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当徐长海站在那辆崭新的房车前时,他以为找到了人生的答案,却不知道这只是另一个开始。
金钱能买来自由,却买不来真正的幸福。
当徐长海站在那辆崭新的房车前时,他以为找到了人生的答案,却不知道这只是另一个开始。
有些路,只有走过才知道终点在哪里。
01
秋日的阳光透过梧桐叶片洒在青石板上,斑驳的光影如同徐长海此刻的心境。
他站在刘卫国的墓前,手中的白菊花在微风中轻颤着,就像他内心那份压抑已久的情感。
"老刘,你还记得我们年轻时的约定吗?"徐长海的声音有些沙哑,六十五岁的年纪让他的嗓音不再如从前那般洪亮。
墓碑上刘卫国的照片依然是那副爽朗的笑容,仿佛在回应着老友的话语。
徐长海蹲下身,轻抚着冰冷的大理石,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那是四十年前的夏天,两个意气风发的青年工程师坐在长江边上,畅谈着未来。
"等我们老了,一定要开着车到处跑,看遍祖国的大好河山!"刘卫国当时拍着胸脯,眼中闪烁着对未来的憧憬。
"好,就这么定了。"徐长海伸出手,两只年轻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可是岁月如白驹过隙,工作、家庭、孩子,生活的重担一层层压下来,那个青春的约定渐渐被埋在了记忆深处。
直到上个月,刘卫国突发心梗离世,徐长海才猛然意识到,时间真的不等人。
"徐工,节哀顺变。"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徐长海回头,看到了几个老同事,他们的脸上都写满了岁月的痕迹。
"刘工走得太突然了,前两天还说要和我们聚聚呢。"一个戴着眼镜的老人摇着头,语气中满是惋惜。
"是啊,人生无常啊。"另一个人附和着。
徐长海默默地听着大家的话,心中涌起一阵说不出的悲凉。
他们这一代人,从青春年少到白发苍苍,见证了时代的变迁,也经历了人生的起落。
如今,朋友一个个离去,剩下的时间还有多少?
"徐工,你的身体还好吧?"有人关切地问道。
"还行,就是有时候会想起以前的事。"徐长海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送别了老同事们,徐长海独自站在墓园里,夕阳西下,远山如黛。
他想起刘卫国生前最后一次见面时说的话:"老徐,我们这辈子为了工作、为了家庭,都在拼命奔跑,可是有没有想过,什么时候停下来好好看看这个世界?"
当时的自己还笑话老友矫情,现在想来,那何尝不是一种人生的觉悟?
徐长海掏出手机,翻到和刘卫国的聊天记录,最后一条消息是三天前发的一张房车照片,配文写着:"老徐,我决定了,买辆房车去自驾游,你要不要一起?"
那时的自己正在开会,只是匆匆回复了一个"好的",谁知道这竟然成了永别。
夜幕降临,徐长海慢慢走出墓园,脚步有些踉跄。
在回家的路上,他经过一家房车销售店,橱窗里那辆白色的房车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显眼。
徐长海停下脚步,凝视着那辆车,心中突然涌起一种强烈的冲动。
也许,是时候为自己活一次了。
02
推开家门的那一刻,熟悉的寂静如潮水般涌来。
偌大的三居室里,只有客厅电视机发出的微弱光亮,妻子梁淑琴正坐在沙发上,目光呆滞地盯着屏幕,手中的遥控器不知何时掉在了地上。
"琴琴,我回来了。"徐长海轻声呼唤着,脱掉外套挂在门边的衣架上。
梁淑琴缓缓转过头,眼神有些迷茫,过了好几秒钟才认出眼前的人。
"长海?你去哪里了?我等了你很久。"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安,就像一个等待家人归来的孩子。
徐长海心中一酸,走到妻子身边坐下,轻抚着她花白的头发。
"我去看老刘了,忘记和你说了。"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
梁淑琴点点头,又把注意力转回到电视上,仿佛刚才的对话从未发生过。
这就是阿尔茨海默症的残酷,它像一个隐形的小偷,一点一点偷走人的记忆,偷走人的认知,偷走人最珍贵的东西。
两年前梁淑琴确诊时,医生说这是早期,如果控制得当,病情发展会很缓慢。
可是徐长海清楚地感受到,妻子正在一天天远离他,那个曾经温柔贤惠、和他携手走过四十年风雨的女人,正在慢慢消失。
"妈,您吃饭了吗?"儿子董高原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徐长海回头,看到儿子匆匆走进客厅,西装笔挺,手里还拿着公文包,显然是刚从公司回来。
"高原回来了。"梁淑琴的脸上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真正的笑容,母子之间的血缘关系让她对儿子的记忆保持得最好。
"妈,您今天怎么样?有没有按时吃药?"董高原在母亲面前蹲下,语气温柔但透着一种职业化的关怀。
"吃了,长海给我放在餐桌上了。"梁淑琴指向餐桌的方向。
董高原看了父亲一眼,眼神中有感激,也有某种复杂的情绪。
"爸,您今天去哪里了?我下午给您打电话没接。"
"去参加老刘的追悼会。"徐长海简单回答道。
"刘叔叔?"董高原愣了一下,"什么时候的事?"
