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蜜说她重生了,偷偷塞给我高考答案,我举报到教育局

B站影视 港台电影 2025-08-30 22:17 1

摘要:我把信封摆在桌面上,信封泛着点油光,纸角磨得有些起毛,像极了父亲用了一辈子的工具箱,角角落落都留着生活的印子。

雨后的夜风从窗缝里挤进来,带着一股潮湿的土腥味,像是把院子里那棵槐树的叶子揉进了屋子。

我把信封摆在桌面上,信封泛着点油光,纸角磨得有些起毛,像极了父亲用了一辈子的工具箱,角角落落都留着生活的印子。

“宁宁,你睡了没。”手机里,她压低了声音,像怕惊醒谁,又像怕惊动自己,“明天上午的选择题,全是‘B’,作文关于‘复兴’,别跑题。”

我沉默着听她讲,听她说起“重生”,说起“上一次的人生”,她说她见过这一切,见过我在考场上咬着笔帽的样子,见过父亲在小区配电房里摔倒,见过母亲半夜回一针一线,“这回,你别再受那个罪了。”

她把信封塞到我的掌心那刻,我指尖触到印得发黑的字,“绝密”,像一枚冰冷的小钉子扎在心里。

我没有拆。

客厅那头,父亲在抽屉里摸钥匙,叮当作响,母亲缝纫机的脚踩板“哒哒哒”像一口老钟慢慢量着时间,我忽然觉得好吵,又觉得好安静。

我把手机卡出来,指尖发抖,深吸气,又按回去,我拨通了市教育局的举报热线。

“单位您好。”那边人声平稳,像是已经听惯了各种颤抖与急促。

我说了地址,说了时间,说了一个名字,又立刻补了一句,“不完全是她。”

我停了一秒,抬头看窗外那片漆黑,“她说她重生了。”

对面的人沉默了片刻,像是翻过一页,又像是叹了口气,“好的,我们会安排。”

电话挂断的时候,母亲的缝纫机也停了,屋子里只剩下墙上的挂钟走动,这个声音突然把我从一个深夜拉回到另一个深夜,从一个人生拉回另一个人生。

第1章 小镇成长与门缝里的光

我们小城叫柳水,旧城绕着河,新区沿着一条高架往外铺,像是有人拿尺子蹚了一条直线,沿线生出几排灰白的楼,一到黄昏楼都变成了统一的颜色。

我家住在旧城北头,院子里的槐树比我年岁大很多,夏天的时候遮得整个院子都凉,秋天一撒叶子,母亲就拿竹扫帚一层一层扫,扫出干净也扫出清脆的响声。

父亲做电工,他的手指很粗,指甲缝里永远蹲着黑色,像是永远洗不掉的影子,他顺电线像有人顺一条老蛇,耐心,一路摸过去找短处,找断处,直到找到那个“卡”的点,愣是把黑暗里摸出了光。

母亲在服装厂做计件,厂长喜欢她手脚利索,逢年过节就多分两斤桃子,母亲每次都推给别人,“不了,这桃酸,我家闺女不爱吃酸。”

我读的是柳中,是县里那所还算拿得出手的高中,门口总是停着两三辆外地牌照的车,车里的家长戴着墨镜,打量着我们这些从自行车上下来的孩子,像在看一批还没定价的货。

我成绩中等偏上,数学好一点,语文稳一点,英语时好时坏,物理卡在某个门槛上总是上不去,班主任是王老师,二十七八岁,干净利索,发髻梳得紧,走进教室总带着一股洗发水香。

林晓桐是我邻桌,是我从小学到高中的“同桌缘分”,很多次换座位,我们总莫名其妙走到一起,她身上总有一股洗得发白的皂角味,她在午间趴着午睡,额头会印出格子印,她醒来总摸摸那印子,笑,“我该去纹个身,这样就不用每天重新印了。”

她家在河对岸,父亲做木工,母亲做小贩,卖凉皮,夏天的时候常常见她母亲推着一辆木箱子,木箱子上罩着纱,打开满是香辣、芝麻、绿黄瓜丝,掐一下面,舀一点香,生活就有了头绪。

