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邵靳不悦道:“陈嫂,我说过,她是我妹妹,我带她去买几身衣服。”
第1章
看到我趴在桌上写结婚报告,邵靳脸色一变。
“你又在搞什么?兵营事多得很,我没空陪你闹。”
说完生怕我缠住他似的,匆匆出门了。
没看到我一笔一划,写上的是别的男人的名字。
因为对象是港澳同胞,结婚申请很快通过。
回去就看到邵靳一脸不耐。
“不是说了下午带你去供销社买衣服,乱跑什么?”
“我没乱跑,我是去跟人结了......”个婚。
邵靳打断道:“行了,跟我走吧。”
路上,有邻居打招呼说:“邵军长,这是带你对象去哪啊?”
邵靳不悦道:“陈嫂,我说过,她是我妹妹,我带她去买几身衣服。”
“哦哦,瞧我这记性......”
幼时,我被邵家人捡回家,当了童养媳。
一晃十五年过去,公婆去世,我来到阳市找他。
邵靳借口忙,不肯打结婚报告,还对外说我是他妹妹。
等邻居走远了,邵靳带着几分警告地看着我。
“‘你不要有不该有的念头,我跟你说过,‘童养媳’是糟粕,是不对的,你既来了城里,思想要学着进步。”
“世界上好男人多的是,我手下好些急着结婚的帅小伙,你挑。”
我想说我已经挑好了。
再挑,会犯重婚罪。
“就这么定了,我会给你嫁妆,邵家也永远是你娘家,你要知足。”
说完就大步走远。
我摇摇头,以前怎么没发现邵靳这么专制?
供销社。
我们刚进门,就看到一位窈窕白皙的姑娘,穿着一条鲜艳的碎花连衣裙,在大镜子前转圈。
售货员奉承道:“不愧是知名的广播员,您这外形,做挂历女郎都绰绰有余呢!”
我看到邵靳眼里闪过一丝痴迷,清了清喉咙,喊:“曼诗~”
曼诗,楚曼诗。
原来是她。
邵靳每天都会准时收听她的广播。
楚曼诗看到邵靳,顿时绽放出柔柔的笑。
“邵大哥~”
她的嗓音比广播里还婉转动听。
邵靳忙走过去,轻声细语跟她说起话来。
楚曼诗没搭理我,我也不在意,看到一件绣着玉兰花的素雅旗袍,忍不住想去摸。
售货员立刻冷嘲热讽:“喂,这旗袍是真丝的,你手那么粗糙,要是摸坏了就只能买下来了。”
我看着自己粗糙带着老茧的手。
去了港城不用忙里忙外干粗活,会慢慢白嫩起来吧?
楚曼诗突然说:“邵大哥,我喜欢那件旗袍,但你妹妹好像也喜欢。”
邵靳马上说:“你喜欢就好,一看就合适!至于宋福来,她穿就是猪鼻子插大葱——装象。”
售货员将楚曼诗看上的几件衣服裙子包好,邵靳殷勤地拿出布票和钱。
“我来。”
楚曼诗没有拒绝,笑得很甜。
“邵大哥,让你破费了。”
轮到我时,邵靳手里的布票已经不够。
他随手指着一件米黄色,上面有几片竹叶的的确良衬衫。
“就那个吧,够你穿了。”
确实,比我身上这件好多了。
我已经很久没穿过新衣服。
邵靳津贴不够,还需要家里寄钱补贴他。
公婆不能亏,我只好从自己身上省吃俭用,甚至帮人杀猪挣钱。
“还愣着做什么?快去换了!身上这件补丁摞补丁的,你还要穿多久?”
我咧嘴笑:“谢谢哥。”
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叫他哥。
刚到邵家的时候,我也这么叫过,在他爸妈提出让我做童养媳后,就不肯叫了。
邵靳一愣,嘴张了张,似乎有些不习惯。
第2章
回去的路上,邵靳帮楚曼诗拎着袋子,有说有笑走在前面。
有辆车急速驶过,溅起路边的水洼。
他眼疾手快,护着楚曼诗退开。
下一秒,脏水浇了我半身。
周围顿时传来嘲笑声。
邵靳脸都黑了,装不认得我,拉着楚曼诗快步走了。
不把邵靳当老公后,他做什么我都不再难受。
有位好心的大姐给我几张草纸擦拭。
“姑娘,那男人是你的谁?”
