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他眼皮都没抬,像打发一个乞丐:「林殊,别闹了,这个月的生活费已经打给你了。」
《鱼米遣散》
我和傅司砚提离婚那天,他正在给他白月光剥虾。
冰冷的虾壳丢进我面前的骨碟,堆成一座小山。
他眼皮都没抬,像打发一个乞丐:「林殊,别闹了,这个月的生活费已经打给你了。」
我没接话,只是把一份签好字的协议推过去。
直到他看见「离婚协议」四个字,才终于舍得从他心上人身上挪开视线,落在我身上,眼神冰冷又讥讽。
「可以,」他轻飘飘地说,「但你净身出户。」
我却笑了,告诉他:「我要一千万。现金,明天之内到账。否则,我们法庭见。」
他大概以为我疯了,但我知道,他会给。
1
傅司砚的钱,很快就到账了。
整整一千万,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就像是我们这三年婚姻的绝笔遣散费,冷冰冰的,带着十足的羞辱。
我的律师朋友都觉得我疯了。
放着傅家少奶奶的身份不要,放弃分割那天文数字般的夫妻共同财产,只要这一千万。
「林殊,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他手上?」律师问得小心翼翼。
我摇了摇头,手指在冰凉的桌面上轻轻划过。
把柄?
或许吧。
我唯一的把柄,就是我爱他。
而这,是他永远都不需要知道的秘密。
拿到钱的第二天,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了医院。
不是为了看病,而是为了预约一场手术。
一场成功率不到百分之三十的手术。
当我拿着一沓厚厚的检查报告走出医院时,阳光刺得我眼睛生疼。
我抬手挡在眼前,世界在我的视野里只剩下模糊的光晕和色块。
就像一幅被打翻了颜料的油画,浓烈,却看不真切。
身后传来刺耳的刹车声。
一辆黑色的宾利停在我身边,车窗降下,露出傅司砚那张英俊却毫无温度的脸。
他大概是来确认我是否履行承诺,滚出他的世界。
「上车。」他命令道。
我没有动。
他耐性告罄,推门下来,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得像是要捏碎我的骨头。
「林殊,你又在玩什么把戏?」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不耐和猜疑,仿佛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处心积虑的表演。
我挣开他,从包里拿出另一份文件,递给他。
不是离婚协议,也不是财产证明。
而是一份人体器官捐献志愿书。
他愣住了,视线落在文件上,眉头紧紧皱起。
「你什么意思?」
我笑了笑,只是觉得有些累。
我慢慢地,一字一句地告诉他:「傅司砚,没什么意思。」
「只是我的眼角膜,签了死后捐献。」
「想着你那位白月光江暖小姐,不是一直觉得眼睛不够漂亮吗?」
「我的,或许她能用得上。」
2
傅司砚的脸色在那一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他死死地盯着我,像是要从我平静的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撒谎的痕迹。
可他失败了。
我太镇定了,镇定得不像一个即将失去光明,甚至可能死在手术台上的人。
「林殊,收起你这套可笑的把戏。」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伸手就要来夺我手里的捐献志愿书。
我却先一步将它收回了包里。
风吹起我的头发,有些散乱地贴在脸颊上。
我能感觉到他的视线,像手术刀一样,在我脸上凌迟。
结婚三年,他从未这样看过我。
他看我的眼神,要么是像看一件家具那样漠然,要么是像看一个麻烦那样厌烦。
唯独没有此刻的惊疑和探究。
「傅司砚,你觉得我在演戏?」我轻声问,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疲惫。
「难道不是吗?」他冷笑,「为了钱,你什么事做不出来?先是要一千万,现在又拿眼角膜来恶心我,下一个剧本是什么?绝症通知书?」
他的话像淬了毒的刀子,刀刀见血。
是啊,在他眼里,我林殊就是一个为了钱不择手段的女人。
三年前,他爷爷病危,需要一场商业联姻来稳定傅家的股价和人心。
而被选中的我,就像货架上的商品,被明码标价。
我拿了钱,嫁给他,扮演一个听话温顺的傅太太。
我们之间,本就是一场交易。
怪只怪我,不小心动了心,输得一败涂地。
世界在我眼中,又开始模糊起来。
我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努力让视野变得清晰一些,但效果甚微。
我知道,我的时间不多了。
我不想再和他耗下去。
「信不信由你。」我转过身,准备拦一辆出租车。
手腕却再一次被他攥住。
这一次,他的力道里,竟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你要去哪里?」
「不关你的事。」
「林殊!」他几乎是吼了出来,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我烦躁地皱起眉。
这样的纠缠,是我最不想要的结局。
我想要的,是安安静静地离开,像一滴水融入大海,不留任何痕迹。
我用力甩开他的手,但失败了。
他把我拽向他的车,粗暴地将我塞了进去。
车门落锁,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压抑的呼吸声。
他发动了车子,没有问我去哪儿,只是一路疾驰。
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那些原本熟悉的建筑和招牌,在我眼中都变成了一团团扭曲的光影。
我忽然觉得很好笑。
这场闹剧,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收场?
