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言言，爸爸得马上去赶火车，到外地出差，你先自己送妈妈去医院好不好？」
我爸有个白月光。
每年他都会抽出时间陪她游历山河。
持续整整四十年。
直到他六十五岁大寿这天。
我妈特意让我邀请了一位阿姨。
她拿起话筒，站在台上祝贺道：
「恭喜这对四十年都见不得光的苦命鸳鸯。」
「今天，终于能喜结连理。」
声明：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已完结，请放心观看！
1
我爸六十五岁生日这天，我妈让我邀请一位阿姨过来。
她拿起麦克风，站在台子上说：
「祝福这对相恋四十年的地下情侣。」
「今天，他们终于可以正式牵手了！」
我爸平时温和，听到这话脸色都变了，紧张地看了眼周知菀。
两人对视，周知菀显得有些委屈。
我爸心疼地皱了皱眉，然后冷冷地看向我妈。
大屏幕上开始播放他们的老照片。
从我爸二十五岁到现在，整整四十年，正好四十张。
我妈笑眯眯的，像是在主持婚礼，慢慢地说：
「请大家为我的丈夫沈书璟和他的真爱周知菀鼓掌！」
台下静悄悄的，只有我懒洋洋地拍了几下手。
我是在三天前听说这件事的。
当时我爸刚刚拒绝了妈妈出去旅游的提议。
妈妈在准备他的生日宴时，无意间发现了一本旅游相册。
她颤抖着手，一页页翻过去，眼中涌出酸涩与委屈。
每一张照片，都是我爸和另一个女人拍的。
照片背面，写满了他对周知菀的爱意。
妈妈原本挺直的脊梁渐渐弯下，本就苍老的面容更加憔悴。
她呆呆地盯着相册，嘴角勉强扯出一个难看的弧度。
我从没见过母亲这样。
「……为什么？」她抬头望向我，凄凉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为什么？」
明明她才是爸爸的妻子，
明明陪爸爸走过艰难岁月的是她，
给爸爸洗衣做饭的也是她，
伺候爸爸四十几年的还是她！
明明她那么爱爸爸，
可为什么，爸爸却从来没有那么爱过她？
恍惚中，我仿佛回到了幼时的那个午后。
妈妈正在家里洗爸爸的衣服，突然毫无征兆地晕倒了。
我吓得不知所措，跑上前摇她，
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妈妈的裤子已经沾上了鲜血。
我连忙把这个情况告诉正准备出差的爸爸。
但他只是急匆匆地看了一眼妈妈，最后犹豫地推说道：
「言言，爸爸得马上去赶火车，到外地出差，你先自己送妈妈去医院好不好？」
说完，他便拉着行李箱离开了，
一次都没有回头。
妈妈从医院做完检查回来，医生无奈地叹了口气说：
「孩子保不住了，回去多注意休息，别太劳累。」
半个月后，爸爸才回到家。
听说孩子没了，他显得有些苦闷：「瑶瑶，你怎么那么不小心？」
「万一是个男孩儿呢？」
妈妈落寞地低下头。
他这才意识到什么，连忙哄道：「没关系，我不怪你，儿子总会有的。」
「你好好养着，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你老公！」
爸爸长得周正又帅气，一笑起来，眼睛里仿佛有星星。
听他这样说，妈妈的心情总算好了一些。
但直到现在我才知道，原来妈妈累到流产时，他正赶着去陪自己的挚爱，周知菀。
2
妈妈思索了一整夜，第二天才让我务必把周知菀请过来。
我点点头，漠然地拿走那本相册。
「妈，你这是干什么？」弟弟脸上露出怒意，但不是因为父亲出轨，而是嫌弃母亲丢人。
我妈继续说：
「周知菀女士是我丈夫沈书璟的白月光，两人分别后，白白等了六年才重新在一起。」
「沈书璟很浪漫，每年都带着挚爱游历山川河海，还在照片背面记下与她的一点一滴。」
「他们从青丝走到白发，背着我这个外人，恩爱了一辈子。」
「我想没有人会不羡慕吧？」
「当然，我也是。」
「毕竟游山玩水，总比把岁月都蹉跎在一日三餐、打理家务上要幸福太多！」
妈妈明明在说伤心事，脸上的笑意却更加浓烈。
「够了！路瑶，你到底想怎么样！」
还没等我爸反应过来，弟弟就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大声喊着妈妈的名字，呵斥道：
