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七十三岁的张长顺正弓着腰，在倒春寒的冷雨里播撒稻种，他的蓑衣下摆沾满泥浆，身后三十亩水田里，只零星立着四五个同样白发苍苍的身影。

清明归乡，土地荒芜的农田与空荡的村巷刺痛了我的眼。

七十三岁的张长顺正弓着腰，在倒春寒的冷雨里播撒稻种，他的蓑衣下摆沾满泥浆，身后三十亩水田里，只零星立着四五个同样白发苍苍的身影。

十五年前的这个时节，我总能在田埂上见到扛着犁铧的壮年汉子们。他们古铜色的脊背在晨雾中起伏，吆喝耕牛的声音惊起整片油菜花田的粉蝶。

村口老槐树下，扎红头绳的姑娘们端着木盆浣衣，嬉闹声能传到二里外的河湾。而今这些记忆里的画面，如同褪色的年画，被时光撕成了碎片。

张长顺的儿子在东莞模具厂当了流水线组长，去年用加班费在镇上买了商品房。老人用树皮般粗糙的手掌摩挲着播种筐对我说："娃娃们觉得种地没出息，可这三百年的祖田，总不能都长满野草。

"他浑浊的眼睛望向远方，有台生锈的拖拉机陷在去年秋收的泥坑里，铁皮上结着蛛网。

我在村小学斑驳的围墙上，看见用粉笔歪歪扭扭写着"爸爸妈妈我想你们"。教室里坐着二十三个学生，最大的班主任王老师今年五十八岁，既要教语文数学，又要给孩子们热午饭。

五年级的春妮在作文里写："等麦子黄了，爸爸就回来了"，可她不知道，父亲在建筑工地签的是三年期的合同。

傍晚炊烟升起时，七十户人家的村落只飘着十七缕青烟。李奶奶端着搪瓷碗蹲在门槛上吃饭，她身后的堂屋墙上，挂满儿子从深圳寄来的全家福。

照片里穿着西装的男人，与眼前这个守着五亩薄田、每天给邻居留守儿童辅导作业的老妇人，仿佛活在两个世界。

我在清明细雨中离开村庄时，张长顺还在田里补秧。他单薄的身影被暮色吞没的刹那，我突然想起县志里的记载：

这个始建于明代的村落，鼎盛时期曾有九十六户粮农，二十架水车昼夜不停。如今那些青石砌就的引水渠里，游着城里人放生的锦鲤。

来源：村庄全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