"上个月心梗走的,今天下葬。"
客厅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电视里传来的声音。
董高原站起身,在客厅里踱了几步,然后坐到父亲对面的单人沙发上。
"爸,我和明美商量过了,要不您和妈搬到我们那里住吧,这样也有个照应。"
徐长海摇摇头:"不用,我们在这里住惯了。"
"可是妈的病情..."董高原欲言又止。
"我会照顾好她的。"徐长海的语气有些坚决。
董高原叹了一口气,他知道父亲的脾气,决定的事情很难改变。
"那您要是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知道了。"
儿子又坐了一会儿,看看手表,起身说道:"那我先回去了,明美还在等我吃饭。"
送走儿子后,徐长海回到客厅,梁淑琴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电视遥控器掉在地上,屏幕上播放着一个不知名的电视剧。
他轻手轻脚地关掉电视,给妻子盖上毯子,然后独自坐在阳台上。
夜色中的城市灯火通明,车流如织,可是这一切的繁华都与他无关。
六十五岁的年纪,每月两万的退休金,在外人看来,他应该是那种让人羡慕的成功老人。
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内心的那种空虚和孤独,金钱根本无法填补。
妻子的病,儿子的疏离,朋友的离去,这些都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
他想起下午在房车销售店前的那一刻,心中那种强烈的冲动再次涌起。
也许,真的该为自己活一次了。
03
周末的房车展览会在市体育馆举行,徐长海换上了那件深蓝色的夹克,这是梁淑琴多年前给他买的,虽然款式有些过时,但料子很好,穿着舒适。
"琴琴,我出去一趟,你在家好好休息。"他轻抚着妻子的肩膀。
梁淑琴正在看电视,听到声音后点了点头,眼神依然有些迷茫。
徐长海在她额头上轻吻了一下,然后悄悄出门。
体育馆里人头攒动,各式各样的房车整齐排列,从小型的拖挂式到大型的自行式,应有尽有。
空气中弥漫着新车的味道,混合着咖啡和烘焙食品的香气,让这个原本严肃的体育场变得温馨起来。
"先生,您好!欢迎光临星辰房车展台!"一个声音洪亮的中年男子迎了上来。
徐长海抬头看去,这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西装革履,脸上挂着职业化的笑容,胸前的名牌写着"销售经理 彭超"。
"您是第一次接触房车吗?"彭超热情地询问着,同时用专业的眼光打量着徐长海。
从徐长海的穿着和气质来看,这应该是一个有消费能力的潜在客户。
"是的,只是来看看。"徐长海有些拘谨地回答。
"那太好了,我来给您详细介绍一下。"彭超引导着徐长海走向展台中央的一辆白色房车。
这辆车长约七米,外观简洁大气,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亮眼。
"这是我们的明星产品——'自由之翼'豪华版,采用进口底盘,内部配置一应俱全。"彭超拍拍车身,发出沉闷的声响。
"您请看,这里是驾驶室,采用真皮座椅,配备GPS导航、倒车影像等现代化设备。"
徐长海跟着彭超走进车内,瞬间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
虽然空间不大,但布局合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客厅、卧室、厨房、卫生间,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书桌。
"这里是客厅区域,沙发可以变成床铺,最多能睡四个人。"彭超熟练地演示着沙发的变换功能。
"厨房配备了冰箱、微波炉、燃气灶,做饭完全没问题。"
"卫生间虽然小,但淋浴、马桶一样不缺,还有独立的污水处理系统。"
徐长海仔细地看着每一个细节,心中涌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激动。
这就像一个移动的家,可以带着它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您觉得怎么样?"彭超察言观色,适时地询问着。
"很不错,就是不知道价格..."徐长海有些犹豫。
"这辆车的指导价是68万,不过今天是展会特价,我可以给您申请到60万的优惠价。"彭超的语气充满了诚意。
60万,这个数字让徐长海心中一紧。
虽然他有积蓄,但这毕竟不是一笔小钱。
"先生,您不用急着决定,我再给您看看其他的配置。"彭超似乎看出了徐长海的犹豫。
他打开车顶的天窗,阳光瞬间洒进车内。
"想象一下,夜晚的时候躺在床上,透过天窗看满天繁星,那是什么感觉?"
徐长海仰头看着那片蓝天,心中突然涌起一种强烈的渴望。
多少年了,他都没有好好看过星空?
"而且这辆车的油耗很经济,百公里大概12个油,以您的经济条件,完全负担得起。"彭超继续着他的推销。
"您想想,每月2万的退休金,除了日常开销,剩下的钱放在银行里也是贬值,不如用来享受生活。"
这话说到了徐长海的心坎上。
确实,自己和梁淑琴的日常开销并不大,除了给儿子一些补贴,大部分钱都存在银行里。
"我再考虑考虑。"徐长海说道,但语气已经松动了。
"当然可以,不过这个特价只到今天,过了今天就恢复原价了。"彭超适时地施加着压力。
徐长海在车里又转了一圈,脑海中浮现出和梁淑琴一起开着这辆车,走遍祖国大好河山的画面。
也许,这能让她的病情好转一些?
也许,这能让他们找回年轻时的那份美好?
