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沈周放看到许念朋友圈照片时,指尖的烟灰恰好落在昂贵的西装裤上。她穿着伴娘裙,笑得温柔,身边却不是他。
沈周放看到许念朋友圈照片时,指尖的烟灰恰好落在昂贵的西装裤上。她穿着伴娘裙,笑得温柔,身边却不是他。
手机屏幕上,许念正和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人碰杯,背景是朋友热闹的婚礼现场。照片里每个人都喜气洋洋,只有沈周放觉得自己置身冰窖。
他拨出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听筒里传来冰冷的系统女声:“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他知道,自己又被拉黑了。
离婚三年,他换了二十七个手机号,无一例外,都被许念迅速拉黑。他像个阴魂不散的跟踪狂,用尽一切办法窥探她的生活,而她则用最彻底的沉默,将他隔绝在她的世界之外。
沈周放开车去了许念住的小区。他买下了她对面那栋楼的顶层,用最高倍的望远镜,才能勉强看到她窗台上一盆小小的多肉。
今晚,那扇窗亮着暖黄色的灯。
他知道她回来了。
他换了身衣服,手里拎着一份从米其林餐厅打包的宵夜,走到她门前,按响了门铃。
门开了,许念穿着一身舒适的居家服,头发随意地挽着,脸上没有妆,素净的脸庞上带着一丝不耐烦。
“有事?”她的声音比电话里的系统女声还要冷。
沈周放把宵夜递过去,脸上挤出一个他自认为温和的笑:“看你参加婚礼,应该没怎么吃东西,给你带了点。”
许念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秒,然后落到他手里的餐盒上,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不用了,沈先生。我们不熟。”
说完,她就要关门。
沈周放急忙用手抵住房门,手背被门板夹得生疼,他却像感觉不到一样,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念念,就当……就当是普通朋友,吃顿饭不行吗?”
“普通朋友?”许念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沈周放,你忘了我们是怎么离婚的?还是你觉得,我会和一个在我母亲忌日那天,逼着我去给你初恋过生日的男人做‘普通朋友’?”
沈周放的脸瞬间煞白。
那些被他刻意遗忘的记忆,像锋利的刀子,被她轻描淡写地捅了出来,直中心脏。
他记得。他怎么会不记得。
三年前,许念母亲的忌日。她提前一天就请了假,在厨房里忙碌,准备着祭拜的菜肴。而他,接到了白月光林晚晚的电话,说她失恋了,在酒吧买醉。
他冲进厨房,粗暴地扯掉许念身上的围裙,命令她:“换衣服,跟我走。”
许念红着眼眶求他:“周放,今天是我妈的忌日,你忘了?”
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哦,他说:“你妈已经死了,一个死人比得上活人重要吗?晚晚现在需要我。”
他还说:“许念,别忘了你当初是怎么嫁给我的。你没有资格跟我提要求。”
那天,他把许念从家里拖走,逼着她在KTV的包厢里,看着他安慰哭泣的林晚晚,甚至逼着她给林晚晚唱生日快乐歌。
许念没有哭,也没有闹。她只是安静地唱完了歌,然后对他说:“沈周放,我们离婚吧。”
他当时嗤之以て笑,觉得她在耍小性子,毫不在意地签了字,以为她过几天就会哭着回来求他。
可她没有。她像人间蒸发一样,消失得干干净净。
直到那时,沈周放才发现,那个他以为永远不会离开的女人,真的走了。他的世界,瞬间崩塌了。
门“砰”的一声在他面前关上,差点撞到他的鼻子。
沈周放失魂落魄地站在门外,手里的宵夜还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此刻却像一个笑话。
他回到自己的公寓,巨大的落地窗正对着许念的家。他关了灯,坐在黑暗中,像一头被困的野兽,默默地舔舐着自己的伤口。
他开始疯狂地回忆过去。
他和许念结婚五年。这五年里,他对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他以为他恨她,恨许家,因为他一直觉得,是许家间接害死了他最疼爱的妹妹。
