做我林帧明媒正娶的嫡妻!
「自请为妾,是你唯一的出路!也是我给你最后的体面!」
我无声地笑了。
体面?
让我为妾就是体面?
「失贞便要自请为妾?那敢问夫君……
「你,还有贞洁吗?」
林桢怔在原地,一时竟说不出话。
「怎么?答不上来了?
「据我所知,夫君你都有好几房通房丫头了吧?
「倚翠楼的凝香姑娘,还有你乳母的女儿春桃,如今也开了脸收在房里了,是不是?
「这些……难道都是假的?」
林桢终于恼羞成怒,声音拔高:
「我是男人!男人三妻四妾,天经地义!岂能与你这种失贞败节的妇人相提并论?!」
「男人?三妻四妾?天经地义?」
我唇角的讥讽几乎要溢出来:
「好一个冠冕堂皇的双重标准!好一个天经地义!你的身子,碰过那么多女人,就不叫失贞吗?就不叫污秽吗?」
「你……你强词夺理!!」
林桢被我质问逼得节节败退。
他的理智被怒火彻底焚烧。
震怒之下,他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扔在我身旁。
「秦昭华,我给你两条路!要么自请下堂为妾,我林家还能赏你一口饭吃!
「要么……就用它了断你自己!以全你最后一点名节!」
「若我不呢?」
「那我保证你从今以后的日子会生不如死。太后再大,也管不了闺房之事吧。」
09
我叹了口气,声音凄婉。
「夫君,昭华自知不洁之身,辱没了林家清门。愿自请下堂为妾,只求能留在这府中,远远看着夫君安好,我愿成全了您与二妹妹。」
林桢发出一声轻蔑的嗤笑。
「哼,这还差不多!算你还有点自知之明!」
他摇晃着走近两步,浓烈的酒气几乎喷到我的盖头上。
「你放心,娇儿她心善,念在你是她姐姐的份上,只要你安分守己,她必不会苛待于你。」
他似乎觉得自己格外仁慈。
「你被贼人掳去失了清白,这丑事早已传遍京城!没把你休弃出门,已是看在太后的面上。
「只要你往后夹起尾巴做人,安分守己,不生事端……或许我心情好了,也会多看你一眼。」
我的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夫君教训的是,昭华铭记于心。只是今日终究是你我大婚之日,昭华能求夫君一件事么?」
「说!」
林桢不耐烦地吐出一个字。
「求夫君为昭华掀开这盖头吧。」
我的语气卑微,「喜娘说了,这盖头需得夫君亲手揭开,才算礼成圆满。」
「呵,麻烦!」
林桢果然嗤之以鼻。
他摇摇晃晃地走到我面前,施舍般伸向了我的红盖头!
盖头被掀起的瞬间。
匕首已经对准了他的脖子。
林桢的动作瞬间僵住,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你……你要做什么?!」
我声音很温柔。
「夫君,你去死吧。
「你死了,我这正妻之位就稳了。」
【噗嗤——】
我没再给他说话的机会。
用力一划。
鲜血喷涌而出。
「嗬……嗬嗬……」
林桢的喉咙被彻底割开。
他双手徒劳地捂住自己喷血的脖颈,眼中满是震惊,踉跄着向后倒去。
【砰!】
他砸在了那张铺满百子千孙被的喜床之上!
身体剧烈地抽搐了几下,最终彻底不动了。
杀人这东西,果然熟能生巧。
看着不断蔓延的猩红。
我的心中竟是一片奇异的平静。
好了。
现在当寡妇了。
再也不用担心被休弃了。
这正妻之位,稳了。
10
杀人后的清理,才是关键。
我冷静地站起身,脱掉繁琐的喜服,洗净身上的血迹。
重新换了一件里衣。
做完这一切,我拿起桌上那壶一口未动的合卺酒,哗啦一下全倒在喜床上。
随后,我将燃烧正旺的龙凤喜烛丢了进去。
林帧瞬间被大火吞噬了。
我转身离开。
门外,夜风微凉。
果然,空无一人。
林家为了羞辱我,特意将喜房安置在最偏僻荒凉的西院。
下人们懒散。
此刻不见了踪影。
火舌疯狂地舔舐着房梁,热浪扑面而来。
我瞬间切换状态,满脸惊慌失措,朝着主院方向跌跌撞撞跑去。
「走水了!喜房烧起来了!」
过了好一会。
远处才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
「喜房着火了!天啊!火光冲天了!」
「快!快救火!」
「水!快拿水来!快啊——!」
仆人们都提着水桶,端着水盆向偏院冲去。
然而,太晚了!
