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签了吧。"苏晚的声音从厨房飘来。她正用玻璃杯接热水，杯壁凝着的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滚，"董总说这是体面退场，补偿金比N+1多两万。"
我盯着茶几上的离职信，钢笔尖在"林深"二字上洇开墨点，像块深褐色的疤。
"签了吧。"苏晚的声音从厨房飘来。她正用玻璃杯接热水，杯壁凝着的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滚，"董总说这是体面退场，补偿金比N+1多两万。"
我抬头看她。她穿着我上周买的米色针织衫，发梢还沾着蓝风铃洗发水的味道——那是我最爱的味道。可此刻她垂着眼，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像被抽走了魂的提线木偶。
离职信边角翘起，底下压着小糖的儿童画。昨天幼儿园课上，她画了"爸爸妈妈和我"，蜡笔把三只手连在一起，右上角歪歪扭扭的太阳，暖黄光晕像团跳动的火。
"为什么？"我嗓音沙哑，像砂纸磨过铁皮，"上周三我还在帮董总改并购案的财务模型，他亲口说要调我去战略部。"
苏晚手指在杯沿攥得发白："董总说你泄露客户数据。"
"数据在加密云盘里，密码是小糖生日。"我抓起平板调出云盘界面，加密日志清楚显示："上周五凌晨两点的备份完整无缺。"
苏晚突然转身，热水溅在手背也没知觉："林深，你就不能别较真吗？"她声音拔高，"你每天加班到十点，周末处理报表，小糖发烧那晚你还在改方案！现在公司要裁人，非得闹大？"
我望着她泛红的眼尾，想起昨晚小糖哭着喊"妈妈抱爸爸"时，她正对着手机敲键盘。那时我站在儿童房门口，看她把手机按得屏幕发亮，微信提示音此起彼伏，备注栏明晃晃写着"董总"。
"苏晚，"我放下平板，"你手机里的'董总'，是客户总监董明远？"
她呼吸猛地一滞。
玄关挂钟敲响七点，秒针在"12"处顿了顿，像根扎进肉里的针。
我突然想起上个月部门聚餐。董明远喝多了，搭着我肩膀直晃："小林啊，你这财务功底，放战略部绝对是块宝！"他身上的古龙水熏得人发晕，"不过说句掏心窝的，你太太在市场部做行政，最近总念叨你加班多......"
当时只当是酒话，现在才注意到他指节上的黑玛瑙戒指——和苏晚上周新戴的那枚，是同一家店的款式。
"我去公司搬东西。"我抓起西装外套，钥匙串上的小糖挂件撞在茶几角，发出脆响。苏晚没拦我，只是站着。我弯腰捡挂件时，瞥见她手机亮屏——董明远的消息弹窗："按计划办，明天法务跟进。"
电梯镜子映出我发红的眼眶。我翻出考勤记录：连续三周每天加班超十小时，周末无休。邮箱里董明远转发的"优化名单"上，我的名字赫然在首。
前台小周冲我打招呼："林哥搬东西啊？"她压低声音，"听说董总今早骂了半小时，说有人通风报信......"
经过茶水间，王姐端着咖啡出来，手一抖，深褐色液体溅在工牌上。她张了张嘴，最后只说："那啥......周末小糖的家长会，我帮你占了个靠前的座。"
收拾工位时，抽屉底层的照片刺痛眼睛。那是三年前项目攻坚时拍的——我和董明远举着庆功蛋糕，他搭着我肩膀笑："小林是咱部门的定海神针！"
手机震动，是苏晚的消息："小糖睡了，别回来太晚。"
我盯着屏幕，想起小糖昨天仰着小脸问："爸爸，老师说坏人会偷东西，爸爸是好人吗？"
"当然是，爸爸是最厉害的好人。"我蹲下来抱她，可现在连工作都保不住。
第二天楼下遇陈姐。她拎着菜篮眼睛一亮："小林！我侄子是劳动法务，你这情况......"
"陈姐，"我喉咙发紧，"能帮我问问吗？公司违法解除合同，赔偿金怎么算？"
陈姐表情一沉："小林，你这是要......"
