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宋钰?我那绝嗣的前夫?他怎的也到宁州来了?”我满脸疑惑,眉头紧皱。
本篇故事为虚构内容,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幼时我亲眼见母亲难产而死,发誓此生不生孩子。
所以我的第一任夫君,是个绝嗣的书生。
成婚头一年还好,我们相敬如宾。
第二年时,书生的寡嫂上门寻亲。
婆母看寡嫂生了五个⼉子,是个会生养的极品。
就让夫君收了寡嫂做平妻,妄想治好夫君绝嗣的毛病。
我受不了夫君与寡嫂没日没夜的阵仗,和离了。
然后扭头又嫁了一个鳏夫。
鳏夫独自抚养了一个乖巧可爱的女儿。
我喜提无痛当娘亲。
可就在我与鳏夫的日子越发浓情蜜意时。
我那绝嗣的前夫又找上门来了。
1
小竹一路小跑着来寻我,气喘吁吁道:“夫人,宋钰找上门来啦!”
彼时,我正蹲在地里,双手用力拔着杂草,闻言手上动作一顿。
“宋钰?我那绝嗣的前夫?他怎的也到宁州来了?”我满脸疑惑,眉头紧皱。
小竹脑袋扭得如同拨浪鼓一般,急切说道:“夫人,我也不知呀。我出去买东西,偏就被他瞧见了,他一把拉住我,死活非要见夫人您一面!我实在不好跟他过多纠缠,便绕了侧门回来,答应先回来给您传个话……”小竹越说声音越小,头也越垂越低。
我随手扔掉手中刚拔下的杂草,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说道:“没事,我去瞧瞧便是。”
说罢,我动手解开身上系着的围裙,动作利落。
而后,我抬眼示意小竹:“小竹,你且看好一旁还在土里打滚撒欢的果丫,可别让她乱跑,仔细磕着碰着。”
小竹看着我,犹豫着问道:“夫人,您就这样去?”
她目光在我身上粗糙的下人衣裳上扫视着,那灰扑扑的裙裾,朴素至极的装扮,与平日里的华服截然不同。
我低头思索片刻,伸手又将头上唯一一根白玉兰簪取了下来,递给小竹,说道:“这簪子你且替我保管好。”
“就是这样去才好呢,你有所不知,许久不见之人突然找上门来——多半是来借钱的。”我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
当年,我嫁给宋钰的时候,他可是一穷二白,家徒四壁。
不过是个县里衙门礼房的小吏,每月那点月俸,少得可怜,根本不够家用。
所以,家中吃穿用度,哪一样不是花的我的嫁妆?
后来和离之时,他那老母又哭又闹,撒泼打滚,我实在拗不过,便留了一半嫁妆给他,这才得以脱身。
俗话说得好,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他那寡嫂膝下有五个儿子,一个个如同饿狼一般,可不好养。
莫不是他把我这留的钱都用完了,如今又来打秋风来了?我心中暗自揣测。
我穿过几个院子,脚步匆匆,来到一处枯草丛生的侧门。
这座宅子着实大得很,即便打整了半个月,仍有好些偏院没来得及收拾。
想到此后便要在宁州长住,我时常前来查看监工,按照自己的心意,造一些想要的花草布局,将这院子修缮成自己喜欢的模样。
今日更是果丫缠着要来,她刚开蒙不久,夫子教她“民以食为天,粒粒皆辛苦”。
她便闹着要开辟一处属于自己的小菜园,说是要亲自体验劳作的辛苦。
我瞧她兴致如此高涨,便和小竹一起换上了耐脏的衣裳,陪她一起翻土施肥。
也真是凑巧,如今我这副模样,正适合哭穷比惨。
想到这儿,我又在身上抹了两把土,这才慢悠悠地把门打开。
结果,门一打开,我便看到一位迎光而立、身着锦衣的男子。
他头束镶珠发冠,那发冠上的珠子圆润饱满,在阳光下闪烁着柔和的光芒;腰间悬着朱玉锦鲤,锦鲤栩栩如生,仿佛随时都会跃出水面一般。
周身散发着温润文雅的气质,俨然一副贵公子模样。
我心中暗叫一声:“失算。”
我怎么瞧着,这宋钰像是发达了呢?
2
我微微抬眸,细细打量着宋钰,而他也恰在此时,目光落在我身上,将我上下审视。
待他看清我这副穷困潦倒、衣衫破旧且满身尘土的模样时,先是双目圆睁,一脸的惊讶之色。
随后,那眼神中竟露出一丝心疼与怜悯,轻声问道:
“婉娘,你这些年……过得可还好?”
我嘴角扯出一抹假笑,阴阳怪气地回道:
“拖你宋家的福,我这条命还好好地留着,没饿死在这街头巷尾。”
宋钰听闻此言,脸上瞬间闪过一抹愧疚之色,低声道:
“当初是我宋家对不住你,不过婉娘你且放心,当年我宋家从你处拿走的那些银钱……我定会双倍归还于你。”
噢?
他竟如此好心?
我心中暗自思忖,面上却仍是一副戒备怀疑之色。
他似是瞧出了我的疑虑,假意抬手拂了拂衣袖上的褶皱,故作镇定道:
“实不相瞒……如今我已是沛县知县,此番前来宁州,一来是述职,二来是来给一位大人物贺喜。婉娘,你且信我。”
我装作极为吃惊的模样,瞪大了眼睛道:
“原来你已是知县大人,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呀。既是如此,我自然信你。”
哼,果然是升官发财了。
不过,说到底也就只是一个七品芝麻官而已,有何可傲?
宋钰本是面带微笑,可当他看到我身后那寂寥破败的小院,还有我身上那沾满尘土的粗布衣裳之后,神色渐渐黯淡下来,眼眶也逐渐红了。
“我真没想到,你如今竟过得是这般日子。你从小锦衣玉食,娇生惯养,哪吃过这样的苦啊。都怪我……都怪我当初没能护住你。”
“其实这些年我一直在后悔,当初明明知晓你双亲逝去,孤苦伶仃一人,却没能坚持把你留下!婉娘……不如你同我回宋府吧!我定会让你过上比从前更好的日子,不会再让你吃一点苦头,我们重头来过,可好?”
我讪笑一声,心中暗道:这装穷的戏码似乎演得有些过头了,如今倒有些尴尬了。
“不必了吧,你也知道,我江婉是绝不可能与人共侍一夫的,此事绝无商量的余地。”
结果宋钰一听,顿时急了,上前一步,急切道:
“你如今都这般田地了,还要介意这等小事吗?你明明知道,我心里只有你一个!自始至终,我爱的都只有你啊!”
似是意识到自己太过激动,宋钰立马又软了语气,轻声细语道:
“婉娘,当年我是不得已……曼娘毕竟是我哥的遗孀,他们孤儿寡母,后半生只有靠我照顾了。可我心中,只把她当大嫂看待的,从未有过非分之想啊。”
我心中暗自腹诽:谁家好人,照顾大嫂照顾到了床上去,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不过这些早与我无关了,我也懒得与他计较。
不料宋钰又接着道:
“曼娘给我生了一个儿子。”
噢?
这寡嫂还当真给宋钰生出个儿子来。
我心中暗自佩服,默默举起大拇指,由衷道:
“那还真是恭贺知县大人喜得麟子!如今你们宋家,想必是人丁兴旺,热闹得紧吧!”