车子最终停在了一家私人医院门口。
傅司砚把我从车里拖出来,直奔顶楼的 VIP 病房区。
他把我甩在一个医生面前,指着我说:「给她做个全面检查,尤其是眼睛。」
那位白发苍苍的老医生,看到我时,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惊讶和惋惜。
他扶了扶眼镜,对傅司砚说:「傅先生,林小姐的病,不是仪器能检查出来的。」
「她的病,在心里。」
3
「心里?」傅司砚重复着这两个字,眼神里的嘲讽几乎要溢出来。
他看向我,像在看一个天大的笑话。
「你的意思是,她装病?」
老医生姓王,是国内脑科的权威,也是傅家的家庭医生。
他看着我,叹了口气,没有直接回答傅司砚的问题。
而是对我说:「林小姐,你最近是不是视野缺损越来越严重了?头痛和眩晕的频率也更高了?」
我点了点头。
「是。」
「上周给您开的药,还有在按时吃吗?」
「嗯。」
傅司砚的脸色越来越沉,他显然失去了所有耐心。
「王伯,我没时间在这里听你们打哑谜。」他语气强硬,「我只想知道,她的眼睛到底有没有问题。」
王医生沉默了片刻。
他摘下眼镜,慢慢擦拭着,然后才重新看向傅司砚,目光复杂。
「司砚,你还记得三年前那场车祸吗?」
车祸。
这两个字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傅司砚记忆的闸门。
我看到他的身体微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
他的眼神也变了,从刚才的讥讽和不耐,变成了一种深不见底的晦暗。
三年前,我们刚结婚不到一个月。
在一个雨夜,他开车带我回老宅吃饭。
路上,一辆失控的货车迎面撞了过来。
在碰撞发生的瞬间,我几乎是凭着本能扑过去护住了他。
后来,他只是轻微的脑震荡,而我颅内出血,昏迷了三天三夜。
所有人都说我命大。
只有我自己知道,从那场车祸醒来后,我的世界就和以前不一样了。
我的右眼,开始出现间歇性的失明。
视野里,总有一块抹不掉的阴影。
我告诉过傅司砚,但他说什么来着?
哦,他说:「林殊,苦肉计演一次就够了,演多了,就没意思了。」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提过。
我一个人去看医生,一个人做检查,一个人面对着眼前世界一点点被黑暗吞噬的恐惧。
而他,正忙着安抚他受了惊吓的白月光江暖。
据说,江暖因为目睹了车祸现场,吓得好几天都做噩梦。
真是可笑。
一个害人者,却成了最需要被呵护的受害者。
见傅司砚不说话,王医生继续说道:「那场车祸,林小姐的颅内有淤血压迫到了视神经。这三年来,淤血一直在缓慢地扩散。」
「这是一种不可逆的损伤。」
「通俗点说,她正在慢慢失明。而且,因为神经受损,她随时可能因为颅内压过高而……」
王医生没有说下去,但那个词,我们都懂。
死亡。
原来,我的生命,也和我的视力一样,开始进入倒计时了。
我倒是很平静。
或许是这三年的折磨,已经耗尽了我所有的情绪。
我抬起头,看向傅司砚。
我想看看,这个我爱了这么久的男人,在知道真相后,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他会有一丝愧疚吗?
哪怕只有一丝。
他站在那里,背对着光,我看不清他的脸。
但他周身散发出的寒气,却几乎要将整个房间冻结。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我以为他已经变成了一座雕像。
他终于动了。
他一步一步地,走到我的面前。
阴影将我完全笼罩。
我闻到了他身上熟悉的冷木香,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江暖身上的香水味。
然后,我听到他用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的声音问我:
「所以,这一千万,是你的医药费?」
「林殊,你算计得可真好。」
4
那一瞬间,我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以为我已经百毒不侵。
可傅司砚,总有办法在我溃烂的伤口上,再撒上一把盐。
算计?