“谢谢姐,他啊,是我哥。”
“那个就是你嫂子吧?哎哟,你以后日子不会好过了!瞧你哥心都偏到天边去了!”
我灿然一笑,跟大姐分享我的喜悦。
“没事儿,我就要去港城啦!”
灯火通明的厅堂。
男人在下厨,女人切了水果,自己吃一口,喂他一口。
楚曼诗看到我,红唇一撇:“邵大哥的妹妹,我还以为你迷路找不到家了。毕竟你刚从乡下来城里,没见过什么世面。”
邵靳也看过来,脸上还残留着温柔。
“这里不是我家。”我平淡地移开视线。
是邵靳的房子而已。
邵靳浓眉拧了拧,斥道:“你又在闹什么?是气我和曼诗先回来吗?也不想想你当时那样儿多丢人!”
如果是楚曼诗,他还会觉得丢人吗?
邵靳肯定会说,我跟她不一样。
城里有体面职业的漂亮姑娘,做什么都千好万好。
我的好,我自己知道,有人也知道。
我笑了笑,带着一丝释然。
“我的意思是,这里是哥哥和嫂子的家,以后我也会有自己的家。”
邵靳一怔,眉头缓缓松开,面上浮出一丝迷惘。
我回房换了条干净裤子。
出来的时候,就看到楚曼诗从柜子里翻出一个邮包。
她两眼放光:“港城寄来的!宋福来,你在港城还有亲戚?孔铖......是你什么人?”
邵靳端着一盘四季豆炒肉出来,闻言眉头一挑。
“是我们那里的一个孤儿,水性好,游泳偷渡过去的,八成还是个黑户。”
我反驳道:“孔铖已经拿到港城永久居民身份。”
如果孔铖不是港城居民,是不能带我去港城的。
跟他登记结婚,就是让我以亲属团聚的方式移民过去。
楚曼诗眼珠子转转,笑道:“那他还挺厉害。”
邵靳一脸不屑:“得了吧。”
我懒得跟他争辩,从楚曼诗手里拿回邮包,放回房间。
隔天,我就去民政局拿到结婚证,再去出入境管理处办移民申请。
绿色通道一开,三天后,我就能去港城了。
街心公园。
凉亭围着一群人不知道在干嘛,热热闹闹。
我也没在意,正要绕开,就听到楚曼诗的声音。
“这是我在港城的朋友寄回来的,说老外都喜欢喝。”
我一愣,下意识看过去。
就看到楚曼诗正在分发的咖啡。
旁边人还在恭维:“曼诗真是漂亮又大方,不知道谁有这个福气娶了你?”
“曼诗你会不会去港城啊?听说那里十分繁华,到处都是摩天大楼,满街洋车!”
我冲进人群,指着那些咖啡。
“楚曼诗,这是我的!还我!”
第3章
四周霎时安静下来。
“你胡说什么啊?”楚曼诗一慌,旋即皱眉委屈道:“想要你就直说,我又不会不给你。”
“咖啡明明是我在港城的朋友寄给我的,昨晚你翻出来,但我没想到你居然偷拿。”
“你、你......”楚曼诗眼眶红了:“我没有......”
众人立刻七嘴八舌维护她。
“你刚从乡下来,知道咖啡是什么吗?恐怕听都没听过吧?”
“要偷也是你偷的才对,拿出证据证明是你的啊!”
“曼诗心好,你别给脸不要脸......”
我大声说道:“邵靳可以证明!”
说曹操,曹操到。
“邵军长,你来得正好,你妹妹污蔑曼诗是贼!”
有人迫不及待告状。
邵靳看着那些咖啡,神色一愣。
我忙说:“是孔铖送我的,你知道的!”
楚曼诗泪水说来就来,拉着他的衣袖哽咽。
“你妹妹怎么这样......”
我清楚看到她眼里的心虚和哀求。
“楚曼诗你别撒谎了,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大名鼎鼎的广播员,是贼......”
沉默几秒,邵靳脸一沉,说:“那个孔铖只是个乡下穷小子,哪会送你这些?”
