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冬天的山路冻得硬邦邦的，走一步”咯吱”响一声。村里的狗都认得我，只是闻闻就不再叫唤。姥姥家的老槐树还在，只是树干上的铁环生了锈，以前拴牛用的。

那年腊月，我从城里回老家过年，刚走进村口就听人说姥姥快不行了。

冬天的山路冻得硬邦邦的，走一步”咯吱”响一声。村里的狗都认得我，只是闻闻就不再叫唤。姥姥家的老槐树还在，只是树干上的铁环生了锈，以前拴牛用的。

姥姥躺在土炕上，屋里烧着煤球炉子，热气熏得窗户上结了一层雾气。有人用手指在窗户上划了个”福”字，字迹歪歪扭扭的，一看就是小孩子的手笔。

“娃回来了。”姥姥的声音很轻，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我这不中了，你娘呢？”

“在路上了。”我说。其实母亲早就和姥姥断了联系，上次回来还是我上小学那会儿。我拿出手机看了眼，还是没信号。

隔壁屋的电视机声音很大，像是在播春晚重播。每年这个时候，村里的年轻人都回来了，老房子也有了生气。

我姥姥一辈子没出过这个村子，连县城都没去过几次。她最远的旅行是去隔壁村看过一次露天电影，还是我姥爷背着她去的。那是她年轻时的事了，我听大舅讲过。

“箱子底下，有个布袋子，你拿去。”姥姥突然说。

我愣了一下，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炕桌上放着半碗冷掉的粥，表面结了一层薄膜。

“姥姥，您先喝点水。”我倒了杯热水，看着炕桌上的药瓶。那药瓶的标签早就模糊了，也不知道是治什么的。

大舅在外屋说话，声音很大，混着鞭炮声和电视声。他在跟村长说今年的农田补贴的事情。我专心地听着，好像这事比姥姥重要似的。

“那布袋子，是你姥爷的。里头有件东西，你拿去。”姥姥又说，“你该成家了。”

我想起自己刚订婚的事，还没来得及告诉姥姥。春节后我就要结婚了，对象是县城中学的老师，家里条件不错，要了六万八的彩礼。这在我们那还算高的。

木箱底下果然有个布袋，很旧了，粗布的，上面绣着几朵不知名的花。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块青灰色的石头，还有一张泛黄的纸。纸上写着什么，字迹已经模糊得看不清了。

“这是啥？”我问。

姥姥闭上眼睛没说话，好像睡着了。大舅进来看了一眼，说：“那是你姥爷的东西，不值钱，就一块破石头。当年还因为这事跟人打过官司呢。”

我没太在意，把布袋放进了背包。这一晚上大家都守在姥姥身边，她时而清醒时而糊涂，说了很多往事，有些我听得懂，有些听不懂。

第二天一早，母亲终于来了。她看起来很陌生，脸上的皱纹比我记忆中的多了许多。她只在炕边坐了一会儿，就和大舅去外面说话。

我听见她问：“那块石头呢？”

大舅的声音很低：“给娃了。”

“那不是…”母亲的话没说完，被关门声盖住了。

那天下午，姥姥走了，走得很平静，就像睡着了一样。她走的时候，屋外下起了小雪，村里的鸡不叫了，狗也不叫了，连电视机的声音也不知什么时候停了。

出殡那天，村里来了很多人。我注意到有几个陌生人，穿着城里人的衣服，站在很远的地方看。母亲看见了，拉着我快步走开。

“那石头别瞎给人看。”母亲突然对我说，“不值钱，少惹事。”

我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这么紧张一块石头。回城的车上，我问她这是怎么回事。

母亲看了看窗外，很久才说：“那是你姥爷的心病。他年轻时在山里挖到的，以为是什么宝贝，结果惹来一身麻烦。有人说那是古墓里的东西，要举报他盗墓。后来查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那些人就散了。你姥爷到死都惦记着这事，你姥姥也是。”

车窗外，老家的青山越来越远。我摸了摸包里的布袋，不知为何，心里有些沉重。

结婚前的日子过得很快。我把那块石头放在了床头的抽屉里，几乎忘了这回事。直到办婚礼前一周，我未婚妻小薇来我家，无意中翻到了那块石头。

“这是什么？”她很好奇，把石头拿在手里看。

“我姥姥留给我的，好像是块普通石头。”我随口说。

小薇把石头放在灯下看了又看，突然问：“这上面有字吗？”

我凑过去一看，确实，石头表面有些细细的纹路，像是刻上去的，但年代久远，已经很不清晰了。

“好像是有点什么。”我不太确定地说。

小薇说：“我爸对古董有研究，改天带去给他看看吧。”

我想起母亲的叮嘱，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同意了。毕竟这只是块石头，能有什么问题呢？

婚礼前两天，我和小薇带着石头去了她家。她父母住在县城里一栋老式的楼房里，房子不大，但收拾得很干净。客厅墙上挂着几幅字画，茶几上摆着几块奇形怪状的石头和一些小瓷器。

她父亲戴着老花镜，小心翼翼地接过石头，放在灯下仔细端详。屋子里很安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一两声鸟叫。

突然，他的手抖了一下，石头差点掉在地上。

“怎么了？”小薇问。

“这…这不是普通的石头。”他的声音也抖，“这是传说中的’玉玺’碎片。”

我一头雾水：“什么玉玺？”

“秦朝的传国玉玺。”他说这话时，眼神特别亮，“相传秦始皇统一六国后，用和氏璧制作的传国玉玺，后来在历史上失传了。有说法是被分成了几块。这…这很可能是其中一块。”

我不太相信：“会这么巧吗？我姥爷就是个普通农民。”