"好,我买了。"徐长海突然做出了决定。
彭超的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太好了,我马上给您办理手续。"
签合同的时候,徐长海的手有些颤抖,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紧张。
60万,这是他人生中除了买房子之外最大的一笔消费。
但当他想起刘卫国的遗憾,想起妻子日渐模糊的记忆,想起自己内心深处那份对自由的渴望时,他觉得这个决定是对的。
走出展览馆的时候,夕阳西下,徐长海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不一样了。
他有了一个新的梦想,一个属于自己的梦想。
04
一个月后,那辆白色的房车停在了小区楼下,引来无数邻居的围观。
徐长海穿着新买的户外服装,戴着一顶棒球帽,看起来年轻了不少。
"琴琴,来看看我们的新家。"他兴奋地拉着妻子的手。
梁淑琴跟在丈夫身后,眼神中带着好奇和不安。
"这是什么?"她指着房车问道。
"这是我们的房车,以后我们要开着它去旅行。"徐长海耐心地解释着。
"旅行?"梁淑琴重复着这个词,似乎在努力理解它的含义。
徐长海打开车门,扶着妻子上车。
车内的一切都是崭新的,淡淡的新车味道混合着清洁剂的香气。
"你看,这里是我们的客厅,这里是厨房,那边是卧室。"徐长海像介绍新房子一样,带着妻子参观着每一个角落。
梁淑琴小心翼翼地摸着沙发,坐下试了试软硬程度。
"很舒服。"她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这个笑容让徐长海心中涌起一阵暖流,他觉得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
"我们明天就出发,去看山,去看水,去看我们年轻时没有时间看的风景。"
接下来的几天,徐长海忙着准备出行的物品。
他买了户外用品,准备了常用药品,甚至还学会了使用车载导航系统。
梁淑琴虽然记忆有问题,但对即将开始的旅行充满了期待。
她会在车里摆弄着那些小物件,会对着镜子整理自己的头发,会问徐长海"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出发的那天早晨,阳光明媚,秋高气爽。
徐长海检查了车子的每一个部件,确认水箱已满,燃气充足,食物和用品都已备齐。
"长海,我们真的要开着这辆车去旅行吗?"梁淑琴坐在副驾驶座上,声音中带着一丝兴奋。
"是的,琴琴,我们要去看很多美丽的地方。"徐长海系好安全带,启动了引擎。
房车缓缓驶出小区,驶上了通往远方的公路。
这是徐长海第一次开房车上路,虽然有些紧张,但更多的是兴奋。
车窗外的风景不断变换,从城市的高楼大厦到郊外的田野山川,每一幅画面都让他们感到新鲜。
"你看,那里有一群羊。"梁淑琴指着路边的草地,语气像个孩子一样兴奋。
徐长海顺着她的手指看去,确实有一群白色的绵羊在悠闲地吃草。
"要不要停下来看看?"他问道。
"好呀。"梁淑琴拍手叫好。
徐长海把车停在路边,两人下车走向那片草地。
秋日的阳光温暖而柔和,微风带着青草的香气,远山如黛,白云悠悠。
梁淑琴蹲在羊群旁边,伸手想要摸一只小羊,那只羊咩咩叫着跑开了,她咯咯地笑了起来。
这笑声清脆而纯真,仿佛回到了年轻时的模样。
徐长海静静地看着妻子,心中涌起一种久违的幸福感。
多少年了,他们都没有这样轻松愉快地相处过?
工作、家庭、孩子,生活的重担让他们忘记了如何享受彼此的陪伴。
"长海,你还记得我们刚结婚的时候吗?"梁淑琴突然问道。
徐长海愣了一下,妻子很少能够如此清晰地回忆过去。
"记得,那时候我们住在那间小屋里,每天晚上你都要给我讲故事。"
"是啊,那时候虽然穷,但很开心。"梁淑琴的眼中闪烁着回忆的光芒。
两人手拉着手走回房车,继续着他们的旅程。
第一天的目的地是一个山区的小镇,那里有一个房车营地。
当他们到达营地的时候,太阳正在西山后面缓缓落下,天空被染成了金黄色。
营地里已经有几辆房车,车主们正在准备晚餐,炊烟袅袅,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欢迎来到青山营地!"一个热情的大叔迎了上来,"第一次来吧?"
"是的,我们刚买的房车。"徐长海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那太好了,我来教你们怎么接水接电。"大叔热心地帮助着他们。
很快,他们的房车就安顿好了,水电都接通了,就像在家里一样方便。
晚上,徐长海在车外支起了折叠桌椅,和梁淑琴一起坐在星空下吃晚餐。
"长海,今天真开心。"梁淑琴握着丈夫的手,眼中满是满足。
"我也很开心,琴琴。"徐长海轻抚着妻子的手背,"我们会一直这样开心下去的。"
夜深了,两人躺在房车的床上,透过天窗看着满天繁星。
这是他们多少年来第一次如此安静地相处,没有电视的嘈杂,没有城市的喧嚣,只有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徐长海觉得,这就是他想要的生活。
自由,简单,充满爱意。
05
手机的铃声在清晨的鸟鸣中显得格外刺耳。
徐长海揉着惺忪的眼睛接起电话,屏幕上显示的是儿子董高原的名字。
"爸,您到底在搞什么?"董高原的声音透着明显的不悦,"邻居说您买了一辆房车,现在人都不见了?"
