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不用点开,仅凭一个坐姿,甘静筠就认出照片上的男人是她刚结婚一年多的老公江漾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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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晚上十点,会议结束。
甘静筠脱下外褂,换上自己的外套,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刚开机,几条来自林特助的消息弹出。
她边向外走,边点开了消息框。
映入眼帘的是几张照片。
照片是在包厢里拍的,灯光昏暗。
不用点开,仅凭一个坐姿,甘静筠就认出照片上的男人是她刚结婚一年多的老公江漾舟。
在他的身旁坐着一个身着清凉的长发女人,看不清脸,此时正拿着杯子喂江漾舟喝酒。
甘静筠向前走的身形顿住。
今天是她父母的忌日,往年的这天,江漾舟都会陪她去墓地看望父母。
但是今天,她父母拼死救下的男人却在和其他女人谈情说爱。
她攥紧了手机,手指上滑,看到了林特助发来的定位,是江漾舟公司附近的一家私人会所。
“小筠,怎么了?”
甘静筠刚好挡在了门口,后面的同事揉了揉快要合上的眼睛,声音疲惫地询问道。
甘静筠回过神来,连忙给同事让出位置。
“怎么好久没有看见你老公了?现在都不来接你了?”
同事越过甘静筠,突然想起这茬,随口问道。
甘静筠握着手机的手指关节泛白,身子不自觉颤抖,想要扯一个笑容,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她老公江漾舟是京城最大财阀家的小儿子,是个出了名的花花公子。
谁也没有料到,这个女朋友三天一换的男人会对甘静筠一见钟情。
江漾舟对甘静筠的追求热烈而疯狂,所有人都认为江漾舟坚持不了多久,甘静筠也以为他是愧疚她父母的死,不相信他会坚持,结果他一追就是四年。
财阀家的小儿子浪子回头爱上了一个普通人的故事一度登上了热搜。
谁人不知江漾舟最疼甘静筠,就是甘静筠想要天上的月亮,江漾舟都能搞来。
好景不长,两个月前,江漾舟出了车祸,昏迷几天醒来后就失忆了,独独忘记了甘静筠。
“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同事见甘静筠情绪不对,也没再多问,简单叮嘱几句,就离开了。
甘静筠被拉回思绪,附和了一声,没有选择回家,反而驾车向定位点开去。
这个时间,正是富二代们夜生活的开始,此时的私人会所灯火通明,门前停满了豪车。
甘静筠披着一件普通外套,里面穿着适合上班的衣服,与纸醉金迷的氛围格格不入。
停好车,甘静筠打开车门。
“你听说了吗?江家那个,失忆了。”
甘静筠诧异抬头,发现是旁边豪车司机叼着烟聊天。
其中一个司机叼烟时,露出了泛黄的龅牙,牙缝很大。
“我知道,我听到我家少爷说过,他是装的。”
甘静筠关车门的手停住,低着头,耳朵关注着两人的对话。
那司机熄了烟,凑到另外一个司机耳畔悄声说了什么,甘静筠没有听见。
“什么!你说她老婆是白月光替身!他装失忆是为了离婚!”另外一个司机听到后,惊得烟都掉了。
他的声音没有刻意压低,随着晚风传进了甘静筠的耳朵里。
甘静筠攥紧了拳头,她望着黑暗处那一抹烟火的红光。
这不是她第一次听说这件事了,但是她想不明白,江漾舟装失忆的意义是什么。
追求她的那些年,刚接手家里子公司的小江总,甘愿把晨会改到凌晨三点,只为混进早课教室后排替她占座。
热恋的时候,他走到哪都要提一嘴“我老婆”。
江漾舟的爱真挚而热烈,甘静筠不愿意相信江漾舟对她的爱是装的。
可是他的态度转变太快了,她不知道这个男人怎么能够一个月前还在对她山盟海誓,一个月后就弃她如敝履。
她想不明白……
“你小点声!这事可是机密,坏了江少的计划,你可就走到头了。”知道内幕的司机连忙四处看了看。
甘静筠连忙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镇定地从车尾绕过。
她关车门时,控制不住颤抖的手臂昭示着她内心的不平静。
“看着吧,他早晚离婚,而且离婚肯定得是他老婆提的,他好名正言顺娶那个国外回来的。”那司机没有注意到甘静筠,笑了一声,语气笃定。
夜晚的风带着寒意,无声无息地从衣袖钻进,甘静筠紧了紧外套。
门口的接待认识甘静筠,不待她说话,就自觉把她领到了江漾舟的包厢。
门从里面打开,包厢里的喧闹戛然而止,所有人的视线在江漾舟和甘静筠身上扫视。
甘静筠天生带着股逼人的艳色,浓颜系长相,长着一副建模脸。她素着一张冷白皮的脸,薄唇色泽艳丽,自带攻击性。
即使穿着再普通不过的衣服,依旧好看得瞩目。
目光在包厢里打量了一圈,里面的人都是圈子里的少爷小姐,今天这局里倒是没有几个熟人。
朝江漾舟看去,看清他身旁女人的脸时,甘静筠强装平静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波澜。
那张脸,和她有五六分相似。
乍一看,甘静筠以为看到了自己。
水晶吊灯的光晕在甘静筠颤抖的睫毛上投下阴影,她望着眼前倚在真皮沙发里的男人,喉间泛起浓重的铁锈味。
两个司机的对话在脑海中愈发清晰,甘静筠眼尾微红:“她是谁?”