这话一出,围观的人都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我不敢置信的看着邵靳。
他在我心里本就摇摇欲坠的形象,彻底倒塌。
邵靳回避着我的眼,去安慰楚曼诗。
“宋福来没见过世面,刚来城里难免有些虚荣心,你大人不记小人过。”
我都要气笑了。
“我要报警!”
下一秒,手腕生疼。
邵靳攥住我,低声道:“报警也没用,难道你能叫孔铖来阳市给你证明吗?”
言下之意,他是绝不可能帮我的,他要偏袒楚曼诗到底了。
我恍然想起初见邵靳。
那年收成极差,爹娘为了省口粮养弟弟,把我丢掉。
他把饿得快晕过去的我背回去。
“你爹娘不要你,我要。”
邵靳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
见我沉默,邵靳眸光闪了闪,强硬道:“这事就这么算了!”
楚曼诗含泪的眼里闪过一丝得意。
有人起哄说:“虽说邵家没有婆婆,但还有个难缠的小姑子,曼诗你要好好考虑。”
邵靳忙表忠心:“宋福来不是我亲妹,只是看她可怜才收养的,要是跟我未来妻子合不来,我留不得她。”
“哎哟曼诗脸红了,我说你这军长夫人也太幸福了吧!”
......
我没心情做他们爱情的观众,急匆匆回去,收拾自己的东西。
东西并不太多,确定没有遗漏什么东西,正要离开,邵靳和楚曼诗回来了。
楚曼诗看到我,立刻从皮包里掏出一块精美的零食。
“呐,这是巧克力,我领导从M国带回来的,给你吃,就当扯平了。”
我冷笑:“你去外面承认你偷我的咖啡,才叫扯平。”
邵靳吼道:“宋福来你有完没完?曼诗你别给她,她乡下来的没见识,有好东西也是浪费。”
“我是来求和的,女人之间的事儿,你别管。”
楚曼诗拆了包装纸,把巧克力递到我嘴边。
我有些烦的推开,她“啊”一声,踉跄几步倒向一边。
巧克力滚落到地上。
邵靳暴喝:“宋福来!我说过,要是你再欺负曼诗,这个家里留你不得!”
第4章
眼眶还是止不住的湿了。
我下意识就要辩解,可到底还是闭紧了嘴。
因为他不会听,不肯信。
邵靳,我们怎么会变成这样?
忘了说,我的名字,也是邵靳取的。
之前我叫宋大妞,他说我以后会是有福气的人,决定叫我“福来”。
宋福来,送福来。
人们都说我这名字取得对,福气到了邵家。
照顾老人送终,赚钱补贴邵靳,让他没有后顾之忧地闯荡。
我想,邵家的恩情,我已经还清了。
“这辈子,我都不会再回来。”
“给曼诗道歉,我就考虑...... ”
邵靳同时开口,听到我决然的话,顿时一怔。
旋即他涨红脸,指着门口:“好啊,你硬气了是吧!那你滚!”
我吸了吸鼻子,转身就走。
身后,楚曼诗假惺惺地劝道:“有话好好说,你凶什么?”
“还不是她先气我!”
“今晚好像要下暴雨,你还是去把她追回来吧。”
“曼诗,她都这么对你了,你还帮她说话,你也太善良了。”
“毕竟是你妹妹,我担心......”
“乡下的房子和地都卖了,她就是想离家出走,都没地方去,晚点儿就会自己滚回来了。”
我加快脚步。
原来邵靳肆无忌惮地嫌弃我,污蔑我,是仗着自己是我唯一的依靠。
可是这次,他错了,我会去一个他找不到的地方。
“轰~”
天色渐渐暗下,厚重的云层里传来闷闷的雷声,看样子要下大雨。
我决定去火车站将就一晚,明天买最早的票,去离港城最近的深市。
街道上行人越来越少。
走入一条小巷的时候,感觉身后有不对劲的脚步声,我快他就快,我慢他也慢。
大雨倾盆而下。
我开始狂奔,后面那人紧追不舍。
胆战心惊地回头,正好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一张狰狞的脸!
“啊——”
脚下一滑,我扑倒在地。
呼救的声音被掩盖在哗哗的水声中......
