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她本该嫁的夫君早在战场死无全尸,恭国府无后,是老夫人请来忠国府嫡子段沐逍代堂兄娶妻生子,以续香火。
恭国府,殷如青自焚而死。
大火烧了三天三夜,尸骨无存。
后来京中提起这位恭国府最后一位夫人,只剩叹息。
叹她可怜,因一纸婚书远嫁赴京,却成了兼祧妻。
——她本该嫁的夫君早在战场死无全尸,恭国府无后,是老夫人请来忠国府嫡子段沐逍代堂兄娶妻生子,以续香火。
叹她命苦,十年间生下的两儿一女竟接连意外而死,最后自己也发疯自焚。
……
再次睁眼。
殷如青竟回到了嫁入恭国府那年!
她看着梳妆镜里自己那张年轻红润的脸,眼里的震惊迟迟未退。
身后却猝然传来一道冷淡男声——
“嫂嫂,该去跟母亲敬安了。”
一声‘嫂嫂’,让殷如青猛然回神。
她回头看去,映入眼帘是那张曾经最熟悉的俊朗面庞。
段沐逍。
她名义上的小叔子,实际上的夫君。
上辈子,殷如青随他进京后,才知这是一场替兄娶妻生子的荒唐婚事。
然大婚已成,家乡亦在千里之外。
殷如青只能认命。
十年间,她与段沐逍生了两儿一女,心底认他为夫君。
可到最后,她才知道段沐逍百年后的墓旁只为他本家正妻留了位置!
而他心中,更是从未将她殷如青当做妻子!
殷如青看着段沐逍,难抑心中悲悖。
她有些控制不住情绪,突地轻笑一声:“段沐逍,这声‘嫂嫂’你喊得不心亏吗?”
男人身形微顿,眸色闪过些许诧异。
她向来喊他‘夫君’,这还是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
“什么意思?”段沐逍眉头微蹙。
殷如青抬眼直视他,唇角笑意讥讽无比:“若是不心亏,你怎的不在床上喊我‘嫂嫂’?”
段沐逍脸色一瞬冷沉,语气透着压抑的怒火:“我看你今日是失了智,脑子不清醒了。”
“不,我没有哪刻比现下更清醒!”
殷如青眼底通红,却异常清明。
她清楚记得前世他弃她伤她,说她不是他的妻;亦记得他在儿女死时,态度平静,枉为人父;更记得她恳求他彻查真凶,他却说她胡思乱想的漠然!
桩桩件件,刺骨锥心,永世难忘!
今生,她绝不要再走上旧路一步!
殷如青忽地起身,郑重跪地伏身行礼。
地砖坚硬冰冷,亦如殷如青坚定的决心。
她一字一句清晰有力——
“夫君战亡,如青本就无缘留京,特自请休书一封,还请段世子成全。”
此话一出。
段沐逍的脸色倏地铁青,眉头冷蹙,冷冷吐出三个字:“不可能!”
“这样荒谬的话,也请嫂嫂别再提!”
警告过后,他甩手径直离去。
周遭一片寂静。
半响,才有婢女白着脸过来扶起殷如青:“夫人,快起来,地上凉。”
殷如青木然起身,望着段沐逍离开的方向,眼里尽是荒凉。
默了半晌,她还是起身跟上去给老夫人敬安。
老夫人是她的婆婆,段沐逍的大伯母。
行兼祧礼后,段沐逍改口也喊老夫人为母亲。
抵达老夫人屋子。
她便在门口看见了段沐逍。
他在等她。
想来是认定她一定会来。
殷如青意识到这点,手不甘的攥紧,却只能上前。
段沐逍神情漠然的看她一眼,两人遂一同进门。
却见屋里还立着位陌生老人。
殷如青正疑惑,老夫人就担忧地拉住她的手道:“来来,如青,你前几日说恶心想吐,我特意请了郎中来给你把把脉瞧瞧。”
轰然一下。
殷如青脑中仿若有什么炸开,她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忽地抓住段沐逍的手问:“我们成亲至今有几月了?”
段沐逍往后退了一步,跟她拉开了距离。
态度冷淡回:“三月有余。”
霎时。
殷如青脸色惨白。
三月有余,那不正是她刚有身孕之时?!
第2章
殷如青神态淡然:“婆婆,我是吃坏了肚子,已经请了大夫看过了。”
此话一出,老夫人明显失落。
送走大夫后,殷如青攥紧了手,她知道,自己怀孕的事绝不能让人知道。
不然,自己根本就走不了!
回房后。
趁着无人,殷如青忐忑地给自己把了脉,确认是喜脉的一瞬,只觉满心复杂。
半响,她摸着小腹,记起前世女儿可爱的模样,眼底忧伤而坚定。
“柔儿,你放心,娘亲会好好护着你的。”
前世,殷如青最幸福之事便是有了三个可爱至极的孩子,她曾想过就算段沐逍不爱她,只要有孩子她也没有遗憾了。
可老天就连她这仅剩的一点希冀都要夺走。
同年以内。
女儿摔下假山没了命;大儿子接着落水溺亡;还有小儿子,竟是被马踩死!
如此蹊跷死法,叫她如何认?
