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裴将军亲自照料,能有什么事呢?听说身边安排了几十个丫头小厮,还有武行的人,甚至连教书先生都从书院请到家里来了。”
我急忙问道:“孩子呢,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裴将军亲自照料,能有什么事呢?听说身边安排了几十个丫头小厮,还有武行的人,甚至连教书先生都从书院请到家里来了。”
众人一阵感叹。
我松了口气的同时,却感觉有些奇怪。
前世遇儿和裴邵并不亲近,因为生母去世得早,裴邵又没能陪伴左右,遇儿一直对裴邵心怀怨恨。
起初裴邵对遇儿还有愧疚之心,然而随着光阴流逝,遇儿与他愈发疏远,裴邵慢慢也就不再有照顾儿子的心思,早早地就把遇儿送到书院寄宿读书去了。
可这辈子,遇儿却还留在家里,甚至在我离开鹿城的时候,他还会对裴邵撒娇……
还有林栀,虽然她阴险恶毒,对遇儿心口不一,但裴邵对亡妻的感情大家都看在眼里,她绝对不敢公然欺负遇儿,更不会做出伤害他、让他身上留下伤痕的事情。
我想起和离那天,遇儿看我的眼神,那眼神里藏着不符合他年龄的沉稳,心中难免有些疑惑。
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呢?或者他和我一样……
我来京城开店的时机很好,抢占了女子立业的先机,被长公主门下的官员视为模范,得到了不少扶持。
从鹿城带来的刺绣花样确实新颖美观,我和绿意手脚麻利,把衣裳、配饰、手帕搭配成一套一套的,再赋予一个主题,专门售卖限量版的精品。
“春晓”“夏风”“秋瓷”“冬暖”系列,还有二十四节气系列,都深受大众喜爱。我请来文人雅士为这些套装题诗、命名,衣裳也成了具有欣赏价值的珍品。
铺子里的成衣每次一出货就被抢购一空,能够穿上城北宁记的衣裳,在小姐妹们当中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情。
熟悉的侍郎大人负责商市,经常来给夫人定制衣裳,他夸赞道:“陆小姐真的很会做生意。”
与裴邵的相遇毫无征兆。
他来京城述职,也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竟然找到了我这里。
裴邵上门那天,我正在筹备城南第二家铺子的开张事宜,忙得不可开交。
“宛……宁。”裴邵犹疑的声音传来,见我回头,他的眼睛亮了一下。
我瞥了他一眼,真是晦气,今天本是个大喜的日子。
他大步流星地朝我走来,上前就要拉我的手。
“宛宁,林栀已经被我赶走了,跟我回去吧!”
他上下打量了我几下,夸赞道:“你这身衣裳很漂亮,以后就这么穿。”
绿意柳眉倒立,冷冷地说:“那是自然,这可是宁记最抢手的‘秋瓷’套装!”
这丫头,几年不见,变得能说会道了。
旁边的伙计身材健壮,见裴邵要来拉我,侧身挡在我身前,大声呵斥:“你是什么人?!”
裴邵眼神一冷,不善地打量着伙计:“我是她丈夫,你是宛宁的下人?明天开始就不用来了。”
周围渐渐围拢了一群好奇围观的人,我深吸一口气,强忍住看到裴邵时心里想爆粗口的冲动。
“裴邵,我的小店容不下你这尊大佛,我店里的事情,不需要你操心。‘丈夫’这个称呼我可担当不起,你我早已和离,还希望各位做个见证,我和裴邵自从和离之后已经多年未曾相见,没有任何关系!”
裴邵讥笑一声:“从古至今哪有女子提出和离的?我只当你是在赌气,如今你的气也该消了,在外面抛头露面像什么样子?”
裴邵这话可捅了马蜂窝。
还没等我回应,旁边就有人驳斥他:“你这人真奇怪,京城推行女子和离、立户已经好些年了,妻子过得不好,当然可以和离!”
经常光顾的几位夫人小姐听闻后皱起眉头:“女子开店光明正大,为什么不能抛头露面?看你不像是京城的人,不懂京城的规矩。”
裴邵在鹿城作威作福,何时遭受过这样的挤兑,当下脸色就变了。
一个多年没有上过战场的偏将,因为和城主有亲属关系,在小城里被人称作“将军”捧上天,还真以为自己是了不起的人物呢!