喜房此刻已彻底沦为一片火海。
将林府照得一片血红。
11
当大火终于被扑灭时。
喜房已经全被烧没了。
家丁从里面抬出了一具焦尸。
曾经清风霁月的林桢,现在只能勉强辨认出人形。
「夫君!」
我悲痛地扑了过去,在距离焦尸仅剩寸许时,恰到好处地力竭跪倒!
「夫君你醒醒啊!你看看我!你怎么能丢下我一个人啊!」
我嚎啕大哭,哭得撕心裂肺,哭得肝肠寸断。
「天爷啊,你为何那么残忍,为何要夺走我的夫君!」
一些心软的仆人甚至跟着抹起了眼泪。
我的婆母匆匆赶来。
正好听到了我的哭嚎声。
她拨开搀扶她的丫鬟,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焦尸。
「帧儿!这、不可能!这不可能是帧儿!」
她恶狠狠地瞪着我。
「秦昭华!是你这个丧门星!是你害死了我的桢儿!
「他刚刚还好好的,一定是你放的火!是你杀了我的儿子!」
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我身上。
是我,又怎样?
有证据吗?
我抬起头,泪水不断滚落。
「母亲,您怎能如此污蔑儿媳?!」
我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身形踉跄,声音颤抖:
「火起之时,夫君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我!他拼死将我推出火海!让我快跑!他自己却……
「他是我夫君,是我的天,若可以,我恨不得能替夫君去死!」
我捂着脸,泣不成声,肩膀剧烈耸动。
婆母尖叫着:「胡说!帧儿怎么可能会为你……」
我打断了她的话。
「我们从小青梅竹马,情谊深厚,怎么不可能?
「儿媳倒要问问婆母!问问林府各位!」
我的声音凄厉绝望:
「为什么新婚喜房,会被安置在这偏僻无人的西院?
「为什么院子里竟连一个守夜、伺候的下人都没有?
「为什么火起之后,儿媳拼了命地呼救奔跑,却迟迟不见人来?」
我的眼眶泛红,状若疯妇。
「你们若是能早点来,我夫君就不会死了!
「是你们害死了我的夫君,你们赔我夫君……呜呜呜呜……」
婆母张着嘴,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根本拿不出任何证据。
她指控我杀人放火,全是臆测。
而我指控他们怠慢害命,这是林家人都知道的事实。
「你……你……」
婆母胸口剧烈起伏,身影止不住地发抖。
趁她病,要她命!
我目光扫过那些低着头、瑟瑟发抖的下人,厉声道:
「母亲,夫君为救我而死,此恩此情,昭华永世不忘!如今他人已去,昭华定会为他守一辈子寡,不再另嫁!
「但今日,昭华要为他讨个公道!
「求母亲严惩这些玩忽职守的仆人们,将他们统统发卖出去!一个不留!」
这番话,直接将所有罪责扣在了林家人的头上。
她若不处置,就是包庇害死儿子的帮凶。
她若处置了,就是自打嘴巴,承认是自己害死儿子。
「噗——!」
婆母急火攻心,喷出了一口血,随后软软地向后倒去!
「老夫人!老夫人晕倒了!」
「快!快扶住老夫人!」
「请大夫!快请大夫啊!」
现场瞬间乱作一团。
所有人的注意力转移到了晕厥的婆母身上。
12
官府的人来了,围着焦尸勘察了许久。
然而,终究是徒劳无功。
实在烧得太彻底、太干净了!
最终只能以意外失火结案。
婆母听到了官府的结论后,一夜之间如同被抽干了精气神,整个人像老了十岁。
她看我的目光像条毒蛇。
阴冷、黏腻。
还有不死不休的恨意。
她已经认定就是我亲手杀了她的儿子。
只是苦于没有证据。
这无处无处发泄的恨意,日夜啃噬着她。
终于,她不再坐以待毙。
既然找不到证据,那就制造证据!
