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窗外的阳光带着秋日最后的暖意,懒洋洋地洒在地板上,像一层薄薄的金箔。
本内容纯属虚构
父亲走的时候,是个很平常的下午。
窗外的阳光带着秋日最后的暖意,懒洋洋地洒在地板上,像一层薄薄的金箔。
我正在单位的资料室里整理旧档案,接到了医院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像是在说一件与生命无关的小事。
“林女士吗?请您尽快来一趟,您的父亲,林守诚先生,刚刚走了。”
我“嗯”了一声,挂了电话,手里还捏着一本泛黄的卷宗。
档案的纸张散发着陈旧的气味,和父亲老屋里那股子常年不散的木头香气,有点像。
我的父亲,林守诚,是个木匠。
一个和刨子、凿子、墨斗打了一辈子交道的老木匠。
在我记忆里,他永远是沉默的,身上总有股淡淡的松木混合着汗水的味道。他的手很大,布满了老茧和细小的伤口,像一块饱经风霜的老树皮。
他很少对我笑,更多的时候是埋头在他的木工房里,用一把刻刀,在一块平平无奇的木头上,雕琢出整个世界的花鸟鱼虫。
我们父女的关系,算不上亲密,甚至有些疏离。
我嫌他固执,守着那点老手艺,不懂变通,一辈子过得清贫。他大概也觉得我,这个读了大学、坐在城里办公室的女儿,早已不懂他手里的那些“宝贝”。
我们之间隔着一层无形的墙,墙的一边是他的刨花和木屑,另一边是我的报表和文件。
料理后事的过程,简单而安静,符合他一贯的风格。
没有多少亲戚,来的大多是他的一些老徒弟、老主顾。他们围着父亲的黑白照片,说着我从未听过的,关于他手艺如何精湛、为人如何耿直的故事。
我站在一旁,像个局外人,听着他们口中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林师傅”。
直到整理遗物时,我才真正被拉回了现实。
父亲的东西很少,几件洗得发白的旧衣服,一套被摩挲得油光发亮的木工工具,还有满屋子大大小小的木雕半成品。
在一个上了锁的旧木箱里,我找到了一本银行存单。
那是一张很普通的定期存单,纸张有些发皱,上面的开户人,是林守呈。
而存款金额那一栏的数字,让我以为自己眼花了。
一串零,前面缀着一个“4”。
四百万。
我反复数了好几遍,没错,是四百万。
这个数字像一颗惊雷,在我平静的脑海里炸开。
我攥着那张薄薄的存单,手心沁出了汗。它很轻,却又重得我几乎拿不稳。
父亲,那个连买件新衣服都要犹豫半天的父亲,那个因为我给他换了智能手机而埋怨我乱花钱的父亲,怎么会有这么多钱?
这笔钱的来源,像他沉默的性格一样,成了一个谜。
我决定去银行问个清楚。
第一章 一张薄薄的存单
第二天一早,我带着那张存单和所有能证明我身份的文件,去了市里最大的那家银行。
银行大厅里人来人往,叫号机的声音、柜员的说话声、点钞机的哗哗声混杂在一起,构成了一曲属于城市的、忙碌而嘈杂的交响乐。
我取了号,坐在冰凉的塑料椅子上,心里七上八下。
那张存单被我紧紧攥在手心,已经有些潮了。
四百万,这个数字对我来说,太过巨大,也太过虚幻。
它像一个不属于我们这个普通家庭的闯入者,带着一种陌生的、沉甸甸的压迫感。
我试图在脑海里搜索关于这笔钱的任何蛛丝马迹。
父亲有提过吗?没有。他和我最后一次通话,聊的还是邻居家那只老猫又生了一窝小猫。
他的生活里,除了木头,似乎再也装不下别的东西。
“A134号,请到3号窗口办理业务。”
广播里传来我的号码,我深吸一口气,站起身,走向柜台。
柜台后面坐着一个年轻的姑娘,化着精致的妆,笑容很职业化。
“您好,请问办理什么业务?”