千钧一发之际,有个熟悉的声音叫我:“福来!”
“孔铖?”
撑着伞的男人大步奔来,将我拉到他怀里。
我的脸贴着他的胸口,听到他如雷的心跳,瑟瑟发抖。
不是做梦,真是他来了!
朝后面看去,那个跟踪我的坏蛋转身就跑,很快不见了。
“是我,你答应嫁给我,我就连夜出关从深市过来,想早点接到你。”
原来他正好住附近的旅社,这才阴差阳错救下我。
洗了澡,我穿回自己以前的旧衣服,摸着上面的补丁,问他:“你会不会嫌我丢人?”
孔铖忙摇头:“怎么会?但是,你宋福来配得上最漂亮的衣服,去了港城我会买很多给你。”
“你就不怕......我是利用你去港城? ”
“只要你过得好,利用我我也乐意!”
隔天离开的时候,我将邵靳给我买的衬衫,随手搭在路边的晾衣绳上。
就这样把它留给有需要的人吧。
出境前,我最后看了一眼阳市的方向。
邵靳,我遵循自己的内心,远走高飞了。
也祝你得偿所愿......
第5章
“宋福来!别走!”
邵靳惊呼着,猛地睁眼,额角汗珠滴落。
楚曼诗眼底飞快闪过一丝不悦,手摸上他的脸。
“邵大哥,你做噩梦了?”
邵靳一惊:“你怎么还在我家?”
看了看手表,竟然一觉睡到了上午10点。
楚曼诗有些委屈。
“昨晚下好大的雨,是你留我借宿的,你迷迷糊糊自己睡着了,醒来就失忆啦?”
“哦,我送你回家吧,一晚上没回去,你家里人该着急了。”邵靳抹了抹额角的汗。
如果宋福来回来,看到楚曼诗在这里过夜,不好。
“我家里人知道我在你这里,不会担心的。”楚曼诗羞涩地抬眸看了他一眼。
要是以往,邵靳早就顺着问她楚家人对自己的看法了,然后商量正式登门拜访的日期。
可现在他没有心情想这些。
“砰”,风把窗子给吹得啪啪作响的声音,将心不在焉的邵靳吓了一跳。
眼皮猛地一抽。
他拧眉,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
左眼跳灾还是右眼?
他刚才梦到宋福来怎么叫都不理,一个劲往前走,走着走着,整个人都消失不见了。
罢了,梦是反的。
宋福来五大三粗的,猪都能杀,能有什么事?
邵靳沉默不语,带着楚曼诗下楼去开车。
上了军用吉普,楚曼诗笑得有些甜蜜,问:“还有女人坐过这个位置吗?”
她指的,自然是副驾驶。
“没有。”
不知道为什么,邵靳有些失落,宋福来没坐过。
之前她有说想坐着兜风,让他带自己在城里逛一逛。
可邵靳并不想带她外出,就以公器私用不好为借口拒绝了。
要是宋福来回来后肯乖一点,他还是可以让她坐的。
这次她实在是任性,就这么跑出去,别说伞,钥匙都丢在房里没带。
路上,邵靳眼睛不自觉四处张望,想要看到宋福来的身影。
一直到他送回楚曼诗,再次回家,都没看到她。
他咬牙,绷着脸自言自语:“宋福来,你有种说到做到,别回来了!”
话是这么说,邵靳隔天就请假回了老家一趟。
可乡亲们都说没见到宋福来。
村里的二流子笑得不怀好意:“怕不是跟别的男人跑了吧!邵军长这几天洗头的时候,水是不是变得有点绿?”
邵靳眸色森然,拳头捏得咔咔响,才朝他走几步,那二流子就吓得灰溜溜走了。
“宋大妞,你真是出息了!等我找到你,看我不......”
怀着恼怒又焦虑的心情回城,还没到家,一个邻居冲过来大喊:“邵军长,不好了!公园池塘浮上来一具女尸,是、是你妹妹宋福来......”
邵靳眼前一黑,高大的身形晃了晃。
猛地抓住来人,牙关战战:“你,说什么?”
邻居被揪得生疼,皱着脸道:“宋福来死了,好可怜啊,淹死了......你快去看看......”
