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在一片道贺声中，女友却猛地打掉我的酒杯，满脸嫌恶地责问：“我什么时候答应下个月嫁给你了？”

和女友一同出席同学聚会，席间同学们又起哄追问婚期。

我笑着举杯敬酒：“下个月一号，各位记得来喝喜酒。”

在一片道贺声中，女友却猛地打掉我的酒杯，满脸嫌恶地责问：“我什么时候答应下个月嫁给你了？”

全场瞬间鸦雀无声。

我只是不慌不忙地拾起酒杯，平静反问：“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娶的人是你？”

凌晨三点，手机屏幕忽然亮起，一个陌生账号转发来一条帖子。

楼主提问：你是如何与曾经相爱的人变得相看两厌的？

底下有个高赞回答：

“我和男友恋爱三年，每晚回家都见他在厨房忙得一身油烟，不修边幅，和路边我瞧都不会瞧一眼的路人甲毫无区别，实在倒胃口。更别提他早晨顶着一头乱发打哈欠，说要给我做早餐时，我甚至觉得恶心。”

“所以根本没什么相看两厌，不过是年少时被猪油蒙了心，其实我从未喜欢过他。”

我扫了一眼答主的ID。

只这一眼，刺骨的寒意瞬间爬满全身。

“小媛不是小园”，配着那熟悉的樱桃小丸子头像——

这是我女友陈媛媛的账号。

我急忙打开微博搜索她的账号，果然找到了这条回答。

底下有人问：“既然不喜欢，为什么不分手？吊着人家有意思吗？”

她满不在乎地回复：“好不容易有个死心塌地的奴才伺候我，干嘛分手？”

“再说了，我早就出轨了，拿他的钱养别人不香吗？”

我攥紧手机，青筋暴起，努力想冷静下来。

却怎么也平复不了心情。

我一直以为这种情节只存在于小说里，没想到现实往往比小说更“精彩”。

当初明明是陈媛媛主动追的我，那时觉得我像天上难摘的星，如今得到了，却觉得我连阴沟里的老鼠都不如。

多么可笑。

睡意全无，不管几点，我直接打电话给陈媛媛。

铃声足足响了一分钟，对面才接起。

传入耳中的是夜店的喧闹和男女的欢叫声。

我强压怒火想质问。

却传来一个陌生男声：“媛媛喝醉了，在我这儿休息呢，有事吗？”

媛媛？

对方特意咬重这两个字，生怕别人不误会他们的关系。

我所有质疑在此刻显得可笑至极。

答案还不够明显吗？

我到底有多傻？才会信她每晚“出差”的鬼话。

我咬紧牙关，一字一句道：“那你们，好好休息！”

挂断电话，我慢慢平复心绪。

恋爱这三年，我倾尽所有金钱和资源帮助陈媛媛，为照顾她所谓的尊严，我甚至在家当起全职家庭主夫。

最后却养出这么个白眼狼。

我一定要找出陈媛媛出轨的证据，然后光明正大地甩了她。

我换小号继续视奸陈媛媛的微博。

很快发现更多线索。

甚至昨晚她还更新了一条动态。

照片里，她睡眼朦胧地躺在男人腿上，配文：无论多累，你永远是我的避风港。

继续往下翻，是她和这男人更多合照。

底下还有些共同好友的祝福：

“当年我就磕这对，祝海哥和媛媛姐幸福。”

“要不是苏忱宴死缠烂打要娶媛媛姐，海哥也不至于为媛媛守身到现在。”

我冷笑，这些朋友多少受过我的帮助，如今才明白什么叫两面三刀。

原来陈媛媛当年高调求爱，在他们看来只是我一厢情愿。

这一番了解，我终于知道电话里的陌生男人是谁——

周海，陈媛媛的初恋。

和我在一起这么多年，还对初恋念念不忘。

这样的女人，周海不嫌恶心，我嫌。

晚上，陈媛媛电话如期而至。

我故意挂断，改打视频。

陈媛媛慌乱接起，又急忙关闭摄像头，生怕我看到什么。

她语气带着埋怨：“我在工作呢，怎么能打视频？万一泄露公司机密，我会被炒的！”

即使陈媛媛极力捂住麦克风，隐隐约约的酒吧音乐声还是能听出来。

如此单薄的谎言，她真当我聋了吗？

我直截了当问她：“怎么，今晚又加班？”

陈媛媛愣了一瞬，但很快反应：“是啊，公司赶方案，忙死了，估计一个月都回不了家。”

一个月？她可真能编。

我调整心绪，沉声问：“陈媛媛，你真的在加班吗？”

“你最好跟我说实话。”

可我话音刚落，陈媛媛语气瞬间暴躁：

“你什么意思？你居然怀疑我？！”

“苏忱宴，我跟你这么多年，真心喂狗了吗？公司忙，男人加班不回家就行？女人不行，你看不起我吗？！”

她欲盖弥彰的解释让我彻底失望。

出轨的人总是这样，为自己的行为找各种理由，试图站在道德制高点。

我沉默着，没说话。

也许意识到语气过激，陈媛媛叹口气，故作大度：“算了，可能我最近太久没回家，让你敏感了，明晚我回来，但我不希望再听到这种怀疑。”

以前的我听到这番话或许会暴跳如雷，但现在心底毫无波澜。

也许连我自己都没意识到，这样的陈媛媛，可能我从未爱过。

我情不自禁笑了。

“以后，你再也不会听到了。”

电话那头陈媛媛不明所以：“你什么意思？”

我看着床头我们一起拍的周年合照，一把扔进垃圾桶。

“意思就是，我们分手吧。”

一周前的同学聚会上，作为新郎的朋友调侃我：“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再等等，不着急。”

“下个月1号。”

我和陈媛媛几乎同时开口。

陈埋怨地看我一眼，神色满是不情愿。

这态度让在场所有人脸色都不太好。

我看着朋友皱起的眉头，自顾自补充：“可能会延迟点，婚礼准备起来麻烦。”

或许为照顾我的面子，陈媛媛沉默了，没再反驳。

但回家后，她却冲我大发雷霆。

“苏忱宴！你为什么逼我？！我才二十五！”

所以呢？

我看她一眼，只觉可笑。

在一起三年，起初她总喜欢抱着我手臂，一脸憧憬说好想快点嫁给我。

甚至前两年生日愿望都是要嫁给我。

才短短一年，她就忘了？

那场争吵最终无果。

因只是她单方面发泄，我只觉很累。

看她固执表情，实在没力气争论我是否在逼她。

陈媛媛气冲冲出门，并且彻夜未归。

我想，那天她就去找周海了吧。

否则不会第二天告诉我她要参加什么单身派对。

直到今天，依旧是参加单身派对。

电话那头，周海的催促声不断传来，没等我继续开口，陈媛媛就急匆匆挂了电话。

直到深夜，她的信息才发来。

“忱宴，别闹了，我只爱你一个，明晚会回来的。”