“古物出土，常有奇遇。”他放下石头，严肃地问我，“这东西从哪来的，能说说吗？”

我把姥姥临终给我石头的事情说了，也提到了母亲说的那些陌生人。

听完，小薇父亲沉默了很久，然后说：“如果真是传国玉玺的碎片，那可不得了。你知道，这可能涉及到文物法。最好的办法是上交给国家。”

我点点头，虽然不太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晚饭后，小薇送我出门。在楼梯拐角处，她突然压低声音说：“别急着交，我爸说那东西如果是真的，价值连城。咱们可以先问问私人收藏家的意见。”

我有些吃惊：“你爸不是说要交给国家吗？”

“那是官话。”小薇笑笑，“谁不想发笔横财？反正那是你姥姥给你的，又不是偷的抢的。”

回家路上，我心里很不是滋味。石头的事我没再提，婚礼的准备也在继续。小薇来我家的次数明显多了，每次都要看看那块石头，还偷偷拍了照片。

婚礼前一天，我未婚妻的婆婆——我的岳母突然来访。她一进门就直奔主题：“听说你有块特别的石头？”

我愣了一下，明白是小薇告诉了她。只好把石头拿出来给她看。岳母看了很久，脸色变得很严肃。

“这东西，不简单。”她说，语气和小薇父亲如出一辙，“我认识个专家，能不能借我几天，给他看看？”

我犹豫了：“明天就结婚了…”

“婚礼前就还你。”岳母信誓旦旦，“就是想确认一下价值。”

最终，我还是答应了。把石头交给岳母时，我注意到她的手在发抖。

当晚，我失眠了。想起姥姥临终的嘱托，又想起母亲的警告，心里越发不安。半夜，我给母亲打了电话，把石头的事告诉了她。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然后传来一声叹息：“我就怕这一天。那不是普通的石头，是有人记在族谱上的东西。当年为这事，死过人。你姥爷一辈子都在后悔，你姥姥更是愧疚到死。我本想着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到底是什么事？”我追问。

“那块石头，确实可能是传国玉玺的一部分。但不是你姥爷挖的，是他…从死人身上拿的。”母亲的声音很低，“那年大旱，你姥爷在山里见到一个死去的逃难者，身边有个包袱，里面就有这块石头。姥爷把石头拿回来了，后来才知道那人是个学者，在躲避文物贩子的追杀。”

“那为什么姥姥要把它给我？”

“因为你姥爷临终前说，这东西沾了人命，不能卖，也不能留，得还给有德行的人。你姥姥这些年一直在等机会。”

听到这里，我心里一沉。突然明白为什么姥姥说”你该成家了”，她是想在我结婚前，把这块”礼物”交给我，让我交给真正懂它价值的人。

第二天一早，婚礼前几个小时，小薇的父母突然来访，脸色异常凝重。岳母手里拿着那个布袋，当着我的面放在桌上。

“婚礼取消了。”岳父说。

我惊呆了：“为什么？”

“你隐瞒了重要的事情。”岳父指着石头，“这东西来路不正，而且…”

岳母打断了他：“我们昨晚请专家看过了，确实是传国玉玺的碎片。但上面有字，是个警示：‘得玺者，必亡家破国’。历史上，每个得到它的人，下场都不好。”

我哑口无言。岳父接着说：“我们不信这些，但你家的来历…实在让人担心。小薇不能嫁给你，彩礼我们会退还。”

说完，他们匆匆离开。留下我一个人，呆坐在石头旁边。

几小时后，本该举行婚礼的时候，我收到了岳父转来的六万八彩礼钱。婚礼取消的消息很快传开，亲戚朋友纷纷打来电话询问。我只能说是”性格不合”。

下午，母亲赶来了。看到桌上的石头，她长舒一口气：“还好还给你了。”

“姥姥为什么要给我这个？”我苦笑，“害我婚姻泡汤。”

母亲摇摇头：“不是害你，是救你。你姥姥有预感，知道这石头能照出人心。贪婪的人见了它，只会想着发财；善良的人见了它，会明白它背后的重量。”

我终于明白了姥姥的用意。她给我的不是石头，而是一面照妖镜，照出了小薇一家人的真面目。如果真嫁过去，后果不堪设想。

“那这石头，现在怎么办？”我问。

“上交给国家吧。”母亲说，“了却你姥爷的心愿。”

第二天，我联系了县文物局。当我把石头和它的故事交给文物专家时，对方的表情从怀疑到震惊，再到敬佩。

“这确实很可能是传国玉玺的碎片。”专家说，“如果鉴定属实，国家会给予适当奖励。但更重要的是，您做出了正确的选择。文物属于国家，属于历史，它们的价值不在于金钱。”

半年后，鉴定结果出来了。那确实是传国玉玺的一部分，价值无法估量。国家给了我一笔奖金，虽然比起卖给私人收藏家少得多，但我心里踏实。

更让我意外的是，这件事在当地引起了轰动。许多媒体来采访，报道了我姥爷的故事和我的选择。通过这些报道，我认识了现在的妻子——一位博物馆的讲解员，她被我的故事打动。

结婚那天，我特意回老家祭拜了姥姥。站在她的坟前，我仿佛又看到她躺在土炕上，轻声说着：“娃儿，该成家了。”

那块石头，最终被安置在国家博物馆的一个特殊展柜里。展柜旁边，有一段文字介绍了它的故事——一个关于愧疚、救赎和选择的故事。

游客们或许不会注意到，在展柜的角落里，还放着那个粗布袋子。上面绣着的，是我姥姥年轻时绣的几朵山茶花。

来源：张富强聊八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