只是不管她如何恳求,段沐逍权当意外,不肯信她半分。
殷如青压下满心哀痛,给自己开了份安胎药,交给婢女去抓药。
接着,她又画了一枚玉佩。
——这是当年在大儿子落水的池塘边找到的,唯一关于真凶的罪证。
前世殷如青没能寻到真相,今生没了玉佩,她怕时间久了,连自己都忘了。
将其收好后不久,婢女前来请她去用晚膳。
膳厅里只有老夫人。
段沐逍大部分时间都在忠国府,现在新婚他过来得勤,三日能来一回,后来生了儿子后,他便半月才会过来一次。
饭间,老夫人担忧嘱咐殷如青:“明日我们去忠国府赴定亲宴,你需得注意。”
殷如青愣住,心头一颤。
即便她跟段沐逍已经成婚三月,可在忠国府,他还是未婚状态。
段沐逍一子挑两门,所以要娶两位妻。
恭国府一位,忠国府一位。
殷如青是他恭国府中的妻,他在忠国府还要另娶一位妻……
殷如青抑制情绪,语气平静:“儿媳明白了。”
次日,忠国府。
定亲宴热闹非凡,所有人都汇聚在院中看女方晒嫁妆。
大红色的木箱抬到院中打开,金银头面在太阳下夺目亮眼。
礼生在旁高声大呼:“周家嫁妆共四十八抬,价黄金千两!”
周遭宾客皆惊呼不已。
“不愧是尚书府大小姐,比恭国府那位强不止一点吧?”
“肯定啊,那不过是西北宛城来的土包子!”
窸窣的讨论声入耳。
殷如青站在屋檐下,神色隐在阴影里。
鲜少有人知,她娘家殷家乃是西北首富,入京来的嫁妆有一百二十八抬,价值数万两黄金。
前世,辰王谋反,段沐逍领兵被困宛城,瘟疫横行。
她便将全部嫁妆换做药材都送去给段沐逍,可最后段沐逍活了下来,她的娘家人却全部陨难。
想到这些,殷如青心口又是一痛。
晒罢嫁妆,周家大小姐周烟凝从人群走出。
殷如青就见一旁的段沐逍立即主动上前去迎。
即便段沐逍还是那一贯冷淡的神色,看起来跟对自己没什么区别。
但殷如青知道,他从不会待她如此主动。
只因周烟凝才是他段沐逍心中真正的唯一的妻。
这时,礼生开始报男方聘礼——
“段家聘礼六十四箱!价黄金万两!”
聘礼与当初给殷如青的并无大差。
除了……
礼生随即着重喊——
“另有段世子亲狩的大雁一对!”
旁人纷纷赞叹:“三书六礼鸿雁为信,一生一世一双人!足见段世子对周姑娘用情至深!”
字字句句煎熬殷如青的心。
一生一世一双人。
说得真好。
如今重新审视这些,殷如青才明白前世的自己是多么可笑!
定亲宴的最后。
是周烟凝前来敬茶。
“嫂嫂,喝茶。”周烟凝朝她腼腆笑着。
前世,殷如青跟周烟凝基本上各居各府,鲜少碰面。
但殷如青也记得她温和友善,知书达理。
前世这个时候,殷如青为段沐逍定亲一事伤心至极,周烟凝敬茶时,没忍住孕吐当场作呕。
段沐逍认定她是故意为之,直到娶周烟凝前,都不再见她。
回神,今生的殷如青淡然伸手去接周烟凝的敬茶。
可谁料,她手才刚碰到杯沿,周烟凝就松了手!
第3章
眼见滚烫的茶水就要翻倒在周烟凝手上,殷如青手便迅速往前一伸。
茶杯掉地,殷如青手上通红一片。
分明伤的是她,哭得惊慌失措却是周烟凝:“嫂嫂!没事吧?是我手误了,这可怎么办是好?”
殷如青还没开口。
段沐逍已经挡在周烟凝面前,沉眸定定看过来:“烟凝不是故意的,还请嫂嫂莫责怪于她。”
被滚水烫自没有被火烧痛,却也钻心。
殷如青看着自己的手,又看向对面的周烟凝。
前世十年,如今她才像是重新认识了这个女人。
所有人都注视着殷如青,此时她怕是拧一下眉,都要落上一个小肚鸡肠的名声。
于是,殷如青一边伸手展示手上的红处,一边温声道:“只是烫伤罢了,周姑娘肯定不是故意的。”
这下,众人诡异的视线看向了周烟凝。
周烟凝眼泪一顿,只得柔柔欠身:“多谢嫂嫂大度。”
回到恭国府。
殷如青自己在屋里上药时,段沐逍推门而入,从怀里掏出一瓶药递给她。
“用这药涂抹,明日应当就会无碍。”
殷如青愣了一下,才接过:“多谢世子。”
这称呼让段沐逍不觉眸色微沉。
室内安静下来,平日都是殷如青主动找话题,现在她沉默了,段沐逍一时竟不知该怎么相处。
于是只能起身到书桌翻书。
忽然,他看见了殷如青夹在书本中的玉佩画像。
段沐逍登时眉头一皱:“你怎么有这个?”
“你见过?”殷如青心中却是咯噔一下。
前世,段沐逍是在女儿死后才第一次见这玉佩……
可紧接着。
她听见段沐逍回答:“这是我送给烟凝的。”
霎那间,如雷轰顶!
殷如青手中的药瓶直接掉落在地!
满耳的嗡鸣中,她想起段沐逍前世的话:“仅仅一块玉佩,或许是哪位过路人掉的,你何必执拗不放?”
那般理所应当,那般轻飘飘!
难怪他不肯彻查,难怪他劝她放下,难怪他无动于衷!
