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年春天,父亲赶集时帮了个女孩,三个月后,女孩的父亲来到我

B站影视 内地电影 2025-09-10 13:09 1

摘要:我妈正弯腰在蜂窝煤炉子边捅着火,闻声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煤灰,疑惑地朝门口望了一眼,“谁啊?这大晌午的。”

引子

那扇漆皮剥落的木门被敲响了,三下,不轻不重,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执拗。

我妈正弯腰在蜂窝煤炉子边捅着火,闻声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煤灰,疑惑地朝门口望了一眼,“谁啊?这大晌午的。”

我爸坐在窗边的小马扎上,手里正用一小块砂纸打磨着一个刚成型的木头陀螺。阳光从布满灰尘的玻璃窗透进来,给他花白的头发镀上一层柔和的光。他头也没抬,只“嗯?”了一声,手里的活计没停。

“我去开。”我放下手里的课本,趿拉着拖鞋走过去。

门一开,我愣住了。

门口站着一个男人,约摸五十岁上下,个子很高,肩膀宽阔,穿着一件半旧的蓝色卡其布中山装,扣子扣得一丝不苟。他的脸被常年的风吹日晒刻满了褶皱,眼神却像鹰一样锐利,直勾勾地盯着我,让我心里莫名一紧。

他手里拎着一个沉甸甸的布包,包袱皮是崭新的蓝印花布,扎得结结实实。

“请问,李满福师傅在家吗?”他开口了,声音沙哑低沉,像被砂纸磨过一样。

我爸听见自己的名字,手里的动作终于停了。他抬起头,眯着眼打量着来人,脸上是熟悉的、面对陌生人时的那种木讷和审慎。

“我就是。”我爸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木屑。

男人迈步跨进门槛,屋里本就不大的空间顿时显得更加逼仄。他把那个布包放在我们家唯一一张还算体面的方桌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我姓陈,陈国梁。”男人自我介绍,眼睛却始终没离开我爸的脸,“三个月前,镇上大集,您是不是帮过一个小姑娘?”

我心里“咯噔”一下,那天的情景瞬间浮现在眼前。

那是开春三月,天还乍暖还寒。我爸去镇上赶集,卖他攒了半个冬天的木头小玩意儿,顺便买点农具。我正好放假,跟着去凑热闹。

就在我们准备收摊回家的时候,旁边卖自家鸡蛋的摊位前,一个穿着碎花布衫的女孩晃了两下,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周围的人“哄”地一声围了上去,议论纷纷,却没人敢上前。

我爸二话不说,挤进去,把那女孩半扶半抱地弄到我们摊位的帆布上躺下。他摸了摸女孩的额头,又掰开她的嘴看了看,回头对我妈说:“桂兰,把咱中午没舍得吃的肉包子拿来。”

我妈心疼那两个还温着的肉包子,那是她特意给我留的。她犹豫了一下,可看着我爸那不容商令的眼神,还是从布袋里掏了出来。

我爸掰开包子,一点点喂到女孩嘴里。又从怀里摸出自己的搪瓷缸子,去旁边茶水摊要了碗热水。

过了好一会儿,女孩才悠悠转醒。她脸色苍白,嘴唇干裂,怯生生地看着我们。

我爸问她家在哪,怎么一个人。女孩低着头,小声说家在山那边的陈家村,跟家里吵了嘴跑出来的,一天没吃饭了。

我爸叹了口气,从卖木活儿挣来的那堆零钱里,数出五块钱,塞到女孩手里。“赶紧回家吧,别让家里人担心。这钱拿着,路上买点吃的。”

五块钱,在1988年的春天,对于我们这样的家庭来说,不是个小数目。我爸一天的辛苦,也就能挣个七八块。

女孩捏着钱,眼圈红了,对着我爸鞠了个躬,转身跑进了人群里。

我妈当时就埋怨我爸:“你个老实头,自己家还揭不开锅呢,充什么大方?万一是骗子呢?”

我爸只是闷着头收拾东西,回了一句:“看那孩子的样,不像。”

这件事,就像投进水里的一颗石子,我们一家人谁也没再提过。

可现在,这颗石子,似乎带起了一场风暴。

陈国梁的眼神太有压迫感,不像来感谢的。倒像是……来寻仇的。

我妈也想起了这事,她紧张地搓着围裙,凑到我爸身边,小声嘀咕:“满福,这人……看着来者不善啊。”

我爸没理会我妈,他只是盯着桌上那个布包,缓缓地问:“你是那姑娘的……?”