「家丑不可外扬，这个道理你不懂吗！」
我爸是一位知名教授，今天到场的有不少他的得意门生和专业权威。
他一直很在意自己的形象，在外人面前总是保持着好男人的样子。
但今天被我妈这么一闹，他精心维护的形象全碎了。
原来在他们眼中完美的榜样，竟然是个出轨四十年的混蛋！
弟弟气得拳头紧握，好像要冲上去打我妈，完全忘了台上的人是他的亲妈。
我不耐烦地皱了皱眉。
我妈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没理他，继续说道：
「所以今天，我也想学学你们父子俩，大胆幸福一回！」
「好了瑶瑶，说够了吧？」
我爸努力克制着怒气，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和宠溺，好像在对宾客们暗示，我妈只是在闹脾气，这只是一场误会，误会解开后，他们还是会和好如初，他依旧是那个完美的男人。
「沈书璟，我们离婚！」
3
我妈平静地注视着我爸，她那张沧桑的脸上，眼神异常坚定。
我爸的神色有些不自然。
他可能没想到我妈会这么直接地让他下不来台。
毕竟在过去四十年里，只要他认个错，我妈总会选择原谅。
「别这样，瑶瑶，我们回家再谈，行吗？」
他的笑容显得有些勉强。
我妈掏出一份离婚协议，递到他面前：
「签字吧。」
我爸愣了一下，不悦地转过头。
「你放心，我不会多要你一分钱的。」
我妈的语气平静得像是在叙述别人的事，没有一丝波动：
「财产对半分，其他的我不追究。」
弟弟一听，立刻急红了眼：
「妈，那些财产都是我爸辛辛苦苦赚的，你凭什么分走一半？」
我大声质问：
「沈耀，你还有没有良心？你不知道是谁把你养大的吗？」
弟弟转过头冲我大吼：
「她不就是做饭、做家务嘛，能有多辛苦？」
「再说了，现在年纪大了，更不顶用了！」
「还好意思开口要这么多钱！」
我正想反驳，老公却拦住我，冷冷地说：
「你弟弟说得对，别管了。」
他也是我爸的得意门生，一直以能成为我爸的女婿为荣。
但听到他这么说，我忍不住心痛：
「林晟，你敢不敢当着我妈的面再说一遍？」
眼看我和老公要吵起来，妈妈立刻出声制止：
「好了，财产我可以少拿，但今天这字，你必须得签！」
周知菀眼中闪过一丝惊喜，目光紧紧盯着我爸。
她只等他做出抉择，这样她就再也不用像只躲藏在角落的老鼠，整日偷偷摸摸。
可我爸却平静地接过协议书，毫不犹豫地将它撕成碎片。
他眼中闪烁着浑浊的光，声音沙哑地说：
「瑶瑶，周知菀女士的确很好。」
「但我们不过是朋友，为什么你不愿意相信呢？」
「倘若你心里过意不去，那就多骂我几句。」
「我们不要离婚，好不好？」
周知菀先是僵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脸上扬起得意的笑容。
我忍不住冷哼一声。
他这话，并不是真心话，
当然，也不是说给我妈听的。
不出所料，宾客们纷纷开始劝和：
「师娘，周老师不是那种小气的人，这里面肯定有误会！」
「对啊，沈教授对你的好，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
「您都这么大年纪了，有什么说不开的？」
弟弟也有些不耐烦地附和道：
「就是啊，别折腾了！」
「不就是旅游？回头我们陪你一起去不就得了？」
「这么点小事儿，你至于吗？」
我爸见时机差不多，冷不丁开口道：
「好了，瑶瑶，刚才莫名冤枉周女士，是你的不对。」
「赶紧给她道个歉，今天的事情就到此为止。」
我妈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以前的话，她可能会按我爸的意思去做。
但从今天开始，再也不会了。
只见我妈坚定地摇摇头，语气平静地说：
「我没有错，也不会道歉。」
「而且我才六十出头，还有几十年要活呢。」
「沈书璟，往后几十年，我不想再浪费在你身上了。」
「就这样吧，我祝你和周知菀真的能百年好合！」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宴会厅。
我爸眼中闪过几分震惊，呆愣在原地。