徐长海看了看身边还在熟睡的梁淑琴,轻手轻脚地走出房车。
营地的晨光透过树叶洒在地上,空气清新,远山如画。
"我和你妈在旅行。"他压低声音说道。
"旅行?"董高原的语气充满了不可置信,"爸,您疯了吗?妈现在这个状况,怎么能出远门?"
"你妈的状况很好,昨天她还..."
"什么很好?"董高原打断了父亲的话,"医生不是说了吗,阿尔茨海默症患者需要熟悉的环境,需要规律的生活,您这样带她到处跑,只会加重病情!"
徐长海握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儿子的话像针一样扎在心上。
"高原,你听我解释..."
"还解释什么?您马上带妈回来,我已经联系了市里最好的护理中心,有专业的医护人员照顾。"
"我不同意。"徐长海的语气变得坚决,"你妈不是物品,不需要被'照顾',她需要的是陪伴,是爱。"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然后董高原的声音更加严厉了。
"爸,您别任性了。您知道买那辆房车花了多少钱吗?60万!那可以给妈请十年的护工了!"
"钱是我的,我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可是您有没有想过后果?万一妈在外面出了什么意外怎么办?万一她走失了怎么办?万一..."
"没有万一!"徐长海的声音提高了,"我会照顾好她的!"
"您照顾?"董高原冷笑了一声,"爸,您今年65了,您自己的身体都不一定好,还照顾别人?"
这句话深深刺痛了徐长海,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愤怒。
"在你眼里,我和你妈都成了累赘是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为了您们好。"董高原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爸,您想想明美,她现在怀着孕,天天为您们担心,晚上都睡不着觉。"
徐长海愣了一下:"明美怀孕了?"
"是的,刚检查出来,本来想给您们一个惊喜,可是..."
电话再次陷入沉默,徐长海感到心情复杂。
即将做爷爷的喜悦和对儿子态度的失望交织在一起。
"恭喜你们。"他最终说道。
"所以您明白了吧?现在这个时候,我们需要一个稳定的环境,不能再让您们在外面冒险了。"
徐长海看着远山,心中涌起一阵说不出的苦涩。
"高原,你告诉我,在你心里,我们是你的父母,还是你的负担?"
"爸,您怎么能这么说?"董高原的声音有些激动,"我们这么做都是为了您们好。"
"为了我们好?"徐长海苦笑了一声,"那你有没有问过我们,我们想要什么?"
"您想要什么?"
"我想要的很简单,就是和你妈安静地过完剩下的日子,看看这个世界,享受一下我们还能在一起的时光。"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
"爸,我知道您的想法,但是现实不允许。妈的病情会越来越严重,您的身体也会越来越差,现在不规划,以后会更麻烦。"
徐长海觉得和儿子已经无法沟通了,两代人的观念差异就像一道鸿沟,无法逾越。
"我决定了,我们会继续旅行。如果你真的关心我们,就不要再打扰我们了。"
"爸,您别..."
徐长海挂断了电话,关掉了手机。
他站在营地里,看着远方的群山,心中五味杂陈。
做了一辈子的好父亲,好丈夫,好员工,现在想为自己活一次,怎么就这么难?
"长海,你在外面吗?"房车里传来梁淑琴的声音。
"来了。"徐长海收拾好情绪,走回房车。
梁淑琴正坐在床边,头发有些凌乱,眼神有些迷茫。
"我们在哪里?"她问道。
"我们在旅行,琴琴。昨天我们看了羊群,记得吗?"徐长海温柔地说道。
梁淑琴想了想,点点头:"记得,小羊很可爱。"
"今天我们去看湖,一个很美的湖。"
"好的。"梁淑琴笑了笑,那笑容依然纯真美好。
看着妻子的笑容,徐长海心中的愤怒渐渐平息了。
无论儿子怎么想,无论别人怎么看,他都要给妻子一个美好的晚年。
哪怕只有一天,哪怕只有一刻。
这是他的责任,也是他的爱。
06
三天后,他们的房车行驶在川西的公路上。
两旁是连绵的雪山和辽阔的草原,天空蓝得像洗过一样,白云朵朵,如同棉花糖般轻柔。
梁淑琴趴在车窗前,像个孩子一样兴奋地指着外面的风景。
"长海,你看那些山,好高好白啊!"
"那是雪山,琴琴。我们年轻的时候说过,要一起看雪山的。"徐长海一边开车一边说道。
"是吗?我记不清了。"梁淑琴有些困惑,但很快又被窗外的风景吸引了。
中午时分,他们到达了一个叫做"云端营地"的地方。
这里海拔三千多米,空气稀薄但异常清新,营地坐落在一个山坡上,可以俯瞰整个山谷。
营地里已经有十几辆房车,来自全国各地的旅行者聚集在这里,形成了一个临时的小社区。
"欢迎,欢迎!"一个戴着牛仔帽的中年女人迎了上来,"我是这里的管理员老李,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北京来的。"徐长海回答道。
"哇,北京!那可真够远的。"老李热情地帮他们找了一个视野最好的位置,"你们这是蜜月旅行吗?"