此刻的江漾舟斜靠着沙发,虚搭在女伴肩头的手腕微垂,另一只手懒懒勾着高脚杯晃荡,长腿交叠,一副吊儿郎当的纨绔样子。
看到甘静筠,江漾舟蹙起了眉头。
“你怎么来了?”
“你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甘静筠平静地问道,尾音却带着不易察觉的颤。
江漾舟微微挑眉,嗤笑一声:“总不能是你的生日吧,想要什么去找林特助要,别来烦我。”
甘静筠深吸一口气:"好,"她听见自己破碎的声音,"既然你忘了我父母救过你,忘了今天是他们的忌日,"指尖颤抖着指向他身侧女人,"那我问你,她是谁?"
江漾舟薄唇轻启,语气中带着不耐烦:“换套路了?这次不拿自己煽情,把你早死的爸妈拿出来了?查岗还查到我头上了,你配吗?”
冷漠的话语给了甘静筠当头一棒,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江漾舟:“你混蛋!”
甘静筠死死咬着牙关,江漾舟怎么能这么说,她望着江漾舟讥诮的眉眼,忽然看清那双向来含情的眉眼下的无情。
曾经这人跪在她父母墓前起誓时,说“往后我的命是小筠的”。
如今同样的薄唇吐出“早死的爸妈”,字字裹着淬毒的冰棱,将她心脏的陈年旧痂生生掀开。
甘静筠只觉得连呼吸都成了凌迟,每口空气都裹挟着往昔的糖霜与此刻的砒霜。
许是甘静筠的表情太过夸张,江漾舟开口:“至于吗?这演技不当演员可惜了。”
突然想到什么,江漾舟勾起唇角,语气玩味:“既然来了,那就过来吧。”
“你不是说肚子疼?她是医生,让她给你看看,好吗?”
后半句话,江漾舟是对着身旁的女人说的,不同于面对甘静筠时的冷漠,江漾舟对身边女人的态度温柔又宠溺。
那样的态度也曾有五年独属于甘静筠。
甘静筠有些恍惚。
江漾舟话音落下,在场了解甘静筠的人诧异地望向他。
就连林特助嘴角都抽了抽,想要说什么,被甘静筠打断了。
这个时候,她反而冷静下来了。
甘静筠双手抱臂,精致的脸即使皱眉也带着独特的韵味。
她失望地看着江漾舟,开口道:“江总穷得请不起医生了吗?”
她望着那个酷似自己的女人,往前走了几步。
“你是想让她做我的病人吗?”甘静筠抬眼,直视江漾舟,眼眶的湿意已经被她死死压了下去。
江漾舟斜倚在沙发边缘,漫不经心地晃着酒杯,袖口往上提了半寸,露出微微凸起的腕骨。
手腕晃动间,袖口的金色袖扣愰了甘静筠的眼。
"怎么?甘医生现在连病人都要挑三拣四了?"
虚焦的视线重新定格在江漾舟脸上,甘静筠扯了下嘴角,一字一句地回击:“是,她不配做我的患者。”
曲茵茵神色一暗,本想骂回去,话在嘴边转了一圈,把矛盾点抛到了江漾舟身上。
“你怎么和舟哥哥说话呢?”她站起身来,眼神凶厉,朝甘静筠不满道。
说完,她立马转头,委屈地看向江漾舟:“算了吧,舟哥哥从哪儿找医生不是找呀,甘医生不想给我看就算了吧,别为难人家了。”
江漾舟放下交叠在一起的长腿,坐直了身子,拍了拍曲茵茵垂下来的手臂。
“我说了,她今天必须帮你看。”
江漾舟掀眸,看向甘静筠,那双看谁都深情的眸子里满是冰霜:“我让你给她看病。”
对上江漾舟异常陌生的冰冷视线,甘静筠呼吸一滞。
这个男人爱你的时候能把你哄上天,不爱你的时候几句话就能把你的心扎得千疮百孔。
没有人知道,甘静筠耗费了多大力气才把喉咙的哽咽压下去。
第2章
甘静筠微微侧过头,长睫低垂,在眼下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
片刻的沉默后,她轻轻阖上眼,再睁开时,眸中已是一片清明。
“江总贵人多忘事。”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我是法医,我的工作对象可是死人。至于活人——”
她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恕我无能为力,这位小姐如果非要我看的话……"
甘静筠话说到一半没有继续说下去,下半句话不言而喻。
曲茵茵的脸色瞬间变了,张嘴想要骂回去,但这件事是江漾舟提出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舟哥哥,好晦气啊,我们走吧,她在这里,空气都被污染了,我饭都吃不下去了。”
曲茵茵一脸嫌弃,厌恶的表情没有丝毫作假。
空气一瞬间凝固。
江漾舟保持着身体前倾的姿势,阴沉地看着曲茵茵,漆黑的眸子里是寒冬料峭,
他一向尊重为人民服务的行业,曲茵茵刚刚充满嫌弃的话,让他有些失望。
曲茵茵被江漾舟的眼神吓得脊背发凉,一股寒意涌上心头,她噤了声,站在地上大气不敢喘。
“都是医,有什么分别?”江漾舟掀眸,眼眸中风暴收敛。
甘静筠直勾勾地看着江漾舟,突然失望地嗤笑一声:“道理是相通的,不过是把活人看作尸体,”斜着点了两下头,舔了舔后槽牙,挑眉怒视他,声音从牙关挤出,“行,这活我接。”
曲茵茵一听这话,头摇得像拨浪鼓:“我肚子不疼了,不需要看了。”
“真的不需要?别逞强,不要讳疾忌医。”江漾舟重新靠回沙发靠背,语调懒散,落回自己手上的酒杯。
“真的不需要,真的不需要!”曲茵茵重复了两遍,她可不想当尸体。
“没意思。”江漾舟放下酒杯,眼神中满是遗憾,“不玩了。”
他站起身来,拿起挂在衣架上的外套,大步向外,没有给甘静筠一分眼神。
曲茵茵连忙跟了上去,临走时,挑衅地看了甘静筠一眼。