4
晚上，我帮我妈打包行李，我爸和弟弟突然回来了。
他静静地走进屋，看着我妈妈忙碌。
过了一会儿，他深深地叹了口气，轻声责备说：
「瑶瑶，别这样了。」
「都这把年纪了，还纠结这些干嘛，你这不是让我晚节不保吗？」
「再说，就算你不考虑我，也该为知菀想想吧？」
见我妈没反应，我爸有些生气：
「难道你感觉不到我还爱你吗？」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的爱，不是都展示在那些照片上了吗？
我爸和周知菀是高中时代的同学。
因为没考上同一所大学，他们才不得已分开。
后来他在大学遇到了我妈，一见钟情。
他们恋爱了四年，毕业后就结婚了。
当年妈妈的专业背景完全能让她进入大企业。
但爸爸以希望妈妈陪伴为由，劝说她留在当地。
妈妈当时深爱着爸爸，所以愿意留下。
但现在，她已经不再爱了。
所以爸爸，再也留不住她了。
「我说过了，我要离婚！」妈妈放下手里的东西，再次坚定地说。
「这不是发脾气，也不是开玩笑！」
弟弟又跳出来骂道：
「路瑶，你真是不识好歹！」
「离开我爸，你还能依靠谁？」
「怨不得我爸会喜欢周阿姨，你真是比不上人家半分！」
「要走就快走，但别想再打财产的主意，这么做，只会让我们都觉得恶心！」
我忍不住冷笑一声。
弟弟比我小六岁。
妈妈生弟弟的时候，真的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临盆那天，因为弟弟的头太大，一直卡在产道里下不来。
妈妈痛得几乎昏过去。
后来医生建议剖宫产，把孩子取出来。
爸爸却犹豫了很久。
最后生生拖了一个小时，妈妈差点没挺过来，他才无奈签了字。
也就是从那时起，我对他的印象彻底变了。
弟弟出生后也不让人省心。
必须得有人抱着才肯老实睡觉。
妈妈就整夜整夜地哄他，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
她对弟弟照顾得无微不至。
爸爸却以工作忙为由，干脆搬到学校宿舍去住了。
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他不过是嫌弃弟弟吵闹，影响自己的睡眠。
谁能想到，弟弟长大后，反而和爸爸站在了一起。
妈妈的眼中闪过一丝悲凉。
那个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那个她从小照顾到大的孩子，现在却指着她，让她快滚。
她这一生，究竟都做了什么呢？
我走过去，握住妈妈的手，柔声说：
「妈，我带你走。」
她眼圈泛红，露出一抹释然的微笑：
「好。」
说罢，妈妈又转头冲爸爸冷冷地说：
「沈书璟，你要是不同意，我们就法庭见！」
向来温和待人的爸爸眼神一冷，终是控制不住，恼怒道：
「好！路瑶，你想离婚是吧？」
「行！我同意了！」
「但阿耀说得没错，离开我，你怎么活？」
「哼，到时候，你千万别后悔！」
他骂完，便摔门而去。
我帮妈妈收拾好行李，把她接到了我家。
老公虽然脸上不太乐意，但也不敢多说什么。
毕竟这房子是我自己辛苦打拼来的。
过了一段时间，趁着女儿放长假，我带着她和妈妈一起出去旅游。
妈妈被困在那间小屋子里那么久，是时候出去看看更广阔的世界了。
我们一起漫步在江南的烟雨之中，一起去欣赏桂林的山水美景，一起游览凤凰古城的古色古香，一起走过广袤无垠的草原。
直到回程的那天晚上，爸爸终于给妈妈打来了第一个电话。
5
「玩得怎么样？」
我坐在旁边，电话里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妈随口回答：
「挺好的，要是没接到你电话，我会更高兴。」
我爸有点不耐烦地说：
「瑶瑶，别闹了。」
「你明天一下飞机就回家，都这把年纪了，还闹什么？」
「回来之后，你还得跟我去给知菀道个歉，不然人家不得被笑话吗？」
听到「周知菀」这个名字，我差点把牙咬碎。
我妈只是冷笑一声，然后默默挂断了电话。
第二天我们一进家门，就看到有人在厨房里忙来忙去。
那个人可不是我爸。
他在我妈的精心照料下，一次都没进过厨房。