他的妹妹沈月,是在一场车祸中去世的。当时,司机说是为了避让许念父亲的车,才失控撞向了护栏。尽管交警判定是司机全责,但他偏执地将所有罪责都归咎于许家。
为了报复,他设计娶了许念。
他记得新婚之夜,他对她说:“许念,娶你,只是为了折磨你。这辈子,你都别想得到我的爱。”
他做到了。
他让她住在最小的次卧,让她包揽所有的家务。他在外面花天酒地,绯闻不断,从不回家。他记得她有一次发高烧,半夜给他打电话,他正在陪林晚晚看电影,直接挂断了电话,还发短信骂她“矫情”。
第二天他回家,看到她昏倒在客厅,才不情不愿地把她送去医院。医生说,再晚一点,人就危险了。他当时心里没有一丝愧疚,反而觉得她是在用苦肉计博取他的同情。
他毁掉了她最心爱的玉佩,那是她母亲留给她的遗物。只因为林晚晚说了一句“不好看”。他当着她的面,把玉佩狠狠地摔在地上,看着它四分五裂,就像看着许念那颗破碎的心。
他以为看到她痛苦,他会很快乐。
可当她真的离开,当他翻遍整个城市都找不到她时,他才发现,原来真正痛苦的人,是他自己。
离婚后的第一年,他像疯了一样找她。他动用了所有的人脉,却发现许念像铁了心要躲着他,注销了所有社交账号,换了工作,搬了家。
直到一年后,他才在一个考古学术论坛上,看到了她的名字。
她成了一名文物修复师。
他永远也忘不了那天,他隔着玻璃,看到穿着白大褂的许念,戴着口罩和手套,正用最纤细的毛刷,小心翼翼地清理着一件出土的碎裂瓷器。
她的眼神专注而温柔,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那一刻,沈周放嫉妒得发疯。
他嫉妒那件碎裂的瓷器,能得到她如此珍视的对待。而他,亲手摔碎了她,却再也无法将她拼凑回来。
第二天,沈周放没有再去打扰许念。
他开始用一种更“聪明”的方式,试图重新渗透她的生活。
他查到她工作的博物馆最近有一个文物捐赠计划。于是,他匿名捐赠了一大笔钱,唯一的要求,是指定许念作为主要修复师,负责修复一批新出土的唐代金银器。
他以为,她会明白他的用心。
然而,他只等来了博物馆馆长亲自打来的感谢电话,以及许念通过馆长转达的一句话:“请转告捐赠人,我会做好我的本职工作。”
公事公办,冷漠疏离。
沈周放不甘心。他开始频繁地以“捐赠人”的身份视察工作。
他第一次去修复室的时候,许念正低着头,用镊子夹着一片比指甲盖还小的金箔,试图将它归位。她的侧脸在无影灯的照射下,皮肤白得近乎透明,长长的睫毛投下一小片阴影。
她甚至没有抬头看他一眼。
陪同的馆长热情地介绍:“沈先生,这位就是我们馆最优秀的修复师,许念老师。”
许念手上的动作没停,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打过招呼。
沈周放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
曾几何时,这个女人会追在他身后,甜甜地叫他“周放”,会为他洗手作羹汤,会把他的喜好记得一清二楚。现在,她连多看他一眼都觉得浪费时间。
他站在那里,看着她工作,一看就是一下午。
她仿佛感觉不到他的存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那些残破的,沾满泥土的器物,在她手下,一点点恢复了千年前的光彩。
他突然明白了。
许念在修复这些文物的同时,也在修复她自己。她把所有被他打碎的自尊、热爱和温柔,都倾注在了这些冰冷的器物上。她不需要他了。她自己,就能把自己拼凑完整。
这个认知,让沈周放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他开始变本加厉。
他每天都让助理订好最新鲜的花送到她的工作室,卡片上不写名字。
他买下她每天上下班必经之路的广告牌,上面是他用代码写下的“对不起”。
他甚至在她家楼下,用蜡烛摆了一个巨大的心形,在寒风中站了一夜。
许念的反应,是第二天叫来了物业,投诉他扰民,并让保安把他“请”了出去。
所有的努力,都像石沉大海。
沈周天的耐心,终于在一次雨夜耗尽。
那晚,电闪雷鸣。他知道许念从小就怕打雷。以前每次打雷,她都会像小猫一样缩进他怀里。虽然他每次都会不耐烦地推开她,但现在想来,那竟然是他们为数不多的温情时刻。
他冲到她家门前,疯狂地砸门。
“许念!开门!我知道你怕打雷!开门!”