宋钰却缓缓摇了摇头,神色有些黯然道:
“曼娘生了逸儿后,身子大不如前,我便让她去了庄子上养病,我那五个侄儿也跟着去了。恰逢他们都到了读书的年纪,我就给他们请了夫子,就在庄子上读书。”
“所以婉娘你放心!此番你回来,家中就只有你我二人,我也绝不会再娶!而逸儿还小,我相信你可以当一个很好的娘亲……会将他视如己出的。”
我实在听不下去了,眉头紧皱,打断他道:
“等等,我们早就和离了,这是不争的事实。我也不可能会回去给你养儿子,你就将那银钱备好,届时交给小竹就行,从此,我们两清,互不相欠。”
哼,白花花的银两,白要白不要,况且这本就是我的钱,我拿回自己的东西,天经地义。
说完,我转身就要关门。
结果宋钰却上前一步,伸手抵住门扉,急切道:
“慢着!婉娘!你就真如此狠心,忘了我们从前的那些情谊吗!?那些美好的回忆,你都忘了吗?”
见我不为所动,他顿了顿,又接着道:
“你家中已无长辈,如今独身一人,一介妇人,靠什么过活?你既不会女工,厨艺也差,也就只能替人浆洗衣裳!可这般活计,你又能熬得了几时?找个男人傍身有何不好!”
“你放心,我还是会将你迎为正妻,让你执掌中馈,过上潇洒快活的好日子,总比在这深邃小巷里穷苦一生的好!你何苦如此倔强呢?”
我听得烦死了,眉头紧锁,拿起木栓梆梆敲了两下,示意他住嘴。
“宋钰你听好,我已经嫁人了,此事已成定局,无可更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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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面色瞬间煞白如纸,身形都微微晃了晃。
“不可能!”他扯着嗓子,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
“女子二嫁本就艰难,况且这才区区三年,我不信你会如此迅速便嫁了人!”他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我。
我实在懒得与他这般争论不休,皱了眉头,冷冷道:
“信不信全由你,总之我过何种日子,无需你操心半分。”
“婉娘,你非要如此倔强吗?”他往前跨了一步,眼神急切,“就让我养你不好吗?我好不容易寻到你,定不会轻易放弃的!”
宋钰满脸不信,还要继续纠缠不休。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中暗道:从前怎就没发现,宋钰竟是这般胡搅蛮缠之人,真是越来越像他那老母了。
这虽是偏僻的侧门,可保不准何时就会被人瞧见,我可不想与他在此处拉扯不清。
况且我家中那位,是个醋坛子,若被他知晓,定会闹得鸡飞狗跳。
正欲唤人之时。
身后突然传来果丫那奶声奶气的声音:“娘亲~原来你在这里!抱~”
只见她扑棱着小短腿,欢快地朝我跑来。
小竹在后面慌慌张张地追着,边追边喊:“小姐,慢些跑,当心摔着!”
我摆了摆手,示意无碍,而后将果丫稳稳地抱了起来。
瞧她这副模样,当真是让人不忍直视。
那裙子黑得都看不清原本颜色,脸蛋和爪子都沾满了泥巴,连头上都插着几根杂草,活脱脱一个小泥人。
她嘴里叽里咕噜地念叨着方才的“丰功伟绩”。
“果丫种了好多好多。”她掰着胖乎乎的小指头,如数家珍,“等它们长大,咱家就有很多菜菜了!爹爹和娘亲每天都可以吃到果丫种的菜菜了!”
我听着,不禁莞尔一笑,挑了她脸蛋上最干净的一处,轻轻亲了一口。
“真棒!我们果丫真能干!”
这下可好,我这穷困的形象更要深入人心了。
可这小丫头倒是一脸乐在其中,她嘻嘻笑着,兴奋得像只小陀螺,在我怀里直扭。
“咦,这个叔叔是谁呀?”她终于注意到了门口站着的宋钰,歪着脑袋,一脸好奇。
我咳了咳,跟这小孩子实在解释不清,便道:
“额……这是娘亲老家的邻居,宋叔叔。”
果丫眨巴着一双大眼睛,奶声奶气地道:“宋叔叔好。”
既然被宋钰看到了果丫,我便大大方方的,心想趁此也能打消他那些荒唐念头。
“宋钰,这是我女儿,果丫。”我指着果丫,介绍道。
宋钰听到我的声音,猛地回过神来,看着果丫,一脸不可置信。
“她……是你亲生的?”他结结巴巴地问道。
这话一落,果丫先不高兴了,她搂紧我的脖子,气鼓鼓地瞪着宋钰。
“叔叔你好生无礼!我当然是我娘亲生的,我跟我娘亲是天下第一好!”
宋钰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孩子面前说错了话,连忙道歉:“抱歉,是叔叔失言了。”
说罢,又磕磕绊绊地摘下他腰间的朱玉锦鲤,递给果丫。
“叔叔用这条小鱼儿给你赔罪,原谅叔叔好不好?”他满脸期待地看着果丫。
果丫接过那锦鲤,左看右看,眼中满是欢喜,欣然接受:“行吧,那果丫就勉为其难地原谅你吧!”
果丫把那玉拿在手上乱甩,宋钰看了,脸上闪过一丝心疼,却也没说什么。
我心中好笑,小孩子哪懂什么好坏,只是喜欢颜色鲜艳的东西罢了。
这一下让宋钰大出血,我倒是喜闻乐见。
宋钰擦了擦额角的汗,又问道:“那果丫告诉叔叔,你几岁了?”
“三岁,果丫三岁了。”果丫脆生生地回答,说完又对我撒娇,“娘亲,果丫肚肚饿了,还有点想爹爹。”
我点了一下她的鼻头,宠溺道:“好,那娘亲让亦辰哥哥去找爹爹,让他今晚早点回来!咱们现在,先去填饱肚肚好不好?”
果丫狠狠点头:“好!”
我将果丫抱给小竹,吩咐道:“你先带小姐回去。”
而后目视宋钰,冷冷道:“好了,我希望知县大人今后不要再来叨扰。我夫君不是个好相与的人,要是传出什么闲话,知县大人将来定会有大麻烦的。”
他脸色青白交加,连退了两步,眼中满是惶恐。
当官的,最怕自己的仕途和名声受到影响,况且我这话可不假。
“等等!婉娘,我可否最后再问一个问题!”他突然喊道。
“什么?”我皱着眉头,有些不耐烦。
“果丫……她是不是夏天出生的?”他眼巴巴地看着我,眼神中带着一丝期待。
我奇怪他为何这般问,便道:“当然不是。”
然后砰地一声关上了门,无视了他脸上复杂的神情。
直到我换回了日常精致的衣裳,将果丫收拾得干干净净,回了将军府的临时私宅。
才猛然反应过来。
我与宋钰,是在三年前的冬月和离的。
他不会是以为,果丫是我给他生的孩子吧?
4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燕绥方踏着夜色归来。
一入内室,目光便被果丫手中那熠熠生辉的朱玉锦鲤吸引。
他微微挑眉,看向正在一旁整理物什的我,轻声问道:“夫人今日可是见客了?”
我停下手中动作,抬眸看向他,轻声应道:“是宋钰,他到宁州来了。”
犹记与燕绥初相识时,我便将过往种种,毫无保留地全盘托出与他知晓。
此刻,他听闻是宋钰来访,不禁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担忧,问道:“他可有找你麻烦?”
我轻轻摇头,柔声道:“未曾,他只是来坐坐,并未有何不妥。”
我心中暗自思量,那些宋钰说的癫狂话语,还是不讲给燕绥知道为好,免得徒增烦恼。
岂料,果丫这小丫头耳尖得很,听闻我们提及宋钰,蹦蹦跳跳地跑过来,开始“煽风点火”。
她仰起小脸,脆生生地说道:“爹爹,宋叔叔是娘亲老家的邻居呢,他生得可好看啦,跟爹爹一样好看。不过,就是他惹果丫生气了,所以才将这漂亮的小鱼儿送给果丫赔罪,爹爹,你快看呀!”