我将存单和一沓证明材料——我的身份证、户口本、父亲的死亡证明、亲属关系证明,一股脑地推了过去。
“我想……查询并取出这笔存款。”我说这话时,声音有些发干。
女柜员拿起存单看了一眼,职业性的微笑瞬间凝固在了脸上。
她显然也被那个数字惊到了,抬头重新打量了我一遍,眼神里多了几分审视和探究。
她没有立刻操作,而是拿起内部电话,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我能感觉到周围的气氛似乎都变得有些微妙。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每一分每一秒都像被拉长了。
不一会儿,一个挂着“大堂经理”胸牌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脸上带着客气但疏离的微笑。
“您好,是林女士吧?”他看了一眼柜台里的材料,“我是这里的大堂经理,姓王。”
我点了点头。
王经理示意我跟他去旁边的贵宾接待室。
接待室里有柔软的沙发和免费的茶水,但我没有丝毫放松的感觉。
王经理在我对面坐下,将我的那些证明材料仔细地翻看了一遍,每一页都看得格外认真。
“林女士,是这样的,”他放下材料,双手交叉放在桌上,身体微微前倾,“您父亲的这笔存款数额比较巨大,而且是一笔长期未动的定期存款。”
“按照我们的规定,办理这种大额遗产继承,手续非常复杂,需要核实的情况也很多。”
我耐着性子听着,心里已经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您的这些材料,我们看过了,基本是齐全的。”他话锋一转,“但是,我们还需要一份关键性的文件。”
“什么文件?”我问。
“经过公证的遗嘱。”王经理说得不紧不慢,“或者,需要所有法定继承人一同到场,签署一份财产分割协议,并且也需要公证。”
我的心沉了下去。
“我父亲没有立遗嘱,我是他唯一的法定继承人,我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也都……”
“我们理解。”王经理打断了我,语气依旧客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坚决,“规定就是规定。即便您是唯一继承人,也需要去公证处办理一个继承权公证。”
“这个公证,需要证明您是唯一的合法继承人,没有其他潜在的继承人存在。”
他的话像一盆冷水,从头到脚浇了下来。
我以为带齐了所有能想到的证明,就能顺利办完。没想到,还有一道“公证”的大山横在面前。
“好,我去办公证。”我压下心头的烦躁,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麻烦您了,林女士。这也是为了保障储户的资金安全,希望您能理解。”王经理公式化地笑了笑。
我拿着那堆沉甸甸的材料走出银行,外面的阳光刺得我眼睛有些发酸。
我突然觉得很累。
这种累,不是身体上的,而是心里的。
父亲留下的,仿佛不是一笔财富,而是一道解不开的难题。
第二章 冰冷的规矩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我陷入了和各种证明打交道的泥潭里。
为了办理那个所谓的“继承权公证”,我需要证明“我爸是我爸”,“我妈是我妈”,还需要证明我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已经去世,并且没有留下任何关于这笔财产的遗嘱。
我跑了派出所、街道办、档案馆,甚至回了一趟早已拆迁的老家,去寻找那些早已泛黄、字迹模糊的档案记录。
每一次盖章,每一次签字,都像是一次对过往的艰难回溯。
我仿佛成了一个时间的拾荒者,在故纸堆里,一点点拼凑出一个完整的、符合法律规定的家庭关系图谱。
这个过程,比我想象的要磨人得多。
我向单位请了长假,每天穿梭在城市的不同角落,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里面装着越来越厚的各种证明。
那些冰冷的白纸黑字,记录着一个家庭的生老病死,却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温度。
终于,在我几乎要被磨得失去所有耐心的时候,那份盖着鲜红印章的公证书,总算是办了下来。
拿着公证书,我再次走进了那家银行。
这一次,我心里有了些底气。
依旧是那个王经理接待了我。他看到我手里的公证书时,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职业化的表情。
