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七月流火的天儿,西四牌楼底下飘着羊肉腥。张三攥着油渍麻花的铜锅,后脖颈子汗珠顺着杀威棒淌成河。这位祖传三代的刽子手今儿歇班,青布衫下肌肉虬结,走两步震得街边茶碗叮当作响。
七月流火的天儿,西四牌楼底下飘着羊肉腥。张三攥着油渍麻花的铜锅,后脖颈子汗珠顺着杀威棒淌成河。这位祖传三代的刽子手今儿歇班,青布衫下肌肉虬结,走两步震得街边茶碗叮当作响。
"张三爷!留神您脚下!"卖糖葫芦的小二突然扯嗓子。张三低头瞅见个邪性玩意儿——油亮母羊跪在青石板上,前蹄弯成庙里菩萨样,眼眶子湿漉漉的。围观的老少爷们儿早炸开了锅:"活见鬼!这羊成精了!"
张三蹲下身,羊嘴里突然吐出人话:"求您……救救孩子……"围观的老太太们"哎呦"声炸成片,茶摊的粗瓷碗摔得稀碎。张三后脊梁骨蹿起白毛汗,杀威棒"呛啷"掉地。这母羊肚皮鼓得邪乎,分明怀着崽子,屠户王麻子正拎着剔骨刀凑近呢。
"王哥,这羊我要了。"张三摸出半吊钱,王麻子不乐意了:"您当这是集上买萝卜呢?"张三二话不说,解下腰间祖传玄铁牌——那是能通阴阳的物件。王麻子脸绿了,这牌子在菜市口能止小儿夜啼,忙不迭把羊绳塞过来。
羊跟认亲似的往张三怀里蹭,他摸着羊犄角暗惊:这角上刻着北斗七星,分明是道家的镇尸符。刚要细瞅,羊突然张嘴咬住他袖口,往胡同深处拽。拐过三道弯,停在个荒败的四合院前。门楣上挂着褪色的黄符,在风中簌簌发抖。
"李半仙家?"张三心里咯噔一下。这李半仙是当年给慈禧看过风水的,三年前暴毙后宅子就空了。母羊突然"咩"地惨叫,前蹄刨地刨出血印子。张三抄起杀威棒撞开门,堂屋供桌上摆着个青花瓷骨灰坛,羊脑袋死命往坛子上撞。
"砰"地一声,骨灰坛裂成八瓣。张三眼珠子差点瞪出来——坛子里哪有什么骨灰,竟是半罐黑血!血里头泡着个玉锁片,刻着"张李氏"三个字。他浑身汗毛炸起,这分明是他早夭的闺女锁片!十年前闺女得痨病,媳妇抱着牌位投了护城河……
母羊突然人立着扑过来,张嘴咬住他手腕。张三抄起玄铁牌要砸,羊肚子突然裂开,滚出个浑身青紫的女婴。女婴脖子上挂着玉锁片,眉眼竟和他媳妇一个模子刻的!张三"咕咚"跪地上,杀威棒"当啷"坠地。
"您……您是……"喉咙里像塞了棉花。母羊突然开口:"妾身是城隍庙前守香炉的羊精,十年前夜见令正抱女投河,无奈妾身道行尚浅……"羊精话没说完,门外突然阴风大作。七个纸扎的阴差抬着白幡,在胡同口转着圈儿撒纸钱。
张三抄起玄铁牌护住女婴,羊精突然化身白衣妇人,手里掐着诀:"快带孩子去白云观找袁道爷!记住,过护城河时含住柳叶……"话没说完,白衣妇人被阴风卷上天,纸钱"哗啦啦"追着张三砸。
他撒丫子往白云观跑,女婴在怀里哭得像猫叫。路过护城河时,对岸突然亮起百十盏绿灯,晃得人睁不开眼。张三含住羊精给的柳叶,怀里的玉锁片突然发烫。说也怪,那些绿灯竟齐刷刷让出道儿,他一口气跑到白云观山门前,两扇门"吱呀呀"自动开了。
"袁道爷!"张三嗓子劈了。"进来吧。"鹤发童颜的老道早候着,女婴见着老道突然咯咯直笑。老道捏住女婴手腕,脸色骤变:"这是借尸还魂的煞星!"张三"扑通"跪下,脑瓜子"嗡嗡"的——敢情他救的是个祸胎?
老道叹口气:"十年前令正投河,怨气凝成水鬼。这羊精想借胎还魂,却不知……"话没说完,观外突然传来母鸡打鸣声。张三心里"咯噔"一下——白云观的铜鸡叫,说明有厉鬼闯山!