燕绥看着那朱玉锦鲤,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待到夜深人静,二人相拥躺于床榻之上。
燕绥今日却似格外热情,在床笫之间比平日里都要勇猛几分。
直把我折腾得娇喘连连,浑身酸软无力。
中途,他竟还唤人又端来一碗避子汤,一饮而尽后,凑到我耳边,声音低沉而魅惑地问道:“娘子,你且说说,是那宋钰生得好看,还是为夫更胜一筹?”
我被他折腾得意识迷离,口中发出细碎呜咽之声,断断续续地应道:“自然……是唔,夫……君好看……”
燕绥听闻,低低笑出声来,似是十分满意我的答案。
待沐浴之时,他竟又来了兴致。
将我拉入温热的浴桶之中,在水里与我缠绵悱恻,又是一番折腾。
我实在是恼了,气鼓鼓地扬起手,往他脸上轻轻拍了一巴掌。
谁知他却一脸享受,在我耳边轻声说道:“娘子,你扇得我好爽,再扇一下可好?”
我气得又羞又恼,张口便咬了一口他的肩膀。
谁能想到呢。
那在外骁勇善战、杀敌万千,平日里总是面冷如霜、不苟言笑的燕大将军。
竟如此爱吃飞醋。
还偏偏喜欢让妻子扇他巴掌,真是让人又好气又好笑。
5
我原以为那宋钰之事,便如那过眼云烟,就此消散,便也抛之脑后,不再理会。
遂一心加快修缮新宅之进程。
而后,又尽心尽力地筹备那即将到来的将军府乔迁宴。
可谁能料到,就在乔迁宴的前两天,新宅的下人匆匆来报。
“夫人,大事不好!有三个女人跑到新宅偏门,闹着要见您一面呐!”下人神色慌张,气喘吁吁地说道。
三个女人?我心中疑惑,摸不着头脑,暗自思忖:“这是何人?来此所为何事?”
当下,我便决定前去一看究竟。
待我走近,定睛一看,不得了!
我那前婆母王氏竟带着那寡嫂曼娘,还有一个面生之女子,气势汹汹地上门“讨债”来了。
王氏一瞧见我,便扯着嗓子,破口大骂:“小贱人!果然是你!哼!”
“我就说我家二郎为何到了宁州后,就急匆匆写信让家里变卖资产,还说什么你如今过得困苦,需要帮衬。我呸!哪门子帮衬,分明是要搬空我宋家的财产!”王氏双手叉腰,唾沫横飞。
“要不是我瞒着二郎偷偷过来查看,还不知道你这小贱人用我儿的钱这般奢侈作派!”王氏咬牙切齿,眼中满是怨毒。
言罢,她竟不管不顾地闯了进来。
她瞧着这院落雅致干净,又见我衣着华丽,头戴珠钗,那眼里像是要淬出毒来一般。
“好啊,你这小贱人,花着我儿的钱,给自己买这么好的东西,住这么好的院子!你可真不要脸!”王氏怒喝一声,大步走过来,一把将我头上最显眼的白玉兰簪薅下。
我毫无防备,差点被她拽倒,幸得小竹眼疾手快,赶紧过来扶我。
“夫人,您没事吧?”小竹满脸担忧。
我稳住身形,还未开口,小竹便气愤地朝着王氏喊道:“你们疯了吧!知道我家夫人是谁吗?知道这玉簪是谁送的吗!还不快速速还来!小心掉了你们的脑袋!”
王氏却冷笑一声,满不在乎道:“装什么装,今儿我还就不还了!”
说罢,她竟一屁股坐在一旁的石凳上,翘起二郎腿,一副蛮横不讲理的模样。
“当初你在我宋家处处拿乔,最后一走了之,把我儿害得茶不思饭不想。如今我宋家有后了,我儿又当上了知县大人,你又想回来当夫人享清福?没门!”王氏得意洋洋地说道。
只见王氏将玉簪递给了那个我不认识的女人,说道:“来,丽娘,收着!将来你嫁给二郎,这些东西都是你的!”
我细细打量那丽娘,只见她跟曼娘长得挺像,但更年轻些。
丽娘看了一眼曼娘的眼色,这才小心翼翼地收下了。
像是从未见过如此精致的发饰,她喜笑颜开,立马就簪在了自己头上,还对着旁人炫耀道:“瞧,多好看呐!”
王氏又趾高气昂地说道:“从今天起,咱娘仨就在这住下了!婉娘你好好伺候着,伺候好了,你这年老色衰又身子不好的,我勉为其难答应你给我二郎当个妾,伺候得不好,你就滚出我儿的院子!休想再回我宋家!”
言罢,她便招呼着曼娘和那丽娘把行李拿进来。
曼娘站在一旁,一动不动,似是不愿听从王氏的安排。
倒是那丽娘,跟个跟班似的,跑前跑后,将她们放在门外的包袱运了进来。
小竹见状,气得柳眉倒竖,又将包袱一个个扔了出去,怒喝道:“你们休想在此撒野!”
一个拿进来,一个扔出去,双方僵持不下。
王氏见状,直接跳起来,扬起手,狠狠地给了小竹一巴掌,骂道:“小贱人,跟你家主子一样没规矩,等着吧,回到宋家我就把你给卖了!”
我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心中怒火中烧。
本想看看她们今日到底想闹什么把戏,可打狗也得看主人。
况且小竹与我从小一起长大,我把她当妹妹看待,这王氏怎敢如此欺辱她!
我怒目圆睁,大步走上去,一脚将她踹翻在地,冷声道:“我看你们是活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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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个踉跄,直直摔了个狗吃屎,顿时大惊失色,面色煞白如纸。
“你!你竟然胆敢踹我!天啊!这还有没有王法了!天底下竟有这等贱妾殴打婆母之事啊!”她双手乱舞,声嘶力竭地叫嚷着。
曼娘与丽娘亦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一大跳,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婉妹子呀,娘她不过是刀子嘴豆腐心罢了,并非真要你如此操劳服侍我们。你服个软,说句好话,这事儿不就过去了吗!怎能动起手来呢!?况且这可是钰郎的院子,我们不过暂住两日,又有何妨?反正等钰郎办完事,咱们不也得一同回沛县吗!”
我这前大嫂曼娘,终于在这节骨眼儿上说了句话。
可惜啊,这话压根就不是人话。
她如今消瘦了许多,往日的泼辣劲儿也消散了不少。
可那煽风点火的本事,却是一点儿都未减分毫。
毕竟,她当年可是带着五个儿子堂而皇之地住进了宋府,最后还爬上了宋钰的床,将那王氏哄得团团转的女人。
我故作无辜,瞪大了眼睛说道:“我可没有动手啊,我动的是脚呢。”
王氏被我这话气得够呛,浑身颤抖不已。
“小贱人,我跟你拼了!”她怒目圆睁,张牙舞爪地便想冲上前来撕扯我。
曼娘和丽娘见状,也准备在一旁推波助澜,添油加醋。
可她们连我的衣衫边儿都没摸到呢。
就被从内院里如猛虎下山般冲进来的一群侍卫直接给拿下了。
下人抬了太妃椅过来,稳稳放下。
李嬷嬷端了荔枝,恭恭敬敬地呈到我面前,让我享用。
我慢悠悠地坐下,伸手拿起一颗荔枝,剥开外壳,放入口中。
“嗯,真甜呐。”我微微眯起眼睛,赞叹道。
“谁说这院子是宋钰的了?又是谁说,我要跟你们回沛县了?”我目光冷冷地扫过她们几人,缓缓说道。
王氏等人瞧着我这般风光无限,又见这内院的门打开后,里面竟是别有洞天,顿时都傻了眼,呆立当场。
曼娘和丽娘俨然是察觉到了事情有些不对劲,没敢再轻举妄动,只是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慌乱。
可那王氏却还是拎不清状况,依旧嚣张跋扈。
“不是我家二郎的还能是谁的!你个贱妇,难不成是讹了我家二郎的钱,又去勾搭了别的金主?果然是二手的女人!”她唾沫横飞地叫嚣着。
她对着侍卫们大声喊道:“你们这群莽夫,还不快放了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沛县知县大人宋钰他老娘!你们竟敢帮着这个小贱人……”
她话还没说完呢。
李嬷嬷便上前一步,手起手落。
啪!啪!啪!
