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狐禅|记得——给沃兴华先生的一封“回信”

B站影视 电影资讯 2025-09-13 19:13 2

摘要:您写给我的这封名字颠倒的信,不记得是二零零几年的了,这几天看来看去,想着一些关于您的片段,竟然想给您写封“回信”。当时好像是您问王子庸兄得到我的地址。我收到您的信函后,用铅笔在您的书稿上“狐”乱写了些什么、寄回给您,也全忘了。一定给不了您什么有价值的“意见”,

沃先生,您好。

您写给我的这封名字颠倒的信,不记得是二零零几年的了,这几天看来看去,想着一些关于您的片段,竟然想给您写封“回信”。当时好像是您问王子庸兄得到我的地址。我收到您的信函后,用铅笔在您的书稿上“狐”乱写了些什么、寄回给您,也全忘了。一定给不了您什么有价值的“意见”,也不懂得附上哪怕三言两语的问候,实在惭愧和遗憾。将近二十年后的今天,给您写这个,好像很可笑,更像蹭流量。现在没人写信了,您又没有收信地址了,但自言自语,不用寄出,似乎反而有些名正言顺。您或许能看到,或许看不到。但愿您看到,这是我最后联系您的努力和勇气。

这么多年,从广州到北京等,几经搬家,即便是情信,也已不知所踪了吧,而您这封信,我随时找得出来。这说明什么,我说不好。咱们名字中间都有个“兴”字,看似巧合,还真有些共同之处,您在书法上“兴风作浪”,我“抓”书法家的“辫子”“狐”说八道。

二十年前,您信中留给我的是座机号码,应该还没用手机。当时那种用按键、打不开网页的手机已很普及。很长一段时间里,包括我和很多书友,都将您视作石开一类根本不用手机的世外高人。后来才知道,您之后不但用手机,而且即便在病重时,还和好友在朋友圈聊得火热。只要能聊书法,您才不管什么高人不高人,身体不身体。二十年前,很多人都用电脑在各大书法网站上出没,我也常在上面狐言乱语。从信中可知您消息灵通,应该少不了当“潜水员”的。

我记得,收到您的信函、和后来您寄来出版并签名的书后,咱们再无交集。您给我留的电话,我也只在看书稿期间打过几次。

沃兴华先生书法

2014年,也即大约十年后,在鲍贤伦书法展、中国美术馆六楼的研讨会上,我终于见到您真人。但我没跟您打招呼。当时冒出莫名其妙的念头:多年过去,您应该把我忘记了!我这人,即便是小区里曾聊过天的邻居,过一段时间再见,我就印象模糊,并认为别人也不曾认识我。当然我一直关注您,只是以为您记不得我而已。这大约是我的自卑心理在作祟。研讨会上,我记得您说了一通点画粗细、笔法墨法丰富变化等道理,那对于鲍贤伦当时比较光洁的字来说,是完全相反的路数。风格鲜明的艺术家,往往都按自己的一套理论说事,和别人总有冲突,您也不例外。我还记得其他一些人的片言只语,很有意思,不知您还有没印象?这里捎带一说,轻松一下。胡传海说“鲍贤伦的字不只令人开眼,还是开天眼,是书法史上的‘捡大漏’。”李廷华的发言最长,还作了一首诗并逐字自解,但我一句都没记住,胡抗美提醒“时间报警”,他还停不下来。轮到胡抗美,说“大家既然坚持听了这么久,还不走,估计肚子也饿不着了,我继续讲哈。”李刚田认为鲍贤伦的大字现场看不错,印到书里就简单、没细节。我当时很惊讶,想现在写字居然还要考虑拍照效果!朱以撒说“鲍先生的字还缺文气”(“缺文气”三字很像车辆的通用配件,放诸四海皆准)。姜澄清说“现在的研讨会呀,人说话呀,都跟念经似的。”姜还问石开,我老还是你老?石开连说你老你老。姜说,看不出,你有胡子,我没有。石开发言:“听说鲍先生为人较严谨,字却写得这样开张,人与字不统一。”

当然,我更记得的是石开说的另外一句话:“我以后搞展览,绝对不开研讨会!请一帮不着调的人来胡说八道,不如请沃兴华这样真有见识的人来喝茶!”

石开就是石开,真敢说,简直等于否定了除您之外的所有人的发言。石开在您和胡抗美书法展研讨会上,还说过您的字“邪乎”,并解释那是中性词、世界潮流都是奔“邪乎”去的。我其实还是把握不准石开的意思,我想他至少也是“中立”的吧。

沃兴华先生书法

2015年,您张罗的赵冷月书法展在中国美术馆开幕,我又见到了您。当然还是没跟您打招呼,还是认为您早已不记得我。我看完即走。后来写了一篇《趣味多少钱一斤?——侃侃赵冷月》,不知您有没看过。我现在看那篇文章,自觉前面还凑合,后面的观点,大多已想推翻。那天下午大概五六点钟,我已回到家,突然接到专门从深圳来北京看赵冷月展的廖伟夫兄的电话,说您给了我一套赵冷月的作品集,托他转交给我。听着廖兄的话,我憋出一个“啊”字后,一阵停顿和失语。感动、惭愧、懊悔,瞬间堵塞了我的思路。原来您不但记得我,还要在百忙中托人带书给我!您不知道,我早已不在广州,早已北漂五年,而当天,咱们就近在咫尺!停顿迟疑过后,我故作洒脱对廖兄说,书不要了,你看着办。事后想来,这事又做得很不妥,既劳烦廖兄提着重物大老远回深圳,更辜负了您的一片心意。