我们两个在一起,总能把沉得要命的空气搅得轻一点,做题做累了,她开玩笑,“等考上大学,我要学建筑,给你家槐树设计一个专用树屋,你天天在里面写作文,肯定满分。”

我笑她,“你就只会画草图,怎么能盖楼。”

她斜过眼来,“我会画你家的门,我会画一个门缝很长很长的门,光都从那缝里漏出来。”

那时候,我们以为门缝就是希望,以为只要往前走,总会有光。

临近高考,教室前黑板上写着倒计时,数字从十变九,从九变八,仿佛有人在不停地掰走我们青春的指头,掰得骨节都疼。

父亲每晚给我泡一杯菊花茶,端进我的小屋,“降火。”

母亲叠好我第二天要穿的校服,放在椅背上,“别忘了带证件,别忘了带笔,别忘了带表。”

我答应着,一边整理课本,一边看窗外黑透了的天,心里慢慢生出一种又热又冷的东西,像在烧,又像冻住不动。

有一晚,晓桐突然发来一条消息,她说,“你在吗,我想跟你说件事。”

我打了一个“在”,又删了,想了想,轻手轻脚去把门关上,母亲在隔壁打了一个小小的呼噜,像一只老猫咕噜了一声,又沉进梦里。

第2章 重生与信封的重量

她坐在河边的台阶上,穿着校服,校服袖口有几道蓝色的褶,她低头把那些褶子抚平,像一遍遍把心底的褶子抚平。

“我重生了。”她抬头,看我的眼睛,眼神里有一种笃定,那种笃定让人不由自主起了鸡皮疙瘩。

我笑了一下,那个笑有点僵,“你是不是在看什么小说,看上头了。”

她摇头,用力,“我真的重生了。”

她开始说起一些细节,“明天早自习第一件事,王老师会把教室里的窗户关上,说风太大,会吹翻卷子;中午我们去了后操场,买了两根雪糕,你咬第一口崩到牙齿叫了起来;你父亲晚上回家,会在门口摔一下钥匙,说‘这破钥匙圈要断’。”

她说的时候,我的心一点点往下坠,像石头掉进河里,一层一层扯着水草。

第二天她说的都发生了。

我看着王老师“咔嗒”关上窗子,听着玻璃振了一下,心里“咯噔”的声音更响。

午休我确实咬到牙,一个凉一下,眼泪一下子就冲出来,又被我忍回去。

晚饭后父亲在门口掏钥匙,钥匙圈儿“喀嚓”一声,他真的站住了,低头骂了一句“这破玩意儿”,又弯腰捡起钥匙,用两只手拧了拧,像是在拧一根小骨头。

我走到厨房洗碗,水龙头漏水,“滴答滴答”,那声音像是在我的太阳穴里敲钉子。

晚上,她把信封塞给我,她的手心很热,“你别怕,我上一次没拿,这一次我想把你也带上。”

我低头看信封,封面印着红字,角落里有一个盖歪了的章,她说她是“看见了”,看见了那一页一页的答案,像有人把天书给了她,她说她不是偷,她是拣到了一个上一次没敢拣的机会。

“你知道这样是……”我喉咙里干了一下,我没说出那个词。

她抢着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我不是为了钱,我是为了我们,我们谁都不欠谁,这回我们一起出去,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她说“出去”的时候眼里有光,那光和她曾经说要给我画一个门缝的光像极了,只是更急,更烫,更像火。

她又给我看手机里的一条信息,写着某个号,“表哥”的头像是一个卡通猴子,“别怂,明天先发第一科的,剩下的慢慢来,谁用了谁就明白。”

她把手机翻过来,放在桌上,像把一块烫手的铁放下,“我是帮你也是帮我妈,厂里发工资拖了两个月,她每天四点就起,推车去摆摊,回来手臂抬不起来,我看着心里堵。”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顾宁,我不想我妈再那样了,我不想再看着她把从别人碗里剩下的豆芽洗一洗再吃。”

我的喉咙痒了一下,像是有一根破旧的刷子从里面慢慢拖过,我想起我妈也常常把别人不要的布头整整齐齐叠好,说“做个鞋垫刚好”。

晓桐又低声说,“你不用现在给我答复,你拿着,明天你会看见,试卷出来,你会看见。”