门内毫无动静。
他以为她出事了,急得快要疯掉,找来保安,准备强行破门。
就在这时,门开了。
许念穿着睡衣,手里拿着手机,屏幕上正显示着通话界面,备注是“王姐”。
她平静地看着他,像看一个无理取闹的疯子。“沈先生,你再这样,我就报警了。”
“你……”沈周放看到她手里的手机,一股无名火冲上头顶,“你在跟谁打电话?男人?”
许念觉得可笑,她甚至懒得解释,只是把手机扬了扬:“我朋友。我们刚刚还在讨论你,说如果疯狗一直咬人,是该打110还是直接打防疫站的电话。”
她的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刺进沈周放的心脏。
“许念!”他抓住她的手腕,力气大得像是要把她的骨头捏碎,“你就这么恨我吗?我做的这一切,你都看不到吗?”
“看到?看到什么?”许念用力甩开他的手,眼神冷得像冰,“看到你自我感动式的骚扰吗?沈周放,收起你那套廉价的弥补吧。你做的那些事,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抹掉的。”
她指着自己的心口,一字一句地说:“这里,早就被你亲手毁掉了。你摔碎我妈妈的玉佩时,你逼着我在KTV唱歌时,你一次又一次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冷漠转身时……它就已经死了。”
“我承认,我以前爱你。爱到没有自我,爱到卑微如尘。但沈周放,人是会醒的。”
“离婚后的这三年,是我这辈子过得最舒心的日子。我找到了我热爱的事业,我有了新的朋友,我的人生,不再是围着你转。我很感谢你,感谢你当年的不爱之恩,才让我找到了真正的自己。”
雨水顺着沈周放的头发流下来,狼狈不堪。他看着眼前这个冷静、理智,甚至带着一丝怜悯看着他的女人,第一次感到了绝望。
他发现,他不是输给了别人,他是输给了时间,输给了过去的自己。
那晚之后,沈周放病倒了。
高烧不退,整个人都陷入了混沌的噩梦里。梦里全是他和许念的过去。他梦见她第一次为他做饭,不小心切到了手;他梦见她为了给他买限量版的领带,在专柜门口等了三个小时;他梦见她在他生病时,整夜不睡地照顾他……
那些他曾经不屑一顾的温暖,如今都成了凌迟他的酷刑。
他终于明白,他失去的,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真心爱过他的人。
在混沌中,他突然想起了妹妹沈月。
他一直以为是许家害死了妹妹,可现在回想起来,那场车祸的许多细节都经不起推敲。
病好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重新调查当年的车祸。
他找到了当年那个已经离职的司机。起初,司机什么都不肯说。沈周放直接甩给他一张五百万的支票。
在金钱的诱惑下,司机终于吐露了真相。
原来,车祸那天,是他酒驾。为了躲避前面的车,他猛打方向盘,才导致车辆失控。而那辆车,根本就不是许念父亲的。他当时为了逃避酒驾的责任,又知道沈家和许家是商业对手,才故意撒谎,把责任推到许家身上。
“那许家的车呢?”沈周放颤抖着问。
“许先生的车……当时就在我们后面。车祸发生后,许先生是第一个下车救人的。他还帮忙叫了救护车,垫付了医药费……”司机低着头,不敢看沈周放的眼睛,“沈先生,对不起,当年是我鬼迷心窍……”
沈周放已经听不到司机在说什么了。
他的脑子里嗡嗡作响,整个世界天旋地转。
原来,他恨错了人。
他所谓的“复仇”,从头到尾就是一场荒唐的笑话。
他伤害的,竟然是恩人的女儿。
他用最残忍的方式,对待了那个世界上最无辜,也最爱他的人。
巨大的悔恨和痛苦像海啸一样将他淹没。他冲出餐厅,趴在路边,吐得撕心裂肺,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遍又一遍地看着许念的照片,狠狠地扇自己耳光。
他是个混蛋。
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无可救药的混蛋。
沈周放决定去向许念坦白一切。
他要告诉她真相,他要跪下来求她原谅。哪怕她不肯原谅,他也要让她知道,他当年到底有多愚蠢。
他开车去了博物馆。
他到的时候,许念刚好下班。她和一个男同事有说有笑地走了出来。那个男人,就是她朋友圈里那个穿白衬衫的男人。
男人叫陈宇,是馆里的研究员,温文尔雅,戴着一副金丝眼镜。
陈宇帮许念拿着资料,体贴地为她打开车门。阳光下,两人的身影看起来那么和谐。
沈周放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他猛地踩下油门,车子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过去,一个急刹,横在了陈宇的车前。
陈宇和许念都吓了一跳。
沈周放从车上下来,双眼通红地瞪着陈宇,一把将他从许念身边推开。“离她远点!”