原来根本就是在包庇周烟凝!
殷如青的手紧紧攥成拳头。
指甲陷进肉里,她死死盯着段沐逍,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个字:“滚。”
段沐逍一怔,不敢相信:“你说什么?”
“我让你滚!滚出去!”
殷如青情绪激动,当场拿起桌上的茶杯就狠狠砸了过去。
茶杯砸在段沐逍的身上。
段沐逍脸色瞬间冰冷:“你疯了是吗?”
“段世子若是看不惯,那便驱我出府便是了!”
殷如青语气异常强硬。
那架势让段沐逍脸色难看至极。
他盯着殷如青片刻,甩下一句“不可理喻”后,大步离开。
手背烫伤还在泛着密密麻麻的刺痛。
殷如青死死攥紧桌布。
她想起女儿去世前还在甜甜同自己撒娇:“娘亲,柔儿最乖了,柔儿是大姐姐!”
又想起,女儿的尸首被泡得面目全非!
心口痛得好似要裂开。
翌日早晨。
殷如青刚到膳厅,老夫人张口便是问责:“你昨夜将沐逍赶出了府?可有此事?”
“……是。”殷如青一怔。
老夫人神色发冷:“你做得什么傻事!嫁入府已有三月,肚子本就迟迟未有动静,如今沐逍跟周烟凝已经定亲,日后定然分身乏术,你不趁着这个机会与他多亲近,我们恭国府还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有后嗣?”
一字一句,如冰似铁。
戳进殷如青的心头。
往日温情被瞬间撕去伪装,在老夫人眼里,她殷如青只是用来延续香火的工具!
殷如青喉间似被堵塞,一字都说不出来。
老夫人冷冷撂下筷子。
“给我去祠堂跪着,好好反省反省!”
“下午我会喊沐逍过来一趟,你务必要留他过夜。”
……
殷如青回房时,腿都跪麻了。
看见段沐逍坐在屋里,扶着殷如青的婢女识趣地退出房间,关上门。
屋里只剩两人,气氛沉默僵持。
默了许久。
却见段沐逍冷着脸将一块玉佩递过来。
“若你昨日是为这玉佩动怒,我同样送你一块,只是花纹不相似罢了。”
殷如青怔愣一瞬。
……原来他以为她在因玉佩争宠。
殷如青心底升起嘲意,冷冷开口:“我不需要。”
段沐逍拧起眉头,还想说什么,门口突然传来小厮的声音——
“世子,周姑娘在忠国公府寻您!”
眼见段沐逍起身就要走,就像前世每一次一样。
前世种种划过心头,殷如青伸手拽住了他。
语气冰冷:“你今晚该在这里过夜。”
段沐逍却连脚步都未停顿,直接甩开她的手,毫不犹豫往外走。
第4章
殷如青没能留住段沐逍。
甚至,第二天还派人过来转达:“世子需忙着准备大婚之事,无瑕分身,近日就不过来恭国府了。”
这无疑惹得老夫人勃然大怒。
“不争气的玩意儿!”
殷如青跪地默然不语。
就这么跪了一夜。
直到隔天大清早,老夫人才冷着脸过来。
“今日梁王妃要去恩鸣寺祈福,恭国府由你出面陪着去,莫要失礼。”
“是。”
……
祈福声势浩大,足有几十辆马车。
殷如青坐在马车里,掀开帘子一角往外看。
前世,她自从怀孕后,就被老夫人严令在府中养胎,因此没有参与这次祈福。
一路行至恩鸣山腰。
马车突然猛停,殷如青正要询问,旋即便听见外面刀兵声起!
掀开车帘看去,竟是碰上了劫匪!
所有的女眷吓得聚在一处,尖叫惊呼哭声不断。
眼见着护卫不敌劫匪,一个小娘子被拉下马车。
殷如青心一横,束起衣袖上前,从死在地上的护卫身上取下弓箭,张弓拉箭,一箭穿心。
随即她朝还在瑟瑟发抖的小娘子道:“快走!”
说着又是一箭,射中持刀冲来的劫匪脖子。
但她箭术再好也抵不过劫匪人多。
眼看两把长刀朝她砍来,突然两支利箭破风而来,势大力沉,径直穿透贼人头颅!
殷如青惊魂未定,喘着粗气。
一抬头,只见一紫衣男子背负长弓,策马而来。
身后传来了女眷惊喜万分的呼声:“是辰王!辰王殿下来救我们了!”
不远处的谢鸣辰目光在殷如青身上停留了几息。
所有女眷或哭闹,或惊恐,只有殷如青持弓而立,身着锦绣,却宛如女战神。
他目光流连至发髻,却是个已婚妇人。
心中一哂,谢鸣辰移开目光朝贼匪杀去。
……
很快,剩下的劫匪尽数剿灭。
殷如青与众多女眷站在马车旁。
不久,却见辰王策马而来,他并未下马,高高在上朝她道了一句:“夫人好箭法。”
殷如青一愣,随即恭敬答道:“王爷过奖。”
辰王没有多言,便策马离去。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殷如青压下心中奇怪的感觉,眸色有些复杂。
——这辰王如今被人人称赞,立下过赫赫战功,任谁也想不到这样光风霁月之人,日后竟会反叛朝廷。
等下,祈福遇匪,辰王……
这两件事合在一起,殷如青突然就记起来了!
前世梁王妃就是在祈福途中遇险,犯了心疾身亡,不知为何,新帝却将梁王妃的死降罪于辰王,贬辰王流放通州!