我曾在网上看到一句话：

当一个夜不归宿的女人深夜突然跟你表忠心。

那就说明，她身旁的男人完事了。

果然，我又接到另一号码发来的照片。

照片中，陈媛媛脸颊酡红，双眼迷离。

“还要谢谢你替我把她保养这么好。”

对方一次次挑衅，在我看来只觉可笑。

关上手机，我没立刻回复陈媛媛。

距我定下的婚期还有不到半年，我若不表态，她绝对会用所谓单身派对度过这段时间。

为满足自己欲望，也为向我表达不满。

三年感情，她总以为我离不开她。

但她错了。

我一直很清醒。

没有谁离了谁就活不下去。

和谁结婚不是结婚，之所以是她，只因她顺眼，就留在身边。

她听话我就宠她。

出轨了就换。

挑个干净的，听话的，顺心的。

就这么简单。

陈媛媛没像以前一样，等不到回复就一直纠缠。

我看时间，凌晨三点。

我拿起手机，回复那句消息：“我说不用回的意思是，我们分手。”

感情需要有始有终。

在一起是我提出，分手也理应由我说出口。

我不是没给过她机会，是她不珍惜。

我觉得自己称得上仁至义尽。

奶奶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我必须按原计划结婚。

既然她不行，那就换一个。

我在群里发信息，让哥们帮忙介绍些新人。

就在这时，房门敲响了。

一下接一下，不紧不慢的声音在深夜格外清晰。

我起身开门，强装镇定的女孩瑟缩站在门口。

她一手拎着蛋糕，见我出门，脸上露出开心神色。

“苏忱宴。”

声音颤抖，但语气坚定。

不等我开口，她又认真说：

“我来撬我姐姐的墙角。”

女孩柔美声音随夜风飘进耳朵，同样飘来的，还有一丝酒气。

“是你？”

我脑海中不自觉浮现第一次见这女孩时。

那是我第一次跟陈媛媛回家，刚进门，我就发现这女孩站在父母身后，定定盯着我。

眼神里满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滋味。

那目光让我很疑惑，想了又想，确定自己不认识她这号人。

一直到我起身离去，都没找到合适机会询问。

如今我又想，依旧确定，认识陈媛媛前，我和眼前女孩没有任何交集。

可她现在以这般姿态站在我面前，口中话更让我摸不着头脑。

见我不说话，她再度开口：“苏忱宴，你考虑考虑我。”

我没开口，目光带着审视。

她为什么来找我？有什么目的？

我记得陈媛媛以前提过她这妹妹，言谈中满是骄傲。

“我妹妹可是一等一才女，寻常男人根本配不上。”

这样一个才女，为什么会对我说出这样的话？

我双手抱胸，看着眼前身材相比陈媛媛娇小许多的女人。

“我和你姐还没分手。”

她仰头看我，一张精致脸暴露在我视线下。

月光下，她脸颊粉白，饱满嘴唇微张。

四目相对，她满脸平静，似乎在阐述一个事实。

“你们又没结婚。”

“准备结。”

“结了婚也可以离。”

我笑了，歪头看眼前满脸写着倔强的女子。

“你就这么不想你姐姐幸福？”

她不说话了，低下头，用几乎卑微的语气小声呢喃。

“考虑一下我吧。”

女孩的柔弱往往让男人心疼。

但我很清楚，美丽的花通常带刺。

更别说这种主动送上门来的，我感觉我拿捏不住。

我想拒绝，可她并没给我张口机会，一把将蛋糕塞进我手里。

是我大学时常吃的那家。

“考虑一下吧。”

夜晚的风吹过，我俩四目相对。

气氛一时有些沉默。

就在我和她僵持之际。

我的手机铃声打破了此刻宁静。

我低头拿出手机。

是陈媛媛的电话打了过来，刺耳铃声在深夜显得有些聒噪。

犹豫一下，我还是选择接通。

电话那头，陈媛媛的声音没了刚才气定神闲。

“忱宴怎么了？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我没说话，只静静听着，想看她如何狡辩。

但陈媛媛似乎意识到什么，急忙道：“我现在马上回家好不好？”

“有什么误会我们当面聊开。”

我依旧沉默不语。

“忱宴你该不会生气了吧？”

“忱宴你为什么不理我？”

就在我琢磨怎么回陈媛媛话时，面前的姑娘突然往前迈了一步。

距离太近，她身上的酒气和特有香气混在一起，一股脑儿往我鼻子里钻。我忍不住深吸一口。

她的脸颊微红，但也没怎么表示，完全不顾我手里电话。明明看上去挺正常，可干的事儿却挺疯狂。她一把推开我，自顾自走进屋内，语气平平淡淡。

“你和陈媛媛不需要分手。”

“一切都是我自愿的。”

她丝毫没压低声音意思，就这么直白说出这么疯狂的话，这下倒让我有点紧张，赶紧捂住话筒。

我也不知道陈媛媛听到了多少，只听她的声音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

“谁？谁在你旁边？”

我想挂电话，但那姑娘却直接开口：“是我。”

陈媛媛听出了她的声音，愣了一下，喊了句：“妹妹？”

姑娘没说话，陈媛媛的语气却突然轻松起来。

“既然你在就好了，你帮我好好劝劝你姐夫。”

“我明早回去，这边走不开。”

明明刚才还嚷嚷着要回来跟我当面解释，现在立马又变卦。我心中不由冷笑。

果然，这女人很贪得无厌。既想把白月光伺候好，又不想放弃我这冤大头。

要不是那张照片，我恐怕现在还蒙在鼓里。

姑娘走到我身边，语气一本正经，认真回答：“好的。”

陈媛媛挂断了电话。看来她刚刚只听到声音，没听到内容。她不知道自己的妹妹正在撬她墙角，否则估计早就炸了。

放下手机，看着面前的姑娘，脑海中浮现她的名字。

陈浅浅？

姑娘点了点头，也不说话，像是在等我的审判。

我深吸口气，用调侃的语气说：“你回家吧，我对你没兴趣。”