陈宇被推得一个踉跄,皱眉道:“你是什么人?”
“我是她丈夫!”沈周放吼道。
“前夫。”许念冰冷的声音响起。她扶住陈宇,然后冷冷地看向沈周放,“沈周放,你又发什么疯?”
“我没发疯!”沈周放抓住许念的手臂,力道大得像是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念念,跟我谈谈,求你了,就一次,我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
他的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卑微和乞求。
许念却只是挣扎着,想把手抽回来。“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沈周放,放手!你弄疼我了!”
“我不放!”沈周放固执地看着她,“除非你答应跟我谈谈。”
陈宇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步,想把沈周放拉开。“先生,请你放开她,有话好好说。”
“滚开!这里没你的事!”沈周放被嫉妒冲昏了头脑,他猛地一甩手,将陈宇推倒在地。
“沈周放!”许念尖叫了一声,彻底被激怒了。她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甩了沈周放一个耳光。
清脆的响声,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沈周放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这是许念第一次打他。
“你太过分了!”许念的眼眶红了,不是因为难过,而是因为愤怒,“我的人生,我的交友,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我们已经离婚了!请你以后不要再来骚扰我!”
她不再看他,转身去扶起地上的陈宇,关切地问:“你没事吧?”
陈宇摇了摇头,站起身,挡在了许念面前,用一种保护的姿态对着沈周放说:“沈先生,如果你再骚扰许念,我们会选择报警。”
看着他们并肩而立的样子,看着许念对另一个男人的关心,沈周放感觉自己像个跳梁小丑。
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他踉跄着后退,坐回车里,像疯了一样踩下油门。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是漫无目的地在街上狂飙。车窗外的景象飞速倒退,就像他那些回不去的人生。
悔恨、嫉妒、痛苦……所有情绪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撕裂。
在一个十字路口,为了躲避一个突然冲出来的孩子,他猛地打了方向盘。
刺耳的刹车声和剧烈的撞击声,是他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声音。
沈周放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医院。
他断了两根肋骨,左腿骨折,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
助理守在床边,看到他醒来,松了口气。“沈总,您终于醒了。”
“我……昏迷了多久?”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三天了。医生说您有轻微的脑震荡,需要静养。”
沈周放的目光在病房里扫了一圈,没有看到那个他想见的人。他心里一阵刺痛,哑声问道:“她……来过吗?”