此后,又是将近一个十年,2024年5月,我的《群贤“笔”至——当代书家漫评》系列写到您。我想开始联系您,找和您相熟的汪海权兄要了您的微信名片。但提示不能自动添加,您设置了权限。再找汪兄,他回复“那我就没有办法了”。我知道他“有办法”,只要将我的微信名片推送给您,相信您自然会加我的。但咱俩的“交情”,汪兄并不知道。他告诉我您身体抱恙后,不再搭理我。也就是那时候,我才知道您身体出了问题。若干天后,我和于明诠先生说起,他说可代我转告您,但我却已改变主意,不想再加您微信。一来您身体原因确实不便打扰,二来我还顾虑——我的书法观念已有改变,不再是二十年前的看法,写起您来,不免有微词。尽管我知道您不会计较,但不让您知道,似乎更好。

那篇“漫评”写完,题目是《设计书法》,交《书法报》刊登。现在再看,已不满意。这里也不好意思再向您具体解释了。也不知您看过没有。如果看到,一定会失望吧。但愿没看到,这样我会心安一些。

沃兴华先生书法

我原是美术设计专业的,早年主要从事平面设计和相关的工作,对于形式构成,似乎也略知一二,这里跟您说说我的看法。形式构成最早出现在西方绘画和设计中,通过点、线、面、色彩、形状等在绘画或设计中制造矛盾冲突,除了有引人注目等诉求,最终还是指向和谐和人文精神。也因此,书法中的形式构成,我常看作是阴阳之道的“翻译”,相当于“你”变成“YOU”。当然,我知道并非完全“一样”,只是认为要以内求为主。有人将西方绘画、现代艺术等对照书法,例如用浪漫主义或抽象主义解释您的“形式构成”,我觉得有理,却也认为可能忽略了文化根性和高级与否的问题——如果只是表面要素的冲突组合,只是“构成”“形式”而非形式的内化,就会简单化。也即是说,如此形式构成看似“先进”“时髦”,但比起老祖宗浑然无迹等手段,反而是简单而非高级的。显然,我这些看法还是粗浅保守,老一套。请您指正。

再说汪海权兄,他在拒绝帮我进一步联系您之后,写了一篇千字文给我,谈对您书法的理解。汪兄写得真好(他的字同样好,应该得到更多的重视),跟我的认识大有出入,为我打开了新思路。我一字不动放到了那篇《设计书法》里面,或许您已经看过,这里我择要转发:

在读图时代,传统书法书写的时序关系被一定程度地消解。关系比所谓的本质更为重要,而且这种关系正在发生游离。点画的价值,不仅体现在前后点画的因果关系——前一点画的果是后一点画的因,更体现在整个作品之中的逻辑关系——所有点画的存在价值都是相互证明的,不是时间上的先后,而是空间上的并置和依存。就像汉字的“女”和“子”,它们在并置和依存中,形成了一个新的汉字——“好”。在这个新的汉字中,“女”和“子”不存在因果关系,而只有逻辑关系。以音乐为例,一首交响乐,其中的每一个音,它不仅要与“前后音”之间在时间上组成某种旋律,更与“上下音”之间在空间上组成某种和弦效果,这样就在听觉上更为丰富。所以在书法中,点画的价值体现在整个作品中,而整个作品又与其外部的大环境相互感应。大环境可以是作品的展示空间,也可以是作品存在的时代背景。正如格式塔理论所证明的,某一整体式样中各个不同要素的表象看上去究竟是个什么样子,主要取决于在整体中所处的位置和起的作用。

所谓的“自然”,正是文本时代书法传统中的书写性或时间性要求。一旦偏离书写性,人们就认为是做作。但书写性不是书法最古老的传统,从今天我们发现并可系列识读的汉文字——甲骨文来看,书写性几近于零,也就是说,它们的笔画基本上是一些空间构成。书写性的辉煌时代在两汉和魏晋时期,也就是草书的产生和成熟阶段。即使是草书的创作,后来也出现了黄庭坚这样的回归空间构成的书家。

沃兴华追求大环境下的平衡。然而,平衡不是目的,它需要表达某种意境,在这方面,沃兴华有很多有意境的优秀作品,这些是他的代表作。他的凡是没有充分表达意境的作品,都不能算是成功的,或者说,都不能算作是他的代表作。

汪兄最后一段所说的“凡是”,我特别认同。这里也想顺便对我的看法略作补充:凡是您不那么“构成”、或既“构成”又相对浑然的作品(例如临古系列、秋水春山联、开尊凿石联等),都很精彩。您这类作品常有一股似由节奏和力量、倔犟等所带来的、独特而迷人的气息。我是一分为二看您的作品的,这应该也可以看作“中立”吧。

沃兴华先生书法

而无论您是否“构成”,追捧的人也已很多。邵岩近日接连几篇大文对您的解读,书法圈尽人皆知;还有王子庸兄认为“能否欣赏沃先生法书,可谓懂或不懂书法的标志”,长安居认为您“堪为书法大师”。无论如何,对一位书法家走后短短一两周内就有这么多人自发议论、作文,这在几十年来,可能是绝无仅有的现象。当然,我知道您未必看重这些,没有那么虚荣,您只是全身心投入您所热爱的书法而已。您可能确有“思想启蒙”的抱负,而显然,您的一切,我们都已记得——如同您名字中的‘兴’字,在书法长河中振起了回响。

祝好

也狐禅

2025年8月4日

来源:愙斋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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