“对夫人不敬,掌嘴。”李嬷嬷声音冰冷,面无表情地说道。
王氏还没反应过来呢,两颗牙就被打落了下来。
她张嘴想哀嚎,却先是一口牙血喷了出来,模样狼狈至极。
李嬷嬷毕竟是从宫里出来的,这掌嘴的手劲儿可不是盖的。
“江婉,你太过分了,再怎么说娘也曾是你的婆母……”曼娘见状,忍不住开口说道。
啪!啪!
“直呼夫人名讳,掌嘴。”李嬷嬷毫不留情,又是两巴掌扇了过去。
曼娘被扇得发髻散乱,头发凌乱地披在肩上,脸也立马肿得老高,如同猪头一般。
她嚅嗫着嘴唇,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来了。
李嬷嬷又走到丽娘面前,目光冷冷地看着她。
丽娘不禁吓了一跳,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赶紧把头上的发簪取下,双手奉上。
“不关我的事,这是婶子给我的,夫人,夫人我还给您!”她声音颤抖,带着一丝哭腔说道。
我微微示意,李嬷嬷便取回发簪,我拿到手上,细细查看擦拭了一番。
“还好,没损坏。”我松了一口气,轻声说道。
丽娘以为自己被放了一马,心中一喜,刚开心不到一瞬。
啪!
曼娘竟给了她一巴掌,力道十足。
指甲直接在她脸上划出一道细长的伤,鲜血缓缓渗出。
“没出息的贱骨头!就你这般软弱,将来我死后你怎能坐稳宋家主母的位子!”曼娘怒目而视,大声呵斥道。
丽娘捂着脸,惊慌失措地哭了起来。
“我有什么错,我只是不想平白得罪人而已!表姐,婶子,我是想嫁给宋大哥,但你们还看不出来吗!这位夫人身上穿的戴的用的,就是那盘荔枝,又哪像宋大哥能挥霍得起的!”她一边哭泣,一边说道。
其实我也没那么奢侈。
这荔枝是将军府乔迁宴,灵山县送来的贺礼,提前到了两天。
但这威风还是要装的,不然如何震慑得住这帮人。
“哎,还是这位妹妹好眼力。”我居高临下地看着王氏与曼娘,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宋钰难道没告诉你们,我已嫁人了吗?我家夫君啊——可是个大人物。”我故意拖长了声音,缓缓说道。
曼娘和丽娘毕竟见识少,对视一眼,肉眼可见有些慌了神,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恐惧。
但王氏此人,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今天你把我这老婆子打成这样,你家那位就算是天王老子,我也不会放过你的!”她咬牙切齿地说道。
“这般骄奢下九流的作派,我猜不过是二嫁给有几个臭钱的商户罢了!江婉,你可知知府大人为何让我家二郎来宁州,就是想提拔他!你等着吧,很快我儿就会成为宁州通判!成为整个宁州府的二把手!”
“到时候我要我儿定你的罪!让你浸猪笼,骑木马,把你头发全拔光!我倒要看看,是你家那下九流本事大,还是我儿宁州通判的本事大!”她越说越激动,唾沫横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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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本将军竟不知,这宁州通判换人之后,手下之人竟有如此大的官威,竟要治我家夫人的罪?”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那声音低沉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话音刚落,只见一队侍卫整齐划一地行礼,齐声高呼:“将军好!”
燕绥身着一袭华贵至极的玄端锦袍,大氅还未来得及解下,便匆匆赶来。
他腰间佩剑,剑鞘之上镶嵌着宝石,闪烁着冷冽的光芒,犹如猛禽蛰伏,蓄势待发。
身后跟着高手亦辰,步伐稳健,眼神如炬。
二人从远处踏来,周身弥漫着一股上位者的杀伐之气,令人不寒而栗。
任谁瞧见,也知这是个不好惹的主儿。
我心中暗自嘀咕:真是的,一来就把我的威风全抢光了!
燕绥走近,目光在我身上停留片刻,随即转向地上跪着的三人,眉头微皱,问道:“娘子,这是何人?”
我闻言,嘴角勾起一抹促狭的笑意,道:“噢,这是我前夫的老母和他的妻妾,上门来借宿呢。她们说咱家这御赐的将军府,是她儿宋钰的,还说我头上这慧妃娘娘亲赐的白玉兰簪,也是她儿送我的。更可笑的是,她们还说我啊——嫁的是个下九流的富商,没她儿宋钰有本事!”
燕绥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寒芒,摩挲着腰间佩剑,冷声道:“噢?看来我杀的敌还是太少了,名声不够响亮啊。不如……现在再杀几个,让她们知道知道,这将军府,到底是谁的地盘?”
我与燕绥一唱一和,配合得天衣无缝。
地上跪着的三人,早已抖成了筛子,丽娘最是识相,连忙磕头求饶:“将军饶命!将军夫人饶命!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求您大发慈悲,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曼娘则神情涣散,喃喃自语道:“你……你竟然嫁给了将军,成了……将军夫人?这怎么可能……”
王氏却仍是不信,大声嚷嚷道:“你是将军?一个二手的病秧子赔钱货还能高嫁进将军府?哈!别以为老婆子没读过书就诓我!你要是大将军,我还是皇帝他老娘呢……”
话音未落,只见亦辰身形一动,长剑一闪,削去了她额前的头发。
“啊——老娘的头发!”王氏惊呼一声,那剑又贴在她脖子的皮肉上,有血渗了出来。
亦辰冷声道:“对大将军和将军夫人不敬,对当今圣上与先皇太后不敬,你可知?这是剜嘴剖心的死罪!”
王氏看着面前的利剑,终于意识到了面前的权贵是真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饶命……大将军饶命!是贱民有眼不识泰山,求求您……饶了我这条老命吧……”她话未说完,两眼一翻,竟厥了过去。
我走过去,轻轻踹了两脚,不屑道:“又没真抹她脖子,这就吓晕了。真是没劲。”
燕绥看着我,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道:“既然她们要借宿,便让她们住。正好过两日乔迁宴,让那位未来的宁州通判好好看看,到底是谁治谁的罪。娘子,你看如何?”
我点头笑道:“那就住这院子吧,原本是给下人住的院子,『通判』大人的亲眷可不要嫌弃才好。”
曼娘听到这话,脸色更加惨白,连忙磕头求饶:“不……将军!将军夫人饶命!我们错了!我们实在是不知这是将军府!怎敢叨扰,求您大发慈悲,放我们走吧!”
丽娘更是瘫软在地,浑身恐惧地痉挛着,说不出话来,只能跟着磕头。
她心中暗自懊悔:实在想不到,她一时贪财接过的玉簪,竟是贵妃亲赐!这下可闯了大祸了!