其实这话一出口，别说观众不信，我自己都觉得扯淡。

陈浅浅这样的姑娘毫无疑问是很多男人喜欢的那款，漂亮，话少。而且有自己判断力，为爱情可以不顾一切。

好比她此刻出现在我面前，用极其云淡风轻的语气说出令人震撼的话语。

对她的第一印象就是一个很适合做女友的女生。

以前和陈媛媛谈恋爱时，比较喜欢那种爱撒娇的女孩子。

以至于陈媛媛和我在一起时，不管多么离谱的要求，我都会满足。

可事到如今才知道，那种想法有多糟糕。

我是找女朋友，不是找一个一言不合就发脾气的祖宗。

但是。

我不能答应陈浅浅。

就算我再怎么没道德和底线，也不会和前任的妹妹无缝衔接。

面对我的拒绝，陈浅浅并没有妥协，反而看着我开口：“和你没关系，是我勾引你的。”

那目光太过强烈，好像要透过我的肉体直逼我的灵魂。

听到她这句话，我短暂思考了几秒，走到门前，默默关上房门。

我突然就想通了。

陈媛媛出轨在先，我和她提分手。她的妹妹在我单身期间主动来找我，我们在一起。

合理。

很合理。

我道德感就是这么低。

因为道德感低，所以大部分时间，我都活得挺开心的。

房间内，陈浅浅再也没有先前的坦然。

反而因紧张而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看到她紧张兮兮的样子，我忍不住摇头轻笑。

终究只是个小丫头片子而已。

我自顾自坐在沙发上，冲她努了努嘴。

“坐，不用那么紧张。”

她没说话，只是默默搬来凳子坐我对面，双手放在膝盖上，紧紧抓着自己裙边。

想了想，我竖起手指。

“我可以答应你，但是先说好，要约法三章。”

这话说出口我突然觉得有些奇怪。

有种身份互换的错觉。

干咳了两声，掩饰了一下尴尬后，我晃了晃食指。

“第一，我们的关系暂时不公开，我担心我奶奶接受不了。”

奶奶是认识陈媛媛的，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奶奶不止一次夸陈媛媛是个好姑娘，催我赶紧和她结婚。

我无法想象老人家知道我和陈媛媛分手后会有多难过，尤其是她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

任何会刺激到她的消息，能避免都尽量避免。

陈浅浅静静地听着，没提任何反对意见。

我伸出中指继续说：“第二，我可以跟你结婚，但我奶奶离世后，我们就离婚。”

我的道德很低，但我不想婚后被人戳脊梁骨。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依旧什么也没说。

“第三，婚后不能限制我的自由。”

这一点，我承认有点过分。

但我也相信，这是所有已婚男同胞的梦想。

她依旧愣在原地，我向前探了探身子，用三根手指轻轻戳了戳她的脑袋。

咚咚——

也不知道是谁的心跳声音那么大，将主人此刻的心境暴露得一干二净。

陈浅浅脸颊通红，像是突然反应过来般，有些慌乱地往后退了退。

随即强装镇定道：“我也有一个条件。”

她看着我，目光坚定：“我们必须尽快结婚。”

这一刻，我心里有一种莫名被触动的感觉，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行。”

她真的很急，听到我答应后，她立刻坐在沙发上看起了婚礼布局。

她似乎早有准备一般，熟练的模样，让我忍不住好奇：“你预谋了很久吗？”

话刚出口，我差点没忍住给自己一嘴巴。

预谋是什么词……

好在陈浅浅并没有在意。

她摇了摇头，边翻看着手机边回答道：“没有。”

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以前想的更多的是，该怎么撬墙角。”

我笑了。

有趣的女孩子。

我上前，顺手把蛋糕拆开，坐在她身边看她挑选婚礼场景。

她买的是一个十寸的水果蛋糕。

我用叉子把上面的芒果挑出来放到一旁。

她顺手拿起来塞进嘴里，有些含糊不清：“不喜欢芒果吗？”

我想了想，突然有点茫然。

以前好像很喜欢芒果来着。

但后来好像突然就不喜欢了。

至于为什么，我也不清楚。

我点了点头，随便想了个借口：“我对芒果有点过敏。”

她愣了一下，没多说什么，只是认真说了句“知道了。”

而后就很自然地将蛋糕上的芒果捻走，低头继续认真浏览婚礼相关事宜。

此时此刻，这个画面有点说不上来的奇怪。

凌晨三点，我坐在客厅里，和前女友的妹妹一起筹备婚礼。

更关键的是，我和她才正式接触不到一个小时。

怎么想都荒唐，小说都不敢这么写。

可身旁的陈浅浅却丝毫不受影响，反而很自然。

挑完东西后，她还会来问我意见：“这家酒店怎么样？这个款式的请柬挺好看的，你觉得呢？婚纱的话，约在月底去试可以吗？”

一连串的问题不断砸向我。

恍惚间，原本只停留在口头上的结婚一下子提上了日程。

到最后，我实在撑不住了，起身回卧室睡觉。

关门时，我无意中看了她一眼。

她身体紧绷，脊背挺直，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块小小的屏幕，手指指尖用力到发白。

我才意识到，她有多亢奋。

看着垂着头拼命压抑自己的姑娘，我沉默了一下，指了指一旁的侧卧：“客房在这儿，要不要休息一下？”

她站起身，顺着我的指尖机械地转头，就像是个机器人。

我忍不住轻笑。

她回过神，语气正常地开口：“不睡了，有钥匙吗？”

“要钥匙干嘛？”我疑惑，她解释道：“我有跑步的习惯，现在下去跑步，早上回来你可能还没起床。”

合理。

“门口鞋柜抽屉里有备用钥匙。”想了想，我又叮嘱了一句：“别瞎跑，当心迷路。”

不管怎么说，这也是自己未来的结婚对象。

她点头，同手同脚地起身往门口走去，背影僵硬中带着别扭。

出门前，她突然转过头，目光呆呆地看着我。

良久，才很是别扭地跟我说了句“晚安。”

房门砰的一声关上。

我这才发现，她的手机落在了客厅的桌子上。

此刻正有人给她打电话，震动个不停。

我走进，低头一看。

屏幕只有一个字：妈。

我想了想，还是没接。

虽然这本就是我的丈母娘，但我没办法解释为什么这个时间陈浅浅的手机会在我手上。

电话响了一会儿后，就自动挂断了。

我刚要回屋，她的手机再度亮起。

有消息进来。“我听姝姝说，你在苏忱宴那儿，你帮你姐姐劝劝她。”

发消息的依旧是她妈妈。

我发誓，我并没有想偷看的意思。

只是消息却一条条闪烁个不停。“你姐姐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身为妹妹，应该多体谅姐姐。”

“你年初买的那套房给姝姝当嫁妆吧，正好可以多换点儿彩礼，反正你一个女孩子，要房子也没用。”