是啊,在他眼里,我做的一切都是算计。
我爱他,是想图谋傅家的财产。
我救他,是上演苦肉计博取同情。
现在我快瞎了,快死了,也成了我用来敲诈勒索的筹码。
我忽然觉得很累,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席卷了全身。
我连和他争辩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只是看着他,目光空洞,轻声说:「是,你说的都对。」
「我就是要用这条命,换一千万。」
「现在钱货两清了,傅先生,我们可以两不相欠了吗?」
我的顺从似乎更加激怒了他。
他眼里的怒火几乎要将我烧成灰烬。
「两不相欠?」他低吼道,一把抓住我的肩膀,「林殊,你凭什么觉得,用一千万就能买断你欠我的一切?」
我欠他的?
我笑出了声,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我欠你什么?傅司砚,你倒是说说看,我到底欠你什么?」
「我欠你,三年前不该多管闲事去救你?还是欠你,这三年来在你和你白月光之间,扮演一个碍眼又多余的傅太太?」
我的质问,像一把把尖刀,刺向他,也刺向我自己。
我们之间,隔着三年的漠视,隔着一个江暖,隔着一场被谎言掩盖的车祸真相。
早已是一片狼藉,无法收拾。
「你……」他被我问得哑口无言,抓着我肩膀的手,力道却越来越大。
王医生看不下去了,上前劝道:「司砚,你冷静点,林小姐的身体状况,经不起刺激。」
傅司砚像是没听见一样,猩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
「林殊,你看着我。」
他命令道。
我偏过头,不想看他。
我怕我再多看他一眼,好不容易筑起的堤坝,就会瞬间决堤。
他却强硬地捏住我的下巴,逼我与他对视。
他的脸离我很近,近到我能看清他眼中自己的倒影,渺小,又可悲。
「告诉我,」他一字一顿地问,「三年前那场车祸,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不是都知道吗?」我冷冷地回敬他,「是我的错,是我开车不小心,撞了你的心上人,害她受了惊吓。你为了『惩罚』我,才娶了我,把我困在你身边,日夜折磨。」
「这不是你亲口告诉我的版本吗?」
这些话,是我三年来,每个午夜梦回时都会反复咀嚼的噩梦。
现在,我把它原封不动地还给他。
傅司砚的脸色白了。
他抓着我的手松开了。
身体甚至还踉跄着后退了一步,仿佛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我知道,我戳到他的痛处了。
三年前,他就是用这个荒唐的理由,给了我一场盛大的婚礼,和一个囚禁我三年的牢笼。
他以为他掌控了一切。
却不知道,他也成了别人谎言里的棋子。
而那个撒谎的人,就是他视若珍宝的江暖。
当年那份被动了手脚的警方报告,就是江暖递到他手上的。
是江暖告诉他,是我嫉妒她,才故意制造了那场车祸。
可笑的是,他信了。
他宁愿相信一个外人拙劣的谎言,也不愿相信我这个枕边人一句辩解。
病房里的气氛凝固到了冰点。
最终,是傅司砚的手机铃声打破了这片死寂。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江暖。
他的眉头下意识地皱了一下,划开了接听键。
电话那头传来江暖娇滴滴的声音,甜得发腻。
「司砚,你什么时候回来呀?人家一个人好怕。」
傅司砚沉默着,没有说话。
我却在这个时候突然开了口,声音不大,却足以让电话那头的江暖听得一清二楚。
我说:「傅司砚,我们谈谈江暖吧。」
「谈谈她是怎么买通货车司机,伪造刹车失灵的假象,想要我的命的。」
5
电话那头,江暖的声音戛然而止。
傅司砚握着手机的手猛然收紧,骨节泛白。
他转过头,用一种极其陌生的眼神看着我,仿佛是第一天认识我。
那眼神里有震惊,有怀疑,还有一丝被我忽略的……恐惧。
「你胡说八道什么?」他的声音嘶哑得厉害。
我笑了。
都到这个时候了,他还在维护她。
「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没数吗?」
我迎上他的目光,毫不退缩。
「三年前,你查封了那家货运公司,让那个司机人间蒸发。你做得那么干净利落,不就是为了替江暖抹掉所有痕迹吗?」
「你怎么会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这些事,他以为做得天衣无缝。
但他忘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当初帮他处理这件事的,是他最信任的特助,也是我大学时期的学长。
是学长不忍心看我被蒙在鼓里,才把真相偷偷告诉了我。
傅司砚的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
我能感觉到,他坚信了三年的世界,正在一点一点地崩塌。
「不可能……」他喃喃自语,像是在说服自己,「小暖她不是那样的人。」
「她是不是,你很快就知道了。」
我拿出我的手机,点开了一段录音。
那是我和那个货车司机的对话。