“你又是谁?一个妇人也来插嘴!”裴邵皱着眉头,他一向自认为怜香惜玉,实则最是瞧不起女子,今天就该让他受到个教训。
开口的女孩聪明伶俐:“我是忠义将军的独女,十三岁就上过战场,我有没有资格跟你说话?”
裴邵表情一僵,忠义将军可是真正的边疆大将,战功卓著,虎父无犬女啊。
和忠义将军相比,裴邵这个多年居家的偏将,实在是不值一提。
刚刚替我说话的夫人也忍不住讥讽道:“我也是和离之人,前夫还是宫内的带刀侍卫,那又怎样?我如今可是圣上钦点的观星官,想必也有资格和你说话吧!”
裴邵神色尴尬,观星官听起来虽是个闲职,但在钦天监却是重要职位,是能面见圣上的。
“我没有什么身份。”绿意站在我身边俏皮地说道,周围顿时安静下来。
裴邵认识她,刚要发怒,绿意接着说:“我以前只是裴府的小丫鬟,宛宁姐姐和裴大人的和离书,有两人签字的,我可以作证。”
“我虽然只是个小丫鬟,但能够自食其力,有赚钱的本领,现在宛宁姐姐还教我读书写字,堂堂正正地讨生活。裴大人说得不对,哪怕我是个普通百姓,是个女子,也要说话,也能说话!”
“好!”忠义将军的女儿首先叫好,还鼓起了掌,紧接着周围的女子都叫好,为绿意加油助威,店里的伙计,还有周围相邻之处的男子也有鼓掌的。
绿意站在远处,脸有点红,但眼神明亮,看着我的眼神里有一丝小小的得意,像是在等着我夸奖她。
裴邵被气得接连后退了好几步。
“哎,裴大人?你可是鹿城的裴邵?”那位将门之女突然问道。
我点头表示肯定,疑惑地看着她。
“鹿城裴邵,向来没有战功,吃百姓俸禄多年,还受城主庇护,强行征收百姓赋税,此次进京,应该是来撤职领罚的!”
不用我转头去看,裴邵已经接连踉跄了几步,脸色灰暗,盯着将门之女的眼神犹如恶犬,可见将门之女所说属实。
真是多行不义必自毙。
他刚刚竟然还想瞒着我,哄我回去,真是无耻。
我的新店按照计划顺利开业了,开业当日的流水就超过了当初来京城盘下第一间小铺子所投入的本金。
长公主听闻我的事迹后,夸奖我和绿意姐妹俩独立自主、积极向上,还亲自为我们题写了一块牌匾。
裴邵遭到革职查办,在牢狱中度过了两年。
后来因为被人告发他当初营救林栀回来的时候有行贿徇私之举,刚被释放出来,还没来得及走出京城,就又被抓了回去。
这件案子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官府一直苦于找不到证据。
说来也巧,当时裴邵执意要那样做,我劝他也不听,没想到那张收据单子还保留在我这里,刚好可以送到官府,以此来给他判定罪名。
等到他再次被释放的时候,我已经成为拥有十几间连锁铺子的大富商了。
我的“宁记”铺子从京城开到了长安,进而又开到了金陵,如今几乎无人不晓女商人陆宛宁。
我的孩子读书非常出色,考中了探花。他拜别我之后就前往外地任职,打算做出一番成绩之后再找机会调回来。
裴邵来到我家府宅的门前,听门口的小厮说我有了儿子,而且儿子还去参加科考并做了官,当下就心急如焚,头晕目眩,竟然昏在了门前。
醒来后躺在门房里,急促地喘息着说道:“她怎么会,她怎么能又有了儿子呢?!”