包厢里的其他人也纷纷起身,路过她时微微颔首,算是给了她几分面子。
林特助是最后离开的,他不放心地看了甘静筠一眼:“夫人,您也早点回去休息吧,江总今晚应该是不回去了。”
背对着他,甘静筠眼睫不自觉颤抖,这是已经是第35次了。
他像逗狗一样,心血来潮了,就把甘静筠叫过来,来了以后,又觉得没意思,把她晾在一边。
尽管早就猜到会是这样的结局,甘静筠还是来了。
他失忆了,她不怪他。
至于,刚刚听到的有关装失忆的言论,甘静筠暂时没有相信。
做她这一行的,只看证据。
江漾舟追了甘静筠四年,表白了50次。
甘静筠转身,走出空荡的包厢。
她这次也只会给江漾舟50次机会,如果那时候他还没有恢复记忆,不管他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她都将主动离开。
可是,她有些累了,不知道这次还能不能坚持到第50次。
......
甘静筠做噩梦了。
梦里,她问江漾舟,为什么会看上她这个每天和尸体打交道的女人。
江漾舟双手捧着甘静筠的脸:“我老婆维护社会治安这么光荣的职业,谁敢瞧不起?”
她抬眼想要看清江漾舟的脸时,那张脸又布满了厌恶,吐出的词无比冰冷。
“晦气。”
下一刻,画面一转,梦里父母责骂江漾舟,骂他是“白眼狼”。
甘静筠睡不着了。
她擦了擦眼角溢出的眼泪,爸爸妈妈,让你们失望了。
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还有一个半小时上班。
她盯着床头的婚纱照发了一会呆,实在没有困意,干脆不睡了,坐起身来,去厨房倒杯水喝。
“太太,怎么不多睡会?”厨房里正在准备早餐的王妈有些诧异。
“睡不着了,王妈,有热水吗?”
甘静筠踩着拖鞋,手里拿着有些丑陋的陶瓷杯。
这是江漾舟追她时送的,是他亲手做的,他自己也有一个,两个人的杯子正好拼成一个心形。
喝了王妈倒的热水,甘静筠端着杯子微微发愣。
王妈把摊好的鸡蛋端出来,蛋清晶莹剔透,包裹着那半凝固的蛋黄,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太太,你也别太伤心了,江总早晚会恢复记忆的,到时候他自然就回家了。他毕竟失忆了,您多体谅他一下。”
王妈看出甘静筠的恍神,她猜测是因为江漾舟太久没回家,出言安慰道。
“嗯?”甘静筠睫毛轻颤,视线从杯子移开,看向餐桌上的早餐,“嗯。”
色香味俱全,都是她最爱吃的,可她提不起一点食欲。
“哎。”王妈看着甘静筠吃的艰难,叹了一口气。
今天甘静筠到得很早,路过办公区时,已经有同事在了。
换上工作服,甘静筠强迫自己把脑海中的情绪清空,最近这场案子很棘手,她没有时间去想儿女情长。
开会又开到晚上十点,昨天发现的一点线索今天又走进了死胡同,案件依旧没有进展。
会议室里,灯光苍白而刺眼,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咖啡味和疲惫的气息。
桌上的资料散乱地摊开,照片、报告、地图堆叠在一起,仿佛一座座小山,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今天就到这吧,先回去休息。”队长率先出声,打破沉默。
一时之间,会议室恢复生气,几名年轻的同事发出几声哀嚎。
甘静筠披上外套,照例拿出手机。
今天江漾舟没有整出什么幺蛾子,林特助安安静静地躺在她的消息列表。
倒是王妈的消息弹了出来。
【太太,今天小江总回来了,他把我辞退了,给我多结了一年工资,冰箱里还有吐司面包,您明早热一热再吃。】
【别和小江总生气,夫妻之间能有什么仇,什么话说开了就好了。】
甘静筠愣住,一路上都在想江漾舟为什么要辞退王妈。
她和江漾舟一年前结婚时,江家就派了王妈来,她之前就在江家做事,干活麻利,情谊也深厚,没道理辞退她。
她早已经习惯了王妈,甚至刚刚等红灯时萌生了重新雇佣她的念头。
这个念头转瞬即逝,她一个月六千的工资还不抵王妈,她雇不起她。
停了车,甘静筠坐上电梯。
别墅区离警察局和江漾舟公司都有些远,他们婚后选择了市中心的大平层,视野开阔,上班也方便。
没有了王妈留灯,屋里一片漆黑,本以为能见到江漾舟,结果他也不在这里。
打开灯,甘静筠顿住了。
江漾舟养了四年的招财树不见了。
那是甘静筠送江漾舟的第一个礼物,一包发财树的种子。
是甘静筠用来劝退江漾舟的,那时候江漾舟天天堵在她的宿舍门口,她不胜其烦,在圣诞节那天敷衍地送了他一包种子。
“你能把它种出来,我就答应你。”
本以为江漾舟会知难而退,没想到他居然真的种出了树苗。
这棵发财树也被他当成了宝贝,婚后摆在了客厅最显眼的地方,一进门就能看见。
第3章
换了拖鞋,甘静筠向前走了几步,发现了不对劲,心中隐隐有一些猜测。
她推开卧室门,满屋子挂的婚纱照全部消失。
快走两步进入厕所,毛巾、牙刷,所有他们成双成对买的东西都成双成对地消失了。
甘静筠仔细在屋子里搜寻了一遍,早上她还用来喝水的杯子也没有了。
这间房子里所有两个人在一起的见证全部消失。
甘静筠望着异常空旷的房间发了几秒的呆,拿出手机,给江漾舟拨过去电话。
静静的听铃声响了足足60秒后,电话自动挂断。
重拨一遍,电话依然在60秒后挂断。
第五遍后,电话终于接通,甘静筠听到了一阵嘈杂的背景音,半晌,江漾舟的声音终于响起,带着几分慵懒和不耐烦:“喂?”
