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公元750年5月,怛罗斯东岸,干热的风里裹着些草木腥味。边城静默,风吹旌旗。几日后,唐王朝的军队,与阿拔斯王朝的铁骑在此碰撞,历史长河被撕开了一道豁口。
公元750年5月,怛罗斯东岸,干热的风里裹着些草木腥味。边城静默,风吹旌旗。几日后,唐王朝的军队,与阿拔斯王朝的铁骑在此碰撞,历史长河被撕开了一道豁口。
有人后来才发现,那不只是一次简单的胜负。唐军统帅高仙芝,西域胡裔,出生年不太确定——有人记成683年,按大历十年平定安西后返回长安推算,他四十来岁没跑。怛罗斯一役,当时唐军约有两万五千人,配合康国、石国等小藩兵,而阿拔斯军加其同盟费尔干纳士兵,大概三到四万人(见牛军《唐代西域史》)。数字浮动,争议不小,史家也各执一词。但一点很实:唐军溃败,余众散落西域。阿拔斯将军艾布穆斯林并未带着胜者的畅快离开,据阿拉伯史书,波斯旧民对阿拉伯人向来不服,内乱频发,怛罗斯只是西征中的一次短暂停顿。
这样一场战役影响如何?决绝,不全是。你再看700到750年之间,阿拉伯帝国在欧亚非扩张,所到之处,文化、经济、贸易线全被搅动。马格里布骑兵渡海进伊比利亚,摩尔人攻下科尔多瓦,西班牙马约卡岛上点燃第一座清真寺火把。这些年,地中海贸易开始以阿拉伯口岸为轴。早期阿布·阿拔斯继位那年,城市与乡村间的驼队、奴隶、市集全都涌动着新气象,波斯萨珊余威渐散,伊斯兰教沿着丝路、海道进入撒马尔罕、巴格达,新信仰压住了拜火教和基督教的余晖。
这一切局部风暴的源头,得从先知穆罕默德说起。历史没法虚构,确有那么一天,公元632年(麦地那),穆罕默德过世。三十年后,阿拉伯半岛已经合围。倘若捋一遍时间线,唐太宗贞观朝与倭马亚王朝几乎同步起步,地图两端的文明并没能“早就熟人”,更多是相望——助理核查过公共数据库,《剑桥伊斯兰史》与国内《中国大百科全书·外国历史卷》均无证据显示双方早期大规模交涉。直到开元年间,马可孛罗还没出生,丝绸之路其实已被沙尘与兵戈封锁出断断续续的节点。那时的阿拉伯人,特别讲究部族、首领、宗教结合之力——真的有某种鲜明的“边疆互鉴”,是到了恒罗斯战,才有人用鲜血为彼此画了一道线。
但问题藏在细节之下。你要留心,波斯、索格底亚那、费尔干纳,那一带的民族史册,时常把伊斯兰东传描述得像水流入低谷。其实吧——也不是说完全这样,服从与反抗并行,佛教、祆教、摩尼教此消彼长。只不过,阿拉伯商队、学者、工匠循着河流,借驼铃与契丹、回鹘、西域各族做交换,最终软性融合了多种元素。没人能确定怛罗斯之后,造纸术为何在巴格达突然发火。权威文献显示,八世纪末巴格达曾出现造纸坊,《阿拉伯百科全书》提及,技术传入时间正好在此役后不久。
但有一个数据,反倒是后世津津乐道。阿拔斯王朝疆域,最多时覆盖0.13亿平方公里,南北跨三十纬度,三百多城镇。突厥俘虏与斯拉夫、柏柏尔、波斯、希腊裔的流动,把奴隶市场和宗教法庭混杂成阿拉伯城市的日常。有人说,当年查士丁尼的拜占庭还保持东罗马的执着,结果叙利亚、埃及沦陷,只剩君士坦丁堡还葆有一方高墙。宗教转换,贸易路变道,原有希腊、波斯精英要么逃离,要么转向新教义。
这时,东边仍旧各有守望者。譬如吐蕃。此地高原,密宗盛行。当时的赞普,积极邀请印度比丘入藏,梵语、藏文译经事业场面热烈。伊斯兰教虽有试图东进的野心,但是珠穆朗玛山之后,步履始终缓慢,多次试探均无寸进,宗教边界明晰得很。
与此同时,你再往南走。马来半岛、爪哇、苏门答腊的海路,阿拉伯商人和巽他、高棉沿海渔民打交道,信仰混杂但新文化总有裂隙能渗入。慢慢地,整个东南亚群岛,几百年间伊斯兰教已开始占据主导地位。现今印尼,东爪哇高校与苏拉威西穆斯林聚居地之间的矛盾,并非孤例。有两年,我在雅加达短暂停留,关于宗教与族群冲突的问题,不少当地人不忌讳。仇视与融合同生,工业时代加剧了裂痕。
再说现实,历史没重播。假如出现过一个彻底大一统的穆斯林帝国,从西非、伊比利亚、西亚、印度河,中南半岛直到巽他群岛,这样的格局会不会改变后来的世界?说不准。但人口、资源、宗教热情,可能导致的冲突烈度,不是纸面能描摹清楚的。
更不必回避。—历史有刀锋。有多少次,被征服与被融合,往往就是一句转折。三百年前,华夏边疆不止一次面临要“皈依或湮没”的抉择。恒罗斯之战那种势均力敌的撞击,不过是诸多关口中的一个。真要说幸运,也是事实——当年的阿拉伯帝国西征高峰,刚好撞上盛唐极盛,两强均无余力再推进。否则,这片土地的书写,也许早被改写过。
偶有慨叹西方对当代阿拉伯世界的打压,心底其实也藏着那点窃喜。几代人未能团结,权力枢纽一再更换。要是伊朗、沙特那类老冤家真一天联手,新旧利益交锋,谁能保证不会出现“第二次恒罗斯之战”?局势瞬息万变,这种事谁都说不定。合作不成,博弈未断。
其实还想补一句。但凡翻过历史资料、走过那片欧亚交界的人都明白,文明冲突不是流于表面的宗教旗帜争斗,更像耐心磨出来的细密纹路,难以一刀两断。成败胜负终究只是表象,边界间的人与事,才在旷世的对峙后留下真正的痕迹。
都说往事如烟。可烟也有痕。恒罗斯的黄沙里,埋着东西两大文明短促对视的一瞬。至于现在,每当你细看欧亚边陲那些被命运摇晃过的族群,都会觉得:无论怎样的胜败,故事从未结束。
总归如此。你来我往,终究历史洪流谁也难免。各自守边,更要把握——也许不像表面那样泾渭分明,但留心了,新的答案正站在混沌背后等着。
来源:小满一点号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