门房有些同情他,允许他躺着喝了半碗白粥。
但是像他这样形如乞丐的老男人,想要见到府上的主人,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他在门前苦苦等待了我好几天都未能见到我,最后彻底绝望了,带着为数不多的行李,踉踉跄跄地踏上了回鹿城的道路。
他心中念念不忘的是家里还有一个儿子,心想这次回去,总有人给自己养老。
可是,我那考中探花的儿子名字叫做陆遇。
当年裴邵不辞而别,在京中受到处罚之后,他鹿城的家也被抄了,遇儿就连书院都没的可读了。
这孩子很机灵,我派去的人还什么都没说呢,他就表示愿意跟着来人来京城找我,然后干脆就改了姓氏,成为了我陆宛宁的儿子。
我曾经问过他,如果他不愿意改姓,就算改成林姓,随他的亲生母亲也没关系的。毕竟我既然疼爱他,就不会在意这些世俗之事。
可是遇儿不愿意,他说生母已经过世,他会每年都烧香拜佛,为母亲祈求福分,除此之外,他就认定自己是我的儿子。
裴邵回到鹿城之后,遇儿已经为他准备好一间小院子,还有一些钱财,日后也会负责给他养病送终,这样也算回报了裴邵对遇儿的生育之恩。
不过,他想要子孙绕膝,享受天伦之乐,那就绝对不可能了。
遇儿还担心我会生气,说要是我不愿意的话,他就和裴邵断绝关系。
我只是摇了摇头,冤仇都已经报了,他不过是一个乡下老头罢了,此生都不会再见面,我又有什么可介意的呢?
林栀在离开裴府的第二年就患病离世了。
她残害裴家独子的事情传扬出去之后,声名狼藉,被赶出裴府后,根本没有人敢收留她,只能在长街上四处流浪。
有一个垂涎她美貌的伙夫,想要把她带回家做老婆,结果第二天就被裴府的管家通知。
“我们家小少爷要是哪天看到她和谁在一起,到时候可是要一并惩处的。”
伙夫被自己的老娘揪住耳朵拉回了家。
林栀死在了一个冬天,想来应该比我当年在偏院生病,炭火又不够的时候还要寒冷吧。
绿意出嫁了,她的丈夫是忠义将军手下的一位小将。
虽然是小将,但是英勇有谋略,而且重情重义,从来不会轻视女性。
他成天耍枪弄棒的,却连续好多天在我的衣裳铺子门前徘徊,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绿意嫁人之后,依旧担任我城南铺子的掌柜,经常四处奔波,还和我一起引进了西域的面纱和绫罗绸缎。
新政推行的目的是让女子获得自由,而不是限制女子非要怎么做。
我们可以选择和心爱的人结婚,也可以选择养育一个乖巧的孩子,还可以选择离开一段不和谐的感情关系,不管做出什么样的抉择,我都会给予支持的。
同样的,日后遇儿要是找到心仪的姑娘,我会送上祝福。
要是他找不到,只想竭尽全力当个好官的话,我也一样祝福他。
人生天地广阔,经历过六年狭小的天地束缚,更加懂得自由的难能可贵,那是用千金也换不来的。
【正文完】
裴西遇
我的娘亲很早就去世了,当年她病情已经十分严重,爹爹明明能够留在府里陪伴她,可是他口口声声说爱着娘亲,人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娘亲去世后的第二年,府里迎来了新的女主人,我很厌恶她。
我肚子特别疼,疼得厉害。爹爹从外地回来的时候,带了许多流行的玩意儿,兴高采烈地拿着搜集来的玉佩问我喜不喜欢。
可是他没有察觉到我脸色苍白。
察觉到的是陆宛宁,爹爹的新妻子,她性情温和,说话总是轻声细语的。
陆宛宁拉开粗心的爹爹,蹲下身来,用衣袖擦去我额头的冷汗,关切地询问我:“遇儿,哪里不舒服呀?”
我本来不想告诉她的,可是实在是疼得受不了,疼得都弯下了腰。
陆宛宁着急了,直接抱起我朝着医师所在的方向飞奔而去,我爹都惊得呆立在原地。
她一个柔弱的小女子,抱起我来居然毫不费力。
医师说我不能吃莓果,不管是果肉还是果酱,只要一碰就会肚子疼。
从那以后,我的桌子上再也没有出现过莓果,我原本以为是爹爹叮嘱的,直到有一次我在爹爹书房里看书的时候,他随手拿给我一盘果子,我看着那盘颜色鲜艳的莓果,才明白平日里挂念着我的原来是陆宛宁。
我自娘胎里就落下了病根,身体一直比较虚弱,经常生病。
自从爹爹迎娶陆宛宁进门之后,每次生病的夜里,都有她陪伴着我,当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的时候,她会哼唱童谣给我听。
有一次我问她:“为什么要日夜照顾我呢?”