“你凭什么说是她?”
“衣服......我记得她的衣服......”
公安局。
法医粗略查了下,得出结论,死者死了一天一夜。
尸体被泡得肿胀,暂时只能从发型以及身上的衣服判断。
“邵军长,你看这是你妹妹么?”
邵靳脸色惨白,这具面目全非的身体,穿的正是他给宋福来买的,绣着竹叶的米黄色的确良衬衫!
“不、不是她......不可能的......”
面对再强大的敌人,再危险的战场,他都没有害怕过。
而此时,他心神剧颤,疯狂摇头,生平第一次感到恐慌。
第6章
法医劝道:“邵军长,你冷静点,现在最要紧是找到凶手,告慰死者的在天之灵......”
“那是你们的事!跟我没关系!”邵靳用力推开他,指着惨不忍睹的死者,吼道:“这绝不可能是宋福来,只是衣服相似而已,凭什么说是宋福来?!”
“的确不能仅凭衣着判断,那宋福来人在哪?”
“她离家出走,对,只是不知道躲在什么地方,等着我低头呢!”
邵靳像是说服了自己一般,用力点头。
也许宋福来就是回了老家,只是跟他错开了而已。
“我会找到宋福来,活的!”他强调道:“她肯定没死,她力气大着呢,一般男人都打不过她!”
说完就落荒而逃。
法医嘟囔:“那她到底是个女孩子啊,凶手更高大强壮能怎么办?”
邵靳白着脸飞奔起来,似乎想把这种可能抛在脑后。
他联系了报社,大篇幅刊登寻人启事。
硕大的“宋福来,家人很担心你,速回!”,很快出现在阳市的各大报刊上。
宋福来识字不多,但自己的名字绝对是认得的。
邵靳在忐忑中等了一天,不敢离开家,怕宋福来回来没人开门。
可直到夜深,门口依然没动静。
他也从原本打算的狠狠训斥她一番,到只要她出现,绝对不会骂她一个字。
当晚,邵靳迷迷糊糊入睡,梦到了过世的爹妈。
二老恨铁不成钢地轮番骂他。
“福来孝顺,替你照顾老人,让我和你爹有个舒适的晚年,还给送终了,这在古代都不能休的!好啊,我们一蹬腿,你都不认你媳妇了!”
“不孝子!忘恩负义!我怎么会生出你这种孽障!”
“那就让福来跟我们一起了,这个不孝子就自己过吧,活该他孤独终老!”
“你啊再也遇不到福来这么好的姑娘了......”
邵靳哭着磕头:“爹妈,我知道错了,我后悔了!你们别带福来走,把她送回来吧!我在家里等她......”
邵母问:“福来啊,你愿意回去吗?”
邵靳连忙看过去,只见宋福来勾着邵母的手臂,摇头。
“我说了,这辈子都不回去。”
“福来,我那是气话,你回来吧,这里是你的家啊!”邵靳连滚带爬扑过去,想把她拉到自己身边。
可他怎么拼命朝前,指尖都碰不到宋福来。
“那是你的房子,才不是我家。”宋福来一扭头,又走远了。
邵靳又一次惊叫着从梦里醒来。
他捂着心口,感觉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在抓拧拉扯,令他眼前发黑、呼吸不畅。
寻人启事刊登了三天,邵靳眼神暗淡,嘴唇都上火脱皮了,整个人像是抽干了水分的植物。
楚曼诗拿着报纸找了过来,不满邵靳对宋福来的关心,也心疼刊登这个花的钱。
“你也真是,不就离家出走几天吗?犯得着闹这么大动静?挺大人了,还要你担心,你们邵家欠她的啊?”
“我爸妈还说这个小姑子不好相处,脾气也太大了,还在记恨咖啡的事儿呢?我是不敢再拿她一针一线了......”
邵靳吼道:“闭嘴!要不是你偷了她的咖啡,她也不会闹脾气离家出走!”
第7章
“偷?”楚曼诗脸一白,不可置信道:“你说我偷?!”
他冷冷问:“难道不是吗?不问自取不是‘偷’是什么?还逼着我偏袒你。”
“哈,我可没逼你,是你选择偏袒我,帮着我撒谎的。”
“那也是你偷盗在先!虚荣心强的是你!”