“她爹。”陈国梁吐出三个字,每一个字都像一块石头,砸在屋里每个人的心上。

第一章 不速之客

屋子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蜂窝煤在炉膛里发出细微的“嘶嘶”声,成了唯一的声响。

我爸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他那双常年跟木头打交道、布满老茧的手,无意识地在裤缝上蹭了蹭。

“孩子……她还好吗?”我爸的声音有些干涩。

陈国梁没有直接回答,他拉开桌边的长凳,自顾自地坐下了。那动作带着一种不容分说的气势,好像他才是这个家的主人。

“我今天来,就是想问问李师傅,”他顿了顿,锐利的目光像锥子一样扎在我爸身上,“那天在集上,除了给她几个包子,几块钱,您还……跟她说了些什么?”

这话问得蹊跷。

我妈的脸色“唰”地一下白了。她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家庭妇女,一辈子最怕的就是惹上是非,丢了脸面。陈国梁这副兴师问罪的架势,让她瞬间想到了最坏的可能。

“你这人怎么说话呢?”我妈忍不住开了口,声音有些发颤,“我家老李是好心,看那姑娘可怜,你这当爹的不感谢就算了,还跑来质问?”

【内心独白】

我妈就是这样,刀子嘴豆腐心,但骨子里比谁都胆小。她这几句话看似强硬,其实已经露了怯。我能感觉到她攥着围裙的手在抖。在她简单的世界里,男人的名声比天大,任何一点风言风语都可能掀起滔天巨浪,把我们这个本就摇摇欲坠的家给拍散了。

陈国梁冷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明显的嘲讽。“好心?李师傅,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女儿陈静,今年十八,高中刚毕业。从小到大,是村里有名的乖乖女。可自从三个月前从集上回去,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他身体微微前倾,一字一句地说:“茶不思,饭不想,整天把自己关在屋里,问她什么她就哭。前两天,我从她枕头底下,翻出了这个。”

他从中山装的内兜里,掏出一个东西,拍在桌上。

那是我爸做的木头小马。

我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我爸闲暇时用一块上好的枣木雕的,马的形态活灵活现,打磨得油光水滑。我爸宝贝得不行,一直放在他床头,谁都不让碰。

他什么时候送给那个女孩的?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我爸看到那只木马,也愣住了,他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困惑。“这个……怎么会在你那儿?”

“我才想问你!”陈国梁的声音陡然拔高,桌上的搪瓷茶杯都被震得嗡嗡响,“我女儿说,这是你亲手给她的!还跟她说,想她了就看看这个!”

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我妈的嘴唇哆嗦着,难以置信地看着我爸,眼神里从最初的紧张,变成了怀疑和惊恐。

【内心独白】

完了,我心里冒出这两个字。陈国梁的话太有杀伤力了。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对一个十八岁的姑娘说“想她了就看看这个”,这话在1988年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它像一盆脏水,不由分说地泼在了我爸一辈子的清白上。我了解我爸,他木讷、不善言辞,但绝不是那种人。可那只木马,又该怎么解释?

我爸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他一生最看重名声和脸面,此刻却百口莫辩。他嘴唇翕动了几下,才挤出几个字:“我……我没有!”

“没有?”陈国梁指着那只木马,咄咄逼人,“那这是什么?难道是我女儿自己跑到你家里来偷的吗?”

“那天……那天……”我爸努力回忆着,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她醒了之后,看到了我摊子上的木马,说喜欢。我看她可怜,就……就顺手送给她了。我没说那句话!绝对没有!”

他的解释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送一个贴身珍藏的物件给一个陌生女孩,这本身就足够让人浮想联翩了。

我妈的眼泪“刷”地就下来了,她一屁股坐在床沿上,捂着脸,肩膀一抽一抽地哭了起来。“作孽啊……老李啊老李,你让我这张老脸往哪儿搁啊……”

她的哭声像一把钝刀子,一下下割在我爸心上。

我爸的身体晃了晃,他扶住桌子才站稳。他看着哭泣的妻子,又看看一脸冷漠的陈国梁,嘴里反复念叨着:“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内心独下】

那一刻,我爸在我眼里,不再是那个无所不能、能用一双巧手变出任何我想要的东西的父亲。他像一棵被雷劈中的老树,外表还立着,内里却已经被击得粉碎。他的无助和茫然,让我心里又酸又堵。我相信他,可是在这间被怀疑和指责塞满的屋子里,我的相信,轻得像一根羽毛。

