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母亲的新衣裳始终挂在老式樟木衣柜的最深处,用泛黄的报纸包裹着,那是她六十岁生日时孩子们凑钱买的藏青色呢子外套。她只在除夕夜取出来对着镜子比划过三次,又原样包好放回柜底,说等孙辈结婚时穿才体面。这件带着樟脑丸气味的新衣最终没能等来喜庆的日子,倒是在母亲突发脑溢血
已经到来。
过去,无奈的九月
疲惫的八月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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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llo summer
人生,是一场漫长的旅行,亦是一场自我的修行。
母亲的新衣裳始终挂在老式樟木衣柜的最深处,用泛黄的报纸包裹着,那是她六十岁生日时孩子们凑钱买的藏青色呢子外套。她只在除夕夜取出来对着镜子比划过三次,又原样包好放回柜底,说等孙辈结婚时穿才体面。这件带着樟脑丸气味的新衣最终没能等来喜庆的日子,倒是在母亲突发脑溢血的那个寒夜,被大姐颤抖着双手取出来垫在了救护车的担架上。
那时我们才惊觉,母亲衣柜里除了这件"礼服",其余全是补丁摞补丁的旧衫——领口磨出毛边的确良衬衫,肘部打着厚补丁的毛线衣,裤脚卷了三四道的涤纶裤,这些衣裳就像她的人生,缝缝补补又三年地凑合着过。母亲年轻时是村里有名的巧手姑娘,能裁会绣,却总把新布票留给父亲和我们兄妹四人。记得有年冬天她拆了自己陪嫁的缎面棉袄,给我改成上学穿的棉猴,自己却穿着漏风的旧棉絮在灶台前呵着手做饭。
繁华世间,太多东西诱惑人心,若是一味沉溺只会欲壑难平,佛说"看开、放下”,我却说人心还是要向上,要有点追求有点欲望才行。
她常说"小孩子穿新衣长个儿",又说"等来年收成好了再给自己添",这个"来年"从合作社时期一直等到包产到户,等到我们陆续考上中专进城工作,最终凝固在县医院太平间那盏惨白的顶灯下。殡葬师傅说母亲身上的旧内衣已经糟得脱不下完整布片,二姐当场哭昏过去,我们连夜在丧葬用品店挑了套最便宜的化纤寿衣——藏青底色带暗纹的款式,竟与她珍藏的那件呢子外套有七分相似。
给母亲换衣时,三哥突然崩溃地捶打水泥台,原来他摸到母亲脚底的老茧厚得像牛皮鞋垫,那些茧子记录着她赤脚在晒谷场抢收的暴雨夜,记录着她背着发高烧的我去卫生院的十里山路。入殓时殡仪馆的化妆师抱怨粉饼遮不住母亲脸上的晒斑,就像我们终究无法用这套迟来的新衣弥补她一生的清贫。出殡那天飘着细雨,抬棺人踩滑时棺木倾斜,我分明看见母亲穿着新衣裳的袖口还保持着为我们缝补时的微蜷姿势,那双手曾在煤油灯下把破洞补成花朵,把旧布拼成彩虹,却永远失去了为自己挑块花布做件夏衫的机会。
现在每当我经过童装店,总会想起母亲用搪瓷缸量着布票时的神情,她摩挲着布料说"给老三做条的确良裤子吧,男孩子费裤子"的样子,比教堂里的圣母像更让我心碎。那套终得的寿衣或许是她穿过最体面的衣裳,可下葬时我们依然往棺木里塞了她常穿的旧围裙——上面还沾着去年腌辣白菜时蹭上的辣椒末,因为小妹哭着说"妈闻着这个味道才睡得踏实"。 人生终究是件永远差一针的衣裳,我们拼命飞针走线想要缝补的遗憾,最后都成了思念的纹样。
春华,夏花,秋实,冬藏,蹉跎了一季又一季,我们就这样面无表情的穿过了一年又一年。年年花开花落,岁岁雁去雁来,静候轮回中,我们是否依然可以在若干年后并肩看日落、携手看日出!
来源:肚子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