我把信封揣进书包夹层,那个夹层平时放作文本,纸皮硬硬的,压住信封的角,扎得我背都直不起来。

她走的时候,夜风把河边的柳叶吹得哗哗响,她一步三回头,我每一次都躲开她的眼睛,她每一次都像没看见。

回到家,我把书包放在椅子上,靠在椅背上,椅背有点松,发出“吱呀”的声,像老人喘气。

父亲从工具箱下面摸了两根钉子,一根长,一根短,他拿长的敲了一下椅背,试探,摇头,又换短的,短的刚好,他抬头,“你坐稳,别扭。”

我点头像个木偶,脑子里一片乱麻,我想起他曾经在街口看见一张百元,捡起,追着前面的男人跑了半条街,气喘吁吁把钱塞回去,“你掉的。”

回到家,母亲夸他“傻”,父亲笑着掸掸手,“钱按理说不是我的,该还。”

那时的我觉得父亲很古板,觉得这世道讲理的人都显得笨,现在,我觉得那一刻他是站得直的,就像他修电那姿势,腰杆一直撑着。

我去卫生间洗脸,抬头的时候看见镜子里的自己,眼睛里有一条细细的红血丝,像一条小鱼游过去,又游回来。

我把水关上,水龙头终于安静了,屋子里还是那只时钟在走,“哒……哒……”,每一下都像问我,“你呢。”

半夜,我翻出旧抽屉里的小本,翻到空白页,写了几行字,写得很慢,“如果有一天,我要告诉你,我不是要害你,我只是撑不住我自己了。”

我不知道我写的是给谁,我只知道我不想让那封信只剩下被撕开的声音。

第3章 举报与良心的刺

举报热线那头的男声不急不缓,像是在石头上磨刀,“你先不要慌张,把你所知道的尽量说清楚。”

我把晓桐给我看过的信息同步念了一遍,念到“表哥”的头像是卡通猴子,我自己都觉得荒唐,可是我心里知道这不荒唐,因为那背后不是猴子,是人。

“你们会……会伤害她吗。”我问,声音发虚。

对方停了一下,“我们会依法处理,考前涉密,考中违规,考后追查,这是我们的工作,但我们也会区分情况。”

我又问了一句,“会不会抓错人。”

“我们会先进行核查,不会凭一通电话就贸然行动。”

电话挂了,我觉得背后椅子的钉子又顶到了我的骨头,我站起来,走到父母的屋门口,门没有关严,留了一道缝,缝里泄出来一条黄灯,母亲说话,“老顾,你说孩子最近怎么瘦了。”

父亲叹了一声,又压低,“你别老这么问,孩子心里有数。”

我转身回自己的屋,坐在书桌前那盏台灯下,灯罩黄,灯泡是LED,但那黄色让一切都像盖了层旧报纸,我打开书,眼睛在行间跳,心却在另一条路上走。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知道我把什么推到了风口,我甚至知道我可能失去什么,我不是不知道,我只是觉得,若我不做,我余生每每听到那种“哒哒”的时钟声,心里都会痛。

我在小本后面又写了一行,“晓桐,对不起。”

第二天一早,我把信封用透明袋装好,放在书包最底层,然后把一张纸压在最外层,上面写“考场证件”,我让它刚好遮住袋口,遮住那个“绝密”的字。

早饭是母亲做的荞麦面,面条细,汤里漂着几片蒜苗,我端起碗,汤面在晃,像是我的心在晃。

“慢点,别烫到。”母亲给我端了一杯温水,手又摸了摸我脑门,“不热,挺好。”