而这个人则完全相反，动作迅速又干净，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就把菜肴端上了桌。
「咦？是谁？」妈妈皱起眉，疑惑地探着头。
我浅浅一笑，装作不知情地摇摇头。
「回来了？正好，来吃饭吧。」招呼我们的是一位年过花甲的老人。
他虽已满头白发，但依旧身姿挺拔，气质矜贵典雅。
「嘶……你，你是……秦彦？」妈妈眯起双眼，上下打量着他，有些犹豫地试探道。
「好久不见，路瑶。」秦彦叔叔的眼神始终停留在妈妈的身上，浅笑着回答道。
妈妈惊讶地捂住嘴，问道：
「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忍不住扬起嘴角。
秦彦叔叔是前天打来电话的。
他是我妈的青梅竹马，也是她的初恋男友。
两人在高中时偷偷谈了一年恋爱，最后被双方家长发现，强行拆散了。
后来我妈被我爸追走了。
秦彦叔叔则出国了，一直没结婚生子。
两人就此断了联系几十年。
不久前，他从一个老朋友那里听说了寿宴上的事，
就断定我妈受了委屈，连夜飞回国。
后来他托人打听到我的电话，就赶紧联系我，问清楚了情况。
一开始，我还以为他是个骗子。
直到他给我发来一张老照片。
那是他和我妈的合照。
照片虽然是黑白的，没有颜色，但妈妈却笑得明媚又青涩。
我已经很久没见她这么开心过了。
所以才会答应秦彦叔叔，让他等在家里。
却没想到，他竟然提前做了一大桌子菜。
「咱们俩这么多年没见，就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秦彦叔叔接过妈妈身上的背包，温柔地回答道。
妈妈反应过来，责怪地看了我一眼，但脸上的笑容却更加灿烂了。
我只是耸耸肩，推着她上桌吃饭。
我原本以为他们几十年没见，多少会有些生分。
没想到两人却聊得热火朝天。
秦彦叔叔幽默风趣，不时把妈妈逗得哈哈大笑。
直到老公回到家。
6
「妈……你们……」
丈夫站在走廊上，一脸惊讶地看着秦彦叔叔，感觉有点不对劲，就问：
「沈言，这位是谁啊？」
「我妈的一个朋友，怎么了，有意见？」
我不太高兴地回了他一句。
丈夫静静地审视着秦彦叔叔，似乎明白了什么，阴阳怪气地说：
「妈，你和爸还没离婚呢，就这么大张旗鼓地把人带回家，传出去了怎么办？」
我妈显得有些尴尬，无助地看了秦彦一眼。
我气得把筷子一放，正想说他，却见秦彦叔叔淡定地站起身，平静地说：
「林先生，我是受路瑶女士委托，来处理她离婚事宜的律师，我叫秦彦。」
丈夫脸色一变，惊讶地看着我妈：
「妈，你真的要离婚？」
寿宴事件之后，他一直以为我妈只是一时气愤，过不了多久就会低头认错。
因此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帮我爸解释开脱。
被我责骂之后，他还美其名曰这是给我妈台阶下。
「不然呢？」我不耐烦地瞪着他，警告他不要再乱说话。
老公欲言又止，转身进了房间。
我替他给秦彦叔叔道了歉，便离开去了卫生间。
无意中，却听见老公正在打电话：
「爸，妈好像真的下了决心要离婚，连律师都请了。」
我爸沉默了一会儿，说道：
「不可能，我了解她，她没这么有骨气。」
老公思索片刻，问道：
「您是觉得，妈只是做戏给我看？」
「哼，她这点小把戏，我还能不知道？」我爸的语气中满是鄙夷，仿佛已经把妈妈的心思全看透了一样。
但他并不知道，妈妈从未像如今这样坚定过。
老公顿了顿，接着说道：
「还是爸您最清醒，我这就想办法把那个秦彦律师赶走。」
「秦彦？」
我爸听到这个名字，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几分：
「你说秦彦？」
「对啊，我看那个律师年纪也不小了，竟然还要出来工作。」
老公说完后，对面的人却迟迟没有接话。
我不自觉地哑然失笑。
我爸有白月光不假，可我妈又何尝不是别人的白月光？
风水轮流转，也该让他尝尝被背叛的滋味了。
我整理好表情，重新回到饭桌。
天色渐晚，秦彦叔叔仔细嘱咐了我几句，就先离开了。
我妈心情大好，哼着小曲儿刷手机。
谁知这时，我爸却突然给她发来消息。
7