楚曼诗哑口无言,气得一摔报纸。
“宋福来在的时候你那么嫌弃她!几天不见你装什么兄妹情深!”
她并不知道是因为疑似宋福来的女尸出现,才让邵靳这么大张旗鼓。
“还是说,你对她,有别的感情?嘴里说妹妹,心里可不这么认为......”
这话像是一道惊雷,劈得邵靳呆若木鸡。
别的感情?不是妹妹?
邵靳痛苦揪着头发,思绪凌乱,连楚曼诗什么时候走了也没察觉。
他脑子里漫过很多很多回忆,从第一次见到瘦小脏兮兮的宋福来开始......
明明家里也穷得要揭不开锅,自己顶着一顿打,倔强的死活不肯松口,非要把那个叫宋大妞的小姑娘留下。
其实他爹妈有在半夜悄悄把宋福来丢掉。
邵靳找了好几天才找回来,然后绝食抗议,这才把她留下。
他带着她漫山遍野挖野菜,挖到个土豆就跟挖到金子似的,什么调料也没有,和宋福来你一口我一口,头挨着头吃得无比开心。
爹妈看他这么喜欢她,说就把她当童养媳养。
宋福来还懵懂,邵靳却是知道,媳妇是什么意思。
是跟爹妈那样,长大了睡一张床生娃娃的关系。
邵靳还记得当时自己脸发烫,他心里是欢喜的,一点也不抗拒的。
可等到长大,到了城里,花花世界晃了眼,看到了跟宋福来截然不同的女孩,他的心就偏了。
楚曼诗纤细白皙,柔声细语,身上香香的,穿着漂亮的裙子,像只美丽的蝴蝶翩然。
宋福来一下子显得粗鄙起来。
她皮肤不够白,身子有些壮实,手粗糙,身上的味道说不上来,大概是泥巴味?
邵靳觉得有这样的媳妇很丢脸。
再加上还是“童养媳”,别人会笑死,这都是乡巴佬才会干的事儿!
所以他为了追求楚曼诗,让宋福来当自己的妹妹。
现在宋福来没了,他思绪混乱不堪,痛苦更是排山倒海。
无论对她是什么感情,失去她这件事,都让邵靳崩溃。
公安局那边打来电话,说是凶手已经抓到。
邵靳如游魂般过去,看到他的法医吓了一跳。
男人双眼布满血丝,胡子拉碴,颓然得跟之前判若两人。
凶手是个干瘪瘦小的中年男人,看到邵靳露出神经兮兮的笑。
他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低吼:“为什么要害她?她根本就不认识你,无冤无仇!”
凶手喃喃:“穿那件衣服的都是贱女人,都该死!”
“你放屁!”邵靳狠狠一拳就把他打晕了。
其他人连忙把他拉开。
有个警察解释道:“他的老婆红杏出墙,跟别的男人跑了,穿的就是一样的衬衫......他脑子有点问题了,看到穿那件衣服的女人就发了狂......”
邵靳大震,竟然是他给宋福来买的衣服害了她!
那天他只顾着讨好楚曼诗,布票不够了,只能给她买那一件,居然害死了她!
“啊啊啊啊啊啊......”
邵靳崩溃地跪地,没有痛觉一般捶地,“咚咚咚”的沉闷声音,似乎还夹杂着骨头断裂的声音,看得人心惊胆战。
第8章
大家七手八脚制止他自残,劝道:“把尸体晾在那里也不是办法,赶紧火化让她入土为安吧。”
邵靳被人搀扶着,去见宋福来最后一面。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根五彩的手绳。
是在来公安局的路上,偶遇一位尼姑,跟她求的,说是开了光,许愿宋福来下辈子投个好胎。
拉起尸体肿大的手,想要给她系好,却无意中看到光滑的手心。
邵靳瞪大眼,手指不停摩挲,又哭又笑起来。
“不是宋福来,不是她......宋福来掌心有一颗豆大的红痣,泡了水不能把痣给泡没吧?”
法医一怔:“的确不能,那她是谁?”