13
一个月后。
林府大门前。
一个相貌猥琐的男子手里高高举着一件水红色的肚兜,正在门口撒泼打滚。
「秦昭华!你个没良心的毒妇!给老子滚出来!说好了杀了你男人就跟老子远走高飞!现在翻脸不认账了?
「大家伙儿都看看啊!这是她给老子的定情信物!现在想赖?门儿都没有!」
这奸夫淫妇杀夫私奔的戏码,瞬间吸引了众多人来围观。
他们里三层外三层将林府围了起来。
指指点点,唾沫横飞,鄙夷的目光几乎要将大门射穿。
【吱呀——】
大门缓缓打开。
婆母在一众仆妇丫鬟的簇拥下,面色阴沉地立于台阶之上。
前来探望的秦玉娇亲昵地挽着婆母的手臂。
而我则立于婆母身侧稍后的位置。
当看到那个叫嚣的男人时。
悬着的心彻底落回了肚子里。
果然不是他。
我就说那个畜 生,早就被我砸城了肉泥了,怎么可能会复活。
婆母对着台阶下的乞丐高声道:
「你说!你手中之物从何而来?若有半句虚言,老身定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她看似在审问。
实则句句都在引导坐实我的罪名。
那男人得了信号,嚎得更起劲了。
「老夫人明鉴啊!就是她!秦昭华!她和老子厮混了三天三夜,说要嫁去林家,卷了钱财,就跟老子双宿双飞!
「结果等了一个月了,她居然没有来。这肚兜上面还有她的味儿呢!」
说着竟将那肚兜凑到鼻子下猥琐地嗅了嗅。
众人看着我的眼神里有更深的鄙夷。
「毒妇!你听见了吗?!你还有何话说?!」
婆母猛地转向我,满脸悲愤。
「你婚前失贞,我帧儿还照样迎你进门,可你却竟然勾搭这等下 贱东西合谋害死了他!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表演。
直到她嚎得差不多了,才平静开口:
「母亲慎言。儿媳不认识此人,更从未与此等腌臜之徒有过任何苟且。」
「不认识?!」
婆母指着乞丐手里那件肚兜,厉声尖叫。
「证据都甩到脸上了,人都找上门了,你还敢狡辩?你被他掳走失了清白的事,满京城谁人不知?」
「姐姐。」
秦玉娇声音带着哭腔,看着我痛心疾首道。
「我虽是你 妹妹,但实在不忍心看你一错再错了。
「你出嫁的前一日,我亲眼看见,你和这个贼人搂搂抱抱,我当时吓坏了,不敢声张。
「我没想到,你竟真敢做出这等谋害亲夫、天理不容的丑事。」
她捂着脸,假意痛哭起来。
人证、物证都在,铁证如山。
围观的百姓彻底沸腾了:
「我的天!真是她杀的?」
「看不出来啊!长得如此漂亮,心这么毒!」
「啧啧,和贼人厮混了几天后,估计嫌弃林大少爷是书生,没办法满足呗。」
「我就说怎么还有被贼人掳走,还能自己回来的道理,原来是和贼人勾搭好了。」
「林家倒了八辈子血霉娶这么个玩意儿!」
「浸猪笼!必须浸猪笼!」
唾骂声、鄙夷声、喊打喊杀声几乎要将我淹没。
婆母一脸得意地看着我。
「贱 人!你还有什么话说?!还不跪下认罪?」
14
我缓缓抬起了头。
脸上没有惊慌,没有恐惧,甚至没有愤怒。
我向前一步,与婆母几乎并肩,拔高声调。
「我的证据,就在这里。」
我抬手指向自己。
「我秦昭华,至今仍是完璧之身。
「母亲若是不信,大可请人前来验身,一验便知!」
此言一出,如同平地惊雷。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我。
连那个叫嚣的男人都忘了台词,傻愣愣地张着嘴。
「她说什么?!完璧之身?!」
「被人掳走三天三夜还是完璧?!开什么玩笑!」
「疯了吧?!这是要破罐子破摔了?」