那是一张沙漠夕阳的照片，还有一条语音消息：
「瑶瑶，明年我们一起到这里拍照，怎么样？」
我妈不屑地回了句：
「快点把离婚协议签了。」
消息发出去后，聊天界面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但一直没有新消息过来。
直到我妈准备休息，他才发来一句：
「晚安，好梦。」
接下来的几天，我爸只是偶尔给我妈发一些风景照片，每次都写着：
「这里很漂亮，下次带你去。」
我妈一个字也没回。
直到我在朋友圈看到周知菀发的照片。
和我爸发给我妈的那张照片完全一样！
难怪最近都没见到他。
原来又是和周知菀一起出去玩了！
我感到一阵反胃。
妈妈的表情却毫无波澜，仿佛这件事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看来她是真的放下了。
第二天，我带着妈妈和女儿去茶馆看戏。
结果却碰到了周知菀。
她穿着一身绿色旗袍，手里拎着一只小巧的名牌包包。
见到我们，她刻意提高了声音，优雅地挥挥手说：
「路女士，言言，好巧，在这儿碰见你们！」
巧？
她家离这儿几十公里，显然是特意跑来这儿制造偶遇。
我白了她一眼，本想离开。
但转头却见妈妈正礼貌地点头示意。
周知菀似乎并没料到妈妈会如此冷静，狭长的丹凤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一起坐吧！」
妈妈没有拒绝。
我便只能带着女儿坐在她旁边。
「哎呀，没想到这么巧，其实我昨天才从旅游回来。」
周知菀抿了一口茶，像是炫耀一样把头发挽到耳后，露出一只蓝宝石耳饰：
「我和书璟前不久才决定去边境旅游，哎呀，主要是我想看看沙漠的美景，他才陪我去的。」
「嗯，那你玩得应该很开心吧。」
妈妈平静地看着她，就像在看一个可怜人。
周知菀一直没结婚，
大概是在等一个上位的机会，
却没想到，这一等，就是四十年。
或许是被我妈的眼神刺痛，周知菀忍不住避开她的目光，点头应道：
「嗯，还好。」
她大概是察觉到我爸的变化，有些坐不住，才找上门挑衅，
希望我妈能立刻逼着我爸离婚。
却不想我妈早就不在乎这些了。
正当气氛陷入尴尬时，女儿却突然开口问道：
「咦，老奶奶，我姥爷为什么要陪你去旅游啊？」
周知菀听罢，像是找回了场子。
她嘴角浮现起一抹微笑，回答道：
「姥爷喜欢谁，就和谁去旅游啊。」
女儿又装作疑惑道：
「那你怎么还不是我姥姥呀？是姥爷不喜欢吗？」
周知菀的笑容僵在脸上，只得转移话题道：
「宝贝你看，这是你姥爷刚给我买的耳饰哦，也还好，不算很贵。」
她说着，瞥了我妈一眼。
但我妈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只淡淡地看着她。
「这样啊？那可能是姥爷觉得，你只值这么多钱吧！」
女儿大声说完，拉着我妈的胳膊说：
「姥姥，我们还是回家吧，免得别人以为，我们和她一样没家呢！」
我赶紧捂住嘴巴，生怕自己笑出声来：
「走吧，我们回去。」
周知菀气得满脸通红，握着茶杯的手都在发抖。
她恶狠狠地盯着我妈。
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觉得她好可怜。
白白浪费了四十年的光阴，连该恨的人都没弄清楚。
我同情地叹口气，带着妈妈离开了。
8
一个月后，迎来了我妈的生日。
秦彦叔叔一大早就来我家，亲自下厨给我妈煮了一碗长寿面。
那面条一根到底，连我都不一定做得来，他却轻松搞定。
后来我细问才知道，他照着视频练了二十多天，就为了给我妈这个吉祥的寓意。
我妈看到这一幕，既惊讶又感动：
「你何必这么麻烦？我又不是什么贵重的人！」
「你当然贵重，你值得这一切。」
秦彦叔叔望着我妈的眼神充满了温柔和坚定。
我妈愣了一下，眼眶不禁泛起了红晕。
我突然意识到，这么多年来，我爸从未为她庆祝过生日。
要么在忙工作，要么就直接忘了。
只有我，每年都会准时对妈妈说：生日快乐。
妈妈狠狠地揉了揉眼睛，装作眼睛进了沙子，不想让我们发现她的情绪。
秦彦叔叔自然察觉到了，眼中闪过一丝心疼。
他抿了抿嘴唇，轻声说：
「我还准备了一个惊喜。」