“陪嫁那边，咱家估计还得出辆车，你记得到时打三十万给我！”

不知为何，我心头生出一股很难说的情绪。

像是愤怒，又像是讽刺。

很复杂。

我没有继续看下去，直接将她的手机倒扣在桌上，抬脚回了卧室。

躺在床上，我辗转反侧。

我记得第一次见到陈媛媛母亲的时候。

老太太很热情，拉着我的手，各种夸奖的话变着花样从她口中蹦出。

我这么厚脸皮的人，都有那么几个瞬间被她夸得有些坐立不安。

只是我从来没想过。

那个表面亲和的老太太，背地里说话原来也这么让人恶心。

同样是女儿，为什么能如此厚此薄彼呢？

也许是睡得太晚，第二天，直到十点多我才醒来。

是被饿醒的。

毕竟前一天晚上除了那两口蛋糕，我几乎什么都没吃。

我穿着睡衣摇晃着走出卧室。

本想去厨房整点吃的，可刚出卧室门，第一眼就看到了陈浅浅。

她规规矩矩地坐在沙发上，还是昨晚的姿势，戴了副黑框眼镜，看上去多了一些文艺气息。

此刻，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屏幕，表情严肃且认真。

见我起床，她摘下眼镜，站起身走进厨房，出来时手头多了两个塑料袋。

包子和豆浆。“吃吧，还是热的。”

她很自然地递给我。

我坐在她身旁，一边吃一边看着她。

突然，我觉得这个女孩素颜也挺好看的，有种说不上来的舒服。

也许是盯得太久了，她有些不自然地将电脑屏幕转向我。“你看看，请柬设计成这个样子行么？”

我这才看清楚她在鼓捣什么。

她竟然，做了个结婚流程的？！

一本正经的架势中，透着些许古板。

更关键的是，她用的居然还是最普通的格式。

噗——我急忙捂住嘴，将差点喷出去的豆浆咽回肚子里，笑得前仰后合。

怎么会有这么呆板的姑娘？

明明才二十多岁，可这种行事风格像极了一个古板的教授老头。

陈浅浅耳朵微微泛红，但是依旧举着电脑等我笑完。

认真的模样，让我莫名有些负罪感。

我干咳了几声，平复了一下心情。

可看了眼简陋的，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这模板似乎用的免费模板里的那些，正方形和媛形一板一眼地排列组合。

看见我笑，她也跟着我笑。

我突然发现，这个姑娘笑起来时是那么好看。

她属于是那种桃花眼，双眼皮褶子很深，一双眼珠黑白分明，看上去有点凶，有点刻板。

但是笑起来后，上眼皮弧度变大，倒显得很是深情。

我看她的同时，她也看向我。

笑声逐渐淡去后，气氛突然就有几分旖旎。

此刻我们的距离几乎贴在一起，我甚至能感觉到她急促的呼吸声。

就在我以为会发生些什么的时候，房门突然被打开。

暧昧的氛围也自然告破。“苏忱宴忱宴，我回来了。”

陈媛媛回来了。

距离我们吵架一周多，她第一次回家。“妹妹还没走啊。”

陈媛媛很自然地跟陈浅浅打招呼，后者很自然地将电脑屏幕转了回去。

淡定地我都有些佩服。

或许是被她这种淡然感染，我又咬了口包子，仰头靠在后面的靠枕上，想了想。“第二个样式好看。”

陈浅浅轻轻嗯了一声。

可能是觉得气氛有些怪异，陈媛媛干脆凑到我身边。

“忱宴，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说着，她想牵我的手，我一把甩开。

她没有接着为自己辩解，迅速低头道歉：“我错了。”

和以前一样。

每次吵架，她都是先低头的那个。

外人看来我很幸运。

但是个中心酸只有我自己心里清楚。

陈媛媛的确很擅长道歉。

但她从来不改。

我很早以前就察觉到了她的敷衍，也屡次试图解决问题。

但是她不一样，她想的只是赶紧将眼下的问题翻页。

“嗯。”

我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

陈媛媛也许没想到我的反应这么平淡，开口试探。

“是不是我朋友说什么不好的话了？”

说着，她又想往我身上靠，却被陈浅浅打断。

“苏忱宴，你看这个婚纱怎么样？”

视线移过去瞟了两眼后，我点了点头。

她眼光不错，是很经典的款式。

得到我的肯定，陈浅浅接着说：“那先收藏起来。”

陈媛媛似乎突然发现，自己插不进我们的话题。

她看了看陈浅浅，又看了看我。

“忱宴？”

陈浅浅没说话，我也没有搭理她。

陈媛媛自顾自地凑到我俩中间，对着电脑看了半晌，眼中露出惊喜。

“这是给我和你姐夫做的嘛？！”

“妹妹谢谢你，你这做的好细致。”

她理所当然地以为陈浅浅是给她做的，下一句话开口就是“你发我一份吧。”

陈浅浅低着头，没有说话。

可我清楚地看到她的两手不自觉地攥紧，骨结处微微发白。

看了看我后，才含糊不清地回答：“我还没做完。”

“妹妹真乖，等回家我让妈给你做好吃的。”

陈媛媛开心了，又围着我转：“忱宴，我们的婚礼什么时候举行啊？”

我嘴里咬着包子没有说话。

一旁的陈浅浅见状立刻替我回答：“一个月后。”

咽下包子后，我才闻到陈媛媛身上细微的烟味。

我没抽过的那种。

带着淡淡的香气。

我皱了皱眉，心中凭空添了一丝不耐烦。

陈媛媛并没有察觉我的异样，听到一个月后，表情立刻变得震惊：“怎么提前那么多？！”

依旧是陈浅浅替我回答：“早点定下来好。”

对于妹妹屡次插话，陈媛媛显然有些不开心，狠狠瞪了她一眼，方才皱眉道：“妹妹，姐姐才二十五。”

虽然在和陈浅浅说话，但是陈媛媛的视线却在我身上，眼神里满是抱怨。

她以为提前婚礼是我的意思。

陈浅浅看着她，神色平静：“所以呢？”

陈媛媛张了张嘴，似乎不知该怎么回答，只能扯开话题，声音有些闷闷地开口。

“我闺蜜和我朋友组织了场旅游，下午走，大概去玩半个月。”

所以她特意跑回来，是为了通知我这个事情的么？

“想去就去。”

摇了摇头，我开口给出了自己的意见。

想去就去吧，我不在乎。

毕竟，她和我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陈媛媛很开心，似乎没想到我这么好说话，下意识想把脑袋钻进我怀里。

陈浅浅再一次打断：“苏忱宴，来看看这个。”