「可是她居然敢验身,难道真的是被冤枉了吗?」
「她是从小在太后膝前长大的,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出嫁的那嫁妆铺满了一条街,我才不信她为了钱去杀人。」
「……」
震惊、质疑,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
婆母脸上闪过一丝猝不及防的慌乱。
秦玉娇更是脸色煞白。
她扑到婆母耳边,急促地低语起来。
婆母听完后,脸上才恢复了淡定。
她清了清嗓子,对着沸腾的百姓朗Ţūₕ声道:
「好!既然她敢如此夸下海口,那老身就成全她!也省得世人说我林家仗势欺人,冤枉了她!」
她转头看着我,眼里带着森然杀意:
「秦昭华!你若验明正身,确是完璧,那老身今日便当着满城百姓向你赔礼道歉!从此再不提此事半句!真心实意认你这个儿媳。
「日后若再有任何人,胆敢私下议论你半句清白是非,就是与我整个林府为敌。
「但若你非完璧之身,便就是杀害我儿的凶手,你敢还是不敢?」
我挺直脊背。
「可以。但我有个条件。
「我怕有人存心构陷,林府上下所有未出阁的女子,必须与我一同验身!一个都不能少!」
婆母脸涨得通红,「谁陷害你了!」
我环顾四周。
「这不是为保公允吗?我是御赐的郡主,总不能稀里糊涂就死了吧。」
婆母咬牙切齿道。
「行。就依你。」
15
婆母目光转向管家,厉声吩咐:
「立刻!去将李稳婆和张稳婆速速请来!」
「不必麻烦了。」
一道沉稳的女声打断了她的话。
是常嬷嬷到了。
她身后紧跟着几位宫中老嬷嬷。
她们面容肃穆,无形的威仪让围观的众人屏住了呼吸。
常嬷嬷朝着我福了福身。
「太后娘娘听闻此事,甚为ƭṻ₄关切。特命老奴携宫中宫中嬷嬷前来,务必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她微微一顿,目光扫视全场。
「为示公允,此次验身为盲验!验身过程各自隔绝,嬷嬷均不知所验之人,结果独立记录密封,最后由老奴汇总呈报。」
盲验二字一出,众人皆是一凛。
这意味着做不了任何手脚。
很快,符合条件的林府女子,无论小姐还是丫鬟,都被引入内室。
无人知晓哪个房间进的是谁。
我面上无比平静。
昔日在宫中时,曾有嬷嬷告诉我。
完璧之身是验不出来的。
除非初夜不久或生产未愈,才会留下痕迹。
那些所谓的验身……
多半是依据女子在触碰私密处时所流露出来的羞赧惊惶之态,加以推断罢了。
一炷香后。
内室的门依次打开。
四位宫嬷鱼贯而出,神情依旧肃穆,看不出丝毫端倪。
她们将各自密封的记录恭敬地呈给常嬷嬷。
常嬷嬷当众拆开封签,目光在几张纸上迅速扫过。
她刻意看向秦玉娇和婆母。
「经四位掌事嬷嬷独立查验,一致确认——
「郡主殿下,确系完璧之身。」
秦玉娇失声尖叫。
「不可能!!
「这绝对不可能……我明明已经让人……」
意识到失言,她猛地捂住嘴,眼中满是不甘。
一旁的婆母,在常嬷嬷宣布结果的瞬间,身体猛地一晃。
若非丫鬟眼疾手快扶住,几乎就要瘫软在地。
众人鄙夷的目光全落在了婆母身上。
「天啊!原来是真的!我早听说了,林家怕拿捏不了郡主,想让秦二小姐替嫁呢!」
「啧啧,真是狠毒!连郡主的清白都敢污蔑!」
「郡主前些日子被掳走,该不会是被人算计了吧……」
16
我红着眼圈,表情凄惨。
「母亲,儿媳蒙此奇冤,被当众如此折辱……我、我还有何颜面苟活于世!」
话音未落。
我决绝地转身,朝着门口的廊柱撞过去!