我妈好奇地抬起头，期待地看着他。
秦彦叔叔神秘地笑了笑，带着我和妈妈一起到了照相馆。
我妈脸上有些不解，问道：
「我们来这儿干嘛？」
秦彦叔叔说：
「给你拍写真。」
我妈瞪大了眼睛，有些腼腆地说：
「哎呦，我都这么大年纪了，老了，不好看了，还有什么好拍的？」
「好看，你什么时候都好看。」秦彦叔叔的目光温柔如水，温声说道：
「而且我都付完钱了，你不拍，不就浪费了？」
我突然想起，自从妈妈嫁给爸爸后，就再也没拍过照片。
可爸爸却每年都会陪周知菀拍旅游相册。
这让我对他的厌恶又增加了一分。
见妈妈还在犹豫，我便连忙附和道：
「对呀妈，六十岁而已，正是美的时候，我们快进去吧！」
说完，我不等她拒绝，直接把她推进了照相馆。
妈妈化完妆后，我的眼前一亮。
原来「岁月不败美人」这句话是真的。
秦彦叔叔选的汉服把妈妈衬得雍容华贵，就像杨贵妃复活了一样。
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了合照中的少女，
明媚又高贵。
我和秦彦叔叔赞不绝口。
摄影师也接连夸赞。
妈妈捂着嘴巴轻声笑道：
「哎呀，哪有你们说的那么夸张，我听了都觉得不好意思。」
话音刚落，秦彦叔叔便拿出藏好的玫瑰花和钻石项链，对妈妈说道：
「生日快乐。」
妈妈结婚后第一次收到生日礼物，心中又惊喜又委屈，瞬间热泪盈眶。
摄影师忍不住感叹道：
「阿姨，您老伴儿可真浪漫！」
妈妈当即露出少女般的羞涩，不好意思地解释了一番。
开拍以后，她本来有些紧张，但在我们的安慰与鼓励下，渐渐放松下来。
最后拍摄效果出奇地好。
因为秦彦叔叔总共选了三套衣服，所以写真拍了整整一天。
等我们回到家时，已经是晚上八点。
正当妈妈握着秦彦叔叔的手，感谢他精心布置的一切时，爸爸竟然推门走了出来。
9
他发现妈妈和秦彦叔叔的亲昵，眼神立刻变得冷淡：
「你今天去哪了？」
我爸沉着脸，生气地拉住妈妈的胳膊。
妈妈看到他，显然吃了一惊，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
「你怎么来了？」
我爸皱着眉头，怒视秦彦叔叔，说：
「今天是你生日，我给你做了顿饭。」
说完，他就拽着妈妈往房间走。
我感到很惊讶。
他们结婚这么多年，我爸从没进过厨房。
今天怎么突然想起给妈妈做饭了？
秦彦叔叔原本不打算进屋，但看到我爸的举动，他有些担忧地跟了进去。
我爸不爽地瞪了他一眼，然后给妈妈夹了一只大闸蟹。
「瑶瑶，我忙了一整天给你做的，你尝尝看。」
他尽力挤出一个笑容，对妈妈说。
我妈皱了皱眉，盯着那只大闸蟹，筷子却一动不动。
我爸疑惑地问：
「怎么了？」
只见秦彦叔叔把碗推开，严肃地说：
「路瑶对海鲜过敏，吃不了螃蟹。」
我爸愣住了。
结婚四十多年，他竟然连我妈对海鲜过敏都不知道。
我妈冷笑了一声，转头对秦彦叔叔说：
「没关系，你先回去吧，我会处理好的。」
秦彦叔叔犹豫地看了我爸一眼，最后点了点头：
「嗯，我相信你，有事给我打电话。」
我爸看着他们俩的互动，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秦彦叔叔离开后，我妈默默地把我爸做的海鲜大餐放进冰箱，
然后冷着脸，重新煮了两碗馄饨。
我爸看着面前低头吃着饭的妈妈，咬咬牙，开口道：
「瑶瑶，别闹了，跟我回家吧。」
我妈摇头拒绝：
「如果你对离婚协议还有什么意见，可以提出来，我们再商议。」
「非要这样吗？」
我爸气愤地说：
「我都已经拉下脸来找你了，你还想怎么样？」
我妈不耐烦地笑笑：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要离婚。」
我爸气得攥紧拳头，别过头去。
我妈并不着急，只是静静等着他开口。
好半天，他才忍不住问道：
「瑶瑶，你是不是想离开我，好和秦彦在一起？」
我妈并没有否认，只是反问道：
「你不也早想和周知菀在一起吗？现在我不是成全你了吗？」
我爸的面部肌肉抖得厉害，说不出话来。
他气恼地盯着我妈，最后把桌子上的碗一股脑儿扫到地上，愤愤地离开了。
10
第二天，我爸就把协议签了，和我妈一起去把离婚手续办了。