如今亲历这一遭,殷如青才明白,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恐怕辰王是被忌惮他势力的新帝,故意降罪。
殷如青刚记起来。
随即就听前方梁王妃马车里传来婢女的惊慌声——
“快去寻大夫来!王妃犯心疾了!”
从此处回京寻大夫,就算快马加鞭也至少需半个时辰。
心疾根本就等不了这么久。
顾不得许多。
殷如青提起衣裙,快步跑向前方。
她伸手拦住侍卫,语出惊人:“我能治!”
惊慌之下,无人敢阻拦。
殷如青当即便上了马车,正要从怀里取针包施针,身后一股力道突然将她拽下来。
回头看去,竟是段沐逍!
他脸色阴沉至极:“殷如青!你在胡闹什么?你根本就不懂医术,耽误了王妃,你全家的脑袋都不够掉!”
殷如青没被他的呵斥吓住。
她看着段沐逍身上穿的护卫军戎装。
——也就是说他一直都在,那刚刚她遇险之时,他在哪儿?!
目光往后,她看见了哭得梨花带雨的周烟凝。
心下了然。
好一对情意深重的爱侣!
冷笑一声,殷如青冷冷瞥了一眼段沐逍,然后直接推开他,大步跨上马车!
她居高临下,目中无人。
“我父乃宛城太守!我母乃医仙谭氏的第十代传人!”
“我当然能治!”
第5章
殷如青将梁王妃平躺在马车上,摊开针灸包。
谭氏九转金针,天下闻名。
可在场几乎没人相信殷如青这个从未传出过医术名声的恭国府新妇。
眼见金针刺下,好几人闭住眼睛。
周烟凝更是不觉攥住了段沐逍的衣袖,一副害怕模样:“若嫂嫂将王妃治死,岂不是会连累两府?”
段沐逍神色冰冷:“一意孤行,自找死路。”
话落,婢女惊喜呼声:“王妃醒了!王妃醒了!”
像巴掌扇在两人脸上。
段沐逍脸色更冷。
周烟凝亦松了手,想说什么又咽了下去。
这厢,取针后,殷如青嘱咐侍女:“王妃回府后,需卧床多加休养。”
梁王妃虚弱看她,眼怀感激:“多谢恭国候夫人。”
“医者救人,分内之事。”
殷如青淡淡点头,下了马车。
夕阳光芒照入她眼中,她脚步一时不稳,扶住马车,才发现自己手在抖。
看着自己的手,殷如青忽地想哭。
出嫁时娘亲将这包针给她,却也再三嘱咐:“你嫁过去万万不能随意显露医术,京中恭国府这样的贵家,当家夫人定然要端庄得体,行医抛头露面,会丢了面。”
于是前世她将这包金针收在箱底,从未拿出来用过。
到最后,殷如青自己都信了自己从不懂医术。
可现在,她才恍然想起这双手不是只能跟前世一样刺绣缝衣,也能行医救人。
她亦想起,小时候祖父问她一个女子为什么学医?
她回答说要济世救民,成为像祖父一样的好大夫。
什么时候,她竟全忘了……
一路回家。
到恭国府门口。
殷如青要进府前,段沐逍叫住了她。
“嫂嫂,今日是你运气好,误打误撞救活了王妃,若是有个万一,不仅你恭国府,还要连累我忠国府。”
殷如青心中蓦然刺痛。
看了男人几秒,她忽的问:“若是我今日未能治好王妃,世子怕我牵连,怕不是就会给我一封休书?”
听见殷如青又提这种荒谬之言。
段沐逍神色阴沉,“嫂嫂又在胡言乱语。”
“是实言总归刺耳罢。”
殷如青第一次率先离去。
段沐逍却久久看着她的背影。
今日的殷如青,挽弓杀敌,临阵救人,实在鲜活夺目。
和以往他认识的殷如青,竟完全不像一个人。
让他再也无法刻意忽视……
几天后。
梁王妃的赏赐进了恭国府,殷如青也因此扬名满京城。
前来求医者一下络绎不绝。
这日,殷如青提着药箱刚回来,婢女却上前来问:“夫人,您给世子做的鞋还剩一半,还继续做吗?”
殷如青瞥了一眼,心头微滞。
自她嫁来恭国府,段沐逍的鞋和里衣都是她亲手做的。
而如今……
她神色冷淡,随口说:“扔了吧。”
话音才落,走到门口的段沐逍脚步一顿。
他显然听见了这话,脸色阴沉得过分:“嫂嫂这是在故意同我置气吗?”
殷如青态度平静:“世子多虑了,只是我不想再浪费时间在无用之事上。”
这话让段沐逍脸色更难看了。
他一刻也待不下去,没踏入屋子转身就走。
没走两步,却正好与端着药过来的婢女碰上。
“世子恕罪!”
段沐逍目光瞥见那药,心生疑惑:“这是何药?她病了?”
“不是,是夫人前段时间自己开的药方,说是滋补身体的。”
婢女的回话却让段沐逍心中蓦然一动,他直接问婢女要来了药方。
待看清药方,段沐逍眸色一怔,当即沉着脸踏入屋里。
见他去而复返。
殷如青神色冷却,正要开口。
却见段沐逍突然冷声质问——
“你有了身孕?”
第6章
殷如青心神慌了一霎。
但她很快镇定下来:“世子何出此言?”
