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父亲没文化,只能在地里刨食物,他出意外的前一年还说:等来年庄稼收成好了,卖了钱一定给咱家盖一间红砖瓦房。
我父亲没文化,只能在地里刨食物,他出意外的前一年还说:等来年庄稼收成好了,卖了钱一定给咱家盖一间红砖瓦房。
可房子还没盖起来,父亲就出意外去世了,那天早上,父亲早早地就出门说是去镇上置办东西,可到了夜里7点都还没回来,过了好一会才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说父亲出事了。
母亲带着我和大哥急匆匆地就往镇上赶,可还是没能见到父亲最后一面,医生说父亲是在回去的途中被大货车撞了,司机早已经不见踪影。
父亲的葬礼办的很简单,来的都是村里的父老乡亲,母亲穿着孝服,把我和大哥紧紧地搂在怀里,那时候我和大哥都不知道以后的日子该怎么办。
母亲身子矮小,精瘦精瘦的,大哥说母亲是生了我以后落下的病根,没办法干重活,父亲在世的时候家务活都是父亲来干,母亲只需要做一些简单的针线活。
父亲走后,家里的日子过得异常艰难。那时家里种着七八亩地,又没有现代化的机器,全靠人力播种收割。
农忙时节,为了抢收,母亲常常半夜就下地劳作。一年下来,母亲整个人瘦了一大截。
姥姥杵着拐杖来到我们家,看到母亲日渐消瘦的脸,不禁红了眼眶,姥姥和母亲说:秀兰,你这样下去身体迟早要垮掉的,小虎他爸走了快一年了,不如找个好人家嫁了,也有人帮衬。
母亲听后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后来在姥姥和王婆婆的张罗下,母亲认识了继父方大海,当时我和大哥在院子里玩,他走过来问:请问这是秀兰的家吗。
我和大哥同时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这个男人,穿着一件洗了发白的蓝衬衫,皮肤黝黑黝黑,个子很高,肩也很宽。
母亲听到动静也赶忙从灶房小跑出来,看到方大海一脸诧异,母亲用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赶忙把继父迎进来。
我躲在母亲身后,大哥则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母亲尴尬地笑了笑,“孩子有点怕生,过两天就好了”
继父从兜里拿出两颗糖分别递给我和大哥,说“你们就是小兰和小虎,给,刚从镇上买的糖,拿着吃”。
见我们不敢伸手拿,他就把糖塞进了我和大哥的口袋里。
母亲让我和大哥到外头去玩,她和方叔有些事情要谈,我一脸不情愿地拉着大哥走了。
即使在外头也能听见母亲和继父有声有笑地交谈着。
继父正式进门是在腊月,屋外头还下着鹅毛大雪,他拿着一大袋行李和两提点心过来的。
继父话不多,但很勤干,早晨四点来钟、天刚有点亮起床,匆忙喝一口盐水泡馍,约摸四点半下地,九点来钟,母亲做好米汤和馍馍让我和大哥一起送过去,继父火急火燎地馍馍和大葱,喝了米汤,立马又开始干。
一直干到太阳落了山才回来。
继父进门那阵,家里的土坯房连扇像样的窗户都没有,冬天漏风,夏天漏雨,炕上铺的席子都破了好几个洞。
他没说啥,只在忙完地里的活后,趁着夜里的月光,拿着锤子和钉子,一点点把窗户缝堵上,又去后山砍了些竹子,编了层竹帘挂在窗上,说这样夏天能挡蚊子,冬天能隔点风。
开春后,地里的活更忙了。继父知道母亲身子弱,从不让她碰重活,七八亩地的播种、施肥,几乎全是他一个人扛。
那时候没有拖拉机,翻地全靠犁,他拉着犁在地里走,一天下来,肩膀被绳子勒出一道红印,汗水把衣服浸透了一遍又一遍,却从没喊过一声累。
有次我去地里送水,看见他蹲在田埂上啃干馍,手里还拿着个小本子,在上面画着什么。我凑过去看,他笑着说:“我想着把这块地分成几垄,种点玉米,再种点豆子,秋天收成能多些。”
没想到他还真把这事办成了。他去镇上找农技站的人问,又借了本种庄稼的书,照着上面的方法调整田地。
那年秋天,玉米长得比往年高了一大截,豆子也结得饱满。
收完庄稼,继父把粮食拉去镇上卖,回来的时候,手里攥着一沓钱,他先给母亲买了件新棉袄,又给我和大哥各买了双新鞋,说:“天冷了,别冻着脚。” 我摸着新鞋上软软的鞋底,心里暖烘烘的。
日子就这么慢慢有了起色。继父不仅把地里的活打理得井井有条,还在院子里搭了个鸡棚,养了十几只鸡,说让我们能天天吃上鸡蛋。
他还学着编竹筐,编好后拿到镇上卖,换点零花钱。有次我放学回家,看见他蹲在院子里,手里拿着几块木板,正叮叮当当地敲着。
我问他在做啥,他说:“你妈总说家里的桌子太矮,吃饭不方便,我给你们打个新桌子。” 没过几天,一张方方正正的木桌就摆在了屋里,桌面打磨得光滑,连个毛刺都没有。
后来,大哥去参军,我也刚上初中,我和母亲说初中毕业后报师范中专,不想读高中,万一考不上大学,之前的努力都白费了,继父说:只要我还能动,钱的事情就不用你俩操心,好好读书,上个好大学,我和你娘也能跟着沾光。
继父最看重的就是我和大哥的学习。