他的声音有些模糊,语气轻佻而随意:“哑巴了?喜欢我的铃声?想听音乐自己买会员去。”
甘静筠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家里的东西,是你让人收走的吗?”
江漾舟轻笑了一声,背景音里传来一个女人娇嗔的声音:“舟哥哥,谁呀?这么晚还打电话……”
他没有理会,语气漫不经心:“哦,那些东西啊,看着碍眼,就让人清理了。怎么,就这么喜欢我?这么舍不得?”
甘静筠的手指紧紧攥住手机,指节发白:“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们单独谈谈。”
“没空。”江漾舟的语气很冷,吐出两个字后,背景音里又传来一阵女人的笑声,似乎有人凑近他耳边说了什么,江漾舟低低地笑了一声,语气轻浮:“别闹。”
“行了,没什么事就别再打来了。我很忙,没空陪你演什么深情戏码。”
说完,电话被干脆利落地挂断,耳边只剩下冰冷的忙音。
这是,第36次。
窗外的夜色深沉,甘静筠站在原地,还保持着举着手机在耳边的姿势。
房间里空荡荡的,连回声都没有。
掌心传来震动感,甘静筠把手机凑近,一滴水滴落在屏幕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
眼神有些恍惚,甘静筠划了三下,才成功接通。
“甘姐,出任务了。”
带上车钥匙,拿起玄关处的外套,来不及提鞋,甘静筠匆匆前往刚刚小言说的地址。
她连悲伤的时间都没有。
从解剖室出来时,已经凌晨四点了,办案区横七竖八地趴了不少熬了一夜的同事,甘静筠干脆也趴在办公室小憩。
十点时,大家陆陆续续转醒。
甘静筠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揉了揉酸胀的眼睛。
“甘姐,有粥和豆腐脑,你要啥?”小言欢快的声音响起,像一阵风似的,手里提着两个塑料袋,马尾辫随着动作一甩一甩,脸上挂着笑容。
甘静筠愣了一下,看着小言那张充满朝气的脸,心里那股压抑的情绪似乎被冲淡了一些。
她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豆腐脑吧,谢谢。”
“好嘞!”小言麻利地打开袋子,拿出一碗热气腾腾的豆腐脑,小心翼翼地放在甘静筠面前,“小心烫哦!”
热气氤氲中,甘静筠低头看着碗里嫩滑的豆腐脑,她还是没有什么食欲。
小言没发觉到甘静筠的异常,一边继续分发着早餐,一边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风铃一般清脆的声音驱散了办公室里沉闷的气氛,办公室里也渐渐热闹起来。
“还是年轻人有活力啊,咱们这群老人身上早就一股死气了。”副队长严渐鸿接过小言手中的包子,笑着打趣道。
队长李高霏轻哼一声:“当初招人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还说你不想被00后整顿,说什么都不要00后。”
“还有这事?”小言冲到严渐鸿眼前,作势要抢回她买的包子。
“李姐,你咋这样啊!”严渐鸿发出一声哀嚎,连连向小言道歉,“我错了。”
办公室瞬间发出爆笑声,就连甘静筠也被感染,多喝了两口汤。
小言是上个月刚来的实习生,大名叫阿依言·买尔瓦依提汗,名字有些拗口,大家就都叫她小言了。
甘静筠掏出手机,电量已经不足百分之二十了,插上充电线,手指却不小心点进了消息栏上方的某条推送。
刚要退出来,却被视频封面的人吸引了注意。
纤长的手指带着轻微颤抖点下了开始播放的按钮。
画面中,江漾舟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神情慵懒地靠在沙发上,眼神没有什么温度。
曲茵茵则穿着一袭白色连衣裙,妆容精致,笑容甜美地坐在他身旁,两人的距离近得几乎贴在一起。
记者举着话筒,语气兴奋地问道:“江总,听说您将全资投拍一部电影,并钦定曲小姐为女主角,这是真的吗?”