徐长海和梁淑琴对视一眼,都笑了。
"算是吧,迟到了四十年的蜜月。"徐长海开玩笑说道。
安顿好房车后,徐长海发现这里的氛围和他想象的完全不同。
房车旅行者们聚在一起,分享着路上的见闻,交流着旅行的心得,就像一个大家庭一样温暖。
"老哥,第一次开房车出来?"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走了过来,"我是老王,山东人。"
"老徐,北京的。确实是第一次。"徐长海和他握了握手。
"那可得小心点,高原地区开车和平原不一样,我来教你几招。"老王热心地分享着经验。
很快,梁淑琴也被一群房车太太们围住了。
虽然她的记忆有问题,但她的温和善良很快就赢得了大家的喜爱。
"淑琴姐,你的皮肤保养得真好,有什么秘诀吗?"一个六十岁左右的女人问道。
梁淑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没有什么秘诀,可能是长海照顾得好吧。"
"你们夫妻感情真好,看起来就像新婚夫妇一样。"
这句话让梁淑琴脸红了,她害羞地看了看徐长海,眼中闪烁着少女般的光芒。
晚上,营地里举办了篝火晚会。
大家围坐在篝火旁,有人弹吉他,有人唱歌,有人讲故事。
梁淑琴坐在徐长海身边,听着大家的歌声,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淑琴,来一首!"有人起哄道。
"我不会唱歌。"梁淑琴摆摆手。
"会的,你会唱《茉莉花》。"徐长海鼓励道。
在大家的鼓励下,梁淑琴终于开口了。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但很甜美:
"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芬芳美丽满枝桠,又香又白人人夸..."
歌声在山谷中回荡,所有人都安静地听着,有些人的眼中甚至含着泪水。
唱完后,大家热烈鼓掌,梁淑琴害羞地埋在徐长海的怀里。
"真好听,淑琴姐的声音真甜美。"
"是啊,你们真是神仙眷侣。"
听着大家的夸赞,徐长海心中涌起一种前所未有的骄傲和幸福。
多少年了,他们都没有被人这样夸赞过?
在儿子眼里,他们是需要被照顾的负担;在邻居眼里,他们是可怜的老人;在医生眼里,梁淑琴是一个病人。
只有在这里,在这些素不相识的旅行者中间,他们重新找回了作为夫妻的尊严和快乐。
夜深了,篝火渐渐熄灭,人们各自回到房车里休息。
徐长海和梁淑琴躺在床上,透过天窗看着满天繁星。
"长海,今天真开心。"梁淑琴轻声说道。
"我也很开心,琴琴。"
"那些人都很好,他们不嫌弃我记不住事情。"
徐长海心中一酸,轻抚着妻子的头发:"琴琴,你很好,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
"真的吗?"
"真的。"
梁淑琴满足地笑了,很快就睡着了。
徐长海看着妻子安详的睡颜,心中涌起一种坚定的信念。
无论前路多么艰难,无论别人怎么看,他都要给妻子最好的生活。
这不仅仅是旅行,这是他们重新找回彼此的旅程。
窗外的星空璀璨夺目,就像他们重新燃起的爱情一样美丽。
07
两个月后,徐长海坐在营地的会计室里,看着手机银行的余额,眉头紧紧皱着。
账户里的数字让他有些心慌:原本的一百多万积蓄,现在只剩下不到四十万了。
"徐先生,您这个月的费用是8600元,包括营地费、水电费和垃圾处理费。"营地管理员递过来一张账单。
徐长海接过账单,仔细看了看上面的每一项费用。
这已经是他们在路上的第二个月,从最初的兴奋和新鲜感,到现在的现实考量,他开始真正体会到房车生活的成本。
走出会计室,徐长海来到加油站,看着油价表上的数字,心中又是一沉。
房车的油耗比他想象的要高得多,特别是在山区行驶时,百公里油耗经常超过15升。
按照目前的油价,每次加满油都要花费一千多元。
"师傅,加满。"他对加油员说道,声音有些无奈。
"好的,您这车真不错,是进口的吧?"加油员一边加油一边闲聊。
"是的。"徐长海勉强笑了笑。
"这种车烧油厉害,不过开着舒服,值得。"
值得吗?徐长海心中问着自己。
加完油,他回到房车里,梁淑琴正坐在沙发上发呆,手里拿着一张照片。
"琴琴,你在看什么?"徐长海走过去坐在她身边。
"这是谁?"梁淑琴指着照片上的一个年轻人问道。
徐长海看了一眼,那是儿子董高原小时候的照片。
"这是高原,我们的儿子。"他轻声说道。
"儿子?"梁淑琴有些困惑,"我们有儿子吗?"
这句话像一把刀插在徐长海心上,妻子的病情明显在加重。
最近一段时间,她经常忘记一些基本的事情,有时候甚至认不出徐长海。
"是的,我们有一个儿子,他叫高原,现在在北京工作。"徐长海耐心地解释着。
梁淑琴点点头,但眼神依然迷茫。
过了一会儿,她又拿起照片问:"这是谁?"
徐长海的心再次被刺痛,但他依然耐心地回答:"这是我们的儿子。"
晚上,徐长海坐在房车外的折叠椅上,拿出计算器仔细算着账。
房车的购买成本60万,这两个月的路费、油费、营地费、维修费加起来已经花了近20万。
如果按照这个速度,他们的积蓄最多还能支撑半年。
然后呢?
他想起儿子董高原的话,想起那句"您有没有想过后果?"