「郡主不可!」
常嬷嬷一把将我死死抱住。
她霍然转身,怒视着婆母,声音冷得像冰:
「老夫人!今日若非老奴在此,你们是要逼死郡主不成?!」
婆母脸色铁青。
她嘴角抽搐了几下,终于勉强挤出一句。
「是、是母亲一时糊涂,受人蒙蔽,冤枉了你了……」
随即,她像是急于转移焦点,厉声喝道。
「来人!将这污蔑主子的下作东西,给我乱棍打死!」
那地上的男人早已吓傻了。
他也顾不上那么多了,直接指向秦玉娇。
「都是她指使我的!那肚兜也是她给我的!她说事成之后给我银子远走高飞!」
秦玉娇脸上的血色褪净。
她慌乱地语无伦次:
「胡说!不是我。」
我上前一步,神情悲切。
「原来和贼人有染的是二妹妹啊!」
秦玉娇愤恨地看着我。
「我没有,你冤枉我!」
「那以证清白,让嬷嬷们也给你验一验?正好戳穿这贼人的谎言,还你一个公道!」
常嬷嬷慢慢向她靠近。
秦玉娇惊恐地后退,双手死死护住自己。
「不!别过来!
「我不要验!凭什么验我!」
她这模样,瞎子都看得出来是心虚了。
婆母生怕她再说出什么不可收拾的话,立刻厉喝。
「给我打!往死里打!」
仆人们一拥而上,死死捂住那男人的嘴。
皮开肉绽的闷响响起。
浓重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
「呕……」
秦玉娇突然弯腰,剧烈地干呕起来。
常嬷嬷眉头一皱,手指精准地搭上了她的手腕。
片刻之后,她猛地抬头。
「二小姐,你有身孕了!」
「你血口喷人!我没有!」
秦玉娇尖声否认。
常嬷嬷面沉似水:「老奴在宫中侍奉多年,于医道也略通一二。秦二小姐若不信……」
她目光扫向人群,「即刻请个大夫来,当众再诊!」
常嬷嬷话音未落。
人群中竟真有一位背着药箱的老大夫挤出,拱手道:
「老朽愿为之效劳。」
17
众目睽睽之下。
老大夫凝神诊脉,片刻后朗声道:
「回禀各位,此脉确为滑脉,如珠走盘,这位姑娘确实已有身孕。」
人群哗声一片。
惊诧、鄙夷的目光都聚焦在了秦玉娇身上。
唾骂声清晰可闻。
我适时地开口。
「二妹妹,你糊涂啊,你怎能与这贼人暗中苟且、珠胎暗结?」
「秦昭华,你个贱 人,你住嘴!」
秦玉娇崩溃地尖叫。
我步步紧逼。
「若不是贼人的?那你这肚子里的孩子又是从何而来!
「二妹妹,与人私通可是大罪!那男人到底是谁?」
秦玉娇彻底慌了神。
她死死抓住婆母的手臂,哭喊道:
「救我!这孩子是帧哥哥的!他是林府唯一的血脉了啊!您不能不管!」
「放肆!」
我板着脸,怒斥道:
「秦玉娇!休要胡言乱语,污我亡夫清誉!我夫君是何等洁身自好的人物,岂会与你这种不知廉耻之人有丝毫瓜葛!
「你构陷本郡主在前,如今又想将污水泼到一个死人身上,其心可诛!」
我转向惊呆的众人,直接下令:
「来人!去煎一碗红花!立刻给我端来!」
18
「且慢!」
婆母试图和我商量。
「昭华,你身为正妻,当有容人之量。她肚子里毕竟是我林家的骨血。
「依我看,不如就把玉娇接进府里,给她个名分,也好让她安心养胎,为林家开枝散叶……」
我神情严肃,语气认真。
「母亲,你也信这孩子是夫君的骨肉吗?」
「我有证据!」
秦玉娇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掏出一叠信笺,还有一块羊脂玉佩。
「这些都是帧哥哥写给我的情诗!还有这个玉佩,是他贴身佩戴之物,那夜他亲手解下来赠予我的!」
她急于自证,却没发现众人看着她的目光更加鄙夷。
私相授受,本就是大忌。
何况还是勾引姐夫?