陆宛宁笑了,她笑起来有两个甜甜的酒窝。
她说:“我是你的娘亲啊,娘亲不照顾自己的孩子,还能有谁呢?”
是这样吗?可是我的亲生娘亲似乎也不曾这样照顾过我。
府上有奶娘和奴仆,并不是所有的世家夫人都会亲力亲为地疼爱自己的孩子。
还好,我有陆宛宁。
爹爹只是嘴上说着爱我,仅仅是嘴上说说而已。
在先生小考的前一天晚上,我发了高烧,是陆宛宁守了我一整夜。
小考的时候自然没有发挥好,爹爹的脸色很难看,姨母林栀貌似慈爱地抚摸着我的头说:“遇儿可是姐姐和姐夫的孩子,本应该聪明伶俐才对,怎么连这些题目都答不上来呢……该不会是教导孩子的人没有尽心尽力吧?”
林栀的眼神流转,身体几乎要靠到爹爹身上了。
第二天,爹爹狠狠地斥责了陆宛宁,下人们都说爹爹是多么地疼爱我。
疼爱我……却连我为什么考不好都不去问问原因,只是通过责骂别人来表明爱我吗?
我心里不服气,就跑去和爹爹理论,却在窗外听到了爹爹和林栀的对话。
“她毕竟和遇儿没有血缘关系,不像你,你是他的亲姨母。”
原来,爹爹从一开始内心就是偏向的。
在林栀的蛊惑之下,爹爹要把我送到临城的书院去读书,我舍不得陆宛宁。
“傻孩子,读书是好事,听说那个书院里的先生很厉害的。”
我去了,读起书来一丝不苟、废寝忘食。
我一定要学有所成,好让陆宛宁感到欣慰。
可是过年过节我回到府上的时候,却发现是林栀在掌管府中事务,她的行为举止处处端着架子,好像她才是当家主母一样。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裴邵的纵容。
“我去看”我去探望陆宛宁,她正在偏院养病,爹爹说她身体欠佳,需要静养。
她消瘦了许多,脸色也很苍白,但看到我回来的时候,仍然笑得眉眼弯弯。
“陆宛宁,你为什么喜欢我呢?我又不是你亲生的,而且你也就比我大十多岁。”
她只是笑了笑,说我是她唯一的孩子,她在家的时候没有得到爹娘一半的疼爱,到了自己孩子这里,她想要好好去爱。
陆宛宁变得越来越憔悴了,我和裴邵大吵了一架,我说林栀霸占着本属于别人的位置,心怀不轨。
裴邵打了我一巴掌,然后把我押送回了书院。
“没事的话,就别回来了,好好读书。”
会试结束那天,有同窗们闲聊的时候说起,京城前些年就出台了女子可以自主和离的新规定,很多被夫家苛待的女子都借此走出家门,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
我的脑海里突然涌现出一个想法:和离,陆宛宁应该和我爹和离,去过属于自己的生活。
我给她写了一封信,信里提到了京城的这项新规,现在京城已经全面推行了,想必用不了多久,鹿城也会实行的。
那时的我读书读得有些迂腐了,而且我又是家中的独子,不了解女子在这世上生存的艰难,鹿城地处偏僻比较闭塞,爹爹又固执守旧,陆宛宁身体又不好,她怎么能走出那一小块天地呢?
我在金銮殿上考中了探花,骑着高头大马在京城的街道上巡游,京城的女子很大胆,娇俏地直接把花扔到了我的身上。
真美好啊,不知道陆宛宁待字闺中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般活泼动人呢?
她要是没有嫁给我爹就好了,平白无故地给我当这个娘亲,还受了那么多的委屈。
如果一切可以重新来过,真希望她能早点离开,每天都过得开开心心的。
我会帮助她的。
来源:葡萄很甜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