也许儿子是对的,也许这真的是一个不切实际的梦想。
可是看着妻子这两个月来偶尔闪现的快乐笑容,他又舍不得放弃。
"老徐,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邻车的老王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两瓶啤酒。
"算账呢。"徐长海苦笑着接过啤酒。
"算什么账?"
"算这趟旅行的成本。"徐长海喝了一口啤酒,"发现比想象的要高得多。"
老王坐在他旁边,点了点头:"确实不便宜,我们夫妻俩这一年下来,也花了三十多万。"
"三十多万?"徐长海吃了一惊。
"是啊,房车生活看起来自由,其实成本很高。油费、营地费、维修费、保险费,加起来是个不小的数目。"老王感慨地说道。
"那你们不后悔吗?"
老王想了想,摇摇头:"不后悔。钱花了还能再赚,但是时间过了就回不来了。我们这个年纪,还能有多少时间去看世界?"
这话说到了徐长海的心坎上,但现实的压力依然让他忧心忡忡。
"不过,老徐,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老王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房车生活不是电影里演的那么浪漫,特别是家里有病人的情况下。"
"什么意思?"
"我之前遇到过一对夫妻,女的也是老年痴呆,刚开始还好,后来病情加重,经常走失,有一次差点出大事。最后没办法,只能回家。"
徐长海的心一沉,想起梁淑琴最近的状况,心中涌起一阵不安。
"不过也不一定,每个人的情况不同。"老王安慰道,"关键是要做好准备,有什么情况及时处理。"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老王回到自己的房车里。
徐长海独自坐在夜色中,看着远方的群山,心情复杂。
他想起刘卫国,想起那个青春的约定,想起妻子这两个月来偶尔的笑容。
也许老王说得对,钱花了还能再赚,但时间过了就回不来了。
可是,如果钱花完了,他们又该怎么办?
夜风吹过,带着高原特有的寒意,徐长海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站起身,走回房车里,梁淑琴已经睡着了,睡颜安详。
看着妻子的睡颜,徐长海心中涌起一种坚定的信念。
无论如何,他都要坚持下去,至少要让妻子的剩余时光过得快乐一些。
至于以后,以后再说吧。
08
清晨的阳光透过车窗洒在梁淑琴的脸上,她缓缓睁开眼睛,眼神中带着明显的困惑。
"这是哪里?"她坐起身,环顾着房车内部,仿佛第一次见到这个地方。
徐长海正在准备早餐,听到妻子的声音转过身来。
"琴琴,我们在旅行,这是我们的房车。"他耐心地解释着,这样的对话每天早晨都要重复好几遍。
"房车?"梁淑琴重复着这个词,眉头紧皱,"我们为什么要住在车里?我们的家呢?"
徐长海走过去坐在她身边,轻抚着她的手:"我们的家在北京,现在我们出来看风景,你说过喜欢看山看水的。"
梁淑琴努力地想着,但显然什么都想不起来。
"我想回家。"她突然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恐慌。
"琴琴,别怕,我在这里陪着你。"徐长海紧紧握住她的手,"我们先吃早餐,然后去看湖,你最喜欢看湖了。"
吃早餐的时候,梁淑琴的手开始颤抖,勺子几次掉在桌上。
徐长海注意到这个细节,心中涌起一阵不安。
"琴琴,你的手怎么了?"他关切地问道。
"我不知道,它不听使唤。"梁淑琴看着自己的手,眼中满是茫然。
徐长海帮她喂饭,就像照顾一个孩子一样。
看着妻子日渐衰弱的样子,他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上午,他们来到一个叫做"镜湖"的景点。
湖水清澈如镜,倒映着蓝天白云和远山,美得像一幅画。
"琴琴,你看,这湖水多美啊。"徐长海指着湖面说道。
梁淑琴顺着他的手指看去,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很美。"她简单地说道,然后又陷入了沉默。
他们沿着湖边的小径慢慢走着,徐长海一直紧紧牵着妻子的手,生怕她走失。
走了一会儿,梁淑琴突然停下脚步。
"我们要去哪里?"她问道,眼神中满是困惑。
"我们在散步,琴琴。"徐长海耐心地说道。
"散步?为什么要散步?"
"因为这里很美,我们来看风景的。"
梁淑琴点点头,但很快又忘记了刚才的对话。
中午回到房车里,徐长海准备午餐的时候,听到外面有人在叫:"有人走失了!有人走失了!"
他赶紧跑出去,看到营地里的人都在四处寻找。
"怎么了?"他问一个工作人员。
"有个老太太走失了,穿着蓝色衣服,60多岁,看起来有些糊涂。"
徐长海的心一紧,赶紧跑回房车里查看。
还好,梁淑琴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没有走失。
但这件事给了他一个警醒,妻子的病情正在加重,随时都有走失的可能。
下午,他在网上订购了一个GPS定位手表,准备给梁淑琴戴上。
"琴琴,来,戴上这个手表。"他温柔地说道。
"为什么要戴手表?"梁淑琴问道。
"这样我就能随时知道你在哪里,不会担心了。"
梁淑琴乖乖地戴上了手表,但过了一会儿又想要摘下来。
"这个东西很重。"她抱怨道。
"琴琴,这个很重要,不能摘下来。"徐长海坚持道。
晚上,梁淑琴在睡梦中突然大叫起来。
"不要!不要抓我!"她挥舞着双手,脸上满是恐惧。
徐长海赶紧抱住她,轻声安慰:"琴琴,没事的,我在这里,没人会伤害你。"
梁淑琴睁开眼睛,看到徐长海,恐惧的表情才慢慢消失。
"长海,刚才有人要抓我。"她颤抖着说道。
"那是梦,琴琴,只是梦。"徐长海轻抚着她的背。
"真的,我会保护你的。"
梁淑琴重新躺下,但整夜都睡得不安稳,经常惊醒。
徐长海几乎一夜没睡,一直守在妻子身边。
看着妻子痛苦的样子,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
也许儿子说得对,也许梁淑琴真的需要专业的医疗照顾。
可是,如果回到北京,回到那个熟悉但冰冷的环境中,她还会有现在这偶尔的笑容吗?
