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万里黄河,纳百川而浩瀚,是万民的哺育之河,是桀骜难驯的忧患之河。自古以来,大禹治水求疏不求堵,李冰父子分水泄洪千年太平,明潘季驯束水冲刷、蓄清(淮河)刷浑(黄河),先民为求华夏河清海晏——尤其是黄河下游“地上悬河”——付出了财力物力、生命的代价,凝华了星罗棋布
文|冯骏祺
万里黄河,纳百川而浩瀚,是万民的哺育之河,是桀骜难驯的忧患之河。自古以来,大禹治水求疏不求堵,李冰父子分水泄洪千年太平,明潘季驯束水冲刷、蓄清(淮河)刷浑(黄河),先民为求华夏河清海晏——尤其是黄河下游“地上悬河”——付出了财力物力、生命的代价,凝华了星罗棋布于中华大地上治水方案,诞生了层出不穷的华夏先民治水志士。赓续了与水和谐共生的文化基因,留存了现世治水造福万民的水利工程。
小浪底水利枢纽,可谓是黄河下游的生命起搏器,利用现代化的调水调沙能力,储水、泄洪、排沙、引水发电。
位于洛阳市孟津区与济源市之间的小浪底,庄严矗立于黄河干流上,控制流域面积69.4万平方公里,占黄河流域面积的92.3%。是黄河中游最后一段峡谷的出口,是黄河干流三门峡以下唯一能取得较大库容的控制性工程。小浪底大坝长1317米,高154米,混凝土浇筑量足以建起30座胡夫金字塔,但它的灵魂不在冰冷的数字里,在于人类和谐适应自然和合理改造自然之智慧结晶和劳动成果。
每年六月,小浪底开闸泄洪。前期调水,后期调沙,银龙先从抬起的闸口奔涌而出,直奔凌霄,再转头扎入河道,潜龙于渊,淅淅沥沥的水珠被风吹撒,滴滴答答在路人游客的脸上,先感受到水的清冽,还裹挟着夏日的骄阳热风,水格外清凉败火,是不可多得的避暑之处。自然的鬼父神功难比肩人类改造自然的惊心动魄:浩浩溰溰,如素车白马帷盖之张。其波涌而云乱,扰扰焉如三军之腾装。
当浑浊的浪头裹挟着亿吨泥沙奔涌而出,其震撼更甚,沙石潮涌如尘暴与奔兽,难以想象百米大坝几处出水口释放出什么和天地比肩的怪物,坝身又拦住了多大能量的恐怖潮水和自然灾害。当两股奔流相交,史诗般的交响曲也到了最高潮的部分,纯驰皓蜺,前后络绎。银龙一爪子擎住黄龙的头,雾气升腾,两股水柱,蓝清和黄浊的,在河道汇流,发怒庢沓,清升逾跇,侯波奋振,合战于藉藉之口。极其明显的是水中泥沙被荡出来,宛如稀粥寡汤,虽算不上泾渭分明,但似乎过了一道无形的滤网。其声音震烈,仿佛在维也纳大厅中播放的金属摇滚乐那无止境绕梁之尾奏,似雷鸣阵阵,如九龙齐吟齐喑,似鼓角齐鸣,如万马蹄踏长嘶。
泥沙原本是黄土高原的皮肤,被雨水冲刷撕裂后随千里黄河流浪,人类用混凝土大坝截断泥沙,并不是宣告着成功征服自然的胜利凯歌,而是还下游百姓最初的安宁与纯净,黄河其始起也,洪淋淋焉,若白鹭之下翔。保护万千黎民百姓的家园免受灾难。
水库沉淀池中的泥沙分层,实为一卷泛黄开裂的地质年谱——最底层是商周秦汉铁蹄踏碎的土粒,中间夹杂着唐宋诗人吟诗作赋的书卷残叶,再上是近现代以来的历史尘埃与人民史歌。水下沉睡着13个村庄、10万亩良田。泄洪洞群喷涌而出的浊流,飞扬起闸口呼啸而出的清流,如先秦琴瑟合鸣、箜篌与编钟交响,与王屋山樵夫的山歌、东汉赤河滩战鼓的余韵残响共振。
小浪底水库便是一颗巨大的蓝宝石,镶嵌在华夏文明发祥地的崇山峻岭之间。它控制着黄河92%的流域面积、91%的径流量和近100%的泥沙,是世界水利工程史上最具标志性的杰作之一。黄河九歌,飞扬浩荡——黄河占据着全国2%的水资源,却承担着12%人口、15%的耕地和几十座大中城市的供水任务。从1972年到1999年,28年间,黄河下游干流断流22年,断流长度一度达700多公里。小浪底水利枢纽建成后,黄河下游就再没有断流过,在丰水期将多余的水拦蓄下,再在下游水量小时,根据下游的需要把流量均匀下泄,来满足黄河下游地区的农业用水、工业用水和生态用水。
当我们用“世界级工程”形容小浪底时,在黄河千年之间,所有的人类伟大赞歌,都不过是暂时未被冲走的一座沙洲。千百年黄河治理宛如寻脉问切舒筋活络,无数先民求河道长治久安,探河水泛滥之根。自始至终追求的不是征服自然的自傲,而是和谐共生的天平两端。
来源:齐鲁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