铜鸡叫得渗人,张三后脖颈子汗毛根根竖起。老道把女婴往八卦炉前一搁,炉里香灰突然"噗"地窜起三尺高。"看见没?这煞星自带阴煞火!"老道甩浮尘的手直抖,"当年令正投河,怨气凝成水鬼。羊精想借胎还魂,却让煞气冲了胎光。"
张三盯着女婴脖颈后的青斑,那形状分明是护城河九曲十八弯的河道。十年前媳妇投河那夜,月亮也是这般惨白。"道爷!这孩子……真是我那苦命的闺女?"老道不言语,从供桌底下摸出个油布包,里头裹着件褪色红肚兜。
"您媳妇投河前夜,在城隍庙求的平安符。"老道指甲掐进符纸,符上朱砂突然渗出血珠,"这符本该镇邪,倒被怨气浸透了。"张三膝盖"咚"地撞上青砖,恍惚看见媳妇泡肿的脸在符纸上忽隐忽现。
观外突然传来驴叫,尖利得能刺破耳膜。七盏白纸灯笼从墙头飘进来,打头儿的阴差举着哭丧棒,棒头挂着个血粼粼的婴孩布偶。"张刽子,时辰到了。"布偶突然睁眼,琉璃珠子直勾勾盯着张三。
老道抄起桃木剑,剑尖在香炉里一蘸,火星子"噼啪"炸响。"孽障!白云观门前也敢撒野?"阴差们怪笑,纸灯笼"呼啦啦"围成圈儿。张三杀威棒早不知丢哪了,抄起供桌上的铜烛台就往上冲。
"且慢!"羊精显了真身,白衣上沾着河泥,手里攥着半截杨柳枝。老道突然变色:"杨姑娘?你道行没恢复,这不是送死么!"羊精冲张三福身:"恩公,当年您刀下留人,今日妾身……"话没说完,阴差们的哭丧棒齐刷刷砸下来。
张三眼见羊精要遭毒手,急中生智把女婴往八卦炉里一塞。婴孩哭声震天响,炉里香灰"轰"地炸开,阴差的纸灯笼应声而灭。老道趁机甩出浮尘,金丝网把七个阴差捆成粽子。"快带孩子走!"老道吼得破音,"往东三十里,找槐树底下穿蓝布衫的老太太!"
张三撒腿就跑,夜风灌进喉咙跟刀割似的。女婴在怀里突然不哭了,小手死死攥住玉锁片。跑到槐树底下,果然坐着个裹脚老太太,蓝布衫上补丁摞补丁。"您可算来了。"老太太起身,露出三寸金莲上绣的莲花,"我是您媳妇的接生婆。"
张三"扑通"跪下,脑门子撞地直响。老太太赶紧拦:"使不得!当年您媳妇投河,我在岸边瞧见……"话到嘴边突然打住,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这是您闺女出生时的胎发,压在城隍庙香炉底下十年了。"
张三接过胎发,油纸包里突然掉出张黄符,符上朱砂写着"张李氏之位"。他浑身骨头缝儿直冒凉气——这分明是当年媳妇的灵位!老太太突然变脸,三寸金莲踩住黄符:"想救孩子,就拿你的杀威棒来换!"
"您……您到底是谁?"张三后槽牙咬得生疼。老太太咧嘴一笑,嘴里牙全是黑窟窿:"我是你手里玄铁牌上,那个没名字的冤魂。"说话间,老太太蓝布衫"刺啦"裂开,露出满身刀伤。
张三杀威棒"呛啷"坠地。十年前他砍头时,有个囚犯突然暴起,他失手多砍了一刀。那囚犯临死时诅咒:"张刽子,你闺女活不过周岁……"如今看来,那囚犯竟化成了接生婆!
女婴突然放声大哭,老太太趁机抓向孩子天灵盖。张三急眼了,抄起杀威棒就往老太太天灵盖上砸。玄铁棒沾着阴气,"咔嚓"一声,老太太脑袋裂成两半,里头掉出个湿漉漉的婴孩布偶——正是阴差们挂的那个!
"快带孩子去城隍庙!"羊精不知啥时跟来了,白衣上血口子跟嘴似的。"用胎发、灵位和……"她突然盯着张三腰间,"用您的阳寿,在三生石上重写命格。"张三一摸后腰,祖传的玄铁牌不知啥时裂了缝。
城隍庙里,香炉底下压着张三闺女的胎发。羊精咬破指尖,血珠子滴在三生石上。张三闺女投胎的时辰、溺亡的经过,竟全是被冤魂篡改的!羊精突然转身:"恩公,当年您多砍那一刀,砍断的是……"
"是我的孽障。"张三突然打断,杀威棒往三生石上"咔嚓"一劈。石屑纷飞中,他看见媳妇抱着孩子站在奈何桥畔,身上穿着大红的嫁衣。"孩子她娘,俺来接你们了。"张三眼泪"啪嗒啪嗒"砸在石缝里。
羊精突然化身金羊,羊角挑着三生石冲进火海。女婴的哭声震得房梁直颤,张三媳妇的嫁衣突然化作桃花雨。老太太的冤魂从石缝里飘出来,对着张三磕了三个响头:"谢刽子手……不,谢张老爷超度。"
晨光破晓时,张三抱着女婴走出城隍庙。杀威棒早化成了柳树枝,玄铁牌裂成两半,里头掉出个玉蝉。蝉肚子上刻着"积善"二字,正是他祖上传下来的家训。街角卖豆腐脑的吆喝声飘来,张三突然觉得,这人间烟火气比啥法器都灵。
来源:痴痴笑笑一点号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