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当柳梢的鹅黄被东风揉成翡翠,当檐角的冰棱化作叮咚的琴弦,一列列火车便载着春光的碎屑,在铁轨上绣出蜿蜒的诗行。我常想这钢铁长龙定是偷得了女娲补天的彩石,否则怎能在黛色山峦间,在粉白花海里,在金黄原野上,拖曳出这般绚丽的流苏?
当柳梢的鹅黄被东风揉成翡翠,当檐角的冰棱化作叮咚的琴弦,一列列火车便载着春光的碎屑,在铁轨上绣出蜿蜒的诗行。我常想这钢铁长龙定是偷得了女娲补天的彩石,否则怎能在黛色山峦间,在粉白花海里,在金黄原野上,拖曳出这般绚丽的流苏?
居庸关的晨雾还未散尽,山桃已把烽火台绣成云霞的锦衾。S2线列车像枚银针,在崇山峻岭的绸缎上游走,千年垛口忽而簌簌落下杏花雨,惊醒了沉睡的石狮。这铁与石的对话里,我听见昭君出塞时的环佩叮当,看见徐霞客杖头的露水折射出七色光晕。列车掠过石佛寺的飞檐时,山寺钟声恰好敲碎琉璃般的晨曦,惊起的花瓣追着车厢翻飞,仿佛要随这铁马冰河去叩问春天的门扉。
江淮的梅香总是裹着三分书卷气。匡河边的垂丝海棠蘸着砚池的墨色,将铁轨绘成丹青长卷。当"复兴号"驶过石拱桥,桥洞便成了画框,框住天光云影,框住梅枝横斜,连车厢玻璃都成了流动的屏风,将满目锦绣裁剪成水墨小品。忽见三两学子捧着书卷走过花径,恍若看见欧阳修醉翁亭畔的流觞曲水,穿越千年在钢轨旁开出一树树诗行。
最妙是江城樱云蒸腾时,空轨列车似银梭穿行花瀑。樱花大道的绯色烟霞里,流线型车厢宛如自《三体》书页中跃出的星舰,科技感的银灰与古典的绯红在春风中跳起探戈。有老者倚窗静坐,白发与落樱同舞,让人想起黄鹤楼头李白搁笔的刹那,古今时空在花瓣雨中奇妙地叠合。
蜀地的蓝花楹开得惊心动魄,"天府号"驶过时,铁轨两侧漫起紫雾。这紫色不似江南烟雨的婉约,倒像苏东坡挥毫泼墨的狂放,将整个站台染成莫奈的睡莲池。有浣花溪的水汽漫过车窗,恍惚看见杜甫草堂的竹影在玻璃上题写新句,而车厢广播里的到站提示,竟与薛涛笺上的蝇头小楷生出某种玄妙的共鸣。
当玉溪的油菜花海将列车染成金色方舟,我忽然懂得铁轨原是大地谱写的五线谱。每一朵掠过车窗的蒲公英都是跃动的音符,每一声汽笛都是春天的咏叹调。列车员清扫车厢时,扫帚尖上粘着几片樱瓣,这让我想起敦煌壁画里散花的飞天,千年前的花雨原来都落在了新时代的轨道旁。
暮色将合时,我靠着车窗看晚霞与铁轨私语。玻璃上凝结的水珠折射出七彩光晕,恰似童年收藏在铁皮盒里的糖纸。那些被车轮碾碎的芬芳,那些被汽笛惊散的蝶影,都在此刻化作信笺上的墨痕。原来每列火车都是季候的邮差,把桃花的胭脂、梅蕊的冰绡、蓝楹的紫墨,细细封存在时光的信封里,待到来年立春,再沿着铁轨的脉络,寄给翘首以盼的山川与城池。
来源:唐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