一年前,我找到了他。
他躲在乡下,穷困潦倒,终日活在恐惧中。
我给了他一笔钱,不多,但足够他换个地方,开始新的生活。
他也把江暖当初是如何威逼利诱他,让他撞向我的车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我,并且录了音。
「……江小姐说,只要我制造一场意外,让林小姐残废或者死掉,就给我五十万。她说林小姐是个扫把星,克死了父母,会给你带来厄运……」
录音里,男人沙哑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安静的病房里。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傅司砚的心上。
我看着他,看着他引以为傲的理智和冷静被这段录音击得粉碎。
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电话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挂断了。
或许是江暖自己心虚挂掉的。
录音播放完毕,房间里又恢复了死寂。
「为什么?」
过了许久,傅司砚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只是那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
「为什么现在才说?」
是啊,为什么?
我也问过自己无数次。
为什么不在三年前,就把这份录音甩在他脸上?
为什么要把自己困在这段令人窒息的婚姻里,整整三年?
答案,其实很简单。
因为那时候,我还爱他。
我天真地以为,只要我陪在他身边,总有一天,他会看到我的好,会发现真相。
但现在,我不爱了。
我的眼睛快看不见了,我的时间也不多了。
我不想再把生命,浪费在一个不爱我的人身上。
「因为,」我看着他,眼底再无波澜,像一潭死水。
「三年前,我想让你爱上我。」
「而现在,我只想让你后悔。」
6
后悔。
这两个字,我说得又轻又慢。
却像两根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傅司砚的心上。
我看到他血色尽失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混杂着痛苦、迷茫和悔恨的表情。
这样的表情,出现在他那张永远高高在上的脸上,竟有几分可笑。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是他,亲手把我推开了。
是他,亲手毁掉了我们之间最后一点可能。
「林殊……」他朝我走过来,向来挺直的脊背,此刻却有些佝偻。
他伸出手,似乎想抓住我,像一个溺水的人,想要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避开了他的触碰。
我们之间,隔着不过一步的距离,却像隔着万丈深渊。
我的疏离,让他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他眼中的光,一点一点地暗了下去。
「对不起。」
他说。
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吹过我耳边,却没有在我心里留下任何痕迹。
对不起?
多么廉价的三个字。
如果一句对不起有用,那还要警察做什么?
如果一句对不起,能换回我即将失去的光明,能换回我这三年所受的委屈和痛苦,我或许会考虑原谅他。
可惜,不能。
「傅司砚,」我打断他,「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
「你应该道歉的对象,不是我。」
「而是那个,三年前在雨夜里,奋不顾身救了你的林殊。」
「你把她的信任和爱,踩在脚底下,碾得粉碎。」
「你欠她的,这辈子都还不清。」
说完这些话,我感觉心里堵着的那块大石头,好像终于被搬开了一些。
很轻松。
原来放下,是这种感觉。
我不想再看到他。
我转身,对王医生说:「王伯,谢谢您。我想我该走了。」
王医生看着我们,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点了点头。
我没有再看傅司砚一眼,径直朝门口走去。
我的脚步有些虚浮。
眼前的世界又开始天旋地转。
我知道,这是病发的征兆。
我必须尽快离开这里,找个地方休息。
就在我的手即将碰到门把手的时候。
身后传来了「扑通」一声闷响。
我回头。
看到傅司砚,那个永远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男人。
直挺挺地跪在了地上。
他跪在我的面前,抬起头,那双曾让我沉沦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和绝望。
「别走。」
他祈求道:
「林殊,求你,别走。」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你想要江暖的命,我也给你。」