小竹这时将包袱砸在了她们脸上,怒声道:“方才还死皮赖脸地要进来,现在让你们住就住,少废话!”
总之,这娘仨暂时就被关在了这所侧院儿里。
每顿就给两碗水一张饼,让她们自己分去吧。
反正门口守卫森严,她们想跑都跑不了,只能乖乖待着,等待命运的审判。
8
乔迁之宴,如期将至,如那春日繁花,热闹非凡。
我身为这将军府的当家主母,恰似那忙碌的蜜蜂,在这府中团团转,一刻也不得闲。
这前来道贺的官员显贵们,一个个笑容满面,彼此寒暄交际,那场面,端的热闹。
而他们带来的儿女们,恰似一群欢快的小雀儿,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于府中赏景说笑,欢声笑语不断。
就连我那小女儿果丫,也寻到了几个与她年纪相仿的玩伴,在李嬷嬷的悉心陪同下,嬉戏玩耍,不亦乐乎。
瞧这阵仗,俨然就是一场大型的交际盛宴呐。
眼见着时间差不多了,我心中暗忖:“该回后宅换上华服,入座赴宴了。”
正欲抬步,却有一人如那拦路虎般,将我拦住。
“婉娘?你怎会在此处?”那人一脸惊诧地问道。
“你……莫不是做了这将军府的丫鬟?”不是那宋钰,还能有谁?
我嘴角微微抽了抽,心中暗道:“哎呀,差点忘了,我在这宋钰眼中,还是个穷光蛋的形象呢。”
不过如今,我也懒得再与他装模作样了。
正欲发作,却有一阵香风扑面而来。
“好姐姐,你怎会在此处!可让妹妹好找!”青阳县主如那欢快的小鸟,挽起我的手,与我亲昵地寒暄起来。
这青阳县主向来脾气急躁刁蛮,恰似那烈火一般。
她瞧见一旁碍事儿的宋钰,柳眉一竖,喝道:“你谁啊?没看到我跟我姐姐正讲着私房话吗?还不快滚一边儿去!”
“县……县主?”宋钰十分震惊,瞪大了双眼,结结巴巴地说道:“婉娘,你一个丫鬟,怎会与县主相识?”
这回换县主瞪大了眼,那模样,好似见了什么稀罕事儿一般。
“诶我说你这谁养的是谁放进来的!我看你是祖坟冒黑烟,把眼睛都给熏瞎了,没用就挖了吧!再敢胡吣我将军夫人姐姐,我剜了你这张嘴!”县主双手叉腰,破口大骂。
宋钰被骂得狗血淋头,却还不忘解释:“将军夫人?县主你认错人了吧。婉娘就是一个丫鬟,她也是从沛县出来的,还曾是我内……”
“聒噪!聒噪!”县主哪容得他多说,没等宋钰说完,这暴脾气就上来了,当即叫人一脚将他踹进了亭心湖。
这亭心湖水浅,死不了人,却会把人弄得十分狼狈。
我忍了好久,才没放声大笑出来。
县主还在一旁絮絮叨叨:“我说你们将军府初来乍到,还是不够细心,什么阿猫阿狗都放进来了。”
“哎呀,不说这些晦气的了。姐姐,你先前教我的御夫之术颇有成效,再教我几招呗!?”县主拉着我的衣袖,撒娇道。
“教,全都教你!”我笑着应道,看也没看那宋钰一眼,拉着县主便走了。
周围人见此情景,纷纷掩口而笑。
宋钰好不容易爬上岸,浑身湿漉漉的,模样十分狼狈。
见县主和婉娘都走了,他心中五味杂陈。
这时,侯府的侍女走上前来,给他送了擦拭的巾帕,说道:“公子,有备干净的衣物,奴婢带您去换吧。”
可正是这时,只听有人高声宣布入席,宴会快要开始了。
宋钰想到方才县主说的话,哪还有心思换衣服。
他匆匆用巾帕将脸擦净,便慌忙入席。
他心中暗想:“我定要看看,婉娘是不是真的成了将军夫人。我实在不敢信呐。”
9
然而,当那道熟悉的身影端然坐于上席之时。
宋钰只觉周身寒意骤起,仿佛又坠入那冰冷的湖水之中,四肢百骸皆被寒意浸透,僵冷难动。
他抬眸望去,只见婉娘身着一袭华服,那衣料在烛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衬得她愈发风姿绰约。
此刻,她正微微侧首,倾听着身旁那位威名远扬、地位尊崇的燕大将军低声说着什么。
那唇角,始终含着一抹温婉的笑意。
宋钰心中一阵刺痛,喃喃自语道:“这笑意,从前可都是对着我的啊。”
他一直知晓婉娘生得极美,眉如远黛,眼若星辰,唇若樱桃。
可今日,在这般盛大庄重的场面之中,她从容自若、贵气逼人的模样,却是他从未见过的。
宋钰不禁在心中暗自思量:“我虽也是官身,可在这燕大将军那煊赫权势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呢?何等渺小可笑啊。”
他忽然忆起往昔,枉他之前还一直以为婉娘离开他后,定是过得穷困潦倒、苦不堪言。
他还痴痴妄想着,或许有一日,婉娘还能回到自己身边。
想到此处,他心中满是懊悔,不禁长叹一声:“唉,为何当初非要听了母亲的话,将大嫂纳为平妻呢?”
他眉头紧皱,继续在心中念叨:“但凡是个妾呢?或许事情也不会到如今这般地步。或者,我早该给曼娘和五个侄儿租个小院,让他们搬出去住,而不是生生把我的婉娘逼走了。”
他缓缓将手中的酒杯放下,那动作小心翼翼,似是生怕惊动了旁人。
他努力克制着自己内心的波澜,不叫人瞧出丝毫端倪。
可越是用力,手中的美酒却越是倾洒而出,顺着他的手指,滴落在华丽的衣衫之上。
紧接着,那酒杯也“骨碌碌”地滚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宋钰心中一惊,赶忙俯身去寻那酒杯。
他一边寻找,一边在心中暗自思忖:“好像这样,就能把自己从这场让我如此难堪的宴席上藏起来,不让人看到我这狼狈的模样。”
突然,他又想到了果丫。
那可爱的小脸在他脑海中浮现,瞬间,他心中的狼狈与自卑减退了几分。
他微微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欣慰,轻声自语道:“好在……她还给我生了个孩子。”
虽说婉娘一直否认果丫是他的孩子。
可宋钰却坚信自己的判断,他皱着眉头,心中暗道:“我早已打听到,燕将军此前从未有过女人。而我和婉娘相遇之时,已是草长莺飞的春日。那果丫的年岁,根本对不上啊!”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推测有理,不禁微微点头,喃喃道:“唯一有可能的就是,婉娘遇到燕将军的时候,肚子里就已经有了孩子。有了……我的孩子。”
10
“我瞧那宋钰,眉眼间似还藏着对娘子你的情意,倒是还对你念念不忘呢。”侍从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我闻言,忙摆摆手,急道:“停,打住,你可别又吃这没来由的飞醋,每次你吃醋,最后都要来折腾我,我可受不住。”
燕绥一听,忙拉住我的手,赔笑道:“我错了,娘子,为夫只是瞧见他,心头便觉不舒坦。”
唉,这燕绥一不舒坦,那可就要搞出些事来了。
不过,我倒也乐得清闲,且看他要如何行事。
酒过一巡,燕绥忽然往席下一问,声音洪亮。
“宁州通判何在?”