管她是谁,都跟邵靳没关系了。
邵靳庆幸不已,好像瞬间活了过来。
但他还是把五彩手绳给尸体系上了,都是可怜人。
恰好此时,有失踪人口报案,家属前来认尸,没多久就确认身份。
“......那件衣服是捡的,不知道谁搭在外面,就拿给她穿了,她可能穿着新衣服太开心,趁我们不注意就跑出门去。”
“她有精神病,疯疯癫癫很多年了......说实话,我们难过,但也解脱了。”
邵靳这下彻底松弛下来,然后感觉头晕目眩。
这几天他没怎么吃喝,睡得也不好,现在知道宋福来还活着,才后知后觉自己的虚弱。
等到身体好了些,他又开始在全国的报刊上刊登寻人启事。
认错,请她回家。
另一边。
我初入港城,只觉得眼花缭乱,到处都是高楼,满街小轿车,处处繁荣景象。
孔铖租的房子在深水埗,楼梯房十楼,还算宽敞,两个人住也不算拥挤。
他笑道:“你先在家学粤语,我下班带你去逛街。”
他在村里是吃百家饭长大的,跟着乡村老兽医学习,把人家的本事学全了,来这边也是做跟动物有关的工作。
“你是不知道,有钱人养的猫狗,花费比很多人都高,猫狗生病需要的钱,自然也不少。”
孔铖对动物有莫名的亲和力,脾气差、凶、胆小的猫狗,到他手里都变得乖顺。
动物医学都是相通的,他边做边学,很快上手。
加上他运气很好,有了一个富家老太太客户。
那老人的狗在街上不小心吃进了巧克力,嚎叫抽搐的时候,孔铖路过,手里正好有在超市购买的盐,当机立断用盐水催吐。
狗及时吐出巧克力,后面再打吊瓶消炎,转危为安。
老太太哭着给了他一大笔钱,还让儿子给他弄到身份证,正式成为港城人。
孔铖怎么也没想到随手救的狗让自己少奋斗十年。
只能说运气来了挡不住。
老太太的狗有啥问题,都让孔铖去家里看病,就是认准了他。
自然而然,其他富太太知道了这号人,家里宠物有啥问题也找他去看。
每次给的小费都不菲。
“过段时间,我们就换个房子,下次租电梯房,等钱再多点,就买房,好吗?”
我用力点头:“我也会努力赚钱的!”
心里满是对未来的憧憬,好日子眼看着就在前面,仿佛伸手就够得到。
我每天看电视努力学粤语,在家做好三餐。
三个月后觉得沟通没问题了,就在楼下茶餐厅找了个工作。
我勤快,力气大,长相也可爱,街坊们都很喜欢我。
本来孔铖要换电梯房的,但我舍不得这里的街坊,于是小两口继续住在这里。
偶尔,我也会想想在阳市的邵靳。
他应该已经和楚曼诗谈婚论嫁了吧,没有我这个“累赘”,估计一身轻松。
第9章
三年一晃而过。
孔铖自立门户,开了宠物诊所,名字就叫“福来”。
生意特别好,还扩充了几家分店。
我在店里负责宠物美容这一块。
我自己设计的造型,和各种小衣服,都是别出心裁,很受宠主欢迎。
自己的房子也买了,可我有空就拉着孔铖到处看房买房。
有钱就买。
“这房子就跟田地一样,手里有房,心里不慌。”
孔铖钱都给我管,做什么都没意见。
这天,我也拿到了港城身份证,正式成了港城人。
孔铖说:“福来,咱们啥时候回大陆看看邵哥吧,你当时出来得急,这几年也没写信给他,他肯定也很想你。再说了,我这个妹夫也要过明路嘛!”
我撇了撇嘴。
“好吧,我现在这样,总不会丢他的脸了。”
“乱讲!我们福来天下第一好,长脸还来不及呢!”
安排好了店里的各项事宜,我和孔铖买好票辗转回到了阳市。
拎着补品水果,和一些小孩的玩具,直接到了军属大院。
“你说,咱们就这么突然出现,邵靳会不会吓一跳啊?”
“谁让你三年一封信也不写的......要不,我先去瞄一眼?”
“搞得跟做贼似的,怕什么,邵靳还能揍我不成?”