我起身来到她身后，越过肩膀看向屏幕。

上面不是，而是几个字。

“我很羡慕。”

不是生气。

也不是嫉妒抱怨。

而是羡慕。

我低头看她，她也抬起头看我。

不知是不是错觉，我似乎隐约看到她眼里闪过一丝红润。

我突然有些不忍。

陈媛媛已经进屋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她并没有觉得自己妹妹对我的称呼有哪里不对劲。

或者说，她不在乎。

我转身进厨房，路过门口时听到她跟朋友发语音。

“下午出发，单身旅行！！”

语气中的兴奋难以遮掩。

我从冰箱拿出半颗西瓜，陈媛媛就那么从我面前经过，丝毫没有注意到我。

但是就算注意到了，估计依旧会无动于衷。

我们之间，总是我宠着她。

陈浅浅放下电脑，抬脚走到我身边，很自然地从我手中接过西瓜，熟练的切好，装盘，又取出葡萄清洗。

陈媛媛依旧在打电话，压低声音听不真切在说什么。

空气中弥漫着水果切开后的清香气息。

我猜不到陈浅浅说的羡慕是什么。

只能凭着感觉安慰她。

我将她压在沙发上，简单地在她唇边落下一个吻。

嗯，就是这样。

陈浅浅没有抗拒，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太大的变化。

只是通红的耳根表明，她的内心可能没有那么平静。

我低声询问：“你为什么要一直掩饰自己？”

她认真地想了想，回答道：“我这是初吻。”

嗯？

陈媛媛收拾好东西，我立刻起身。

心中莫名有些紧张，像是在偷情一般。

陈媛媛并没有察觉我们二人的异样，自顾自地拎着行李出门。

出门前，她仰着下巴，一副命令的口吻冲陈浅浅道：“妹妹，婚礼的事宜你帮我准备一下，下半月我回来你就可以轻松点了。”

陈浅浅低着头，不声不响，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

等到陈媛媛走后，她才开口问我：“什么时候能去看看奶奶。”

我说：“很快。”

陈媛媛出门旅游的第三天，她妈妈给我打了个电话。

告诉我，陈媛媛从小身体不好，又有心脏病，听不得重话。

总之，说了半天，话里话外都是叫我要大度，不要因为她女儿出轨就和她生气。

我敷衍的应付了几句。

其实我可以直接挂断的，但是考虑到我要娶的人依旧是她女儿，还是不要太早撕破脸的好。

陈媛媛走的那天晚上，我刷同城热搜时看到了她的脸。

看现场应该是类似篝火晚会的活动，年轻的男女们围在篝火旁，尽情歌唱放纵。

陈媛媛那张俊俏的脸显得格外突出，她身边坐着一个男人。

正是周海，亲昵地搂着她的肩膀。

任谁看了可能都会称赞，好甜蜜的一对。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镜头移过去时，周海低下头，深情地注视着怀里的陈媛媛。

后者也是娇羞一笑，抬起头，二人吻在了一起。

周围人纷纷起哄。

视频配文：年轻真好，可以和爱人一起自由放纵。

而视频的作者，正是那个周海本人。

我点开他的主页，最开始，他的每条视频总会不经意间露出陈媛媛的身影。

要么是胳膊，要么是背影。

后来慢慢的，陈媛媛开始出境。

大大方方地配合着周海的各种要求。

包括接吻，泳装拥抱，酒店浴室镜前……

他一点也不怕被熟人认出来。

她也一样。

年轻真好啊。

可以如此不顾道德的肆意妄为。

我忍不住感叹。

换做以前，我说不准会阴阳怪气几句，但很快我就发现，自己根本没时间管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

陈浅浅很着急，她安排的很满。

我们要一起看房，一起拍婚纱照，还要领证。

太忙了，我需要早睡，以集中精力。

第二天一早，我不出意外地被陈浅浅从床上拽了起来。

“马上结婚了，我觉得我们需要培养下感情。”

她还是一如既往的一本正经。

我想了想。

合理。

“怎么培养呢？”

陈浅浅想了想：“要不去游乐园？”

我笑着点头答应。

但我没想到，这是我此生做的最错误的一次决定。

我第一次见到有人进入游乐场是带着一股视死如归的气势。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已经在过山车上了。

我死死咬着牙，愣是一声不敢吭。

可即便如此，结束的时候，我还是有些腿软。

让我意外的是，陈浅浅不仅全程一声不吭，此刻的表现也比我强得多。

我冲她竖起大拇指。

夸赞的话还没出口，她就猛地捂住嘴跑到垃圾桶边，恨不得连昨晚的饭一起吐出来。

我轻轻拍打她的后背。

“要不算了吧？”

她边吐边冲我摆手。

“不，不用！”

我有些无奈。

这姑娘的倔强有时候来的莫名其妙。

“我不是担心你，是我有些恐高。”

听我这么说，陈浅浅终于罢休。

于是，接下来我俩就出现在旋转木马，碰碰车这些没有丝毫刺激性的队伍后排队。

但我很快发现，陈浅浅似乎从来没来过这种地方。

不论什么项目，她的眼神里都带着探究，玩的时候眼里的慌乱也丝毫无法掩饰。

尽管如此，半天下来，她的脸上也多了一丝笑容。

看得出来，她很开心。

夜幕降临，我和陈浅浅坐上了摩天轮。

到了最顶端，看着远处的灯火辉煌，陈浅浅突然开口。

“什么时候带我去见奶奶？”

“过两天。”

我依旧这样回答，但我自己心里清楚，我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我不知道奶奶会不会突然恢复精神，会不会认出我身旁的人不是陈媛媛。

陈浅浅扭头看我，眼睛亮亮的，似乎有着一种说不上的感觉。

我头一次有些心虚，避开视线不敢和她对视。

良久，她突然开口。

“你不是恐高么？”

我：……分情况。

……

过了几天，陈浅浅定的请柬送到了。

每一份请柬，她都亲自一笔一划，很认真地写下我们两人的名字。

看得出来，她并没有练过书法，但是提笔很认真。

姿势端正，表情更是严肃无比。

以至于，对待每一份请柬都像是对待什么宝物。

白天忙，晚上写。

我睡觉时她下去跑步，等我睡醒她又开始写。

我怀疑，她是不是不用睡觉？

为了避免她猝死在我房子里，我干脆领着她去看奶奶。

病房里。

奶奶的精神相较以往好了很多，但依旧认不出人。

她的记忆模模糊糊，总是会下意识觉得医院危险。

时不时就拉着我喊：“苏忱宴，跟奶回家。”

见到陈浅浅的时候，又拉着她的手，嘴里一个劲儿喊：“姝姝，照顾好苏忱宴。”