“这药方中的黄芩、白术分明为安胎之效。”段沐逍指着药方里的两味药说。
殷如青瞟了一眼,却依旧平静:“黄芩白术其主要功效乃补气健脾,我用其做滋补药,并无不妥。”
段沐逍冷笑:“嫂嫂素来康健,何来气虚之说?”
殷如青眸色冷沉,看向他的眼神泛着红。
“世子难道不知我如何气虚?我从宛城被你哄骗,千里迢迢嫁来京城,却是来成笑话的!我殷家在宛城也是世代清流,名门望族,怎么也不该成为你的兼祧妻!”
“仅仅数月,我肝气郁结,如今连我自己调理都不让吗?”
此话一出。
段沐逍心头一颤,这才恍然意识到殷如青的委屈。
他向来只想着烟凝本该是他发妻,如今却要委屈她成为兼祧妻,便想着处处照料烟凝,却从没想过,其实殷如青也是委屈的!
心中一时涌上莫名的情绪。
但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殷如青已经冷冷开口:“世子好走不送。”
段沐逍只能默然离开。
看着段沐逍的背影,殷如青才悄然松了口气。
她端起碗饮下有些冷了的药。
心里却也因这事提了警醒。
现在自己还能搪塞过去,等再过些时日,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就真的无法瞒过去了。
她得赶在肚子大之前拿到和离书才是。
想到这里,殷如青又想到什么,侧头问:“宛城那边还未有回信吗?”
“没有。”婢女摇头。
殷如青眉头皱起,有些奇怪。
前世自己认了命,对父母只报喜不报忧。
如今她是准备和离后回娘家的,这段时间她给父母寄了好几封家书,暗示让父母派人来接自己回去,按日子来算,应该是要有回信了才是。
可竟是一封也没有。
殷如青重新写了一封,交给婢女:“交代驿站,加急送。”
“是。”
翌日。
殷如青在院里看医书时。
却迎来了位意外之客——辰王谢鸣辰。
他今日穿了一身玄色常服,神色相比上次纵马而来竟萧瑟许多。
“太傅旧疾病重,御医束手无策,听闻恭国府夫人医术了得,想请您过去看看。”
殷如青一愣,这些时日基本上是京中各府女眷请她看病居多。
“御医都束手无策,王爷就这么信妾身?”
“医仙谭氏的第十一代传人本王都不信,还能信谁?”
谢鸣辰语气平静却如一块巨石投湖,砸进殷如青心扉。
千言万语梗在心口。
殷如青最终直接看侍女:“拿药箱来。”
抵达太傅府。
殷如青见太傅已面色惨白,气息微弱。
她眸色一紧,迅速过去把脉诊治,随即给太傅施针。
过了许久后,太傅呕出一口血来,脸上竟又有了血色。
见状,谢鸣辰难掩狂喜,竟是扑在床前:“恩师!”
殷如青诧异无比。
她本以为皇室之人都是薄凉之辈,而在前世传闻中,辰王更是冷血嗜杀,如地狱阎罗无心无情。
可此刻在她看来,辰王神色中的关切紧张,情真意切,绝不作假。
……
看诊结束后,谢鸣辰送殷如青回府。
路上,殷如青叮嘱:“太傅需保持心情愉畅,切勿受寒,静养时日,定能痊愈。”
“多谢夫人。”
看殷如青额头上满是细汗,谢鸣辰下意识将自己的手帕递给殷如青。
“辛苦。”
殷如青有些诧异,却没接,只道:“多谢王爷。”
谢鸣辰手一顿,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
回到恭国府。
殷如青进了府,却不知谢鸣辰站在门口,一直目送她身影消失。
他抬眼看了下恭国府的牌匾,眼神带了几分惋惜和不悦。
这样的女子,竟被屈做成兼祧妻。
段沐逍简直该死!
而府内。
殷如青才进门,就见老夫人黑着脸在厅中等她。
她将药箱给婢女,自己上前。
下一瞬,就听老夫人当即呵斥:“跪下!”
殷如青心一沉,随即沉默跪下。
随即。
老夫人严厉不容置喙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从明日起,你不准再去替人看病!”
第7章
“你是我堂堂恭国府夫人,日后还真要抛头露面去行医吗?”
老夫人严词厉色。
殷如青跪着,背脊却挺直。
“行医救人,与身份无关,儿媳无错。”
“婆母若是看不惯,也大可以赐儿媳休书一封,逐我出府。”
此话一出。
老夫人眼神骤然冷厉:“荒唐!”
随即对下人下令:“把夫人的药箱拿过来!”
听见这话。
殷如青神色带了丝慌张:“婆母这是要做什么?”
意识到什么,她伸手要阻拦。
但晚了一步。
她眼睁睁看着老夫人直接从药箱中将她的金针夺出,尽数折了!
老夫人手一扬,金针纷纷坠地。
殷如青怔愣原地,眼眶蓦然通红,看着地上的针,心痛难忍。
却听见老夫人紧接着下令——
“将夫人禁足内院,日后再有前来求医者,一律拒绝!”
……
殷如青被禁足的第二日。
段沐逍来了。
他语气恼怒,眸色泛冷。
“听说嫂嫂当面跟母亲要休书?这种负气言论你同我说便罢了,竟敢当着母亲的面提,胆子未免太大。”
殷如青看他一眼,态度却坦然自若:“我从来不是赌气,是认真的。”
闻言,段沐逍脸色黑沉下来,语气冷冽警告——
“还请嫂嫂别再妄言,恭国府从来没有和离一说,既然你已经嫁进来,生是恭国府的人,死也得是恭国府的魂!”