江漾舟语气淡淡的:“没错,剧本已经准备好了,茵茵很适合这个角色。”
“外界有传言说您钦定曲小姐为女主角是因为她和您太太长得很像,请问您是把曲小姐当做您太太的替身吗?”记者大着胆子,问出了所有吃瓜群众关心的问题。
“呵。”江漾舟冷笑一声,挑眉看着记者反问,“这么想知道?”
记者硬着头皮点头,没想到江漾舟居然真的回答了这个问题。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手指上甘静筠从没见过的戒指反射着骇人的光。
“前阵子出车祸失忆了,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结婚了,没有印象了,但是很明显,甘静筠那样无趣的人根本就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甘静筠看着屏幕,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呼吸变得急促。她想要关掉视频,手指却像是被冻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江漾舟嘴角勾起漫不经心的笑:“你的话很可笑,我太太又没死,我找什么替身。”
他抚了抚衣角的褶皱:“还有,茵茵是我的初恋,我的记忆不会骗我,可能家里那个才是替身吧。”
记者难掩激动:“那您有在考虑离婚吗?”
江漾舟摇摇头,语气顽劣:“离婚还得和那个女人分财产,犯不着。”
甘静筠听不下去了,她退出视频,熄了屏。
剩下的一半豆腐脑她怎么也吃不下去了。
她盯着手上的婚戒,这是第37次了。
第4章
一整天,甘静筠的状态都不太好,李队长看出她的不对劲,特批她提前下班。
甘静筠恍惚地走出警局,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儿。
她不想回家。
开着车逛着逛着,甘静筠竟不知不觉地逛到了市医院。
她索性停好车,在医院逛了起来。
不知不觉间走到了精神科。
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她眼前闪过。
他穿着一身深灰色西装,步履匆匆地朝住院部方向走去。
是林特助。
甘静筠下意识地跟了上去。
林特助拐过几个弯,最后停在了VIP专家诊室。
他敲了敲门,然后推门而入。
甘静筠躲在拐角处,林特助进入诊室后并没有关门,门敞开了一半,她透过门缝看到了里面的情景。
走廊里人来人往,没有人关注一个靠着墙刷手机的女人。
从甘静筠的视角,能看到主治医生。
虽然不知道他对面坐着的是谁,但是既然林特助进去了,想必就是江漾舟了。
恰好,她会读唇语。
“你的失忆是外部原因造成的,我推荐你去挂神经内科的号。”
“什么?你觉得是你不想过以前的生活,选择性失忆?”
“你的症状确实符合选择性失忆,你之前有抑郁病史吗?”
“我给你开点药,保持愉悦的心情,远离让你苦恼的人或事吧。”
甘静筠精神恍惚,怎么离开精神科的她已经不记得了。
所以,江漾舟是真的因为不想想起她,才选择性失忆的?还是说,真的如其他人所说,他是装失忆?
是因为曲茵茵从国外回来了吗?
他发现和自己结婚是个错误,于是选择失忆逃避并否定她们的一切?
她不想怀疑江漾舟曾经对她的真心,可是种种证据摆在她眼前,最近发生的每一件事都在叫嚣着:
她,是曲茵茵的替身。
......
灵菘蓝下班时,被诊室门口坐着的甘静筠吓了一跳。
“宝?你咋来了?”
甘静筠没有回复她,漂亮的眸子带着脆弱感,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灵菘蓝。
“别!我最受不了你这么看我,哭过了?谁敢欺负我家大法医,不想活了?”
灵菘蓝是甘静筠的大学舍友,大二的时候因为实在接受不了这一行转了专业,靠着全系第一且满绩的成绩以及一篇SCI,去学了临床医学。
听了灵菘蓝的话,甘静筠眼中的湿意更甚。
甘静筠的父母都是特警,几年前在一场恐怖事件中英勇牺牲,其中江漾舟就是那场事件的幸存者。
从那以后,她一度将自己封闭起来,习惯了独自承受所有的委屈和痛苦。
她一直以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可以依靠,直到江漾舟的出现,他不由分说地闯入了她的世界,打着报恩的名号追求她。
然而现在,那颗曾被江漾舟用五年光阴呵护的心脏,此刻正重新生出棱角分明的结晶。
甘静筠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不出声音。
她手指紧紧攥住衣角,指节泛白。
灵菘蓝见状,立刻坐到她身边,轻轻搂住她的肩膀,语气温柔却带着几分急切:“小筠,到底怎么了?你别吓我。”
甘静筠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告诉了灵菘蓝。
灵菘蓝听完,眉头越皱越紧,最后忍不住拍了一下墙壁:“这也太离谱了吧!失忆就算了,还跟别的女人搞在一起?江漾舟是不是脑子被撞坏了?”
甘静筠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或许……我从一开始就是一个替身。”
“胡说!”灵菘蓝立刻打断她,“小筠,你别被他那些乱七八糟的话影响了。江漾舟对你的感情,我们都看在眼里。他怎么可能只是为了找个替身?你别自己吓自己。”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灵菘蓝不相信,江漾舟之前是怎么对甘静筠的她都看在眼里,那样的表现怎么可能是装的。
甘静筠想要扯出一个笑容,却怎么也扯不出,她把手机递给灵菘蓝,示意她看那段视频。
看完后,灵菘蓝也说不出什么话了,她只是轻轻地抱住甘静筠。
“今晚去我家住吧。”
晚上,两个人躺在一张床上。
灵菘蓝忍不住开口问道:“其实我一直都想知道,你答应江漾舟,到底是真的爱上江漾舟了,还是只是习惯了?”