陈国梁看着我们一家人的反应,眼神里的锐利稍稍退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的疲惫。

他沉默了半晌,缓缓开口:“李师傅,我今天来,不是来吵架的。我只是一个当爹的,我得为我女儿讨个说法。”

他指了指桌上那个蓝印花布包袱。

“这里面,是二十斤我们自家种的花生,还有两只老母鸡。不是什么谢礼。”

他的声音再次变得冰冷。

“我女儿还没嫁人。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第二章 话里有话

陈国梁的话,像一块巨石,重重地砸在屋子中央,激起的不是水花,而是冰碴子。

“不能就这么算了”,这六个字,在80年代的语境里,分量太重了。它意味着纠缠、责任,甚至是丑闻。

我妈的哭声戛然而止,她抬起一张泪痕斑驳的脸,惊恐地看着陈国梁,嘴唇抖得说不出话来。

我爸的身体猛地一震,他那双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眼睛,此刻像是燃着两簇愤怒的火苗。“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很简单。”陈国梁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几乎笼罩了整个屋子。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爸,一字一顿地说:“李师傅,你是个体面人,手艺人讲究的是名声。我女儿是个黄花大闺女,名节比命都重要。这件事,总得有个了结。”

他没有说要钱,也没有说要打要骂,但这种模棱两可、引人遐想的说法,比任何直接的要求都更让人恐惧。

它像一张无形的网,把我们家死死地罩住,越挣扎,就缠得越紧。

“你……你这是讹人!”我爸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陈国梁的手都在哆嗦。他这辈子最恨的就是被人冤枉,尤其是这种关乎名节的冤枉。

“讹人?”陈国梁的脸上露出一丝凄凉的笑,“李师傅,如果可以,我宁愿今天从没来过这里。你知道吗?我们村里已经有风言风语了。说我女儿在镇上,被一个城里摆摊的‘老不正经’给勾了魂。我这张老脸,在村里已经快抬不起来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悲愤,这让他的指控听起来更加真实可信。

【内心独白】

我开始感到一种彻骨的寒意。这不是一个简单的误会,它已经发酵成了一场事关两个家庭声誉的危机。陈国梁的痛苦看起来不像是装的,一个父亲,在那个年代,没有什么比女儿的名节更让他揪心。可我爸的冤屈,又有谁能懂?我们家就像一叶被卷入漩涡的小舟,随时都可能被撕碎。

“那……那你想怎么样?”我终于忍不住开口了。我盯着陈国梁的眼睛,试图从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找到一丝破绽。

陈国梁看了我一眼,似乎有些意外我会插话。他沉默片刻,说:“我不想怎么样。我只想请李师傅,跟我回一趟我们村,当着我们村里几个长辈的面,把我女儿‘魂’给叫回来。”

“叫魂”?

这近乎迷信的说法,在当时农村却是一种极具象征意义的仪式。它意味着承认某种“勾引”或“惊吓”的事实,并通过一种公开的方式,来“解除”这种影响。

这根本不是澄清,这是要我爸当众认罪!

“你休想!”我爸怒吼一声,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我李满福行得正坐得端,没做过亏心事,凭什么要去你们村里低这个头?!”

“这么说,李师傅是不打算认了?”陈国梁的眼神又冷了下来。

“我没做过,认什么?!”

“好,好得很。”陈国梁点点头,他没有再争辩,而是转身拿起桌上的木马,小心翼翼地放回自己口袋。然后,他解开了那个蓝印花布包袱。

两只被捆着脚的母鸡被他拎了出来,放在地上,发出惊恐的“咯咯”声。他又把一袋花生搬到地上。

做完这一切,他直起身,看着我爸,说了一句让全家人都如坠冰窟的话。

“李师傅,既然你不愿意去。那从明天起,我就天天来。我就坐在你家门口,哪儿也不去。我倒要请街坊四邻都来评评理,看看这天底下,还有没有王法,还有没有公道!”

说完,他转身就走,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

我爸气得一个踉跄,幸好我及时扶住了他。他指着陈国梁的背影,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骂不出来。

我妈则彻底崩溃了,她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这可怎么活啊……这叫什么事啊……这以后还怎么出门见人啊……”

【内心独白】

陈国梁这一招太狠了。他这是要用唾沫星子淹死我们。在那个邻里关系紧密、人言可畏的年代,一个“作风不正”的帽子扣下来,足以毁掉一个人的一切。我爸是个手艺人,靠的是口碑和信誉。如果陈国梁真天天坐在门口,不出三天,我们家就会成为整个片区的笑柄和谈资,我爸的木匠活儿也别想再干了。