"昨天签的是离职信，"我摸出复印件，"但董总根本没给过失处理单。"
陈姐接过看了两眼："签名没盖章，离职原因写'个人发展'，可你之前提过调岗......"她突然抬头，"你是不是被强迫的？"
我想起苏晚递信时冰凉的手指，想起她发红的眼尾："可能吧。"
"我让小凯联系你。"陈姐拍我肩膀，"别慌，慢慢来。"
下午在咖啡厅见到周明。他推了推眼镜，调出资料："解除合同需明确原因依据，若能证明离职协议被胁迫......"他顿了顿，"赔偿金是双倍经济补偿，还能主张额外赔偿。"他指着云盘记录，"这些能证明你没泄露数据。"
我攥紧咖啡杯，杯壁水珠滚落——像极了昨晚苏晚接水时的模样。
"周律师，"我深吸一口气，"能帮我申请劳动仲裁吗？"
周明点头："需要收集公司邮件、聊天记录，还有......"他看了眼我手机屏保的小糖，"你太太的证词。"
我沉默了。苏晚的对话框还停在"早点睡"，可她手机里那些"董总"的消息，此刻正在云端备份。
第三天在公司楼下遇见董明远。他西装笔挺，挑挑眉："小林，来上班？"
"搬东西。"我晃了晃纸箱，"昨天搬的。"
他伸手要拍我肩膀，我侧身避开。他手悬在半空，脸色沉下来："听说你找法务了？"
"董总，"我直视他，"您该找的是自己的法务。"
他愣了愣突然笑："有意思。"转身又补，"苏晚说你最近情绪不好，我让她多照顾你。"
我捏紧纸箱，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晚上回家，小糖扑过来抱我腿："爸爸！妈妈买了草莓蛋糕！"她仰着脸，"妈妈说爸爸要加油！"
苏晚系着沾面粉的围裙从厨房出来："洗手吃饭。"她瞥了眼纸箱，"怎么又搬回来？"
"公司不安全。"我摸摸小糖的头，"今天乖不乖？"
"乖！"小糖举着蜡笔画，"妈妈教我画彩虹！"
苏晚擦了擦手接过画："小糖说要给爸爸看。"
画纸上，七彩虹拱着三个手拉手的小人。我想起上周小糖说"彩虹是爸爸妈妈的爱"，现在颜色更亮——许是她新学的色号。
深夜，小糖睡熟后，我在书房整理证据。苏晚端着牛奶进来："喝吧，凉了。"
我接过杯子，热气模糊镜片："为什么帮董明远？"
"什么？"
"他知道你怀孕了，所以拿这个当筹码让你当'内应'？"
苏晚手一抖，牛奶溅在文件上："你怎么知道？"
"上周产检报告在我公文包。"我打开抽屉，取出那份皱巴巴的报告，"紧急联系人写着董明远。"
她脸色瞬间惨白。
"他说不配合就曝光我刚转正那年弄错客户名单的事......"她突然坐下，眼泪砸在膝盖，"你知道的，我怕你压力大，小糖又......"
"所以替我做决定？"我打断她，"你知不知道小糖问我'爸爸是不是好人'？"
苏晚抓住我手："我错了，明天就和董明远说......"
"太晚了。"我抽回手，"仲裁申请已经提交了。"
她脸彻底垮了："你......什么时候......"
"从你递离职信那天。"我站起身，"苏晚，我不怪你，只是想知道......"我喉咙发紧，"在你心里，我和小糖到底算什么？"
她抱着头哭，没说话。
第四天接小糖时，仲裁委来电："需要补充苏晚女士的证人证言。"
我握着电话，看小糖追纸飞机跑远，银铃般的笑声撞得人心颤。
下午在会议室，董明远拍桌子："他泄露数据！"
周明翻开文件夹："贵方提供的是匿名邮件，而林先生云盘备份显示数据始终在控制中。"他转向我，"需要播放操作记录吗？"
我点头。投影仪亮起，上周五凌晨的修改记录清晰呈现。
董明远脸瞬间煞白。
"另外，"周明调出苏晚证词，"苏晚女士作证，离职协议系被威胁签署，董明远利用职权胁迫员工。"
门突然被推开，苏晚攥着文件站在门口："这是董总让我签的保密协议，有他签名和公章。"她走到我身边，"林深，对不起。"
董明远猛地站起："苏晚！你......"
"我怀孕了，但孩子不是你的。"苏晚声音轻却像钉子。
会议室静得能听见空调风声。
三天后仲裁结果：公司支付违法解除赔偿金28万，董明远因胁迫被记入企业信用档案，市场部经理另选他人。
我站在公司楼下，阳光穿过云层洒在地上。
苏晚抱着小糖走来，小糖举着纸飞机喊："爸爸飞高高！"
我蹲下帮她理乱发："今天带你买新蜡笔好不好？"
"好！还要草莓蛋糕！"她扑进我怀里。
苏晚摸了摸肚子："医生说宝宝很健康。"
我抬头看她，眼里是熟悉的温柔，像春雪初融。
"回家吧。"我牵起她的手，"小糖的蜡笔，要选她最爱的彩虹色。"
风掀起衣角，小糖的纸飞机摇摇晃晃飞向天空，划出亮闪闪的弧线。
有些伤口需要时间愈合，但此刻阳光很暖，怀里的小糖很软，身边的人，终于愿意和我一起面对未来。
来源：白兔望明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