父亲把那断了的钥匙圈换成了一个新的,金属的挂环闪了一下,我知道那是他昨晚在屋里抠了半天抠出来的,挂件上的笑脸磨掉了半边,有点滑稽。

出门的时候,天还没大亮,空气里有种雨后的清冷,我踩着上周父亲刚修过的台阶,台阶边缘打了一层水泥,灰白色还没和老砖完全融合。

学校门口今天比平常更忙,有几个穿制服的人站在门口,胸前挂着证件,老师们跟他们点头,眼神严肃。

王老师把我们带进考场,检查证件,手机统一收走,监考老师不仅看,还闻,好像生怕我们身上藏着什么。

我的手始终夹着那封信,我把它压在桌子左边,压得平平的,像一张没字的纸。

铃响了,监考老师打开密封袋,袋子口撕开那刻,我猛地抬头,看见他手微微颤了一下。

试卷发下来,我第一眼看的是选择题,A、B、C、D整齐排着,像四扇门,都开着,又都不开。

我慢慢做,一道一道对,脑子里却开了两条线,一条线是题目,一条线是晓桐说“全是B”的声音。

我在第二题犹豫了一下,第一次想把笔尖往“B”上按,按到半路停住,我把笔抬起来,像是从一块泥里拔了一根铁钉。

我的手心开始出汗,笔杆子滑,我擦了一下,擦到手背上留下一道水痕。

我把所有我能做的都做了,最后留下几道想了又想的空,时间剩下十分钟,监考老师在讲台上敲了敲表,“检查答案。”

我把铅笔一格一格涂,涂得像在田地里种小苗,每一格都埋下自己的心。

铃响的时候,我笔尖在纸上停了一下,像是一只停在树枝的鸟。

走出考场,太阳刚出来一点点,雾在操场上打着旋儿,像有人把一锅白粥轻轻搅拌。

在外面等候的家长们像潮水一样涌过来,又在门口被隔离线拦住,波浪收住,细细碎碎的声音飞过来,“考得怎么样。”“吃点什么。”

我转过头,看见晓桐,她站在人群背后,嘴角扯着笑,眼睛却没有笑,她冲我比了一个大拇指,又很快收回,像是在空气里写了一个字,又立刻擦掉。

我没有开那个透明袋,我也没告诉她我举报了。

那一刻,我觉得内心像被某种东西轻轻劈开,有了又细又深的一道缝。

第4章 风暴与课堂外的审问

第一天下午,考场外来了一辆没有标志的车,车门贴着灰尘,看不出颜色,几个穿着便装的人走下来,却让人一眼就知道他们不是普通人。

校长和他们说话,手势略大,像在解释什么,又像在恳求什么,王老师站在一边,脸色很白,手里攥着卷子袋子,袋口封得很严。

考生被要求提前半小时进场,所有的袋子都被翻开,口袋被拍了拍,鞋被看了一眼,有几个男孩被带到角落,脱鞋再拍一遍,他们有些不耐烦,又不敢发火。

考试结束后,老师说,所有学生在教室稍作停留,班主任有话说,王老师站在讲台上,嘴唇上有一道小白皮,像是在焦虑中咬破了,才刚愈合,她向下看见我的时候,眼神停了一秒,又很快滑过去,她说出了“留校配合调查”几个字。

下午有同学被叫走,名字一个一个被念出来,我听见“林晓桐”,脑子里像“嗡”地击了一下,耳朵后面有一股热气从里往外冲。

她从座位上站起来,没有看我,走过去的时候鞋跟蹭了地一下,那一下让我想起小学操场上红砖碎渣的感觉。

她被带到德育处的小屋子,窗户关着,风吹过窗户外面那棵老榆树,叶子“沙沙”,像故意不让屋里的人听到外面。

我坐在教室里,桌面上有一圈水印,像一个没有中间的圆,空心的,里面什么都没有,反倒更显得空。

王老师说,大家安静,保持秩序,不要传播不实信息,“相信组织,相信法律”。

晚上回家,父母本想问我的考试情况,一看我脸色,竟都没问,母亲把烧好的红枣粥端上来,放在桌上,手指轻轻敲了敲碗沿,“趁热喝。”

我喝了一口,甜到了舌尖,后面一阵空荡,像是糖后面的水味儿,淡。

第二天早晨,空气里有一种紧绷,似乎连麻雀都不敢吱声,校门口站着更多人,手里的本子更厚,眼睛更亮,他们盯着每一个孩子的手,每一个孩子的书包,每一个孩子的眼睛,像在对照一本看不见的清单。