「只要你留下。」
他的姿态,卑微到了尘埃里。
若是三年前,我看到他这个样子,大概会心疼得死掉吧。
可现在,我只觉得讽刺。
原来,不是他不会爱。
只是他,从来没想过要爱我。
只有在我决定离开,在他发现自己错得有多离谱之后,他才开始学着挽留。
可一切,都太晚了。
我的眼睛,已经快要看不见他了。
「傅司砚,」我平静地看着他,「你站起来吧。」
「我们之间,早就结束了。」
「从你选择相信江暖的那一刻起,就结束了。」
我转过身,拉开了门。
身后,是他压抑着痛苦的、野兽般的嘶吼。
我没有回头。
一步一步,走出了那间让我窒息的病房。
走廊的灯光很亮,亮得有些刺眼。
我扶着墙,慢慢地走着。
眼泪,却不争气地顺着脸颊滑落。
原来,我还是会痛。
7
我没有回家。
那个所谓的家,不过是傅司砚用金钱堆砌的牢笼,里面没有一丝一毫属于我的气息。
我在市中心的一家酒店住了下来。
从窗户望出去,是这个城市最繁华的夜景。
万家灯火,流光溢彩。
可没有一盏灯是为我而亮的。
我的视野越来越窄,眼前的世界像一个正在慢慢缩小的取景框。
我知道,留给我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手术的日期定在了一周后。
我想在这最后的时间里,去做一些以前想做,却没机会做的事。
比如去海边看一次日出。
我记得,我和傅司砚唯一一次旅行,就是去了海边。
那是我们刚结婚时,为了应付家族的长辈,装出来的蜜月旅行。
那几天,他虽然依旧冷漠,但至少,没有江暖的打扰。
我们像一对最普通的夫妻吃饭、散步、看海。
我曾天真地以为,那会是一个好的开始。
没想到,那却是我们之间唯一的温存。
第二天一早,我包了一辆车,去了离市区最近的海边。
天还没亮,海滩上空无一人。
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吹在脸上,有些冷。
我找了一块礁石坐下,静静地等待着。
等待着,我生命中,或许是最后一次的日出。
天边的云层开始泛起鱼肚白。
然后,是一抹淡淡的金色,在海平线上晕染开来。
再然后,一轮火红的太阳挣脱了海与天的束缚,喷薄而出。
万丈金光瞬间铺满了整个海面。
波光粼粼,壮阔又温柔。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被那片温暖的金色包裹着。
所有的痛苦和委屈,仿佛都被这片晨光涤荡干净了。
我拿出手机,凭着感觉,对准了那轮日出。
我想把它拍下来。
即使以后再也看不见,我也可以凭着记忆,在脑海里反复描绘它的样子。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我的镜头里。
他站在不远处,逆着光,像一个沉默的剪影。
是傅司砚。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找到我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收起了手机。
他朝我走了过来,每一步都走得异常沉重。
今天的他,没有穿西装,只穿了一件简单的黑色风衣。
头发有些凌乱,下巴上也冒出了青色的胡茬。
整个人看起来憔悴又颓唐。
和我印象中那个永远一丝不苟的傅司砚,判若两人。
他在我身边站定,没有说话,只是和我一起看着远方的日出。
海浪拍打着礁石,发出沉闷的声响。
我们之间安静得可怕。
最终,还是他先开了口。
「很美,不是吗?」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我没有回答。
「我查了当年的事。」他又说。
「江暖,我已经让律师处理了。她会为她做过的事付出代价。」
「那个货车司机,我也找到了。你给他的那笔钱,我会十倍百倍地补偿他。」
他说得那么快,那么急,像是在急于向我证明什么。
证明他已经知错了,证明他正在弥补。
可这些,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江暖的下场,我不在乎。
那个司机,我帮他,也只是为了求一个心安。
我等的,从来都不是这些。
「说完了吗?」我站起身,准备离开。
他却一把拉住了我的手。
他的手很冷,还在微微发抖。
「林殊,」他看着我,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哀求,「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我们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
我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傅司砚,」我甩开他的手,看着他,目光比海风还要冷。
「你知道,被毁掉的东西,是什么样的吗?」
我指了指我的眼睛。
「就像我的眼睛,它坏了,就再也修不好了。」
「我们之间,也是一样。」
「早就被你亲手毁掉了。」
来源:米花说漫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