我看着地上的两只老母鸡和那袋花生,它们像是一种无声的嘲讽,宣告着一场漫长而残酷的战争,已经开始了。

外面的太阳明明还很亮,可我却觉得屋子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第三人称视角切换)

与此同时,在纺织厂家属院的另一头,王婶正端着一盆刚洗好的衣服往外走。她眼尖,正好看见一个高大的陌生男人从李木匠家黑着脸出来。

“哎,那不是李木匠家吗?这人谁啊,看着气冲冲的。”王婶跟旁边择菜的刘嫂嘀咕道。

刘嫂头也没抬:“谁知道呢,估计是来找李木匠做家具的吧。这两天他家动静可不小。”

“不像。”王婶把盆放下,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我跟你说,刚才我路过他家窗户根,听见里头吵吵嚷嚷的,还听见他家婆娘哭了。好像是……为了个什么姑娘的事。”

“姑娘?”刘嫂这下抬起了头,来了兴趣,“李木匠都多大岁数了,还能跟姑娘扯上关系?”

“谁说不是呢。”王婶撇撇嘴,“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你看他平时老老实实的,话都不多说一句。前阵子我还听人说,看见他在集上跟个小姑娘拉拉扯扯的呢。”

这话其实是王婶自己添油加醋编出来的,她只远远看到李满福扶起一个女孩,具体情况根本不清楚。但在她嘴里,已经变了味。

流言,就像风中的蒲公英种子,只需要一点点风,就能飘得很远很远。一场足以摧毁一个家庭名誉的风暴,正在这个不起眼的家属院里,悄然酝酿。

第三章 风言风语

陈国梁走了,但他留下的话,像一根毒刺,扎进了我们家每个人的心里。

那天下午,我妈没做饭。她就坐在床沿上,不哭也不闹,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像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像。

我爸则把自己关进了那间不到五平米、堆满木料和工具的小储藏室里。我听见里面传来“刺啦——刺啦——”的刨木头的声音,比平时任何时候都急促、暴躁。他在用这种方式发泄着心里的憋屈和愤怒。

我知道,那声音就像我爸的呐喊,无声,却震耳欲聋。

【内心独白】

家,还是那个家,人,还是那几个人。但有什么东西已经碎了。那种家人之间不言自明的信任,那种关起门来就有的安宁,在那天下午荡然无存。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叫“怀疑”的霉味,它从我妈的沉默里渗出来,从我爸的刨子声里钻出来,让我喘不过气。我第一次觉得,这个我生活了二十年的家,变得如此陌生。

傍晚,我饿得肚子咕咕叫,只好自己动手,把中午的剩饭热了热。

我端了一碗给我妈。“妈,吃点吧。”

她缓缓地转过头,看着我,眼睛里布满血丝。“卫东啊,你说……你爸他……他是不是真的……”

她没把话说完,但那未尽之语像一把刀子,捅在我心上。

“妈!”我打断她,“你怎么能这么想爸?他是什么人,你跟他过了一辈子,你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我妈摇着头,眼泪又涌了出来,“我真的不知道了。那只木马,他宝贝得跟什么似的,连你都不让多碰,怎么就随手送给一个不认识的丫头了?还有那句话……‘想她了就看看’……老李他不是会说这种话的人,可万一呢……万一他是鬼迷了心窍呢?”

她的质问,让我无言以对。

是啊,我爸的木讷和正直,是我们所有人都知道的。可那只木马,就像一个无法解释的物证,横亘在我们和他之间,成了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我爸对那木马的珍爱,反而成了他“心怀不轨”的最有力证据。

这简直是天大的讽刺。

晚饭,我爸没从储藏室出来。我把饭菜端到门口,敲了敲门。“爸,吃饭了。”

里面的刨子声停了。过了好一会儿,才传来他沙哑的声音:“不饿,你们吃吧。”

那天晚上,我们家三个人,分在三个地方,各自熬着。

第二天一大早,我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陈国梁真的来了。

他搬了个小马扎,就坐在我们家门口的过道上。不吵不闹,不言不语,像一尊门神。谁路过问他,他都只是摇摇头,然后用一种饱含冤屈的眼神,看一眼我们家紧闭的房门。

这种无声的控诉,比任何叫骂都更具杀伤力。

很快,整个家属院都传遍了。

“听说了吗?李木匠家出事了!”

“门口坐着那人,说是他‘亲家’,来讨说法的!”

“什么亲家,我听王婶说,是李木匠在外面行为不端,把人家闺女给……唉,真看不出来啊!”