问完,灵菘蓝又讪笑一声:“瞧我问得什么话,你一直都不是将就的人。”
“爱。”
出乎意料地,灵菘蓝听到了甘静筠的回答。
“不用担心我,早点休息吧。”甘静筠不想讨论这个话题,她从来就不是一个情绪外显的人。
窗外的月光漏进来,在她侧脸镀上一层冷釉。
灵菘蓝突然想起之前在医学院标本室见过的情景,被福尔马林浸泡的蜗牛标本。
柔软的软体组织失去坚硬的外壳,连同触角蜷缩在一起。
......
家里几乎所有东西都被搬空了,她所熟悉的一切、还有她珍视的回忆和得到的爱全部都被江漾舟毫不留情的回收。
她不想一个人住在那个空荡的房子里,于是甘静筠在灵菘蓝家住了五天。
这几天,灵菘蓝和甘静筠都很忙,几乎没有什么时间交谈。
周五这天,恰逢周六两个人都不值班,灵菘蓝计划约甘静筠出去逛逛,散散心。
“去不了了,我婆婆叫我明天回去一趟。”
趴在床上,甘静筠看着手机里的资料。
灵菘蓝贴着面膜,有些不满地抽走甘静筠手上的手机:“这时候,就别想你的案子了吧!不要逃避问题,你有没有找江漾舟问清楚呀!”
这几天,灵菘蓝一直劝说甘静筠去找江漾舟问清楚,她还是不相信江漾舟之前的深情模样是装出来的。
如果那都是装出来的,她灵菘蓝再也不相信爱情了。
甘静筠神色淡淡的,见手机被抢走,索性翻了个身。
“没有,我没想好要怎么说,他已经忘了我了。”
“哎呦!我的祖宗,你去质问他啊,实在不行,我帮你问问。”灵菘蓝作势就要点开甘静筠的通讯录。
甘静筠连忙爬起来,抢回了手机:“别,我还没有想好,明天吧,明天去见了婆婆,我就去问。”
灵菘蓝很了解甘静筠,这个女人外表看起来是个冷冰冰的女强人,其实内心比谁都脆弱。
“总之,我一直站在你这边,财阀又怎么样?财阀就能随便欺负人了吗?你要是不敢的话,就叫上我,我替你撑腰!”
灵菘蓝的话,让甘静筠的脸上久违地出现笑容。
“谢谢你,真的。”
第5章
第二天,甘静筠起了个大早,驾车前往江家的馥园。
她很少来馥园。
江漾舟是江家最小的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三个哥哥和两个姐姐。
他妈妈是江老爷子的现任妻子,就比江漾舟大哥大了6岁。
她在江家就生了江漾舟一个孩子,宝贝的不行。
她给江漾舟物色了好几家千金小姐,但是江漾舟混不吝地,根本不听她的,最后找了个无权无势的法医,给他妈气得够呛。
江漾舟失忆前,从来不让她单独来见他母亲,她来馥园的次数屈指可数。
今天苏白英让她来的目的,甘静筠隐隐有些猜测,她一直就不看好自己,估计是让他们早点离婚。
跟着管家的指引,来到了客厅,甘静筠看到了江太太苏白英。
苏白英身着墨绿色旗袍,领口别着翡翠莲花胸针,头发被一根玉簪挽起,簪头流苏轻晃,看不出一点岁月的痕迹。
见了甘静筠,苏白英的动作没有停顿,腕间的玉镯随着斟茶动作轻叩青瓷盏,发出清脆的响声。
“来了。”
甘静筠走到面前,苏白英才放下茶壶,看向她的眼神中充满审视。
“妈。”甘静筠不卑不亢地喊了一声妈。
苏白英上下打量着甘静筠,一双毫无审美的运动鞋,充满性缩力的阔腿裤,不知道哪个地摊买的杂牌衬衣以及一张不施粉黛却精致明艳的脸。
她眉头高高皱起,把面前的茶杯推给甘静筠:“坐。”
甘静筠坐到了苏白英的对面。
苏白英抿了一口茶,说道:“本以为你挺有本事,这才结婚一年半,就把日子过成这样,让外人看笑话。”
网上的风言风语,苏白英都看到了。当初江漾舟为了娶甘静筠,在家里闹得那么僵,以为甘静筠有多大本事,结果不过如此,才结婚一年半左右,就腻了。
甘静筠触碰茶杯的手蜷缩回来,眼波无漾,等着苏白英的下文。
“哎。”苏白英叹了口气,当初她拼命阻止江漾舟和曲茵茵在一起,甚至不惜给曲茵茵一笔钱,让她去国外发展。
为此,江漾舟和她冷战很久,转身就找了甘静筠。
“你再怎么说也总归比那个曲茵茵好,今晚漾舟回来,你跟着老苏去换套衣服,好好准备一下,拿出你正宫的态度。还是法医呢,自己的男人都看不好,还想管别人的事。”
苏白英眉头皱得老高,再让江漾舟这么闹下去,把他自己的名声搞臭,他一分家产都拿不到了。
但是她苏白英的话,江漾舟一向不听,她只能从甘静筠这里想办法。
苏白英看着甘静筠,这张脸和家世,虽然不怎么地,好歹清白,怎么也比那个曲茵茵强。
“失忆了又怎么样,当初他那么爱你,拿出你的本事,让他再爱上你!”