这话像重锤狠狠砸在殷如青的心口。
段沐逍这话恰应了她前世的命——终生都葬送在恭国府内!
可是,凭什么?!
殷如青手不甘地紧紧攥起。
就在这时,下人通传响起:“世子,辰王来了,点名要见夫人。”
段沐逍皱眉看向殷如青骤然亮起的眼,心莫名一沉。
刚到前厅。
殷如青就看见了谢鸣辰手边那副‘妙手回春’的金牌匾。
谢鸣辰看见殷如青和段沐逍一同过来,眼神微眯,打量了段沐逍一下。
随即他上前,无视段沐逍的见礼,对殷如青恭敬开口。
“夫人救活恩师,本王以此金牌匾聊表敬意。”
“不知夫人何时有空,去替太傅复诊?”
一听这话,老夫人脸色难堪,可辰王的面子谁敢不给?
只能点头应允。
殷如青忙去拿药箱。
谁料段沐逍却跟在她身后,语气冰冷警告。
“你莫要忘记自己的身份,辰王未婚配,而你是已婚妇,我不希望听见什么闲言碎语。”
殷如青心狠狠一沉。
千言万语梗在心口,可看见段沐逍的脸,却一个字也不想和他说。
见殷如青头也不回往前走,段沐逍心中莫名烦乱,想喊住她,嫂嫂二字却突然喊不出口。
最终只能看着她远去。
太傅府中。
殷如青替太傅复诊完,同辰王开口:“我先开几服药先让太傅吃着,针灸还需要等两日,我的金针坏了,需要重新购置。”
听见金针坏了,谢鸣辰意识到什么。
心念百转,他突然道:“夫人义高,不要诊金,本王却不能没有表示。”
殷如青下意识想拒绝。
却听他道:“若之后夫人有何难事,本王定任其驱策。”
这话让殷如青怔然,意识到他话里有话,有点不敢相信,情绪复杂看他:“……多谢。”
她莫名有些心酸。
而后辰王突然被召见,殷如青便独自回去。
路过驿站时。
殷如青正想进去问问自己的家信是否有寄出去。
却看见恭国府的下人匆匆从驿站取信。
她脚步顿住,心脏猛地的一跳,心底升出一种荒谬的不可置信来。
“站住。”
殷如青下意识拦下那下人,从她手中强行拿过信。
等到真的看见信封上自己的字迹,她几乎站立不稳。
刹那间,她明白了一切。
——原来她的家信一封都没有寄出去!
心口猝然攥痛,殷如青踉跄几步,霎时恶心得无以复加。
……
恭国府。
老夫人和段沐逍母慈子孝走入正堂。
就见殷如青坐在主位,气势冰冷。
不等老夫人拧眉发难,殷如青先一步质问——
“敢问婆母,因何原因阻挡儿媳联系娘家,甚至销毁家书!”
她将那封信甩在桌上,眼底寒意彻骨。
见到那信。
老夫人神色先是一慌,再是冷声道:“你自己在信上胡言乱语,我只是不想与亲家因此生了嫌隙!”
无耻至此,多说无益。
殷如青紧紧攥着手中的信,再难忍受:“我要和离。”
她起身就走。
“拦住她!”
段沐逍拧着眉头当即下令。
很快有婢女前来拖拽。
殷如青挣扎间竟不小心撞到桌角,只觉腹部锐痛,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再度醒来。
身边床前坐着神色狂喜的老夫人和怔怔看她段沐逍。
再见正收起药箱的大夫。
殷如青心陡然一沉:完了。
下一瞬,耳边传来大夫的道喜——
“恭喜夫人,已有三月身孕!”
第8章
大夫的话如雷击将殷如青劈入深渊。
心一瞬死寂。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自己想要离开,更加难如登天。
老夫人送大夫走了。
房间里只剩下殷如青和段沐逍。
段沐逍眸色沉沉望着她,不解而愤怒:“所以你上次根本就是在骗我,你早就知道了怀有身孕的事,那药方分明就是安胎药,为什么要隐瞒?”
殷如青脸色惨白,却扯出冷笑。
“因为我不想留在恭国府,更不想与你为妻!”
这话让段沐逍神色铁青。
他下意识要驳斥,却在看见殷如青通红的眼眶和苍白的脸色时,话堵在了嗓子眼。
最终段沐逍深深叹气:“你如今有孕在身,我不想与你吵,好好休养身体。”
……
自从确认殷如青有孕后。
老夫人以此正大光明拒绝了京中各府来寻医。
得知殷如青怀孕时,谢鸣辰眸色怔愣,最终失落离开。
反而段沐逍倒是来得勤了。
这日,段沐逍又来了。
殷如青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中,神色依旧淡淡:“世子与周姑娘婚期将至,还是将心思放在大婚上,不必过来。”
段沐逍神色一僵。
但他还是低头放软语气,没再喊她嫂嫂,而是喊了她名字。
“如青,这是我特意给你带的刘记果脯,酸甜可口,看看合不合你的口味?”