席下众人面面相觑,随后站出个面黑美髯的中年男人,他微微躬身,神色恭敬。
“噢?你就是沛县宋钰?”燕绥眯起眼睛,故意问道。
那中年男人忙摆手,急道:“禀告将军,在下是宁州通判不假,却不叫宋钰,也不来自沛县。”
“那宋钰何在?”燕绥又问道,声音中带着几分威严。
这时,宋钰才如梦初醒般站出来,躬身行礼,动作优雅而从容。
“将军,在下才是宋钰,沛县知县。”
“原来是知县大人,”燕绥慢条斯理地说道,语气中却威严毕露,“本将军还以为,你已坐上了宁州通判的位子,否则……怎会用通判的名头,耍如此大的官威?”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惊!
特别是那黑面通判,恶狠狠地看向宋钰,那眼神仿佛要吃人一般。
像是要用那张黑脸威慑宋钰,让他好好解释。
若是宋钰解释不好,恐怕今日便要遭殃。
宋钰慌了一瞬,但随即又立马镇静下来,神色不卑不亢。
“将军何出此言?宋某做官兢兢业业,未曾向任何人耍过威风。”他看了一眼黑面通判,继续说道,“况且……”
“宋某小小知县,怎敢对外自称通判大人的名号,这不是自取其辱吗?”
“噢?可你的娘亲妻妾,却不是这么说的。”燕绥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淡淡地说道。
“什么?”宋钰闻言,脸色大变。
下人将王氏和曼娘丽娘推了出来,三人衣衫褴褛,神色惊恐。
宋钰错愕不已,急道:“母亲?曼娘?丽儿,你们怎么在这?”
三人这两日已吓破了胆,支支吾吾地哪敢说话,只是瑟瑟发抖。
宋钰再细看她们面目肿胀,心中大惊失色。
最骇人的是,他娘额前一大片头发被利落削去,露出青白的头皮,显得狼狈又吓人。
“燕大将军这是什么意思!”宋钰怒目而视,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我娘与我妻子小妹在老家沛县老实本分过得好好的。您为何将她们抓来无故殴打!?竟还削了我母亲的头发!”
“她们……究竟是犯了何等大罪?要受此非人虐待!这将军府内可还有王法!?”
他眼中猩红,仿佛要喷出火来。突然,他想到了什么,神色一变。
“难道说,仅仅因为宋某曾与将军夫人……”
他还未说完,曼娘便扑过去捂住了他的嘴,急得涕泪横流。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曼娘死死摇头,让他莫要再说了。
宋钰眼中惊异,更是觉得将军府如何胁迫了她们,心中怒火更盛。
“噢?”燕绥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你是想说,我夫人曾与你结过夫妻,如今二嫁给我,所以我燕绥因此找你宋家泄愤?”
11
燕绥神色如常,语气平淡如水,全无半分窘迫之态。
然其一言,恰似巨石投入平静湖面,激起千层浪,满堂宾客瞬间喧哗起来,交头接耳之声不绝于耳。
宋钰着实惊愕万分,瞪大了双眼,满脸的难以置信。
他万万不曾料到,燕大将军竟敢在全宁州群贵面前,堂而皇之地道出婉娘的过往旧事!
此时,燕绥轻轻握住我的手,那掌心传来的温度,让我心中一暖。
我微微浅笑,眼神中满是无所畏惧。
初至宁州,燕府本就是众人眼中最为新奇、最易招来议论的新主。
与其遮遮掩掩,任由旁人暗中窥探,将事情添油加醋地传成谣言,倒不如自行坦然道出,正所谓不破不立。
宁州并非沛县那等小地方可比。
在这宁州,女子二嫁乃是寻常之事。
下至那市井之中整日为生计奔波的小民。
上至那身份尊贵的青阳县主,亦是二嫁侯爷,旁人谁敢妄加诟病?
况且,错的从来都不是那些勇敢重新寻觅幸福的女子。
而是那些轻易便抛弃誓言,纵容亲族肆意作践发妻,还自诩深情孝义的虚伪男子!
小竹见状,挺身而出,昂首挺胸道:“还是让我来说吧!宋大人,当年我家夫人嫁给你的时候,你穷得叮当响,一穷二白,全家上下,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哪一样不是花的我家夫人的嫁妆!你们成亲还不到一年,你就听那王氏的蛊惑,纳了你的寡嫂曼娘为平妻,美其名曰要为你宋家绵延香火。可这曼娘,竟足足带来了五个儿子!就凭你家那点底子,多少嫁妆都不够你宋家挥霍的!”
“况且你当初跟我家夫人信誓旦旦地承诺过,此生不会再娶旁人。可你呢,先违背承诺,后又不顾多年情义,我家夫人心灰意冷之下,这才提了和离。本以为能就此解脱,没想到最后又被你宋家讹走了一半的钱财,才得以脱身!”
宾客们听闻此言,纷纷倒吸一口冷气,满脸的震惊与愤慨。
青阳县主更是首当其冲,柳眉倒竖,怒道:“妹妹!我竟不知你这前夫家如此恶毒,竟让你受了这么多苦楚!真是岂有此理!”
下面的人也纷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啧,我当是什么清贵门第呢,原来是用着媳妇的嫁妆,还纳大嫂为平妻?离了还要刮一层皮?真是好手段,好算计!”
“小地方就是不知伦理羞耻,娶大嫂!?他兄长的棺材板岂不是要跳起来找他算账啊!真是丢尽了读书人的脸,枉读圣贤书!”
“哎,嫁进门一年就要给他宋家养五个侄儿!换做是我,我也得跑啊,这日子可怎么过!”
小竹并未停歇,继续说道:“好在上天有眼,让我家夫人遇上了燕将军,二人结为良缘,本是一段佳话。可你老母和妻妾在两日前,竟闯到将军府,见我家夫人如今过得好,心生嫉妒,不仅言语辱骂,还抢了我们夫人头上慧妃娘娘亲赐的白玉兰簪!我家夫人好心劝导,她们却不知好歹,那王氏还喝令我家夫人要好好伺候她们三人,否则就要治我家夫人的罪!真真是嚣张至极!”
说罢,下人把王氏等人的行李包袱都拿了上来,叮铃哐当一阵响。
打开包袱,里头有好些王氏私藏的家财,在烛光下闪烁着刺眼的光芒。
宋钰看了,面色瞬间煞白如纸,身体也不由自主地晃了晃。
他心中暗自思忖:难不成是我让家中取银钱,我母亲心生怨怼,就去找了婉娘的麻烦?这可如何是好?
这还没完,小竹接着道:“毕竟相识一场,我家夫人原本也不准备追究。谁知你老母不服气,又对我家将军不敬,还口出狂言,说自己是皇帝他老娘!诸位,这是王氏的原话,奴婢代为重述,没有丝毫不敬之意,还望诸位为我见证!”
“总而言之,若你真谈王法,你家老母哪一条不是削脑袋的大罪!我家将军只将她削发代首,已是小惩大诫,宽宏无量,仁至义尽!”
宾客们再次哗然,纷纷指责起来。
“疯了!这宋家老娘真是疯了!辱骂燕大将军!对皇太后不敬,还敢抢先贵妃亲赐的玉簪!简直十个脑袋都不够砍!”
“这宋知县平日里也算清正之人,怎会有如此癫狂的老娘?真是家门不幸!”
“我看宋知县那官儿,也算做到头了!这般家风,还如何为官!”
“快离他们远些!莫要牵连了我等,惹祸上身!”
原本的宁州通判更是怒火中烧,气得吹胡子瞪眼,大声吼道:“好你个沛县宋钰,老子还没走呢你就开始肖想这宁州通判的位置!还给我名上抹黑,老子今天绝不放过你!”