流言像瘟疫一样蔓延。版本也越来越离奇。有的说我爸骗了人家姑娘的钱,有的说我爸许诺要娶人家,现在又不认账了。最难听的,是说我爸把人家姑娘的肚子搞大了。

我出门去水房打水,一路上,所有人都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我。那些平时热情跟我打招呼的叔叔阿姨,都装作没看见,扭头就走。几个半大的孩子在我身后,一边跑一边唱着编排的顺口溜。

我的脸烧得像着了火。我把头埋得低低的,恨不得地上有条缝能钻进去。

【内心独白】

那一刻,我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人言可畏”。那些话语,像一把把看不见的刀子,从四面八方刺过来,扎得我体无完肤。我爸一辈子积攒下来的好名声,那个“手艺好、人老实”的李木匠,在短短一天之内,就变成了一个“为老不尊”、“行为不检”的丑角。而我,作为他的儿子,也被钉在了这根耻辱柱上。

我回到家,把水桶重重地往地上一放。

我妈正透过门缝往外偷看,看到我回来,赶紧把门关上。

“别出去了,卫东,外面……外面都在说咱家……”她声音发颤,脸上毫无血色。

我爸坐在桌边,一夜之间,他好像老了十岁。头发更白了,背也更驼了。他手里捏着那个已经冰凉的窝头,一口没动。桌上,摆着他用了半辈子的那套木工工具,刨子、凿子、墨斗……此刻都蒙上了一层灰。

他听见我的动静,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我,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却只化为一声长长的叹息。

那声叹息,像一根针,扎破了我心里最后一道防线。

“爸!”我冲到他面前,红着眼睛说,“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们去报警!让警察来还你清白!”

“报警?”我爸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怎么报?人家没打我,没骂我,就坐在门口。警察来了,也只能劝他走。他明天再来,怎么办?再说,这事一旦闹到派出所,不管最后结果怎么样,你爸我的脸,就真的丢尽了。”

他说的是实话。这种事,在当年,是民不举官不究的“家务事”。而且,只要进了派出所,本身就是一种“污点”。

“那……那怎么办?就让他这么天天坐着,让所有人都戳我们的脊梁骨吗?”我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我爸沉默了。他看着窗外,那双曾经能看透木头纹理的眼睛,此刻却一片迷茫。

突然,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他猛地站起来,把手里的窝头往桌上一拍。

“桂兰,卫东,你们别管了。”

他转身走进卧室,从床底下的一个旧木箱里,翻出一件他只有过年才舍得穿的蓝色涤卡上衣,利索地换上。

我妈紧张地问:“满福,你要干啥去?”

我爸一边扣着扣子,一边沉声说:“他不是要我去他们村里给个说法吗?”

“我去!”

“我倒要亲眼看看,那个叫陈静的姑娘,到底是怎么跟她爹说的!我倒要当面问问她,我李满福,到底对她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

第四章 最后的通牒

我爸的决定,像是在一潭死水里投下了一块巨石。

我妈第一个反对,她冲上去拉住我爸的胳膊,哭着说:“不能去啊,满福!你这一去,不就等于认了吗?他们村里那么多人,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你淹死!这是个火坑,你不能跳啊!”

“不跳?”我爸甩开她的手,眼睛红得吓人,“现在我们家不就在火坑里吗?我再不跳出去,我们一家人就得被活活烧死!”

他指着门外,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你听听,你听听外面的风言风语!我李满福当了一辈子老实人,到老了,倒要背上这么个骂名?我死了都闭不上眼!”

“卫东,”他转向我,眼神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你去,把门口那姓陈的给我叫进来。”

我心里一颤,知道我爸这次是铁了心了。我打开门,门口的陈国梁依然像尊石佛一样坐着。他看到我,只是抬了抬眼皮。

“我爸让你进去。”我冷冷地说。

陈国梁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土,跟着我进了屋。

他一进门,就看到了我爸那身“行头”,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似乎一切都在他预料之中。

“李师傅,想通了?”

我爸没有理会他的挑衅,只是沉声说:“我跟你去。但是,我有两个条件。”

“你说。”

“第一,我儿子卫东得跟我一块儿去。他是那天唯一在场的证人。”我爸指了指我。

陈国梁看我一眼,点了点头:“可以。”

“第二,”我爸加重了语气,“到了你们村,我可以当着你说的那些长辈的面,跟那姑娘对质。但是,如果最后证明我是清白的,你,陈国梁,必须跟我回到我们家属院,挨家挨户地给我解释清楚,还我一个公道!”