他将手里提着的果脯放上来。
殷如青本想直接拒绝,偏偏在这时,肚子里的孩子突然动了下。
殷如青神色迟疑僵住。
看着那诱人色泽的果脯,记起柔儿前世便最爱吃这家。
脑中浮现出女儿娇俏可爱的模样,亦记起每次段沐逍来时,女儿的欣喜若狂。
“娘亲,爹爹买的果脯比寻常时候都要甜。”
女儿雀跃的声音好似响彻在她耳边。
其实哪里是果脯甜,分明是女儿心里甜。
心口一酸,殷如青沉默着伸手拿起一块果脯送入口中。
见状,段沐逍眼底蔓延出喜色。
他又主动提:“明日秋分,我们去城外赏菊散心如何?日日在院子里也让你憋得慌。”
殷如青看了他一眼,垂眸许久。
她点头:“都行。”
第二天。
天朗气清,是出游的好天气。
然而殷如青被扶着上马车时,才发现周烟凝竟然也在。
“听闻嫂嫂与世子要去赏菊,小女闲来无事也想一同前去,嫂嫂不会介意吧?”周烟凝笑意盈盈。
殷如青侧目看了眼段沐逍,只觉一口气堵在胸口。
因为实在太久没出门,她只淡淡道:“人多热闹些挺好。”
一路出了城。
殷如青本在休憩,周烟凝突然叫停了马车。
“每次看世子骑马好生威风,我也想试试这策马奔腾的感觉,今日世子就允小女胡闹这一回可好?”
周烟凝掀开车帘对骑马的段沐逍撒着娇。
段沐逍自然应允。
殷如青一动未动,看段沐逍教周烟凝骑马,看两人相视一笑,琴瑟和鸣。
她知道这是周烟凝故意做给她看的,若是前世,她只怕会心痛无比。
可如今,她看了只觉厌烦。
眼看着周烟凝像模像样骑上了。
段沐逍便松开了手。
就在这时。
没想到周烟凝突然尖叫一声,那马就疯了一般突然朝着马车狂奔撞来。
眼见两马就要相撞,就见段沐逍突然抽出马鞭,一鞭打在马车的马身上。
一刹那,马儿狂奔。
车厢内的殷如青躲闪不及,整个人被颠出车厢!
剧烈的痛楚自腹部而来,鲜红的血迹染透了她的衣裳。
“夫人!”
婢女惊慌失措冲过来。
殷如青痛苦之际,视线中最后看见的却是段沐逍满心满眼朝周烟凝冲过去。
……
重新睁开眼时,腹部抽痛,殷如青下意识要护腹部:“柔儿……”
可她一点儿都感受不到孩子的存在!
屋子里两个人根本没注意到殷如青醒了,还在争论。
老夫人不依不饶:“这事定然是要周烟凝给我恭国府一个交代!”
段沐逍虽语气低下,却不肯退让:“母亲,这是意外,不关烟凝的事。”
“为表补偿,我之后每日都会来恭国府,直到如青再次有孕。”
听到这话,老夫人这才满意点头。
段沐逍离去后,老夫人才注意到已经醒了的殷如青,脸色一瞬冷沉——
“没用的东西!都怪你,好好的出去,害了我孙儿!”
“来人!锁上内院的门,将夫人禁足不得外出!”
第9章
短短几日,殷如青身形消瘦,面容苍白。
段沐逍如他所允诺的,日日来院子关心她。
“我知你伤心,但不能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养好了身子,孩子总归还会有的。”
说着他端起粥喂到殷如青唇边。
殷如青看着他,却是冷不丁问:“你有没有问过我原不原谅周烟凝?”
段沐逍手中的调羹顿住。
他放下了粥,脸色也冷了几分。
“马儿发狂,与她何干?你莫要再小题大做。”
这一刻,眼前的人和前世的段沐逍身影重合。
世人说,墙头马上,而这个男人,始终如一。
从来薄情寡义,是非不分。
他喜爱谁,谁便是对的,他认为什么是对的,便不许他人忤逆!
殷如青勾出一抹自嘲的笑,心里彻底醒悟。
是了,周烟凝是她的仇人,段沐逍更是该死!
就在这时。
门外小厮匆匆禀告:“世子!周家来人了,说周姑娘又病了!”
段沐逍步履匆匆离去。
殷如青垂眸自语:“我不会小题大做,我只会以牙还牙!”
之后几日。
殷如青亲手给女儿刻了块牌位,正擦拭着,外面突然响起了哀乐。5
殷如青心口一跳,喊来婢女问:“是谁家在办丧事?”
“回夫人,是太傅府。”
殷如青身形僵住,详问过后才得知。
太傅为了辰王在太极殿前淋雨长跪一夜,人当场就没了。
殷如青心神恍惚的记起来,虽然缘由不同,但前世也是这个时候,太傅重病逝世。
她以为自己扭转了命局,原来兜兜转转还是逃不脱。
因为被禁足不得出,殷如青最终还是开口跟段沐逍请求,才终于能跟着他前去祭拜太傅。
太傅府。
踏入挂满白幡的厅中,殷如青看见了跪在太傅牌位前的辰王。
从来肆意之人,此刻沉默悲伤。
见到殷如青,他狭眸微动,却又陷入沉默。
殷如青过去祭拜。
三叩首后。
谢鸣辰哑声开口道:“陛下遣我半月之内迁去藩地。”
一切,仿佛无形中又与前世的轨迹相符。
殷如青一时不知说什么。
默了片刻,只说:“一路平安。”
谢鸣辰看着她,忽而笑了下。
“也祝你母子平安。”
他不知她已经小产,还是顺从心意不再叫她‘夫人’。
殷如青也并未多言。
从太傅府出来,段沐逍的神色却不好看。
他忍不住问:“你跟辰王刚刚在聊什么?”