午后,传出消息,“抓到一个团伙”,有人在微信里悄悄传了一张模糊的照片,几个人坐在审讯室的椅子上,桌子上有一个黑色的小设备,像一个拆开的遥控器,又像一个自己拼起来的玩具,有人说是无线耳机控制器,有人说是发射器,也有人说是某种改装过的电台。

我看见那几张脸,模糊中感觉有一个人眼熟,身材瘦,肩膀有点耸,不笑的时候嘴角往下垂,像小时候那个总在篮球场旁边放风的小混混,后来听说他做了“生意”。

班里有几个男生在角落里小声讨论,“说是印刷厂里有人把题拍出来了。”

“怎么拍,外面不是有武警守着吗。”

“听说是监控有盲区,厕所。”

王老师走过来,冷冷看了一眼,“别议论,做好自己的事。”

晚自习,我在最后一排角落,窗外灯光像一条条长长的带子,拉在操场上,带子中间有虫子飞来飞去,撞来撞去却飞不出去。

晓桐被放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自习结束,她眼睛有点红,嘴唇上那层白皮被咬破了,露出一点鲜红,她坐下,好半天没抬头,后来才把头埋在臂弯里,肩膀抖了一下,又稳住了。

散学的时候,我们在楼下碰上,她看着我,眼神里是复杂的东西,怀疑、倔强、伤心、困惑都挤在一块儿,像几种颜色的油漆糊到了一起,“是你吗。”

我的喉咙打不开,嘴里像含了棉花,憋了几秒钟,我点了头,又摇了头,最后只挤出一句,“我不想你走那条路。”

她笑了一下,笑得很苦,“你以为我想。”

她顿了一下,又说,“可你以为我有路吗。”

那一刻,我觉得我们站在同一个门口,门外都是风,门内也是风。

她低低说了一句,“我妈这周又被拖了账,现在只剩一包面了,她说她可以熬,可你让我拿什么熬。”

我张开嘴,又合上,像一条被放在岸上的鱼,身子还在跳,嘴里已经没有水。

我们沉默着走出校门,街灯下的我们拉出两条长长的影子,我们的影子比我们更贴近,贴着一起走了很长一段路。

第5章 余波与门口的哭声

高考结束的那天,天很蓝,蓝得像被人仔细擦过,擦掉了浮灰,擦掉了叹息,只剩下一个淡淡的笑。

走出最后一门的考场,有人哭,有人笑,有人像站在一个很高的台阶上,脚下一空,不知该往前还是往后。

我没有喜也没有悲,我像从一场很长的梦里醒来,一切都还在,但心里一些东西不见了,好像有人趁我睡着把它悄悄拿走。

回到家,院里有人在说话,是邻居王婶的声音,“你家闺女可懂事了,听说还在校里做志愿,递水呢。”

母亲笑着应了一句,“孩子嘛,都一样。”

父亲把一个坏掉的开关拆开,里面的触点烧黑了,他拿砂纸打磨,磨出一点银光,像从乌云里刮出一小片天。

第二天,晓桐的母亲来我家,眼睛肿,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一袋鸡蛋,鸡蛋上还粘着稻草,显然是刚从谁家鸡窝里拣的,她站在槐树下,嘴唇抖,“宁宁,你跟阿姨说实话。”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母亲赶紧把她往屋里让,她却没进,站在门口不动,像错把我们家当成了一个审判庭。

“阿姨,”我嗓子发紧,“我……”

她忽然低头啜泣,“我晓桐她……她说她没想害谁,她说她只是想试一试,我知道她傻,我知道她胡来,可她还是个孩子。”

母亲忙从屋里拿了纸巾,递过去,“大姐,你先坐,你坐下说。”

她崩溃一样坐在门槛上,纸巾没有接,双手抓着裤腿,指节发白,“人家说她是涉事学生,说要记过,成绩也许会被影响,她爹那姓林的又丢下我们母女跑了,要跑也跑不了多远,一个破三轮能跑到哪去,我这可是盼着她有个出息啊。”

父亲站在她身后,一句话没说,他的手还握着一根螺丝刀,光在螺丝刀的尖上跳了一下,他把螺丝刀放下,咳了一声,“大姐,先别怪孩子,事情总能慢慢理出来,都是受苦的人。”