婆母挽着我的手,语气恳求:
「昭华,这可是帧儿唯一的血脉了……」
我打断了婆母的话。
「二妹妹,这玉佩会不会是你趁夫君不备,偷偷拿走的呢?
「你说你与夫君私会,可有人亲眼所见?」
「人……人证?」
秦玉娇被问得一噎,她眼神慌乱地四处游移。
最终指向角落里一个瑟缩的丫鬟:
「她、她就在外面守着!她可以作证,那夜帧哥哥确实进了我的房间。」
我眉毛微挑,「哪一夜?」
秦玉娇支支吾吾,最后咬牙道。
「你、你被人掳走的那一夜。」
那名叫翠儿的丫鬟浑身一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奴婢那夜确实守在秦二小姐房外,大少爷过了许久才出来……」
我点了点头。
「看来二妹妹确实和我夫君有苟且之事。只是……」
我话锋陡然一转:
「二妹妹,你如何能证明,除我夫君之外,你就没和别人有过苟且呢?
「这确实也不能证明,这孩子就是我夫君的啊!」
「你!你什么意思?」
秦玉娇彻底失去了理智。
她猛地跳起来,指着我的鼻子骂道:
「你这个被贼人掳走糟践过的贱人!有什么脸在这里污蔑我的清白?」
我的语气严厉:
「二妹妹慎言。本郡主的清白,刚已由宫中嬷嬷验明,此事,人尽皆知。
「而你身为闺阁女子,未嫁先孕,与人私通,证据确凿。按规矩是该拖去祠堂沉塘浸猪笼的!」
最后几个字,我说得很慢。
但是已经足够吓坏秦玉娇了。
「这孩子就是帧哥哥的!按日子算!这孩子已经一个多月!就是他的!」
我等的就是她这句话!
我看向刚刚为秦玉娇诊脉的老大夫。
「大夫,烦请您再仔细诊一诊脉。看看我二妹妹这身孕究竟有几个月了?」
老大夫擦了擦额头的汗,再次搭上秦玉娇的腕脉。
片刻后,他收回手:
「回郡主,秦姑娘这脉象,滑而有力,胎气已成,依小人行医多年的经验判断,这身孕已有两个多月了!」
「两个多月?!」
我诧异地睁大了眼睛。
「哦,二妹妹,你刚说,一个多月前才与我夫君有了肌肤之亲……」
「看来这孩子,真不是我夫君的啊。」
19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秦玉娇歇斯底里地尖叫着:
「是你!定是你与这庸医串通好了来害我!我就只是怀了一个月!」
我叹了口气。
「既如此,那便再请一位大夫来吧。」
我微微侧首,对身边的丫鬟吩咐道。
「去,请林府常年延请的周大夫过府一趟。要快。」
「是,郡主。」
丫鬟恭敬应声,脚步利落地退下。
须臾,周大夫背着药箱匆匆而至。
他是林府用惯的老人,深得婆母信任。
他上前向婆母和我行礼后,便在众人凝视下,为秦玉娇诊脉。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周大夫眉头微蹙,又仔细探了探,最终收回手,声音沉稳而清晰:
「回老夫人,回郡主。依老夫判断,这身孕已有两月余。」
婆母身体晃了晃,声音嘶哑。
「确定是两月余?」
周大夫坚定地点了点头。
秦玉娇整个人僵在原地,随即爆发出更凄厉的尖叫。
「不!这不可能!你我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帧哥哥的!」
她扑上前,死死抓住婆母的手臂。
「够了!」
婆母狠狠甩开了秦玉娇的手,眼神冰冷刺骨。
「秦玉娇!你做出此等不知廉耻、混淆血脉之事,竟还有脸攀扯我儿?」
「昭华,这是你们秦家的家事!我管不了了,我先回府休息了。」
说罢,婆母拂袖而去。
我对身边的丫鬟吩咐道。
「来人,送二小姐回家,务必将今日之事和我爹说明白。」
20
在回秦家的路上。
马匹突然受惊。
秦玉娇被甩下了马车。
她的孩子在街头化为了一滩触目惊心的血污。
三日后。
秦玉娇自缢死了。
只是到底是真自缢,还是被自缢,就不得而知了。
毕竟秦玉娇是我的妹妹,面上功夫仍需做足。
我回到了秦家吊唁。
灵堂布置得潦草而敷衍,空气中弥漫着廉价的香烛味。
我依照礼数上了一炷香,神色淡漠,眼底没有一丝波澜。
秦玉娇死后。
继母柳眉当场晕厥了过去,自此一病不起。
我去看望了她。
推开厢房门,只见她形容枯槁地躺在锦被之中,眼窝深陷,嘴唇干裂。
只有那双眼睛,在听到脚步声时猛地睁开,死死地钉在我身上。
「贱 人!是你害死了我的娇儿!