那时候村里没几个孩子能读到高中,他却总跟我们说:“好好读书,将来考去城里,不用像我一样在地里刨食。”
为了让我们安心学习,他从不让我们干重活,就算农忙时节,也只让我们放学回来帮着捡捡玉米。
成绩出来那天,我拿着录取通知书跑回家,声音都在抖:“叔,妈,我考上大学了!” 母亲当时正在做饭,手里的锅铲 “当啷” 掉在锅里,拉着我的手反复看通知书;继父站在一旁,笑着笑着就红了眼,转身就去镇上割了肉,还买了瓶酒,说要好好庆祝。
为了凑我的学费,继父连着好几天熬夜编竹筐,又把家里攒的粮食卖了大半,还去镇上的工地打了半个月零工,手上磨出了好几个血泡,却从没跟我们提过一句苦。
我开学那天,继父特意换了一件新衣裳,背着行李送我去火车站:“在学校好好照顾自己,没钱了就给家里说。”
读大学的时候,我在学校里兼职,挣来的钱留够自己的生活费,剩下的都寄回家里,继父拿着这些钱还有这些年存的,趁着农闲,找了几个乡亲帮忙,把家里的土坯房翻新了。
为了省钱,他自己每天抽空去挖河沙,去山上挖基石,他说:小虎差不多到了娶媳妇的年纪了,家里没间像样的房子怎么行。
第二年我回家的时候,原来住的土房子已经变成了一栋崭新的红砖瓦房。
我总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过下去,母亲有人照顾,家里再也不用为吃穿发愁。
可谁知道,母亲却得了红斑狼疮,在医院治疗了大半个月,最后还是走了,她拉着继父的手,又拉着我和大哥的手,把我们的手叠在一起,说:“大海,以后俩孩子就拜托你了,你们兄妹俩要好好听你方叔的话。”
那时候我哭着点头,大哥也红了眼,就算妈不在了,有继父在,这个家就还在。
母亲走后,我和大哥商量着,无论如何都要把继父接到身边。
那时候大哥已经在城里找了工作,娶了媳妇,有了自己的小房子;我也毕业留在了城里,没多久也成了家。我们俩都知道,继父一辈子为这个家操劳,现在该轮到我们照顾他了。
第一次提接他进城,是在母亲下葬后的第三个月。
我和大哥特意回了趟老家,推开院门时,看见继父正蹲在院子里喂鸡,还是那件洗得发白的蓝衬衫,只是头发又白了些。
听见动静,他回头看见我们,赶紧放下手里的食盆,笑着往屋里让:“咋回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去镇上买些肉。”
进屋坐下,大哥先开了口:“叔,我和小妹在城里都稳定了,您一个人在老家我们不放心,跟我们去城里住吧,也好有个照应。”
我也跟着点头:“是啊叔,城里生活方便,我家还有一间空房,您去了还能帮我看看孩子。”
继父手里摩挲着手里的茶杯,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开口:“你们的心意我领了,可我不去了。
这老房子住惯了,院里的鸡、地里的菜,都得人照看,我走了它们咋办?”
“那些东西都不重要,” 大哥急了,“您才是最重要的,我们俩现在能挣钱了,肯定能让您过上好日子。”
继父却摆了摆手,笑着说:“我在这儿就是最好的日子。每天种种菜、喂喂鸡,晚上去村口跟老伙计们唠唠嗑,自在。去了城里,我也不认识路,也没个说话的人,反而给你们添麻烦。”
我们劝了他好几天,他始终没松口。
临走那天,他塞给我一袋子自己种的青菜,又给大哥的孩子装了满满一筐土鸡蛋:“城里的菜没咱自己种的新鲜,鸡蛋给孩子补补。你们不用总惦记我,我身子骨好着呢。”
看着他站在村口挥手的身影,我心里又酸又暖,知道他是怕给我们添麻烦。
后来我生了孩子,特意回了趟老家请继父来帮忙。他这次倒是来了,可只待了半个月就说要回去。
每天早上他起得比谁都早,帮着买菜、做饭、带孩子,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可我总能看见他坐在阳台上,望着窗外发呆。
有天晚上,他跟我说:“丫头,我还是得回去,院里的菜该浇水了,鸡也没人喂,我不放心。”
我知道他心里惦记着老家,只好送他回去。
再后来,大哥的孩子也大了,我们俩还是总想着接他进城。
每年过年回家,都要劝他一次,可他每次都笑着拒绝。
有次我跟他撒娇:“叔,您就跟我们去城里住吧,我还想让您帮我带孙子呢。”
他摸了摸我的头,像小时候一样:“傻丫头,我在老家挺好的,你们有空多回来看看我,比啥都强。”
每次回乡下看他,院子里总是干干净净的,地里的菜长得绿油油的,鸡棚里的鸡也肥肥壮壮的。
他会提前好几天就去镇上买好肉和菜,等我们回去,做一大桌子我们爱吃的。
吃饭的时候,他总把肉往我们碗里夹,自己却很少吃,只说:“我天天在地里干活,不缺油水。”
晚上睡觉,他会把我们小时候盖的被子找出来,晒得暖暖的。
我躺在被窝里,闻着熟悉的阳光味道,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
有时候我会问他:“叔,您一个人在家不孤单吗?” 他说:“不孤单,院里的鸡、地里的菜,都是伴。
再说,你们经常打电话回来,我心里踏实。”
来源:一遍真命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