甘静筠没有想到苏白英居然不是劝她离婚的,她有些诧异地抬头。
苏白英话说得没错,甘静筠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
可惜,她是替身,江漾舟从未爱过她,从何谈再次爱上。
“小少奶奶,走吧。”苏姨已经站在一旁等候甘静筠了。
甘静筠没有跟着苏姨走,而是定定地看着苏白英。
“他不会爱上我,因为他从头到尾都没有爱过我。我想我该做的应该是离婚,给曲茵茵腾位置。”甘静筠扯出一抹讽刺的笑。
江漾舟不仅没有爱过她,还否定了她们的一切,把两个人所有甜蜜回忆一同打包丢掉了。
苏白英放下茶杯,对甘静筠的话感到不满。
“这重要吗?你应该知道有很多人肖想这个位置,如果我是你,早就坐稳这个位置了,而不是让别的人在外面蹦哒,最后还闹出这么大的闹剧。”
苏白英把自己这些天看到江漾舟新闻的气都怪在了甘静筠头上。
“看来你不懂我的意思,我现在要你解决这件事,你今天晚上和漾舟好好聊聊。”
找外室在苏白英看来很正常,但是光明正大地在采访中承认这个外室,这造成的负面影响成功影响了江家股市,江老爷子十分生气。
“只要你们两个合体出席,那些负面言论就不攻自破了。”
“小甘啊,你还年轻,不要意气用事。”
最后一句话是威胁。
甘静筠站起身来,看了苏白英几秒,转身跟着苏姨走了。
她没想明白,苏白英这样一切为了自身利益的人怎么可能突然就认可她作为儿媳妇了?
她到底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
苏姨给她搭配了一身深色旗袍,甘静筠身材很好,撑起了这套衣服。
长发挽起,露出修长光洁的脖颈,没有带多余的首饰,根据她浓艳系长相化的妆容,既不过分张扬也不过分内敛,整个人端庄大气。
苏白英看到时,眼前一亮,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有点江太太的样子。”
傍晚时,馥园热闹起来。
甘静筠坐在苏白英身旁,看着江家这几位少爷和小姐从外面回来。
她这才意识到,这是一场家宴。
“小少爷回来了。”佣人说。
甘静筠朝着门外看去。
江漾舟是跟着曲茵茵一同进来的。
曲茵茵穿着一身素色抹胸长裙,妆容淡雅,颈间带着泛着珠光的珍珠项链,本来是很恬静的,长辈喜欢的形象。
但是和甘静筠一比,就显得小家子气了。
江漾舟抬腿刚走进来,江老爷子的声音就从楼梯上传来,两个人正好撞上。
“逆子!你还敢带她回来!”
江老爷子的声音充满了威严,热闹的客厅顿时鸦雀无声。
苏白英心疼儿子,连忙走到江老爷子面前。
“别生那么大气,漾舟就是玩玩,这不是静筠也在嘛。你也知道他前段时间失忆了,现在记忆停留在大学时期。”
苏白英眨了眨眼,一边给江老爷子顺气,一边提醒他,江漾舟的记忆停留在和家里冷战的时候,所以才是这个态度。
江漾舟随手把西装外套往沙发上一搭,听了苏白英的话,才注意到她身边的女人。
他轻轻挑了挑眉,视线从甘静筠身旁移开。
“什么时候开饭。”
他像是没有注意到江老爷子的愤怒,懒洋洋地往餐厅走。
“他故意的!”江老爷子气得吹鼻子瞪眼睛。
苏白英连忙安抚:“消消气,消消气,他脑子撞坏了,别和他一般见识。”
吃饭的时候,甘静筠坐在江漾舟旁边。
老爷子不让曲茵茵上桌,江漾舟本来带曲茵茵来是想气老爷子的。
不知怎么,看到甘静筠后,他突然没了兴致,只想好好吃饭,就顺着老爷子让曲茵茵回去了。
老爷子这才消了气。
饭桌上,江漾舟的几个哥哥在谈论企业的事情。
中途,佣人去酒窖取了酒,给餐桌上的人挨个发酒。
到了甘静筠这里的时候,江漾舟下意识拦住了:“她不喝酒,给她来瓶橙汁,多加砂糖。”
说完,包括江漾舟在内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第6章
甘静筠吃甜的习惯还是认识江漾舟后才养成的。
大一的时候,父母刚去世,她一个人撑着料理后事,在学校和家之间不停奔波。
那段时间,又需要熟悉新校园,又需要配合公安,她天天喝咖啡续命,强迫自己清醒。
苦涩的黑咖灌进喉咙时,能让她短暂忘记失去至亲的疼痛。
不知什么时候,她的照片和父母的事迹登上了校园墙,辅导员联系学生会对她进行帮扶,同学们零零散散捐助了很多东西。
江漾舟也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身为学生会会长的江漾舟联系了她,他们就此相识。
第一次见面是在学校餐厅,独属于有钱人的餐厅,充斥着奢华的味道。
甘静筠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如果不是辅导员再三要求,以及确实是不想辜负同学们的心意,她不会来的。
她心绪不佳,没有什么胃口。
“心情不好,就吃点甜的吧。”江漾舟看出她心情不好,点了一些西式甜点和一杯加了砂糖的橙汁。
后来,江漾舟经常投喂甜食给她。
但是老实说,江漾舟第一次请她喝橙汁的时候,并没有什么感觉。
大概心里苦的时候,再甜的东西都是苦涩的。
就像她手里端着的这杯加了砂糖的橙汁,太甜了,甜得发苦。
甘静筠只抿了一口,就放下了杯子。
嘴角扯出一抹淡淡的笑,这种事情他都记得,他根本没有失忆啊......