陈国梁的脸色变了变。他没想到我爸会提出这样的要求。这等于是把他也架在了火上烤。如果事情有反转,丢脸的就是他了。

他沉默了足足有半分钟,屋子里的空气紧张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最终,他一咬牙:“好!我答应你!只要你能证明你是清白的,我陈国梁这张老脸,豁出去了!”

【内心独白】

我爸的这个条件,是一步险棋,也是一步唯一的活棋。他把自己的声誉和对方的声誉捆绑在了一起,形成了一种恐怖的平衡。这不再是一个人对一个家庭的审判,而是两个男人,两个家庭之间的一场赌博,赌注是他们一辈子都看得比命还重的——脸面。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我妈瘫坐在椅子上,眼泪无声地流着。她知道,她拦不住我爸。这个跟了她一辈子的男人,骨子里有多犟,她比谁都清楚。

我爸让我去准备。去陈家村要走二十多里山路,得坐长途车到镇上,再转一趟去山区的班车,最后还得走一截路。

我简单收拾了个布包,装了两个窝头和一壶水。

临出门前,我爸走进他的工具房,在里面待了很久。

出来的时候,他手里拿着一把崭新的鲁班尺。尺身是上好的花梨木,打磨得光滑如镜,上面的刻度清晰分明。

他把尺子递给我,说:“卫东,拿着。这是吃饭的家伙,也是做人的道理。方方正正,清清楚楚。”

我接过那把沉甸甸的尺子,心里五味杂陈。

【内心独白】

这把尺子,是我爸的信仰。他一辈子用它来丈量木材,也用它来丈量自己的人生。他把它交给我,是想告诉我,无论接下来面对什么,都要像这把尺子一样,行得正,立得直。可我心里却没底,在人心这个最复杂难测的东西面前,一把尺子,真的能量出清白吗?

我和我爸跟着陈国梁走出了家门。

门口,还围着几个看热闹的邻居。他们看到我们三个一起走出来,都露出了心照不宣的、带着几分鄙夷的神情。

王婶更是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哟,这是……上门提亲去啊?”

我爸的身体僵了一下,但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反驳,只是加快了脚步。

我的拳头在身侧攥得紧紧的,指甲都陷进了肉里。

阳光照在背上,我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我跟在我爸身后,看着他那不再挺拔、甚至有些佝偻的背影,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爸,我们一定要赢。我们输不起。

(第三人称视角切换)

陈家村,坐落在群山环抱的一个小山坳里。

村西头,一间土坯房里,一个面容憔劳的女孩正坐在窗前发呆。她就是陈静。

她的母亲端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鸡蛋羹走进来,叹了口气:“小静,再吃点吧,你都两天没怎么吃东西了。”

陈静摇了摇头,把脸转向了窗外,眼泪又无声地滑落。

“你这孩子,到底是怎么了?你爹去城里给你讨说法去了,你心里就一点不急吗?”母亲又气又心疼。

听到“讨说法”三个字,陈静的身体猛地一颤,她回过头,抓住母亲的手,急切地问:“妈,爹他……他真的去了?”

“那还有假?你爹的脾气你不知道吗?他说那个姓李的木匠把你魂都勾走了,不给你出这口气,他咽不下去。”

陈静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她喃喃自语:“不……不是那样的……不关李师傅的事……是我……”

“是什么?”母亲追问。

陈静却又把头埋了下去,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只是一个劲地哭,什么也不肯再说。她心里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一个她不敢对任何人,尤其是她那个严厉暴躁的父亲说的秘密。而这个秘密,此刻正像一个雪球,被她父亲的“讨说法”行动,越滚越大,即将引发一场谁也无法预料的雪崩。

第五章 上门对质

去陈家村的路,比我想象的还要难走。

从镇上下来,就是坑坑洼洼的土路,班车颠得人五脏六腑都快移了位。下了车,还要翻过一道山梁。

陈国梁在前面带路,脚步很快,像是不知疲倦。我爸跟在后面,他毕竟年纪大了,平时又少走山路,很快就气喘吁吁,脸色发白。

我几次想让他歇歇,他都摆摆手,咬着牙继续往前走。

我能感觉到,支撑着他的,是心里那股不屈的气。他要用这种方式告诉陈国梁,他李满福,还没倒下。

【内心独白】

山路崎岖,像极了我们家此刻的处境。每一步都走在悬崖边上,一不小心就可能万劫不复。我看着我爸的背影,汗水浸湿了他那件最好的涤卡上衣,紧紧地贴在背上,勾勒出他消瘦的轮廓。我心里一阵阵发酸。他这一辈子,都活得那么规矩,那么小心翼翼,到头来,却要经受这样的磨难。老天爷,真是不公。