在她眼里，我似乎永远都长不大，还是那个需要照顾的少年。

尽管奶奶喊错了人，陈浅浅却没有纠正，蹲在她面前，方便她牵手。

看着奶奶浑浊的眼睛，陈浅浅认真回答：“我知道的，奶奶。”

“我一定，一定会照顾好他。”

……

奶奶的精神时好时坏，可我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奶奶记得陈媛媛，这是最难办的一个点。

但是离开医院后，陈浅浅信誓旦旦告诉我，让我不要担心，她有办法。

陈媛媛做的，她也能做，甚至能做的更好。

她认真的说：“我绝对会让奶奶放心，也会让她相信，我比陈媛媛更好！”

自那以后，陈浅浅更忙了。

又准备婚礼，又照顾奶奶，又要时不时回家征询我的意见。

整个人恨不得掰开成三瓣，但是她自始至终都没有任何怨言。

以前我在忙的时候，都是陈媛媛在照顾奶奶。

如今突然变成了另一个陌生的姑娘，医院里应该是有人有陈媛媛的联系方式，打了电话过去询问。

也正因如此，消失了一周的陈媛媛第一次给我打了电话。

“忱宴，我妹妹在照顾奶奶啊？”

“对。”

她有些慌乱，语气里带着几分愧疚：“奶奶怎么能让妹妹照顾呢？她笨手笨脚的，还是等我回去，我天天照顾奶奶。”

我没有言语。

她的工作转正后，我工作轻松了起来。

我有大把时间去医院照顾奶奶。

但是她好像忙了起来。

也许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有多久没去看过那位老人。

说起来也怪。

我最忙的那段时间，似乎就是我们之间，最快乐的时间。

我回答她：“不用了。”

她换了话题：“婚纱等我回来拍，我妈明天和你一起去看婚房，哪里不满意你先记下来。”

“宝宝你跟谁聊天呢？”

电话那头传来周海的声音，陈媛媛连忙将听筒远离。

我没有拆穿，说了句“好。”

而后就挂了电话，陈浅浅正在厨房做饭。

满屋子都是饭菜的香味。

语音外放，她应该听到了对话，从厨房端菜出来。

“明天我们也看婚房。”

想了想，又补上一句：“和我妈一起。”

我没说话，她又接着说：“明天去看房，然后领证拍婚纱照，下周婚礼。”

我笑她：“这么着急嫁给我？”

她不否认，大大方方点头：“很急。”

第二天一早，陈媛媛妈妈就到了。

以前谈恋爱的时候我见过她，那时陈媛媛和她撒娇，她笑的一脸温柔。

但是我没想到，同样是女儿，她对陈浅浅的态度会是截然不同。

看见陈浅浅，她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带着几分僵硬。

等我们走到近前，她才开口：“去看房子？”

陈浅浅点头，随即拉开车门，我坐了进去。

颜母站在车外，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还是陈浅浅开口，她才上了车，拿着纸巾不停擦汗。

到了地方，陈浅浅明显比她妈妈更了解这套房，全程和我解释。

她指着门口：“等你搬进来，可以买一块地毯。”

“你喜欢蓝色，就买蓝色的。”

吊灯款式相对简单，她指着说：“觉得不够好的话，你可以换。”

房间整体色调我不太喜欢，还没开口，陈浅浅就抢先道“漆的颜色你不喜欢，可以重新粉刷。”

她似乎了解我的一切喜好。

她妈妈跟在我们身后，像是一个局外人。

呆地看着陈浅浅指着房间的布局，说她未来的想法。

她用这种方式，向我表达她的真诚和决心。

转完了整个屋子，陈媛媛妈妈终于找到机会开口。

“苏忱宴，打算什么时候跟姝姝拍婚纱照啊？”

这些事都是陈浅浅计划，我一下被问懵了，下意识看向陈浅浅。

她也立刻做出了回答：“后天。”

陈媛媛妈妈一愣。

“后天？后天姝姝还没回来啊？”

没人回答她的问题。

我俩静静地看着她。

也许是意识到了什么，陈媛媛妈妈的脸色瞬间苍白，慌忙将陈浅浅拉进了卧室。

我没道德，所以我趴在门上偷听。

“你做妹妹的，你还想跟姐姐抢男人？”

“我告诉你，这房子你都答应给你姐姐了，你别动其他歪心思！”

“妈知道你暗恋过人家，但是他是你姐夫！”

陈浅浅没有说话，任凭她妈妈指责。

一个当妈的，心怎么能偏成这样？

妹妹怎么了？

妹妹更好！

我刚想敲门打断，陈浅浅突然开口：“说完了？说完我走了。”

“你干什么去！”

“去医院照顾苏忱宴奶奶。”

这句话，彻底揭开了一切伪装。

“陈浅浅！”

她妈妈的声音尖细。

“她是你姐夫！”

我听到陈浅浅的回答，语气中没有一丝波动。

“很快就不是了。”

这场母女间的谈话不欢而散。

陈媛媛妈妈怒气冲冲地离开，临走前，还不忘警告我。

“你和我女儿陈媛媛有婚约在身，最好别动其他歪心思！”

我瞥了她一眼，没有吭声。

是陈媛媛出轨在先，我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陈媛媛的电话比我想象中来得还要快一些。

只不过不是打给我，而是打给陈浅浅的。

她看了我一眼，接通后点了外放。

陈媛媛尖锐地质问声从听筒传出：“陈浅浅你个贱人！我都听妈说了，你还想跟我抢男人？！”

她的声音满是愤怒和怨毒，与平时跟我在一起时的乖巧模样大相径庭。

陈浅浅语气平淡：“你自己不珍惜，怪的了谁？”

电话那头的陈媛媛更加愤怒：“我警告你最好收起你那龌龊的心思，苏忱宴是我的，妈说了，你敢乱来，就打断你的腿！”

“别忘了，你在家里永远只是个废物！贱人！我施舍给你的你才能拿，其他的你想都别想！”

一对姐妹花为我产生这样的争执。

我应该高兴才对，但是不晓得为什么，我心里有些膈应。

刚准备开口说些什么，陈浅浅直接挂断了电话。

“该吃晚饭了。”

她的厨艺很好，这段日子只要在家，几乎每天都是变着花样地做着各种好吃的。

她在厨房忙活的时候，陈媛媛给我打来了电话。

相较于对待陈浅浅的强势，在我面前，她又装出一副小白花的模样。

“忱宴，你怎么能和我妹妹去看婚房？”

我语气平淡，没有丝毫负罪感：“不和她去和你去么？”

“你自己在做什么你自己心里没数么？”