“漾舟啊,这才对嘛,今晚你和静筠都住在馥园,别回去了,好好培养一下感情,后天一起去参加秦家那小子的接风宴。”
苏白英满意地笑了笑,开口对着江漾舟说道。
江漾舟轻“啧”了一声,似乎是面子上有些过不去,放下餐具,猛地站起身来,转身就要走。
“不吃了。”
江老爷子重重撂下筷子,发出刺耳的脆响。
"翅膀硬了?连你妈的话都当耳旁风!"
江漾舟闻言停下脚步,单手插兜倚在精致的欧式座椅上,领口的扣子松了两颗,露出白皙的锁骨,整个人混不吝地。
“我哪敢把她的话当耳旁风啊。”江漾舟垂着眼睛,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他必须得按照他们规定好的路线按部就班地生活。
真没意思,江漾舟有些累了。
他看了一眼乖乖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甘静筠。
深色旗袍领口扣到最顶端的盘扣,连发丝都服帖地绾在翡翠簪子里,如同乖巧的瓷娃娃一样。
心想,他才不会喜欢这样连反抗都不会的无趣之人。
“怎么教的你,还有没有礼节了,我们都在餐桌上,你一个人先下桌了?”
江漾舟喉结动了动,说出的话一如既往地扎人:"怎么?吃饭还得要人陪?"骨节分明的手指叩了叩桌沿,"行,那我坐这里陪着你们吃。"
空气骤然凝固。
甘静筠心想,上次看见江漾舟顶撞江老爷子,还是要和她结婚的时候,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攥紧了手中的杯子,甘静筠又抿了一口橙汁,尝不出什么甜味,只觉得苦,可能是糖加得太多了吧。
"混账东西!"江老爷子抓起茶盏就要砸,被苏白英死死按住手腕。
茶水顺着两人的动作洒在苏白英旗袍下摆,洇开一片深色水痕。
“哎呦,漾舟失忆了,他现在就是一个刚成年的小屁孩,他转不过弯来,你别和他计较。”苏白英没有管被浇湿的衣服,只一味地劝说江老爷子。
"爸,您消消气。"二哥江屿舟突然轻笑,带着几分不怀好意,"要我说,四弟这脾气倒像年轻时的您。当年您不也为了续弦,当众掀了祖父的寿宴?"
江老爷子这一生娶了3个老婆,第一任生了江漾舟的大哥和二哥,第二任生了两个姐姐和三哥,第三任就是苏白英,生了江漾舟。
几个孩子互相看不顺眼。
二姐江浸月听了这话,登时火气就上来了:“你什么意思?你说什么呢?"
"够了!"江老爷子突然剧烈咳嗽,抓着苏白英手的胳膊青筋暴起。
这群逆子,没有一个让他省心的。
管家慌忙递上药瓶,却被他一把挥开。
"一个个的都要反了不成!我太久没动用家法了是不是!"
知道江老爷子是真的生气了,所有人都低着头装鹌鹑,不敢顶嘴。
甘静筠垂眸盯着碗里的饭菜,这哪是家宴啊,都乱成一锅粥了,可以趁热喝了。
没有人还能吃得下去饭,老爷子走后,大家都一哄而散了。
“走吧,还要我请你吗?”江漾舟看着还坐在那里的甘静筠,动了动嘴。
甘静筠不解地看向他。
“没听我妈说吗?让我们培养感情呢。”江漾舟老神在在地俯视她,眸子里没有什么感情。
甘静筠烦躁的情绪更盛,她直接拒绝道:“不必了,我明天要上班,我得回去。”
江漾舟耐心即将消耗殆尽:"你应该了解我妈,她不达目的不会罢休的。"
江漾舟眼中的不耐烦深深刺痛了甘静筠,不知是疼得麻木了,还是脸皮变厚了,她竟然还有心思计数,这是第38次了。
"明早我会安排司机送你上班。“江漾舟捏了捏鼻梁,语气冷漠,”我不是和你商量,记得后天请假。"
甘静筠知道,他现在已经不是她能撒娇的对象了,她动了动嘴,扯出了一个字:“好。”
她闭了闭眼睛,让她跟着心再走一次吧,只剩12次机会了。
甘静筠跟着江漾舟来到了他的房间,之前来的时候都是住在这里,她对此并不陌生。
看着江漾舟遣散佣人,从柜子里掏出被子走向沙发时,甘静筠心一阵钝痛。
装失忆要装到这种地步吗?
甘静筠一直不知道江漾舟装失忆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如果如之前那两个司机所说,为了让她主动提出离婚的话,其实根本不必这样大费周章,和她说一声就好了。
躺在床上的甘静筠望着天花板,想到江漾舟和他父母之间的相处态度,突然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也许是因为,江漾舟之前为了娶她和家里闹得不愉快,现在想离婚了,在他父母那里面子上过不去,于是就装成失忆的样子,和她离婚。
越想越觉得可能性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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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云朵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