徐长海陷入了深深的矛盾之中。
黎明时分,他走出房车,站在湖边看着日出。
远山如黛,湖水如镜,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可是这份美好,他们还能享受多久?
一阵晨风吹过,带着湖水的清香,也带着他内心深处的忧虑。
09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徐长海正在房车里整理药品,梁淑琴说要去营地的小商店买点零食。
"琴琴,我陪你去。"徐长海放下手中的药瓶。
"不用,就在附近,我认识路。"梁淑琴摆摆手,"你忙你的吧。"
徐长海犹豫了一下,看看手表上的GPS定位,显示正常工作。
"那你小心点,不要走远,有事就叫我。"他叮嘱道。
梁淑琴点点头,拿着钱包走出了房车。
徐长海继续整理着药品,这些都是妻子需要的,有控制病情的,有安神的,还有一些应急药物。
每一瓶药都价格不菲,这也是他们旅行成本高昂的原因之一。
半个小时过去了,梁淑琴还没有回来。
徐长海开始有些不安,走出房车四处张望,没有看到妻子的身影。
他赶紧查看手表的GPS定位,信号显示在营地外面的山路上,而且在不断移动。
"不好!"徐长海心中一惊,立刻向营地管理处跑去。
"老李,我妻子走失了!"他气喘吁吁地对管理员说道。
"什么?淑琴姐走失了?"老李立刻站起身,"什么时候的事?"
"半个小时前,她说去小商店,现在GPS显示她在外面的山路上。"
老李马上组织了搜救队,营地里的其他旅客也纷纷加入搜救。
大家分成几组,沿着不同的方向寻找。
徐长海跟着其中一组,沿着山路向上爬。
这里海拔接近四千米,空气稀薄,走几步就要喘气。
但他顾不上这些,只想尽快找到妻子。
"淑琴!淑琴!"他大声呼喊着,声音在山谷中回荡。
GPS显示梁淑琴的位置越来越远,已经深入到山区腹地。
"她怎么会走这么远?"徐长海喃喃自语,心中涌起一阵恐慌。
搜救持续了两个小时,太阳开始西沉,山区的温度急剧下降。
"徐哥,我们需要报警了。"老王劝道,"山里太危险,天黑之前必须找到人。"
徐长海点点头,拨通了110。
警察很快赶到现场,带来了专业的搜救设备。
"老人家,您别着急,我们一定会找到她的。"年轻的警察安慰道。
随着夜幕降临,搜救变得更加困难。
山区的温度已经降到零下,如果梁淑琴在野外过夜,后果不堪设想。
徐长海坚持要加入夜间搜救,但被警察劝阻了。
"您的身体受不了,还是在营地等消息吧。"
徐长海无奈地回到房车里,但根本睡不着。
他坐在沙发上,看着妻子留下的物品,心如刀绞。
那件蓝色的外套,那双她最喜欢的鞋子,那本她经常翻看的相册。
每一样东西都诉说着他们曾经的美好时光。
"都怪我,都怪我!"他自责地拍着脑袋,"为什么要让她一个人出去?"
凌晨三点,徐长海的手机响了。
"找到了!找到了!"老李兴奋的声音传来,"在山腰的一个小庙里找到的,人没事!"
徐长海激动得几乎跳起来,立刻驱车赶往现场。
在那座破旧的小庙里,他看到了蜷缩在角落的梁淑琴。
她的衣服已经破烂,脸上有划伤,身体瑟瑟发抖。
"琴琴!"徐长海冲过去抱住妻子,眼泪瞬间涌出。
"长海?"梁淑琴抬起头,眼神依然迷茫,"我们在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
"没事了,琴琴,我们回家。"徐长海紧紧抱着妻子,声音哽咽。
回到营地后,医护人员检查了梁淑琴的身体,除了一些外伤和轻微的脱水,没有大碍。
但这次走失事件给了徐长海巨大的冲击。
他意识到,妻子的病情已经严重到无法独处的程度。
而更让他心寒的是,当他查看银行账户时,发现搜救费用和医疗费用又花去了两万多元。
现在,他们的积蓄只剩下不到十万元了。
按照目前的消费水平,最多还能支撑一个月。
徐长海坐在房车里,看着熟睡的妻子,心中涌起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
钱快花完了,妻子的病情在恶化,而他自己也感到越来越疲惫。
这场原本美好的旅行,正在变成一场无法承受的重负。
窗外的星空依然璀璨,但徐长海的心中却一片黑暗。
他开始怀疑,这一切还有意义吗?