陈媛媛顿了顿，撒娇道：“我就知道忱宴最好啦，对不起，我太忙了，等过段时间回来，我们就去拍婚纱照。”

她以为我只是在责备她没陪在我身边。

我也懒得解释，敷衍地嗯了一声后，挂断电话。

陈浅浅端着饭菜走出来，这些日子，她愈发有女主人的风范，只是大部分时间还是有些木讷。

我发现她总是爱一个人盯着手机发呆，不忙的时候，甚至能保持一个姿势超过两个小时。

我好奇过，但她不肯说。

很快，到了领证的日子。

当天，陈浅浅罕见的穿了条白色的裙子，整个人看上去平添了一丝俏皮。

刚吃完早餐，她就迫不及待地拉着我出门。

出门前，我接到陈媛媛的电话。

她在那边惴惴不安地开口：“忱宴，你最近刷视频了吗？”

“嗯。”

陈媛媛沉默了，过了会儿，又小心翼翼地询问：“有看到什么……有，有趣的视频要分享给我吗？”

我笑了：“你希望我看到什么呢？”

我自认为自己的态度已经很明显，难不成，她还心存侥幸？

陈浅浅站在我身边，静静等候着。

我上前一步，牵起她的手，对电话那头的人说：“有事吗？没事我去领证了。”

陈媛媛顿了顿，显然她也知道我清楚了一切。

但是她的语气依旧轻松。

“忱宴又开玩笑，我没回去呢，怎么领证？”

我挂断电话，领证而已，有那么难么？

盖章，拍照。

就这么简单的领完了。

只不过照片上不是陪了我三年的陈媛媛，而是相处不到一个月的陈浅浅。

陈浅浅举着结婚证拍了又拍。

良久，才郑重地收了起来，一遍一遍地看着那些照片，嘴里小声嘀咕。

“真的吗？”

“真的！”

回到家，陈浅浅将结婚证放在玻璃柜里，摆在正中央。

展柜很干净，但她却一遍遍用抹布反复擦拭，我注意到，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我心里明白，此刻自己需要说些什么。

作为男人，安慰自己的妻子很正常。

想到这儿，我大步上前来到她身后，犹豫了一些，轻轻将她搂入怀中。

她的身体明显一僵，但也没有退开。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了一般。

许久，我又听到她在喃喃自语。

“这是真的吗？”

我轻笑，将她身体转过来，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眼睛。

“是真的。”

她眼眶通红，定定地看着我，似乎是刚刚反应过来般，脸颊瞬间蒙上一层红云。

“我，我去做饭。”

她轻轻挣脱我的怀抱，逃也似的快速离开。

胆小鬼。

我轻笑，心中对这个姑娘突然有了种异样的感觉。

……

选婚纱那天，陈浅浅带着我跑遍了市里各大婚纱店。

婚纱，她选了很多，每一件都很漂亮。

“你喜欢哪一件？”和以往一样，她总是习惯性地来询问我的意见。

我想了想，从中选了一套。

帘子拉开的瞬间，我愣住了。

除了惊艳她穿上婚纱后的美丽，更多的是，她的表情。

我本以为，陈浅浅这样的人，就算穿上婚纱也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可第一眼，我就看到她通红的眼眶。

她看着穿了配套西装的我，突然抬手捂住嘴，眼泪大颗大颗的滑落。

导购员贴心地递上纸巾，眼里满是羡慕。

“你们感情真好。”

我接过纸巾，为陈浅浅擦去眼泪。

她的泪水滚烫，整个人都止不住地在微微颤抖。

那一滴滴眼泪，好似一片片汪洋般，不偏不倚地砸在我的心头，我的心中如同海啸般，掀起惊涛骇浪。

许久，她抬眼凝望着我，对视静谧而长久，仿佛周遭的空气都静止了。

那双发红的眸子深处翻滚着浓烈的情愫。

我说：“很漂亮。”

她看着我的眼睛：“我愿意。”

莫名其妙，且没头没脑的三个字。

我愣住了。

我想，约法三章，第一条我要违约了。

在摄像师的安排下，我们去了很多风景好的地方。

在城市的很多角落，留下了属于我们的记忆，收获了很多路人的祝福。

一天下来，甚至于我都感受到了一丝丝疲惫，但陈浅浅却很亢奋。

她会认真地跟每一个祝福的路人道谢，送上喜糖。

那样子，似乎想跟全世界宣告，我们要结婚了。

摄像师和后期的技术很好，婚纱照拍的很漂亮。

除了陈浅浅通红的眼眶。

拍完后，她一边摩挲着手机，一边擦鼻子。

我把她的脑袋扭正，看着她的双眼认真询问：“你该不会是暗恋我吧？”

她愣了下，大大方方点头承认：“嗯，是的。”

也许是这句话又触碰到了她的泪点，说话的同时，她的眼泪又控制不住地掉落。

一边解释，一边哭。

“我暗恋你好久了。”

“她知道我喜欢你，就去接近你。”

“她追你的方式，都是我写在日记里的。”

“水果蛋糕，我知道你喜欢。”

“约你去踏青，去滑雪，也是我想出来的。”

……

她受了好多委屈。

天大的委屈。

我一边给她递纸，一边听她断断续续的解释。

丝毫没有注意过手机连续不断地电话。

拿到婚纱照后，我发了朋友圈。

“结婚。”

附带两张照片。

一张是陈浅浅望着我，眼眶通红的照片

另一张是红底的结婚证，上面写着：苏忱宴，陈浅浅。

我没再回家，而是跟着陈浅浅去了她的房子。

进门后，也许意识到失态，她低着头不敢看我。

我去洗澡，出门后，看到她把结婚证端端正正地摆放在客厅中央的橱窗里。

仰头又看了看，模样像极了一个骤然得到糖果却又不敢吃的孩子。

见我出来，她侧过头，表情说不上的复杂。

“苏忱宴。”

“我很羡慕陈媛媛。”

“我的家长会，妈永远会缺席，冬天织的围巾，也没有我的份儿。”

“好像所有人都只喜欢陈媛媛，包括你也是。”

说到这儿，她自嘲一笑。

“从小到大，我喜欢的，陈媛媛都要抢。”

陈浅浅靠在我肩膀上，又一次红了眼眶。

她的童年生活充斥着的不公和委屈。

她在那个家，算是养女。

小时候，她在爷爷奶奶家长大，直到八岁那年，父母才将她接回城里。

“那也是我第一次见到陈媛媛。”

陈浅浅表情平淡，可我分明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一抹仇恨。

“陈媛媛说，我是爸妈不要的孩子，不配待在家里。”