他把我让进贵宾室,接过公证书,又像上次一样,一页一页,一个字一个字地仔细审阅。
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隙里透进来,在深色的地毯上投下几道斑驳的光影。
我看着他,心里默默地想,这次,总该没问题了吧。
王经理看得很慢,很慢。
他的手指在纸上缓缓移动,眉头时而舒展,时而微蹙。
终于,他看完了。
他把公证书轻轻放在桌上,抬头看我,脸上是一种我看不懂的表情,既有客气,又带着一丝为难。
“林女士,辛苦您了。这份公证书,我们认可它的法律效力。”
我松了口气。
“但是……”
这个“但是”,让我的心又一次悬了起来。
“但是,我们银行内部对于这种特殊的大额取款,还有一个风控流程。”王经理的声音压得很低,仿佛在说什么机密。
“我们查到,您父亲在存这笔钱的时候,设置了一个特殊的安全约定。”
“什么约定?”我的心跳开始加速。
“他当时特别嘱咐,这笔钱,除非有他本人亲自到场,核对身份信息,并输入一个特殊的密码,否则,任何人,以任何理由,都不能动用。”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本人亲自到场?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王经理,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的声音不由得高了八度,“我父亲已经去世了!死亡证明、火化证明,你们都看过的!我怎么让他‘亲自到场’?”
这太荒唐了!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林女士,您先别激动。”王经理的语气依然平稳,但眼神里却透着一股“我也没办法”的无奈。
“这是储户本人的意愿,白纸黑字写在当时的业务受理单上的,还有他的亲笔签名。作为银行,我们必须尊重储户的意愿,这是我们的职责,也是对您父亲财产的最高级别的保护。”
“保护?人都没了,还怎么保护?”我气得有些发抖,“这是规定,还是刁难?”
“是规定。”王经理斩钉截铁地说,“银行的规定,必须遵守。没有本人到场,谁也动不了这笔钱。这是为了防止可能出现的任何财产纠纷,比如……比如伪造文件骗取存款的情况。”
他的话语里,那点若有若无的暗示,像一根针,刺痛了我。
我为了这份继承,跑断了腿,磨破了嘴,把一个家庭几十年的历史都翻了出来,在他眼里,却成了有“骗取存款”嫌疑的人。
一股巨大的屈辱和愤怒,从心底里涌了上来。
我看着他那张毫无表情的脸,那张嘴里吐出的,全是冰冷的、不近人情的“规定”。
在这些“规定”面前,人的死亡,家庭的悲伤,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他们看到的,只是一个四百万的数字,和一堆需要严格执行的条款。
我忽然觉得很可笑。
我攥紧了手里的文件夹,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
大吵大闹没有用,跟一个只认“规定”的机器争辩,更是徒劳。
我慢慢地站起身,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我看着王经理,一字一句地,清晰地说道:
“好。”
我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房间的空气都为之一凝。
王经理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我会是这个反应。
我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重复了一遍。
“好,你说的。”
“让我的父亲,本人,亲自到场。”
说完,我没有再看他一眼,转身走出了贵宾室,走出了那座冰冷坚硬的、由“规定”堆砌起来的堡垒。
第三章 父亲的“工具箱”
回到空无一人的家里,我把自己重重地摔在沙发上。
愤怒和委屈像潮水一样,反复冲刷着我的理智。
那个王经理的脸,和他嘴里那些不带一丝人情味的“规定”,在我脑海里盘旋不去。
我甚至开始怀疑,父亲是不是故意设下这个难题,用这种方式,在我面前继续扮演他那个固执、难以理解的角色。
冷静下来后,我开始思考。
银行的规定,听起来荒谬,但从他们的角度,或许真的有他们的逻辑。
他们要的,是绝对的安全,是程序上的万无一失。
而我,要的只是拿回属于父亲的,也属于我的东西。
我不能就这么放弃。
来源:吐司毛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