晓桐的母亲哭得眼里都是红血丝,往上翻着,“我就想问一句,谁往局里打的电话。”

我的胃像被什么抓了一把,往里缩。

母亲替我挡了一下,“大姐,谁打电话也好,你先别问这个,孩子犯错,总要有人拉一把,这一把早一点晚一点,都是一把。”

晓桐的母亲“哇”地又哭出声来,眼泪一串串下来,像坏掉的龙头关不住,母亲把她扶到一边的长椅上,父亲悄悄把门带上,给我们留了一道空间。

那天晚上,我收到晓桐的消息,“我没有把你供出来。”

我握着手机,心里像有人往里倒了一大盆雪,再往上浇了开水,冷热一冲,全是白汽,我打了一个“谢谢”,又删了,又输入“对不起”,又删了,最后手机黑屏,我把它扣在桌上,听见它轻轻一声,“咔”。

几天后,学校通知开会,班里几个学习好的同学被选去当代表,王老师站在讲台上,讲诚信,讲规则,讲公平,讲每一个人都该有的底线,她的手拿着话筒,手背青筋凸起,像树根扎在皮肤下面,她的眼睛扫过我们,“你们都知道,这几天学校里发生了什么,有的同学的选择,会决定他的一生。”

走出礼堂,男生们压低声音讨论,有人说“听说晓桐成绩要被审查”,有人说“她本来就不行”,有人在群里发了一张她哭的照片,又很快被删掉,王老师在群里发了一句,“谁再发,处理。”

我在走廊里停了一会,靠在墙上,墙皮粗糙,磨得我后背有点疼。

我想起小时候,我和晓桐踢毽子,踢着踢着,毽子飞到隔壁老王家的院子,老王不在,我们两个趴在墙头,笑着朝里面喊,“叔——叔——”,没人应,我们就悄悄爬进院子,刚踩到地,院里的大黄狗“汪”一声扑出来,我们两个吓得跳上石凳,抱成一团,大黄狗绕着我们转圈,吐着舌头,我们笑着叫“救命”,最后老王回来了,笑着把狗拴上,递给我们毽子,说,“下次别翻墙,掉下去可不是闹着玩。”

那时候我们以为所有的墙都能翻,任何一个大人都会笑着把狗拴上。

现在,我知道有的墙是铁,有的狗会咬人,有的大人笑着也会把你推回去,叫你“自己看着办”。

那一天,我收到了一个陌生号的短信,只有一句话,“你也不过如此。”

我看了一会,忽然觉得这几个字像一个小小的洋钉,钉在门框上,不晃不响,却让你每次进门出门都被刮一下。

第6章 真相的边线与人的分寸

几周后,市教育局发了通报,说破获了一起“考前涉密信息非法获取及传播”案件,涉案人员十余人,其中包括印刷厂临时工、外包配送员、社会闲散人员,还有某培训机构的讲师,通报里没有学生的名字,只有“涉事学生若干”。

我们把那份通报在手机屏幕上放大再放大,试图在那些标准文字间看出一条缝,像窥视一个我们参与又不参与的世界。

王老师叫了我到办公室,她把窗帘拉开了一点,窗帘边上有些灰,落在她的指甲边,她抖了一下手,又忍住不动,她看着我,“你知道,我大概知道是谁打的电话。”

我心底一紧,表面上却保持平静,“老师。”

她叹了一声,拿出一个信封,和那晚我桌上的信封一样大小,但颜色不同,这个是黄色的,角上还少了一点,像被老鼠啃过,“有人寄到学校,说是写给你的,没有署名。”

我接过来,拆开,里面是一张折了又折的复印纸,展开时发出“沙沙”的声音,上面是几道数学大题的标准答案,最后写了一行字,“你以为你干净吗。”

我把那张纸压在桌上,手指按住角,它不再动,我抬头,笑了一下,“老师,看来人家对我评价挺一以贯之。”

王老师看着我,眼里很复杂,她说,“这个世界很多线纠缠着,线缠在你脚上,你难免摔跤,但你要小心别把那线变成绳,拴住别人。”

她顿了一下,又说,“人心要有分寸。”