助理的眼神有些躲闪,支吾道:“许小姐她……工作比较忙。”
沈周放自嘲地笑了。
是啊,她那么恨他,怎么会来看他呢。
他闭上眼睛,心如死灰。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推开了。
沈周放猛地睁开眼,心脏狂跳起来。
走进来的人,正是许念。
她穿着一件米色的风衣,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脸上没什么表情。
沈周放挣扎着想坐起来,却牵动了伤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别动。”许念开口了,声音依旧是冷的,“我不是来看你的。”
她走到床边,将手里的文件袋放在床头柜上。
“这里面,是当年你摔碎的那块玉佩的修复报告和照片。我把它修好了。”
沈周放愣住了。
许念继续说:“我还听说,你重新调查了你妹妹的车祸。沈周放,真相是什么,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伤害已经造成,无法弥补。”
“我今天来,是想跟你做个了断。”
她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里面是她曾经当掉的,沈周放送给她的唯一一件礼物——一条钻石项链。那是他们结婚一周年时,他让助理随意买来应付她的。
“这个,还给你。”她把盒子放在文件袋上。
“还有这个。”她又拿出一张银行卡,“这里面有五百万。当年我们结婚,你给了许家一千万彩礼。离婚时,我爸把钱退给了你,但你没要。现在,我还你一半。剩下的一半,就当是你这五年浪费我青春的赔偿。”
她做得滴水不漏,仿佛是在处理一笔生意。
沈周放的心,一寸寸地冷下去。
“念念……”他艰难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不要这样……我们……”
“沈周放。”许念打断了他,目光直直地看着他,那双曾经盛满爱意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平静和疏离,“你躺在这里,是生是死,都与我无关了。你的痛苦,是你自己行为的代价,不要再企图用它来绑架我。”
“我今天来,就是想告诉你,我已经不爱你了。同样,我也不恨你了。”
“因为你,不值得。”
说完,她转身就走,没有一丝留恋。
“不要走!”沈周放急了,他掀开被子,不顾一切地想下床追她。
可他忘了自己的腿还打着石膏。他整个人从床上摔了下来,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鲜血瞬间流了出来。
“念念!”他趴在地上,狼狈地伸出手,想抓住她的衣角,“别走……求你……”
许念的脚步顿了一下。
但她没有回头。
她只是停顿了两秒,然后,决绝地拉开门,走了出去。
门关上的那一刻,沈周放的世界,也彻底陷入了黑暗。
一年后。
英国,大英博物馆。
一场盛大的“中国古代文物修复成果展”正在举行。
展厅中央,聚光灯下,一个穿着黑色职业套装的东方女性,正用流利的英语,向来自世界各地的参观者介绍着一尊修复完成的唐三彩仕女俑。
她神采飞扬,眼中有光,整个人散发着一种从容而自信的魅力。
她就是许念。
这一年,她接受了英国一家顶级修复机构的邀请,作为访问学者,参与了多个重大项目。她的名字,在国际文物修复界,已经小有名气。
人群的角落里,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正静静地看着她。
男人面容憔悴,身形消瘦,一条腿上还打着钢钉,正是沈周放。
那次车祸,让他落下了一辈子的残疾。出院后,他卖掉了国内的公司,放弃了一切,像个幽灵一样,跟随着许念的脚步,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国度。
他不敢去打扰她,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
他只能这样,在远处,偷偷地看着她。看着她在自己热爱的领域里闪闪发光,看着她过着没有他的,精彩的人生。
他知道,这大概就是上天对他最残忍的惩罚。
让他亲眼看着自己毁掉的珍宝,如何在别人的世界里,重焕光彩。
展览结束,人群渐渐散去。
陈宇走了过来,自然地接过许念手中的资料,递给她一杯温水。“辛苦了,讲得很棒。”
许念接过水,对他笑了笑:“谢谢。我们去庆祝一下吧,我知道附近有家很不错的餐厅。”
“好啊。”
两人并肩向外走去,郎才女貌,无比登对。
从始至终,许念都没有朝沈周放的方向看一眼。或许,她根本就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沈周放操纵着轮椅,缓缓地跟在他们身后,隔着一条马路的距离。
伦敦的街头,华灯初上。
许念和陈宇走进了一家餐厅,在靠窗的位置坐下。
沈周放停在街对面的阴影里,像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塑,静静地看着窗内的那一对璧人。
他看到陈宇体贴地为许念拉开椅子,看到许念被逗得开怀大笑,看到她眉眼间那种舒展的、真正的快乐。
那种快乐,他从未给过她。
他想起很久以前,他偶然看到过许念的日记。
日记本的扉页上,是她娟秀的字迹:“我愿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而现在,她的那轮月亮,终于不是他了。
一片枯黄的落叶,打着旋,飘落在他冰冷的手背上。
沈周放缓缓抬起头,看着餐厅里那片温暖的灯光,和灯光下那个他永远也无法再触及的笑颜,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他终于明白,有些镜子,碎了,就再也无法重圆。
他亲手打碎了属于他的那面镜子,也亲手将自己,永远地困在了没有光的过去里。
他的追妻火葬场,没有追回他的妻子。
只烧掉了他自己的余生。
来源:小马阅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