宋钰面如死灰,身体摇摇欲坠,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
他喃喃自语道:“不可能,不可能……这些都是你们的一面之词!”
结果丽娘承受不住这巨大的压力,尖声哭啼起来,声音尖锐刺耳。
“宋大哥,这些都不关我的事,都是婶子哄骗我来的!她说是来讨宋家的债,讨到了会将好东西分给我,所以我才接过了那白玉兰簪!那是婶子抢的,那些大逆不道的话,也都是婶子说的!跟我没关系……跟我没关系!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12
王氏一直垂首默立,不发一言,仿若一尊木雕。
此时见丽娘竟将她出卖,顿时怒目圆睁,如猛虎扑食般跳起来,伸手便去撕扯丽娘的头发。
口中怒骂道:
“好你个小贱人,拿东西的时候收得比谁都快,如今却翻脸不认人?哼,你休想再进我宋家的门!”
丽娘亦不甘示弱,奋力反抗,回骂道:
“不进就不进,有你这个婆母,难怪将军夫人从前要跟宋大哥和离!你宋家就是那吃人不吐骨头的鬼窟,阴森恐怖得很!”
两人瞬间扭打在一起,你抓我挠,拳脚相加,好一番热闹景象。
周围的宾客皆如看戏一般,饶有兴致地瞧着,甚至还有人喝彩鼓掌,大声叫好。
宋钰见此情形,紧闭双唇,不再质疑半句。
他望着面前这混乱不堪的场景,只觉心如刀绞,痛不欲生。
当下,他大喝一声,用力将两人分开。
王氏因用力过猛,不慎摔倒在地,疼得哎哟直叫。
宋钰怒目而视,对着王氏大声斥道:
“够了!娘!你难道还嫌不够丢人吗?非要让我们全家都给你陪葬,你才满意吗!”
说完,宋钰突然转头看向上座的我。
只见他神情悲怆,狼狈不堪,一股悔恨与自责之意在他眼中弥漫开来,如浓雾般挥之不去。
燕绥恰在此时,轻柔地为我拭去唇边的酒渍,而后轻轻掰正了我的脸。
他在我耳边低语道:
“娘子,你可不准心疼他。”
我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回道:
“我心疼个蛋!”
说罢,我轻拍他的大腿,笑道:
“别闹,看戏呢!”
燕绥听闻,克制着唇边的笑意,胸腔震得狂颤。
这时,曼娘爬了过去,抱住王氏,哭哭啼啼道:
“娘!不如您以死谢罪吧!”
“玉郎这些年好不容易熬到了知县这个位置,若是丢了官,咱们一家可怎么活啊!您也要为逸儿的将来着想啊!娘!”
我默默地又为这位前大嫂竖起了大拇指,心中暗道:
每一次她都能让我刮目相看,当真是绝了。
王氏听闻此言,终于停下了哭闹。
她抬起头,望着宋钰,问道:
“儿啊,你也是这样想的吗?”
宋钰不语,只是缓缓闭上眼睛,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王氏见状,突然就笑了,那笑容中满是苦涩与绝望。
“这两日,娘天天盼着二郎你来接我,可如今你来了,却未曾关心娘过得好不好,疼不疼……为娘做这一切,可都是为了你啊!”
说罢,她歇斯底里地哭了一阵,而后缓缓站起身来。
“罢了!谁让我今日着了她的道,也当,我没养过你这个儿子罢!”
哎,我心中突然涌起一丝心软。
我暗自思忖,准备站出来说一套装腔作势的话,而后放了他们。
其实我本来也不是那等不依不饶之人。
只是想威慑一下,让他们这一家子不敢再来纠缠我。
如今见好就收,也未尝不可。
我亦没有真想把人逼死。
可我还没来得及开口。
一个矮小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王氏腿边。
果丫歪着脑袋,手里还拿着那条朱玉锦鲤,奶声奶气地问道:
“宋叔叔?你们在干什么呀?”
她面朝宋钰,蹦蹦跳跳,全然没有意识到身后的危险。
我心中暗叫不好,李嬷嬷怎么没在她身边!
身在上席的我预感有什么不对,猛地起身,大声喊道:
“——果丫!”
下一瞬!
我瞳孔微缩,只觉眼前一阵发黑,几欲昏厥!
那日,王氏竟挟持了果丫。
我和燕绥急忙答应她,不再追究她先前之事,宋钰的乌纱帽也不会掉,让她放了果丫。
就连宋钰也十分紧张,在一旁努力劝慰他娘亲,先放了孩子。
可王氏已然恶鬼上身,癫狂至极。
她见果丫对我们都如此重要,更是不愿放手。
就那样抱着果丫跳入湖中,一同寻死!
可她不知道。
那亭心湖水浅得很。
她跳进去只把自己磕破了脑袋,果丫在她怀中,只呛了几口水。
燕绥和宋钰同时跳下水救人。
我吓得浑身发软,几乎站立不稳。
最先将果丫捞上来的是宋钰。
他抱着果丫奔到我面前,如邀功般说道:
“婉娘,我不会让果丫受到伤害,毕竟她是我们的……”
啪!
我毫不犹豫地扇了他一巴掌。
我咬紧了牙齿,怒目而视道:
“蠢货!她是慧妃娘娘的女儿——果楹公主。”
我用平生最为冷漠的眼神看向他,一字一顿道:
“宋钰,你完了,你们宋家,全完了!”
那一天,我看到宋钰的脸上出现了一种十分奇怪的表情。
又哭又笑,似癫似狂,五官都挪了位,辨不出是喜是悲。
最后他又下水将他老娘捞了上来,疯疯癫癫的,一起被押入了大牢。
李嬷嬷看管不周,被燕绥用了家法。
好在果丫没有大碍。
果丫拉着我的衣角,小声问道:
“娘亲,果丫是不是给您和爹爹惹麻烦了。”
我搂着这个小小的人儿,如视珍宝,轻声安慰道:
“乖,果丫别多想。你在自己家中嬉戏玩耍,自然错不在你。错的是那些想害人的恶人,爹爹娘亲不会放过他们的。”
13
王氏最终落得个秋后问斩的凄惨下场。
宋钰亦丢了那顶乌纱帽,全家被流放至苦寒之地。
我最后一次见到宋钰时,那场面,着实令人唏嘘。
他那原本一副好皮囊,如今被岁月与磨难磨得千疮百孔。
眼窝深陷,好似两口枯井,颧骨高耸,仿佛要将那层皮都撑破,短短几日,竟老了十几岁,全然没了往日的风采。
他口中念念有词,如同魔障了一般:“婉娘,为何你宁愿给他人养女儿,也不愿意给我养儿子?”