“要揍也是揍我,把你拐跑......”
一个邻居擦了擦眼,不可思议道:“宋福来?是邵军长家的宋福来吗?”
我愣了愣,认出他来,笑着打招呼。
“是我,汪大哥还记得我。”
邻居啧啧称奇:“你变漂亮很多呀!”
我知道自己变化很大,皮肤白了,瘦了,还烫着卷发,化了妆。
整个一摩登女郎。
“对了,这几年你去哪了?”
“我跟我丈夫,在港城讨生活呢!”我勾住孔铖的手臂。
孔铖笑着点头:“您好,我是宋福来的丈夫,我叫孔铖。”
我问:“邵靳怎么样了?跟楚曼诗结婚了吧?孩子也生了吧?”
汪大哥一拍大腿:“你啊你,咋才回来?邵靳过得不太好啊,什么结婚生孩子,楚曼诗几年没来了。”
他从那具穿着我衣服的女尸说起。
我内疚不已,难受地说道:“是我害了她......本来死的人应该是我的......”
“都是命啦!你也别太自责,我记得那女人神志不清,走了对她和她家里人都是解脱,凶手也已经毙了。”汪大哥唏嘘地摆手:“赶紧上楼去,你哥一直等你回家。”
不知道为什么,我开始踌躇起来。
我不怕邵靳凶我,我敢跟他吵架,可我受不了他以为我死了后,那些反应......
看来他嫌弃我的时候是真的嫌弃,但到底还是有几分亲情的。
如果早点看到报纸刊登的寻人启事,我早就跟他联系了。
可惜大陆的报纸,港城看不到。
我磨磨蹭蹭和孔铖上楼,他抓紧我的手,说:“要打要骂,我都给你挡着。”
“其实......”我摸了摸肚子,犹豫了一下说:“我哥都要当舅舅了,有什么气都该消了。”
孔铖呆若木鸡,好半晌才指着我肚子,手都在发抖。
“你你你......怀了?”
“不确定,但八九不离十了。”
“那你怎么不早说!你还舟车劳顿的,万一、万一......我听说前三个月很、很......”
“我自己的身体我能不知道么?挺好的,你别大惊小怪。”
孔铖笑不出来,手足无措地环着我的腰,样子特别傻。
“好了,敲门吧!”
紧张半天,鼓起勇气敲门,邵靳不在家。
“那我们先去旅馆,晚点再来。”
我不知道,一门之隔,邵靳已经泪流满面。
他在家,他更怯懦,不敢开门。
等到晚上我们再来,邵靳神色如常,笑着说:“我听汪哥说了,你们......小两口......”
他眼眶红肿,好像已经哭过。
再开口,声音又开始哽咽。
“宋福来,我好歹是你哥,你结婚都不通知我,还跑到港城,都不告诉我......”
“我不就是说了两句气话吗?你就这么报复我?怎么以前没看出你这么记仇呢?”
他身上没了意气风发,好像老了十岁不止。
不知道为什么没和楚曼诗在一起,明明那时候他很喜欢她,眼里只有她。
如果是因为我的原因,那我罪过就大了。
我勉强笑道:“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么?我应该在港城安顿好久写信给你的,哥,你原谅我的幼稚,憋着一口气不理你。”
“我以为,以为你会和楚曼诗结婚,你会有自己的家庭......”
邵靳摆摆手,摇头。
“你个傻丫头,我才应该跟你道歉,我那时候被猪油蒙了心,居然跟着外人污蔑你......你生气不理我也是应该的,是我活该,我怎么能那么对你?明明小时候,我下决心这辈子都对你好的......”
孔铖几次想搭话,都被邵靳岔开。
“你闭嘴,我不想听到你的声音......最好你这个人都别出现,早知道你会拐跑我妹,那时候在村里我一天揍你三回!”
“福来,这次回去港城,记得每个月都给我写信,寄照片过来,每年春节的时候回我这里,这里是你娘,知道吗?”
他一改以前话不多的性格,像个老父亲一般絮絮叨叨。
眼里的悔恨和哀伤,怎么都掩不住。
我隐约知道他无法诉诸于口的遗憾是什么,只是错过就想错过,我们永远回不去了。
【完】
来源:江七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