走了将近一个小时,眼前才豁然开朗。一个坐落在山坳里的小村庄出现在我们面前,炊烟袅袅。

这就是陈家村。

陈国梁的家在村西头,三间半新的土坯房,收拾得还算干净。他领我们进去的时候,院子里已经坐了好几个人。

三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坐在长凳上,抽着旱烟,神情严肃。旁边还站着几个中年男人,看样子都是陈家的亲戚。

这阵仗,活脱脱就是一场三堂会审。

我们一进院,所有的目光都齐刷刷地射了过来,有审视,有敌意,还有几分看好戏的轻蔑。

我爸的脸色愈发凝重,但他没有退缩,只是挺直了腰杆,站在院子中央。

一个看起来辈分最高的老人,磕了磕烟袋锅,开口了,声音像老树皮一样干涩:“国梁,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城里人?”

“是的,三叔公。”陈国梁恭敬地回答,然后指着我爸说,“他就是李满福。”

那位被称为“三叔公”的老人,上下打量了我爸一番,缓缓地说:“年轻人,我们陈家村虽然是山沟沟,但也讲究个礼义廉耻。我们家的闺女,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人欺负了。今天请你来,就是想听你句实话。你跟我们家小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话问得直接,也充满了预设的偏见。

我爸上前一步,声音不大,但异常清晰:“老人家,我再说一遍。我跟那姑娘,清清白白。那天在集上,我看她晕倒,好心扶了一把,给了点吃的和路费。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那这个呢?”陈国梁立刻从口袋里掏出那只木马,高高举起,“这东西,难道不是你给的?你敢说你没对她说那些不清不白的话?”

院子里响起一阵嗡嗡的议论声。

“哎哟,还送东西呢,这可不一般。”

“看这木马做的,多精致,肯定费了不少心思。”

“一个老头子,给个黄花大闺女送这个,什么心思,还用说吗?”

这些话像一根根针,扎在我爸身上。他的脸涨得通红,额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

“我送她木马,是看她喜欢,也是看她可怜!我没说过那些话!是你们家姑娘自己说的!”我爸几乎是吼了出来。

“我女儿说的,还能有假?”陈国梁寸步不让。

“那你就把她叫出来!我们当面对质!”我爸指着屋里,声音因为愤怒而嘶哑。

院子里的气氛瞬间凝固了。

所有人都看向了陈国梁。

陈国梁的脸色有些难看。他似乎没想到我爸会如此刚硬,直接要求对质。

三叔公又磕了磕烟袋锅,对陈国梁说:“国梁,去,把小静叫出来。是真是假,当面说清楚。躲着,解决不了问题。”

陈国梁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黑着脸,转身进了里屋。

【内心独白】

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成败,就在此一举了。那个叫陈静的女孩,她接下来说的每一句话,都将决定我父亲的命运,我们全家的命运。我紧紧地攥着口袋里那把冰冷的鲁班尺,手心里全是汗。我只能祈祷,祈祷这个女孩还存有一丝良知,不要为了自己的什么原因,而毁掉一个无辜的好人。

过了好一会儿,陈国梁才从屋里出来。

他身后,跟着一个女孩。

女孩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碎花衬衫,身形消瘦,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她的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嘴唇也没有一丝血色。

她就是陈静。

她一出现,院子里所有嘈杂的声音都消失了。

我爸的目光,像两把利剑,直直地射向她。

“姑娘,”我爸开口了,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你抬起头,看着我。你当着你们家这么多长辈的面,你再说一遍。我那天,到底跟你说了什么话?”

陈静的身体猛地一颤,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

她缓缓地,缓缓地抬起了头。

她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眼神里充满了恐惧、挣扎和一种我看不懂的绝望。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她只是看着我爸,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滚而下。

然后,她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她“扑通”一声,跪下了。

不是对着我爸,而是对着她父亲,陈国梁。

“爹!”她哭喊出声,“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大家!”

“不关这位李师傅的事……是我……是我撒了谎!”

第六章 水落石出

陈静的这一跪,这一嗓子,像一道惊雷,在场所有人都被劈懵了。

院子里静得可怕,连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陈国梁的脸,瞬间从铁青变成了煞白,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跪在地上痛哭的女儿,嘴唇哆嗦着:“你……你说什么?”