我冷笑一声,如今对这宋钰,已没有半分耐心与怜悯。
“事到如今,你还在装什么深情?”我冷冷说道。
“我没猜错的话,你娘并不知道你绝嗣的毛病吧。当年你对她说是我的身子不好,才怀不上孩子,是也不是?”我目光如炬,直直盯着他。
我虽没有把王氏当作亲娘一般对待,但该有的礼数却从未落下分毫。
刚嫁进宋家那会儿,王氏对我也曾和颜悦色,我们相处得倒也融洽。
“母亲,儿媳今日做了您爱吃的点心,您尝尝。”我笑着将点心端到她面前。
王氏接过点心,笑眯眯道:“婉娘有心了,真是个好孩子。”
直至寡嫂来到宋家的那一年,王氏对我的态度陡然转变。
“母亲,今日儿媳……”我还未说完,王氏便冷冷打断:“行了行了,别来烦我。”
我一直以为是她看中了寡嫂好生育,才让宋钰娶了曼娘。
“母亲,您为何非要让相公娶那曼娘?”我满心疑惑,忍不住问道。
王氏白了我一眼,没好气道:“你管那么多作甚,我自有我的打算。”
可后来曼娘进门后,她更是变本加厉,对我处处看不顺眼,还惯得那五个侄儿不把我放在眼里。
“婶婶,你这簪子真好看,给我玩玩。”一个侄儿说着便伸手来抢。
我皱了眉头,道:“不可胡闹,这簪子不能给你们。”
那侄儿却蛮横道:“我就要,你若不给,我便告诉祖母去。”
他们竟在我房中偷窃打砸,肆意妄为。
就连我离开宋家时,王氏还要让我赔付耽误她儿子的银钱。
“你这jian人,耽误了我儿子这么多年,这银钱你必须赔!”王氏叉着腰,恶狠狠地说道。
如今我才想明白其中缘由。
分明就是他宋钰自卑于自己的无子之疾,就将我推出来做挡箭牌。
他眼睁睁看着王氏作践我,却拿孝义当借口,实则隐藏自己的私欲。
“宋钰,你身为丈夫,怎能如此对我?”我满心悲愤,质问他道。
宋钰却只是淡淡道:“母亲年事已高,你多担待些。”
否则当年他怎会在我风寒病弱难以下床时,与曼娘夜夜偷欢。
“相公,我病成这样,你怎能……”我虚弱地说道。
宋钰却一脸不耐烦:“你莫要无理取闹,我只是去陪陪曼娘。”
似是被我说中了,宋钰终于没有辩解,露出真面目来。
他癫狂大笑,那笑声凄厉而恐怖。
“可我本来就没有绝嗣!曼娘给我生了儿子!”他瞪大了眼睛,大声喊道。
我淡淡地抬了抬眼皮,轻蔑道:“噢?你还不知道吧。”
“曼娘为了那孩子不受牵连,承认了他不是你宋钰的骨肉。隔壁李家,已经将那孩子认回去了。”我缓缓说道。
宋钰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不可能……怎么会,那是我的逸儿……”
最后宋钰气急攻心,哇地一口紫血喷出。
整个人瞬间萎靡不振,生生气成了痨病鬼。
后来听说他和曼娘在那流放路上。
名为夫妻,实如寇仇,整日争吵不休,再无半分情谊。
“你这jian人,都是你害的我!”宋钰指着曼娘,怒吼道。
曼娘也不甘示弱:“哼,若不是你,我何至于此!”
那五个侄儿又是吸血的小鬼,整日哭闹不休,吵着要这要那。
“我要吃糖,我要吃糖!”一个侄儿在地上打滚哭闹。
一家子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毕竟王氏死了,许多旧账,又可以翻出来算到别人头上了。
所谓自作孽不可活,这宋家,终究是败了。
但这些乱七八糟的人和事,终于彻彻底底与我无关了。
爽哉!
14 番外
当年,我与宋钰和离之后,心灰意冷间,带着全部家当决然离开了沛县。
一路上,我满心凄楚,只盼着能寻个安稳之地重新开始。
谁料,行至半路,竟遭遇了一伙凶神恶煞的山匪。
那山匪们个个手持利刃,面目狰狞,恶狠狠地吼道:“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若敢不从,休怪爷爷刀下无情!”
我心中暗叫不好,这山匪分明是要劫财杀人啊。
就在我们惊恐万分、孤立无援之时,慧妃娘娘恰巧路过。
她心善如佛,赶忙吩咐身边的侍卫出手相救。
侍卫们武艺高强,三两下便将那群山匪打得落荒而逃。
我和小竹这才得以死里逃生,对慧妃娘娘感激涕零。
那时,果楹刚满月不久,粉雕玉琢的一个小娃娃,煞是可爱。
慧妃娘娘神色匆匆,一脸焦急地对我说,她是从香峰别院逃出来的,本想把孩子送到燕家军营,寻个安稳之处。
可她自己却病了,病得极为严重,整个人虚弱不堪。
我幼时,父亲是县里唯一的大夫,我自小耳濡目染,也精习岐黄之术。
我仔细为慧妃娘娘把脉后,心中一沉,知她这般病弱之躯,实在熬不过如此舟车劳顿。
于是,我鼓起勇气,主动向慧妃娘娘请愿:“娘娘,您身体如此虚弱,实在不宜再奔波劳累。让我为您护送孩子去燕家军营吧,也算是我报答您的救命之恩。”
慧妃娘娘微微点头,眼中满是信任,她缓缓从发间取下一根白玉兰簪,递到我手中,声音微弱却坚定:“这簪子便交予你,算是信物。我将果楹就托付给你了,望你能好好待她。”
我郑重地接过簪子,应道:“娘娘放心,我定不负所托。”
那时我实在愚钝,并不知晓慧妃娘娘的真实身份,还蠢笨地以为燕绥便是这孩子的父亲。
到了军营,我见那些男人个个粗枝大叶,哪里会养这般软软糯糯的小团子,实在放心不下。
便和小竹又留了些时日,打算等孩子安顿好了再走。
春去秋来,时光匆匆。
一日,突然传来慧妃娘娘已病逝的噩耗。
我这才得知,慧妃娘娘竟是燕绥的长姐。
信中,慧妃娘娘留下遗愿,希望果楹能记在燕绥名下,永远不要回那深似海的皇宫。
此事传到圣上耳中,圣上竟也默许了,只是派来了李嬷嬷,专门教习果楹宫中礼仪。
我和小竹默默安葬了慧妃娘娘,心中满是悲痛与敬意。
后来,我时常会轻轻摩挲着那枚白玉兰簪,思绪飘远。
暗暗发誓:“我这一生,只会有果楹一个女儿,定要永远守护她,感恩那位给了她生命,又救了我性命的女人。”
日子就这样平静地过着,后来的后来,我曾忍不住问燕绥:“你……会不会后悔没有子嗣?”
我虽知晓燕家受圣上牵制,处境艰难。
慧妃娘娘与圣上本是青梅竹马,却也因政权之事心生间隙,被送到香峰别院七年,圣上鲜少去看望。
就是因为圣上不愿慧妃娘娘诞下皇子,不愿燕家再生出武将星,威胁到他的皇位。
可即便如此,我心中还是会心绪摇摆,毕竟寻常显赫人家,最注重的便是继承香火。
燕绥听闻,面色瞬间变得严肃起来,如临大敌般说道:“娘子莫要如此忧虑,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你放心,你若不想生,我便喝一辈子避子汤。”
“毕竟在遇到娘子之前,我以为我会终生不娶,孤独终老。”
我听了,不禁嗤笑出声:“呵,男人,果真都是说话不算话的主,那你怎又娶了我了?”
燕绥不知想到了什么,轻咳了两声,脸色竟有点诡异地发红。
哎呀,差点忘了。
当年是我觊觎燕绥这个八块腹肌的貌美鳏夫。
在知道果楹不是他的孩子的第二年。
有一日,我吃醉了酒,酒壮怂人胆,竟鬼迷心窍。
一把将燕绥按在营帐里的案几上,狠狠地“开了荤”。
事后,我后悔不已,想当什么都没发生。
可燕绥却直接抬了八十一担聘礼,风风光光地将我娶进了门。
他深情地对我说:“娘子,遇到你是我燕家幸事,也是我之幸事。”
我心中亦是感动,轻声道:“也是我之幸。”
噢,还有一事。
果丫可不是果楹的小名。
是她两岁时,我教她念自己的名字,她口齿不清,奶声奶气地非要说自己叫果丫。
我看她那可爱模样,便笑道:“那便叫果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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