他们刚从民政局出来，就看到周知菀笑容满面地走过来，直接在我妈面前挽住了我爸的胳膊。
我爸没有推开她，反而有些示威似的看了我妈一眼。
我妈却只是淡然地说：
「祝你们幸福，终于修成正果了。」
我爸见我妈这么平静，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他气冲冲地甩开周知菀，快步朝车走去。
周知菀有些尴尬，急忙追我爸。
我赶紧叫道：
「爸，你走慢点，别让周阿姨摔倒了！」
不久后，我爸给我妈发了一张结婚证的照片。
是他们和周知菀的。
他还特意邀请我妈：
「瑶瑶，希望你能够来参加我和知菀的婚礼。」
同一时间，周知菀在朋友圈晒图，并配文：
「兜兜转转，还是与你。」
评论区里全是祝福，连我弟都亲昵地说：
「周阿姨，以后您就是我亲妈！」
我妈平静地点开我爸的消息，回复道：
「恭喜。」
「婚礼是什么时间，在哪儿办？」
但整整一天，我爸都没有回复。
等我妈再发消息问他时，却发现已经被拉黑了。
她哭笑不得，却没有多费时间，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出门赴约。
我问：
「是和秦彦叔叔一起吗？」
我妈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我浅笑着说：
「放心去吧，妈，我永远都支持你！」
我看得出来，秦彦叔叔很爱妈妈。
妈妈和他在一起，也比以往更加开心。
我望着妈妈离去的背影，眼眶不自觉地湿润了。
她操劳了四十几年，当然配得上这份幸福。
秦彦叔叔带我妈吃完烛光晚餐后，两人在商场里闲逛。
很快，妈妈的目光就被一个放着小猫图片的大屏幕吸引住了。
她其实一直都想养一只自己的小猫，
但平时太忙，没时间照顾宠物，只能放弃这个念头。
如今看到屏幕上的小猫，她养猫的心思又冒了出来。
她指着屏幕，扭头对秦彦叔叔说：
「真可爱，一会儿你陪我去宠物店看看吧。」
话音刚落，她回头看去，
却只见大屏幕上的照片突然变成了她和秦彦叔叔年轻时的合照。
妈妈的心猛地颤了一下，惊讶地看着屏幕。
秦彦叔叔单膝跪地，拿出戒指，求婚道：
「瑶瑶，四十几年前，我曾错过你一次。」
「希望现在，你能给我一个弥补错误的机会。」
「往后的几十年，你还愿意让我陪着你吗？」
妈妈捂住嘴巴，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般滑落。
她刚和爸爸在一起时，就幻想过求婚的场景。
但那时爸爸什么都没准备，只是简单问了一句，两人就稀里糊涂地领了证。
没想到在她六十三岁时，这个场景竟然真的出现了。
虽然迟了四十年，虽然求婚的不是爸爸，但那又怎样呢？
属于妈妈的幸福，终究还是来了。
路人纷纷拿出手机拍照，感叹道：
「哇！这么大年纪了，求婚还这么浪漫！」
「好羡慕啊！」
「这才叫白头偕老吧！太幸福了！」
我妈平复了许久，拼命点点头：
「愿意，我愿意！」
可就在她刚准备戴上那枚戒指时，一个人影突然从人群中冲了出来。
11
「妈？你们这是在干嘛？」
弟弟推开人群，震惊地指着妈妈质问：
「你……你怎么能这样对我爸？」
「都这把年纪了，还弄这些，你不觉得尴尬吗？」
「你让爸以后怎么见人？」
面对弟弟的指责，秦彦叔叔立刻站出来保护妈妈。
我妈冷冷地看着弟弟，平静地说：
「沈耀，我和你爸已经没关系了。」
「再说，你不是也叫我走吗？现在我走了，你可以让周阿姨当你妈了！」
「如果没什么事，别来烦我。」
「我不需要你们了。」
说完，我妈推开弟弟，和秦彦叔叔一起离开了商场。
我弟气得不行，当晚就把这事告诉了爸爸。
爸爸一开始怎么也不肯相信，直到在网上看到录像，才气冲冲地给我妈连打了好几个电话问罪。
可我妈果断地把他拉黑了。
于是，他又出现在我家门口。
那天我从公司回来，老远就看到一个人站在路灯下。
我看着那身影觉得眼熟，仔细一看，才发现是我爸。
只见他一根接一根地抽烟，犹豫着要不要敲门，却又畏缩地回到原地。
我实在忍不住问：
「爸，你在这儿干吗呢？医生不是早就让你戒烟了吗？你怎么又抽起来了？」
我爸听见我的声音，下意识地想躲，但最后还是揉了揉头发，装作镇定地说：
