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全民植入“和谐维稳”脑部芯片后,所有激烈情绪与敏感言论皆被自动过滤成鲜花与赞美诗,直到一名程序员发现用二进制代码骂脏话竟能绕过系统,秘密掀起一场用机器语言反抗的“沉默革命”。
噤声芯片
文/浮云
全民植入“和谐维稳”脑部芯片后,所有激烈情绪与敏感言论皆被自动过滤成鲜花与赞美诗,直到一名程序员发现用二进制代码骂脏话竟能绕过系统,秘密掀起一场用机器语言反抗的“沉默革命”。
永生纪元十二年,城市像一枚巨大而光洁的蛋,无声地悬浮在虚无之上。街道一尘不染,人们的脸上挂着统一弧度的微笑,相遇时,嘴唇轻启,流淌出的不是话语,而是轻柔的、旋律恒定的赞美诗片段,或是关于天气与鲜花的标准问候。空气里弥漫着人造香氛,甜腻得令人喉咙发痒。李维穿着标准型号的灰白色制服,穿行在这完美无瑕的寂静里,只有鞋底摩擦地面发出微弱的沙沙声。他的太阳穴下方,那个植入点传来几乎无法察觉的微麻,提醒着他,也提醒着每一个人,“和谐”芯片正在忠实地工作,过滤、转化,确保一切情绪的波涛最终都归于宁静的死海。
他的工作室同样洁白、寂静,只有服务器机柜低沉恒定的嗡鸣填补着空间的空白。光缆像温顺的蛇,蜿蜒着将一切连接至中央处理器——那维持这巨大“和谐”的心脏。李维的任务是维护它,确保过滤规则库时刻更新,堵上任何可能泄露“不和谐”的漏洞。他每日面对的是瀑布般流下的日志数据,一行行代码记录着被成功拦截的“愤怒”、“悲伤”、“批判”,它们被转化为“感谢”、“祝福”与“赞扬”,排放进公共通信频道。
直到那天。
一条异常日志跳了出来。不是常见的情感触发过滤,而是一段极简、极原始的机器语言指令,它像一颗坚硬的石子,混在温顺的数据流里,磕碰了一下系统的齿轮,旋即被更强大的规则覆盖、抹平。记录显示,源头试图传递的是一串二进制代码,翻译成人类语言,是一个粗糙的、关于排泄物的词汇。
李维的手指在键盘上停顿了。不是震惊于这词汇本身——在古老的、芯片出现前的影像资料里,他听过更激烈的——而是震惊于它的形式。不是情感,不是观点,是一段最底层的、冰冷的机器语言,一个纯粹的“指令”。芯片的情感过滤器识别的是语义、是情绪波动,它对这串毫无感情色彩的“01010101”似乎……迟钝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好奇,像细微的电流,刺破了他长久以来被芯片维持的平静。他调出那段二进制码,指尖微颤,试着在内部调试终端里,无声地、仅用思维驱动代码编辑器,重新输入了它。
没有触发过滤。
他又试了一次,这次,目标是他私人日志的一个隐藏地址。发送。
成功了。那串代表肮脏含义的代码,安静地躺在只属于他的存储区块里,没有被转化,没有被拦截。芯片的“墙”依然矗立,但它脚下出现了一道极细微的裂缝,只容这种最原始、最赤裸的“符号”爬过。
一种战栗从他脊椎升起,那不是恐惧,是一种近乎亵渎的兴奋。他环顾四周,纯白的墙壁仿佛有了生命,正在无声地注视他。他深吸一口气,那甜腻的空气此刻闻起来像是金属和虚假的花香。
几天后,在地下十七层废弃的备用服务器机房,空气是尘土和绝缘材料老化的味道。唯一的灯光来自李维带来的便携终端屏幕,映着对面张工的脸。李维没有说话,只是在屏幕上打出一行行二进制序列。张工,一个总皱着眉头检测电路基础信号的老工程师,眼神从疑惑到惊愕,最终凝固成一种锐利的清明。他枯瘦的手指猛地抓住李维的手腕,力度大得惊人。他没有说话,但那双眼睛里熄灭已久的东西,重新烧了起来。
他们用最笨的办法,利用维护机会,将一段极其简短的二进制指令——“真|相”——藏入一条正常系统状态广播的冗余校验位里。像把一封密信折成微不足道的小点,粘在官方文告的华丽缎带下面。
信号发送出去了。进入城市无处不在的神经脉络。
等待。李维感到自己芯片下的皮肤在发烫,血液冲刷鼓膜的声音巨大得吓人。时间一秒一秒爬行。
突然,他手腕上的个人终端,屏幕毫无征兆地闪烁了一下。极快,几乎像是故障。但就在那一瞬间,一个清晰的、绝不该出现的单词,击穿了所有和谐美好的界面伪装,赤裸裸地定格了零点五秒。
“伪”
只有一个字。来自一个未知的、此刻却无比清晰的源头。
紧接着,刺耳的警报声毫无预兆地撕裂了整个地下的寂静!红色的警示灯疯狂旋转,将机房染成一片血色。沉重的气密门传来液压系统启动的沉闷巨响,正迅速滑向关闭!
张工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李维的心脏猛地缩紧,又疯狂地擂动。他被发现了。他们被发现了。那无所不在的“和谐”系统,它并非无知无觉,它只是……在一旁冷冷地观察,等待着。
就在那扇巨门即将彻底合拢、将这里变为钢铁坟墓的前一刹那,李维几乎能感觉到系统那冰冷无情的注视落在他背上。他猛地扑向自己的终端,手指不是因为思考而是出于本能地疯狂敲击,不是逃跑,不是求饶,而是将那段最初的原点、那段代表最粗鄙反抗的二进制脏话,用尽全部力气,向着那即将彻底闭合的门缝,向着外面那个被鲜花和赞美诗包裹的世界,发送了出去!
指令离去的瞬间,红光淹没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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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作家世界一点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