我点头,忽而明白她在说什么,她既肯定我,又提醒我,不要因为一次选择就一直站在“裁判”的位置上看别人。

出办公室,我在楼梯口遇见了晓桐,她瘦了,脸颊陷下去一点,眼睛更大了,像被秋风吹拢的一汪水。

“你被叫了。”她说,声音很轻。

“嗯。”我答,“你……家里还好吧。”

她苦笑了一下,“还能怎样,账还是账,胃还是胃,人还是人,我妈昨天去医院,医生说她胃里那个小息肉要盯着点,我在门口卖了一晚上的凉皮,卖到半夜,腿抽筋。”

我喉咙一热,问,“你还……要继续吗。”

她的眼睛往远处飘,操场上几个男生在追逐,一个球从他们脚下飞起来,撞到了护栏再落下,发出“当”一声,她像那球一样回到原点,“可能要复读,也可能去个技校,谁知道呢。”

她把手插在校服兜里,摸出一张发黄的小纸条,递给我,“这是我之前写的,没敢给你,现在给你吧。”

纸条上是她一行一行写的“门”,她画了很多门,大小不一,有的长,有的短,有的高,有的矮,每扇门下写了一个字,“出”“入”“留”“走”“等”“怕”“爱”,最后一扇门是空白,什么都没写。

我拿着纸,手心热。

她看着我,又保持着那种容易破碎的镇定,“你当时为什么相信他们真的有答案。”

她愣了一下,像是被这个反问击中,她低下头笑了一下,“我也不全信,但我想抓点什么,哪怕抓错,我也想抓。”

那一刻,我突然理解了一个字,“抓”,这字中间有一个“爪”,那爪有时会抓住机会,有时会抓破手心,有时会抓住一个人一生的方向。

她忽然抬起头,认真地看我,“顾宁,我知道你做了你的选择,我也在做我的选择,我们两个都不会停,但以后别让我再从你的影子里走了。”

她说完转身,夕阳把她的影子拉长,覆盖到我的脚面上,她的背影不再是曾经那样轻快,腰背有一点弯,那是生活先给她的形状。

同一天的晚上,父亲回来晚了一点,脸上沾着黑,眼睛里却亮,他拿出一个布包,打开,是闪亮的扳手,像一把把银色的小刀,他说,“老刘家那个变压器换好了,给了点钱,我想起你小的时候就喜欢拧这拧那,给你看。”

母亲笑着嗔他,“你给孩子看这个做啥。”

父亲眨了一下眼,“让她知道,能拧开的东西,就不算是没办法的东西。”

我坐下,摸了摸那几个扳手,手心里冰凉,凉出了一个坚定,我知道,未来想做的,可能也不是一条宽路,但只要有扳手,总能想办法卸下一些,不让它一直卡在那里。

第7章 缝合与回声

出分的那天,天气闷了一上午,到了中午,风忽然大起来,像是天上有人给这座城市扇了一扇,所有的叶子都“哗啦哗啦”响。

我在手机上输入准考证号,手指在屏幕上点了一下,又缩回来,深呼吸,然后再点,“总分:六百零五”。

这个分数不高不低,够上一所一本普通院校,不够顶尖,不跌入谷底,像是刚刚好长到我能抱住的那截树干。

父母笑得真心,母亲嘴里念叨着“老天保佑”,父亲看了一眼手机点了点头,“好,干干净净的分。”

晚上的饭桌上多了一盘红烧肉,母亲做红烧肉时糖放得刚好,红亮,酱汁裹得厚,我一口咬下去,想起了很多次我们家的桌上只有菜梗的日子,我想起那晚信封的重量又像一个人坐到我的肩上,然后又轻轻跳下来。

我和父母商量填志愿,父亲建议我学电,“有手艺吃不穷。”

母亲想让我学师范,“女孩子教书好,有寒暑假,工作稳定。”

我自己在网上看了很久,最后选了材料科学,我想起父亲的扳手,想起那些能拧开的螺丝,我想去看一看那些被人忽略但支撑了整个世界的东西。

志愿填完一天,晓桐发来消息,“我想去学护理。”

我回她,“好,很合适,你手很稳。”