10
春天来临的时候,徐长海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他坐在房车销售店的办公室里,看着桌上的收购合同,手指微微颤抖。
"徐先生,您这辆车保养得很好,我们可以按照原价的70%收购,也就是42万。"销售经理彭超的语气充满了同情。
徐长海点点头,42万,虽然比购买时少了18万,但已经是目前最好的选择了。
"手续什么时候能办完?"他问道。
"今天就能办完,钱明天到账。"彭超看了看外面停着的那辆白色房车,"说实话,我很佩服您的勇气,不是每个人都敢在这个年纪追求梦想的。"
徐长海苦笑了一下:"梦想太昂贵了。"
"但您至少尝试过了,不是吗?"
是的,至少尝试过了。
六个月的房车生活,他们走过了大半个中国,看过了雪山草原,看过了湖泊森林,也看过了满天繁星。
梁淑琴在这六个月里,虽然病情有所恶化,但也有过很多快乐的时光。
她会为路边的野花欢笑,会为美丽的夕阳鼓掌,会在篝火旁唱那首《茉莉花》。
这些美好的记忆,是用多少钱都买不来的。
办完手续后,徐长海走出销售店,看到梁淑琴正坐在房车里,透过车窗静静地看着外面的世界。
"琴琴,我们该回家了。"他走到车窗前,轻声说道。
梁淑琴转过头,眼神有些困惑:"回家?我们的家在哪里?"
"在北京,我们的家在北京。"徐长海耐心地说道。
"北京?"梁淑琴重复着这个词,然后点点头,"好的,我们回家。"
第二天,他们坐上了回北京的高铁。
梁淑琴坐在窗边,看着窗外飞驰的风景,偶尔会问一句"我们要去哪里"。
徐长海每次都耐心地回答:"回家,我们回家。"
到达北京的那个傍晚,徐长海推着行李,扶着梁淑琴走出车站。
春日的夕阳洒在他们身上,温暖而柔和。
"长海,这是哪里?"梁淑琴问道。
"这是北京,我们的家。"徐长海指着远处的高楼大厦,"我们在这里生活了四十年。"
回到家中的那一刻,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又陌生。
房间里的摆设都还是原来的样子,但空气中有一种久无人居的陈腐味道。
徐长海打开窗户通风,然后开始收拾行李。
梁淑琴坐在沙发上,环顾着这个对她来说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这是我们的家吗?"她问道。
"是的,琴琴,这是我们的家。"
"那我们为什么要离开家?"
徐长海停下手中的动作,想了想说:"因为我们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看到了吗?"
"看到了,很美。"
梁淑琴点点头,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满意。
晚上,儿子董高原带着妻子赵明美来看他们。
赵明美的肚子已经很大了,预产期就在下个月。
"爸,妈,你们终于回来了。"董高原的语气中带着复杂的情绪,既有担心,也有一丝责备。
"回来了。"徐长海简单地回答。
"妈,您还好吗?"董高原在梁淑琴面前蹲下,温柔地问道。
梁淑琴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眼神有些迷茫:"你是谁?"
董高原的脸色变了,他看向父亲:"爸,妈的情况..."
"比以前严重了一些。"徐长海坦诚地说道,"但她很快乐,这六个月她过得很快乐。"
"快乐?"董高原的语气有些激动,"爸,您看看妈现在的样子,这叫快乐吗?"
"高原。"赵明美轻拉了拉丈夫的袖子,示意他不要激动。
徐长海看了看儿子,又看了看梁淑琴,心中涌起一阵说不出的苦涩。
"也许你们是对的,也许我不应该带她出去。"他最终说道,"但我不后悔。"
"爸..."董高原想说什么,但被妻子制止了。
"爸,妈,我们已经联系好了护理中心,专业的医护人员,环境也很好。"赵明美温和地说道。
徐长海摇摇头:"她不去护理中心,我会照顾她。"
"可是您的身体..."
"我还撑得住。"徐长海的语气很坚决,"她是我的妻子,我应该照顾她。"
送走儿子和儿媳后,徐长海和梁淑琴坐在阳台上看夜景。
城市的灯火依然璀璨,车流依然如织,一切都没有改变。
"长海,那些山还在吗?"梁淑琴突然问道。
"什么山?"
"我们看过的那些山,很高很白的山。"
徐长海愣了一下,妻子竟然还记得雪山。
"在的,琴琴,它们一直在那里。"他握住妻子的手,"等你身体好一些,我们再去看。"
"真的吗?"梁淑琴的眼中闪烁着光芒。
虽然知道这可能永远不会实现,但徐长海还是给了妻子一个承诺。
夜深了,两人回到卧室休息。
躺在熟悉的床上,徐长海看着天花板,回想着这六个月的经历。
花掉了近80万,妻子的病情恶化了,但他们也拥有了人生中最后一段美好的时光。
也许这就够了。
也许,真正的幸福不在于拥有多少财富,不在于能够旅行多远,而在于能够和所爱的人在一起,哪怕只是静静地坐着,哪怕她已经忘记了你的名字。
窗外的月光洒进房间,温柔而静谧。
徐长海轻抚着妻子的手,心中涌起一种平静的满足。
回家了,他们终于回家了。
而家,才是最好的归宿。
来源:城市套路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