「你不得好 死!你定会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我静静地站在她的床前。
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过了一会儿,丫鬟端着一个碗走上前来。
柳眉挣扎着想坐起来,尖叫着,「这是什么?!你要做什么?」
「姑母。」
我勾起唇角,「这药您应该很熟悉啊。」
我微微俯身,欣赏着她因恐惧而扭曲的脸。
「您当年亲自用它,送走了我的母亲。」
柳眉的身体猛地一僵,「你胡说!我没有!你娘是旧伤复发……」
「呵。」
我轻笑一声。
「我娘当年替太后挡下刺客,虽受伤颇重,但太医明言只需好生调养,性命无忧。可为何她却在伤势渐愈之时,突然旧伤复发,吐血而亡?
「那段时间,只有您,我的好姑母,日日殷勤侍奉汤药,嘘寒问暖。您说巧不巧?」
柳眉看着那碗越来越近的药汁,彻底慌了。
她拼命扭动着身体,想要避开:
「不!你不能杀我!秦昭华!你杀了我,你就永远不知道当年的真相!」
我看着她垂死挣扎的模样,唇边的笑意更深了。
「真相?」
我慢条斯理地重复着这两个字。
「不就是我那位喜新厌旧、薄情寡义的父亲……这很难猜吗?」
柳眉彻底绝望了!
这是她最后的底牌。
我直起身,对着端着药碗的丫鬟开口道,「灌药!」
「不——!!!」
柳眉发出凄厉的惨叫。
她的手疯狂地挥舞着,试图打翻药碗,但无济于事。
这丫鬟,别的没有,就是力气大。
「唔……唔唔……咕噜……」
药汁毫不留情地灌入她的喉咙。
碗,空了。
丫鬟松开手的时候,顺便卸掉了她的下巴。
想吐,也吐不出来了。
柳眉瘫软在床上,怨恨地看着我。
我微微一笑。
「姑母,黄泉路上,记得走快些,或许还能追上您那心爱的女儿和外孙。」
说完,我毫不留恋地转身。
身后,只剩下柳眉越来越微弱、越来越痛苦的喘息声。
21
柳眉死了。
我的父亲却顾不上伤心了。
刑部的差役来得比报丧的人更快。
他们踹开秦府大门时,秦正儒还在书房正在焚烧账册。
人赃并获。
判决来得很快:抄没家产,秋后问斩。
秦家彻底崩塌了。
而我因为早已嫁入林府,逃过这一劫。
一个月后。
林府的后花园发生了另一件意外。
我的婆母不小心摔了一跤,后脑重重磕在石头上。
等到下人发现时,她已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只有一双浑浊的眼睛在惊恐地转动。
大夫诊视后,连连摇头。
都说老夫人年事已高,此番重创,怕是伤了根本,恐难再起身了。
简而言之,她瘫痪了。
余生只能像个活死人般躺在床上,吃喝拉撒皆需人服侍。
消息传来时,我正在修剪一盆兰草。
银剪【咔嗒】一声,将一段枯枝齐根剪断。
「哦?竟出了这等意外?
「快去库房取那支百年老参,再拿我的帖子请薛太医来瞧瞧。告诉账房,母亲的药钱不必节省。」
时光荏苒。
市井间再无人提起我被山匪掳走的旧事。
茶楼说书人将我的事迹编成话本。
林家妇侍奉瘫痪的婆母五年不倦,是贤良淑德的妇人典范。
(全文完。)
来源:终成眷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