“不过闲谈。”殷如青神色无异。
这不冷不热的态度让段沐逍心堵。
他脸色冷沉警告:“我已跟母亲解除了你的禁足,再大的气性也该消了,再说,烟凝已经比你要受委屈多了。”
这话听着可笑。
殷如青竟不禁笑了:“她何来委屈?”
“半月后,与周烟凝新婚第二日,我便要离京……”
说到此处,段沐逍不自觉回头看了一眼太傅府,道:“陛下派我去剿匪。”
只是简单的一句话。
却突然在殷如青脑中炸开,她突然记起,谢鸣辰也是半月后迁藩,哪有这么巧的事?
其实新帝这皇位在朝中本就有质疑。
新帝居长,辰王居嫡。
即便是新帝继位后,辰王民心也高居不下。
什么剿匪,怕是想在迁藩途中杀了谢鸣辰吧!
殷如青不觉攥紧手,眼底闪过些许异动。
过了片刻,她突然对段沐逍笑了,语气亦柔和下来:“世子,是我不懂事,连累周姑娘受委屈,婚宴上我会跟她好好道歉的。”
第10章
半月后。
段沐逍大婚之日。
殷如青身着红衣出席。
她看着段沐逍和周烟凝身着喜袍走进来,拜堂成亲。
一切都和谐美满,喜气洋洋。
“新妇见过嫂嫂。”
周烟凝又一次给殷如青敬茶。
迎着满堂注目。
殷如青看见了周烟凝的脸上毫无悔意,眼神尽是得意自满。
接茶时,她听见周烟凝嚣张地低语:“嫂嫂,真是可惜啊,没能看见你的孩子出世。”
殷如青知道,她是想刺激得自己发狂。
毁了这婚宴,她周烟凝就彻底赢了。
正好,殷如青刚好想如了她的意。
就在周烟凝笑得灿烂动人起身之际,殷如青毫不犹豫从袖中掏出匕首。
手下垂,精准往下一捅!
周烟凝的笑容霎时凝固。
殷如青勾起唇角:“抱歉啊,我应该早给你这一刀!”
“救命!”
血从周烟凝腹部喷涌而出,她五官拧起,痛苦嚎叫。
周遭宾客霎时惊慌失措,纷纷尖叫出声。
殷如青露出了这些天来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她狠狠搅动匕首,眸色赤红:“我没想杀了你。”
那实在是太便宜周烟凝了!
殷如青大笑着:“放心好了,你不会死,只是再也生不了孩子了。”
“这便是我送给你们的新婚贺礼。”
喜堂混乱不堪,一身喜服的段沐逍冲上前来。
殷如青当即将周烟凝推到他怀里。
段沐逍只得停住脚步,冷厉下令:“来人!抓住她!”
家丁小厮顿时一拥而上。
然而殷如青大笑着甩袖,将另一边袖中猛火油掷向红烛。
轰然一下,大火窜起。
这下,所有人都慌了,纷纷往外逃去。
殷如青却伫立不动。
段沐逍心中莫名慌神,下意识要往她那边走,可怀里周烟凝紧抓他,脚步停下。
火势凶猛窜大。
段沐逍抬眼看去,只看见殷如青在漫天火光中朝他嫣然一笑——
“祝世子与弟妹,日日梦我冤魂索命,夜夜不得安宁!”
……
五年后。
忠国府内。
已成忠国公的段沐逍沉着脸迈步进屋。
一进来就撞见周烟凝冰冷脸色:“夫君这是又去恭国府了?”
段沐逍眉一皱:“怎么还不睡?”
周烟凝忽然就将茶杯砸了过去。
“我如何睡?五年前那贱人的一刀让我无法有孕!如今恭国府逼你再娶,公婆也要逼你纳妾,你们是要逼死我才安心是吗?!”
段沐逍脸色骤然冷沉:“我警告过你,不准再提她!”
这话一下刺中了周烟凝,她指着床头尖叫。
“段沐逍!你不许任何提那女人一句话,却将她的牌位日日放在床头!你把我置于何处?!”
这话让段沐逍神色更冷:“够了!我已经派人去秦州请来有医圣之称的陶神医给你看诊。”
周烟凝红了眼,掩面哭泣难抑。
见状,段沐逍神色缓和。
他上前,搂住周烟凝,语气温柔:“烟凝,事情已经过去了,我向你保证不会再喜欢其他女子。”
……
翌日,段沐逍同周烟凝一起到城外去接陶神医。
到城门时,却见大道被封。
迎面而来的是辰王回京的车队,气势逼人。
段沐逍的脸色沉了几分。
五年前,殷如青一场大火阻碍了他,皇帝便换了其他人去刺杀辰王,却失败了,辰王顺利迁回了藩地。
而最近,京中却流言四起,说找到了真正的传位诏书。
皇帝连下三道诏书令辰王入京,明眼人都知道辰王这次定会十死无生。
他本以为辰王会怯弱不敢回京,没想到他胆子倒够大!
辰王车队缓缓驶过,段沐逍正要往城外去迎陶神医。
就在这时,只见一辆马车竟从辰王车队离开,接着,缓缓停到段沐逍面前!
车帘掀开。
眉目清冷的女子施然而下。
段沐逍和周烟凝当即僵在原地,目瞪口呆。
女子淡淡点头:“陶箐箐见过忠国公。”
那张绝美脸庞,正和五年前就死在大火中的殷如青一模一样!
来源:宫墙往事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