椿树的故事

B站影视 电影资讯 2025-09-11 19:10 1

摘要:暖黄色的走廊壁灯,映着地毯上暗纹的菊瓣图案,脚步踩上去没什么声响,让寂静里多了几分念想——桌上清代诗人黄琬璚的《浪淘沙》,像一枚落进心湖的石子,漾开的全是老父亲的旧影。

文/吴桂元

暖黄色的走廊壁灯,映着地毯上暗纹的菊瓣图案,脚步踩上去没什么声响,让寂静里多了几分念想——桌上清代诗人黄琬璚的《浪淘沙》,像一枚落进心湖的石子,漾开的全是老父亲的旧影。

曾经的我,穿越过新疆的风沙、踏过大连的冰雪、走过北京的胡同、目睹过深圳的霓虹,最后,还是回到了生我养我的这片土地。如今的家乡,宽阔的街道里藏着我最熟稔的乡音。父亲建造的老宅已征收,蜕变成了“安阳家园”一期和二期,“金阳大道”像一条巨龙横卧在老宅的面前。当年父亲亲手夯实的院墙、种下的椿树,都曾在这片土地上扎根。

站在顶楼的落地窗前,望见不远处的高速公路和洞阳山脉,骤然想起,父亲不到十七岁从大山里走出来时,那双沾着泥土、却攥着一股子劲的手,使我们明白了很多很多……

父亲经常说,他这辈子的“闯荡”,是从学打铁开始的。十七岁那年,他背着奶奶缝制的粗布行囊,翻过几座高山,来到九溪洞大屋铁匠铺当学徒。三年多时光里,天不亮就起来烧火、抡锤,手上的茧子磨了一层又一层,连吃饭时握筷子都在发颤。小时候我最爱蹲在铁匠铺门口看他打铁,红通通的铁块在他手里像有了魂,锤子落下时“叮叮当当”的声响,竟成了童年最鲜活的音乐。后来铁匠铺改成了铁业社,父亲也因勤奋好学,做事踏实,加上读了几年私塾,竞选做了会计。母亲常说,你爹这辈子,靠的就是肯下“笨功夫”,才有了今天挺直的腰杆。

童年里最最深刻的,是全家不停地在搬家。从铁业社宿舍到学校隔壁的小瓦房,从临时搭建的棚屋,再到租住的房屋里,十三年间,我们搬了十一次家。每次的搬家,父亲总是抱着那个装着账本的木箱,走在最前面,我们几姊妹跟在后面,抱着锅碗瓢盆及简洁的衣物,一路好奇又一路紧张不已。

最后一次,是搬到毛园新建的房屋里。那一天,正下着雨,父亲把木箱举过头顶,浑身都湿透了,却笑着对我们说:“别怕,这次我们可以永久的住下去。”长大后才知道,为了在毛园定居,父母亲求了不少人,费了不少劲,流了许多辛酸的泪水,还好,终于有了一块建房的山地。在众多亲朋的帮助下,盖了一正屋一偏屋的土坯房,有了属于我们自己真正的家。院子里的椿树,是第二年春天父亲栽种的,小树苗细得像根筷子,他却摸着我的头说:“等这树长大了,既能给咱娃遮凉,还可以做一道美食!”

十四岁那年,大哥应征入伍去了海南岛;十六岁,二哥顶替父亲去县城上班;十九岁,我揣着入伍通知书离开这个家,父亲送我到洞阳“养路公班”处。他什么也没说,只把一包炒熟的花生塞到我手里,花生壳上还沾着他手心的温度。我们推着自行车,几个人朝上坡路走去,回头望去,父亲还站在马路旁原地,身影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后来,我在陕西的军营里,收到他的信,字写得清秀工整,一笔一划都出奇的认真:“家里一切都好,椿树也长粗了,你娘还腌了你爱吃的腊肉,等你回来吃啊!”再后来,我辗转到多地服役,每次打电话回去,他总是说“别惦记家里”!可母亲偷偷告诉我,他经常站在椿树下,望着我离开的方向,久久不愿回头……

父亲病重的那年,是一个重阳节前后。我从深圳赶回来时,院子里的椿树落了满地叶子,他躺在病床上,手里还拿着我小时候给他画的画——画里有他,有椿树,还有举着风筝的我。他喘着气说:“娃,政府要搞开发了,咱老宅的地,别丢了……”我攥着他的手,眼泪止不住地流,却连一句“您放心”都说不完整。后来政府来征地,我特意从深圳赶回去,把老宅那块地皮从政府那里拍买了下来。每一次,每一次站在那块土地上,我仿佛还能看见父亲栽树时的模样,听见他打铁时的“叮叮当当”声响。

父亲走后,就在那年的秋天,我把老父亲当年用过的铁锤、账本,还有那个陪我们搬了十一次家的木箱,全部放在办公室展柜台面上。晚辈们问起时,我总会讲起父亲的故事——讲他十七岁从大山里出来,讲他学打铁时的坚强,讲他为了我们搬了十一次家,讲他病重时惦记着毛园这块地。每次讲完,我心里都暖暖的,好像父亲还在我身边,微笑着听我说话,听我吹牛。

再次巡完房,回到办公室。又读了一遍黄琬璚的《浪淘沙》:“节序忽惊心。重九将临。四时悲乐总由人。若使椿萱今健在,佳节堪欣。椿树又凋零。一载悲生。黄花开处最伤神。从此莫将佳节唤,唤作萧辰”。是啊,如果父亲还在,今年的重阳节该多热闹——他会坐在沙发上,喝着母亲泡的茶,看着马路上来来往往的人流,熟悉的面孔,说不定还会讲起他当年打铁的事。此时,窗外的菊花开得正艳,我想起小时候,父亲在院子里种的菊花。每到重阳,就开得满地金黄,他会摘上几朵插在母亲的头发上,说“你娘比菊花还好看”!

桌子上,放着女儿曾经的照片,照片里捧着一束菊花,笑得无比灿烂。我想起父亲当年送我入伍的模样,忽然明白,有些念想从来都不会中断。父亲的勤劳、坚韧,像那棵椿树的根,深深扎在我心里;而我,也把这些念想,传给了女儿。在这片土地上,有过一个勤劳的铁匠,一个精打细算的“吴会计”,一个为这个大家庭奔波一生的老父亲!

夜深了,走廊里的壁灯依旧亮着,温柔得像父亲的目光。我走到窗边,望着毛园的方向,仿佛看见父亲站在椿树下,笑着朝我挥手。我轻声说:“爹,房子建好了,咱家的地没丢,您放心吧……”风从窗外吹进来,带着菊花的香气,好像是父亲在回应我。那香气里,有他的牵挂,有我的思念,还有,对这片土地最深邃的眷恋。

下个月,又是一年一度的重阳节。我计划在顶楼上搞一个小小的重阳节茶会,请老母亲和家里人来喝喝茶、吃点重阳糕,重温一遍老父亲的故事。我想,父亲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毕竟,他这一辈子最盼的,就是希望一家人团团圆圆,希望家乡越来越好……

作者简介:

吴桂元,湖南省散文学会会员,长沙市作协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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