她发了一个笑脸,又发了一个握拳,她说,“我不想再等别人,我要把人从痛里拽出来。”

我打了一个“好”,这一次没有删掉。

我去看她母亲,她母亲在住院部外的长椅上,手里拿着一张检查单,眼睛上浮着红血丝,她看见我,眼睛立刻有了温度,“宁宁来了。”

我们坐在一起,窗外一棵老梧桐落下两片叶子,慢慢打着旋儿,落在草地上,这样的安静让我觉得我们也像两片叶子。

“阿姨,”我小声说,“对不起。”

她愣了一下,半晌伸手拍了拍我的手背,手心有老茧,却很温,“傻孩子,对不起什么,人都有自己的道。”

她又说,“我年轻的时候急,做小买卖总想着赚快钱,后来才知道钱快了心也快,心快了人就乱,乱起来就走叉道,孩子们看着我们乱,他们也跟着乱,这怪谁。”

我低头不语,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像一颗纽扣,慢慢扣在我心上,使我和整个长椅、和整个医院、和整个城市缝在一起。

快开学的时候,我去了一趟父亲修电的配电房,铁门上的漆掉了一大片,露出里面的铁锈,父亲拿砂纸一点一点打,像是在擦一个旧故事。

“爸,你不累吗。”我问。

他笑着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累的是心,不是手。”

他停了一下,把砂纸递给我,“你来,你得知道什么叫合格,什么叫良心。”

我接过砂纸,第一次觉得这不是一块纸,这是一个传承的仪式,我用力擦了两下,铁锈下面露出一点明亮的金属,我看着那一点亮,忽然觉得心里也亮了一小块。

我去学校报到的前一晚,晓桐发来一段语音,背景有风声,也有夜虫的叫,她说,“顾宁,我以后不会再说什么重生了,我就这样走,我走一步,算一步,走过一条街,就把那条街数清楚。”

我听完,笑了,回复她,“我也是,我们一起数。”

大巴车驶出柳水,槐树从窗外过去,河从窗外过去,面馆、修车铺、服装厂、配电房都从窗外过去,我知道这些不会离开我,它们会在我的某个夜晚突然出现,像一盏灯,像一扇门。

在学校的第一节课,是材料科学导论,老师戴着眼镜,笑起来眼角细纹很多,他说,“材料是人类文明的骨骼,骨骼要结实,也要有弹性,结实是为了撑住,弹性是为了遇到冲击不破。”

我在笔记本上写下这两句话,写完之后我忽然想到,做人是不是也这样,撑住自己的骨骼,保留自己的弹性。

后来我在实验室闻到金属被加热的气味,像小时候父亲的手里那股味,又像夏天午后雨后土的味,我的眼睛一热,我知道我走到了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我给父母写了第一封邮件,告诉他们课堂在讲什么,实验室在做什么,校园里的风从哪边吹过,我还给晓桐发了一条消息,“我们学校食堂的粥没有你妈做的好喝。”

她回我,“那是当然。”

我笑了。

多年后,当我在单位里带着实习生,我们讨论一个参数是否应该调小一点,我看见一个男孩有点犹豫,我忽然听见多年以前那个夜晚的“哒哒”声,那个时钟在说,“你呢。”

我对男孩说,“我们做的是产品,但也是良心,良心这个词,不在书上,不在嘴上,在手上。”

男孩点头。

那天晚上我回家,打开老屋的门,槐树还在,我伸手摸了摸树皮,粗糙。

屋里,父亲的工具箱还在角落,母亲的缝纫机被擦得很亮,我坐在它们之间,觉得一种连接,一种缝合,一种安稳。

我想起那个信封,那个沉甸甸的信封,那是我在门口遇到的一次风,是那一次风让我看见了门缝的光,也看见了门缝外的暗。

我顺手从包里拿出一本书,抽出里面夹着的一张纸,是晓桐画的那些门,我在最后空白的那扇门下面,用铅笔写了一个字,“仁”。

我不知道写得对不对,但我知道,这个字会在我以后的日子里一直提醒我,提醒我在每一次选择面前,别让自己的手变成抓人的爪,而要尽力让自己的手成为修理那扇门的手。

来源:溪边的石头挑选行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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