「哦，我、我来看外孙女的。」
我噗嗤一笑，选择看破不说破。
他心虚地瞥了一眼别墅的二楼，结结巴巴地说：
「那个……你妈和秦彦……」
「他们已经决定结婚了。」
不等他问完，我就抢先回答。
我爸身形一僵，眼睛红了一圈，不死心地问：
「是吗？真的决定了吗？」
我浅浅一笑：
「爸，您只管照顾好您自己和周阿姨，妈的事情，不用您操心。」
我爸不自然地仰起头，眨了眨眼睛，试图把泪水憋回去：
「嗯，嗯，我知道，那……我先走了。」
他摸了摸鼻子，又看了一眼二楼的窗子，失落地转身走进夜色中。
我抬头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才发现那是妈妈的房间。
只不过窗帘紧闭，完全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我爸大概终于意识到，
这一次，他已经彻底失去我妈了。
12
我爸和周知菀的婚礼上，大家等了好久，他还是没出现。
弟弟急得不停地给我打电话：
「沈言，你爸跑哪儿去了？他怎么还没来参加婚礼！」
我火大道：
「你连个老头都看不住，还有脸来责问我？」
我刚挂断电话，一回头就看到我爸拿着一个笼子，蹲在小区门口。
他穿着那件旧西服，似乎是当年和妈妈结婚时穿的那件。
但现在的他，早已没有了当年的风采，看起来很落魄。
我没想到他会在这里等妈妈。
四十年来，他终于选择了一次妈妈。
可惜，一切都太迟了。
我刚要喊他，就看到我妈和秦彦叔叔抱着一只小白猫回来了。
我爸一见，慌忙整理了一下头发，抱着笼子迎了上去：
「瑶瑶！」
他焦急地喊道：
「你之前一直说想养只宠物，你看，这是我精心给你挑的小金毛，你喜欢不喜欢？」
我爸把笼子递到我妈面前，脸上带着几分讨好的笑。
他期待地看着我妈，希望从她的表情里得到一点回应。
但我妈只是尴尬地看了秦彦叔叔一眼，随后拒绝道：
「沈书璟，我更喜欢猫。」
我爸眼里的光瞬间黯淡了下去。
他沉默了一会儿，失魂落魄地说：
「瑶瑶，我想吃你做的馄饨了……能不能再为我做一次？」
秦彦叔叔冷冷地看着他，毫不留情地说：
「沈先生，你和阿瑶已经离婚了，如果再来骚扰我们，我会把你告上法庭。」
我爸听了，气得满脸通红。
他猛地推开笼子，作势要打秦彦，完全没了从前的斯文模样。
小金毛被摔在地上，吓得直叫。
我妈和秦彦叔叔都赶紧去查看小金毛的情况，连看都不看我爸一眼。
他们把小金毛抱走后，我爸终于撑不住了，捂着胸口倒在地上。
我帮他叫了救护车，又给弟弟和周知菀发消息，让他们过来照顾我爸。
不想一周后，我弟突然哭着跑来求我妈。
我妈厌烦地扫了他一眼，问道：
「你爸现在的妻子是周知菀，我有什么好去看的？」
一听到这个名字，我弟就愤恨起来：
「别提那个女人了！她就是个骗子！卷走了家里所有的钱，跑到国外去了！」
「妈，算我求你了！我和爸都知道错了！」
「求你去看他一眼吧！他真的不能没有你啊！」
老公也想说话，却被我瞪了回去。
他从前一直觉得女人结了婚，生了孩子，就一辈子都跑不掉了。
但显然并不是这样。
有了我妈做榜样，他再不敢有当初的想法。
最后只得讪讪一笑，坐回沙发。
我弟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了妈妈很久，但她始终没有答应。
最终，他只能带着绝望离开。
又过了几天，我妈和秦彦叔叔高高兴兴地领了结婚证，正式成了夫妻。
而我爸则躺在床上，忍受着病痛的折磨，最终带着遗憾离世。
听说他在临死前，还在念叨我妈的名字。
可惜，他再也不会得到她的回应了。
一个月后，我弟因杀害周知菀而入狱的新闻传遍了整个圈子。
曾经支持他们的人纷纷倒戈，反过来骂他们罪有应得。
我妈只是叹息了一声，便不再关注这些事了。
她和秦彦叔叔选了一栋别墅，定居在这个城市。
三个月后，两人举办了一场奢华的婚礼，圆了我妈年轻时的梦。
婚礼视频传到网上，瞬间引起了轩然大波。
评论区里，大家纷纷送上祝福。
我妈也彻彻底底地重新活了一次，和秦彦叔叔携手共度余生。
来源：大气原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