“我养了只流浪猫，陈媛媛要过去，不到三天，猫的尸体就出现在垃圾桶。”

“高中时，我本来有保送的机会，可却因为拉肚子，错过了当天的考试，保送名额被陈媛媛拿走。”

“我的房子，我攒了好久的钱，妈让我让给陈媛媛。”

“我暗恋你好久，陈媛媛明明有喜欢的人，却还要抢先一步和你在一起。”

陈浅浅碎碎念，想到哪儿说到哪儿。

而我也从中拼凑出她这些年的故事，有点触目惊心。

陈媛媛对陈浅浅的针对从高中时候开始变本加厉。

陈浅浅学习好，陈媛媛就在父母面前诉苦，说因为陈浅浅学习好，自己被同学嘲笑不是亲生的。

一般逻辑而言，正常父母应该是鼓励她努力。

可陈浅浅的父母不正常。

他们安慰陈媛媛的同时，勒令陈浅浅不许比陈媛媛强。

陈浅浅不听，他们就断了她的生活费。

“高中三年，我什么活都干过，捡垃圾、端盘子，只要能挣到钱，我都干。”陈浅浅语气平淡，但那些日子有多难熬，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

高考前一个月，陈浅浅在校外捡到一只奄奄一息的小猫咪。

“当时我也是心软了，就把它带回家，藏在后院仓库里，悉心照料。”

小猫很快恢复了活力，每天缠在她身边。

“那段时间，我真的很开心。”

可是好景不长，陈浅浅的小秘密被陈媛媛发现了。

“给我玩几天，不然我就告诉爸妈！”陈媛媛威胁道。

“我爸妈不可能让我养宠物，我只能无奈答应。”陈浅浅无奈地说道。

陈媛媛高兴地拎着小猫的脖子离开。

“我怎么也没想到，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自己的小伙伴。”

还有种种恶行。

为了能攒够学费，她去酒店打工。

“那天，我妈正在酒店给陈媛媛过生日，见到我后，不分青红皂白就是一通骂。”

“骂我装模作样，故意装这幅可怜的模样给她丢人，给她姐丢人。”

“当着所有人的面，她妈妈重重给了她一巴掌。”

“我妈说，她一个周给我十块钱，绰绰有余。”

“可她忘了，我当时已经十六岁了，就算是猫，每天也要吃东西的。”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偏听则暗，偏爱则愚。”

一桩桩一件件，我不敢相信她到底经历了多少，以至于她能清楚地记得每一件事。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未经人苦，莫劝人善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我坐在她身边，安静地听着，太阳穴还在突突的跳。

她微微颤抖。

“为什么呢？明明以前她……”

“感情都是会变得。”

窗外起风了，吹得房间凉嗖嗖的，也让我直冲头顶的怒火下降了些许。

“人都是会变得。”

“可是，为什么轮到我就变了呢？”

最后她像是叹息般，说了句“我想要的，从来都不能真正属于我。”

这句话她说的很轻，可却实实在在落在我心里。

也许是心疼，也许是其他的。

我吻了过去，像是吻另一个自己。

陈浅浅哭了，一边哭一边在我胸前捶打。

“苏忱宴，你怎么能忘了我？！”

“明明说好要保护我一辈子，你怎么能忘了我？”

突如其来的情绪让我有些猝不及防，她的眼泪就像鞭子一般抽打在我的心脏。

我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她。

直到陈浅浅的情绪平复，她竟然在我的怀里睡着了。

我把她抱回房间，盖上被子。

打算出门的时候，我注意到一旁没合上的抽屉里，放着一个很老土的本子。

上面贴着奥特曼的贴纸。

不知为何，看到这个本子的瞬间，我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手狠狠捏了一下。

将本子拿出来，翻开第一页，我愣住了。

“星期四，晴。”

“锅盖头今天又不开心，她的脸上好像受伤了，红红的。

对了，她今天早上给了我一颗玉米味的糖，我不喜欢玉米味。

锅盖头没来上体育课，老师说她身体不舒服，真羡慕她，不用在大太阳底下暴晒。”

……

看到这儿，我的脑子嗡的一声。

尘封的记忆就好像开闸的洪水，将我彻底淹没。

这是我的日记本。

刚上高中时的日记本。

我像是沙漠里遇到绿洲的旅人，拼命试图从日记本里找到过去的一切。

“9月6日，晴，星期一。

为什么要有军训？

今天太累了，实在不知道写什么。

说来奇怪，我今天在操场上遇到了一个造型很独特的女生，她的头发就好像一个锅盖一样扣在脑袋上。

我看到她被那个队伍的教官训斥，好像是因为她站军姿不正确。

我注意到她的身型有点侧弯，整个人看上去似乎是倾斜的。

硬要说，像电影《举起手来》里面老爱找花姑娘的鬼子兵。

今天结束的时候，教官说要举办新生入学晚会，要出表演。

我看到锅盖头举手了。

说实话，我是蛮期待她出丑的。

可当她拿起话筒，站在人群中央时，我突然感觉她似乎在发光。

她唱了首挥舞翅膀的女孩。

到了副歌部分，她举起手，左右摇晃。

我们也举起手，跟随她的动作，一切都是那么顺其自然。”

挥舞翅膀的女孩，那一刻她好像真的生出了翅膀，在天空翱翔。”

看到这里，我的脑海中拼接处破碎的画面，耳边也似乎回响起当年的种种。

我继续往下翻看。

“9月9日，晴星期四。

今天终于回家了。

可以约老刘打游戏了，不知道一个礼拜没见，他技术下降没有。

对了，今天我上楼的时候遇到锅盖了，她居然就是我隔壁班的同学。

我想认识她，但是她好像并不怎么喜欢课外活动，每次我假装无意间从她们教室外面经过，总能看到她低着头在看书。

真是个书呆子。

放学路上，我总算等到她出门了。

只是直到她从我身边擦肩而过，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总不能说，同学，你的锅盖头真好看？

我真是个瓜皮。”

我忍不住有些脸红，自己那时候这么中二的吗？

我手指翻了翻，掠过那些对无聊知识的吐槽和青春期的无病呻吟。

“9月20日，多云。

最近有些无聊，开学季嘛，大家都懂得，还在陌生到熟悉的路上。

只不过我没什么时间再去守着锅盖头了。

高中比初中忙得多。

还通知我们，要搞歌唱大赛。

我没什么想法，只是觉得，似乎可以看到锅盖同学唱歌了。

她唱歌那么好听，老师一定会同意。

对了，我好像听隔壁班同学叫了她的名字。

她好像叫，陈浅浅。”

来源：一遍真命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