“我说,是我撒了谎!”陈静抬起一张泪流满面的脸,声音嘶哑地喊道,“李师傅他……他是个好人!他那天只是看我晕倒了,给我东西吃,给我钱让我回家!他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

“那……那木马呢?”陈国梁的声音都在发颤,他指着自己的口袋,“还有那句话……你说他让你想他的时候就看看……”

“木马是我看他做得好,求他送给我的!”陈静哭着说,“那句话……那句话也是我编的!都是我编的!”

“为什么?”陈国梁后退了一步,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冤枉一个好人?!”

这个问题,也是我们所有人心里的疑问。

陈静的哭声小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压抑的抽泣。她低着头,看着地上的一块青石板,仿佛要把它看穿。

“因为……因为我不敢说实话……”她的声音细若蚊蝇,但在寂静的院子里,却异常清晰。

“我……我高考前的模拟考,考砸了……考得一塌糊涂……”

她断断续续地讲述起来。

原来,陈静是村里学习最好的孩子,是全家人的希望。陈国梁对她期望极高,甚至有些严苛,从小就告诉她,考不上大学,就别认他这个爹。

巨大的压力,让陈静一直活在恐惧中。

那次模拟考的惨败,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她不敢回家,不敢面对父亲失望甚至暴怒的眼神。于是,她选择了逃避,一个人跑到镇上游荡,一天没吃饭,最后饿晕在了集市上。

被我爸救了之后,她回了家。面对家人的追问,她不敢说出考试失利的事实。就在那时,她看到了我爸送她的那只精致的木马。

一个荒唐的念头,在她脑中形成。

她编造了一个谎言。一个被城里“有心人”纠缠、受了惊吓的故事。她想用这种方式,来转移家人的注意力,来掩盖自己学习上的失败。她以为,父亲的愤怒会指向那个无辜的陌生人,而她,就能暂时躲过一劫。

她甚至添油加醋,把我爸说成了一个对她有“想法”的坏人,把我爸一句“路上小心,别让家人担心”的普通嘱咐,歪曲成了“想我了就看看木马”的暧昧话语。

她成功了。

暴躁而爱女心切的陈国梁,果然勃然大怒,把所有的怨气都撒向了那个“罪魁祸首”。

【内心独白】

真相,竟然是如此的荒诞,又如此的真实。一个女孩,因为对父亲的恐惧,因为不敢面对失败,竟然编织出这样一个巨大的谎言,险些毁掉一个无辜的家庭。我看着跪在地上的陈静,心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深深的悲哀。她也是一个受害者,是那种令人窒息的“父爱”和期望的受害者。

陈国梁呆呆地站在那里,脸上的表情,从愤怒到震惊,再到羞愧和痛苦,最后,化为一片死灰。

他看着自己的女儿,又缓缓地转过头,看向我爸。

他的嘴唇蠕动了几下,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这个刚才还咄咄逼人、像一头雄狮的男人,此刻,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手足无措。

院子里的其他人,也都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尴尬。刚才那些鄙夷和审视的目光,都变成了躲闪和不安。

三叔公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站起身,走到我爸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

“这位师傅,对不住了。是我们陈家人,有眼无珠,冤枉了好人。”

我爸没有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一切。他的脸上,没有胜利者的得意,也没有沉冤得雪的激动。只有一种无尽的疲惫和悲凉。

他走上前,扶起了跪在地上的陈静。

“姑娘,起来吧。”他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温和,“人这一辈子,谁都会犯错。怕的不是犯错,是不敢承认错误。你能说出实话,就是好孩子。”

然后,他转向已经完全呆住的陈国梁。

“陈师傅,”我爸的称呼变了,“孩子考得不好,可以再努力。可要是心里那根弦断了,就什么都完了。当爹的,有时候,得往后退一步。”

说完,他拉着我,转身就走。

“李师傅!”陈国梁突然喊住了我们,他快步追上来,“扑通”一声,这个像山一样硬朗的男人,竟然也跪下了。

他没有跪我爸,而是跪在了院子中央。

“我对不起你!我陈国梁,不是人!”他用拳头,重重地捶着自己的胸口,发出“咚咚”的闷响。

“我给你磕头了!”

说着,他真的把头,重重地磕在了那坚硬的青石板上。

一下,两下,三下。

额头上,很快就渗出了鲜血。

我爸的身体震了一下。他终究还是心软了。他走回去,拉起了陈国梁。

“起来吧。”我爸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一丝沙哑,“当爹的,都不容易。”

第七章 一顿晚饭

回家的路上,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陈国梁执意要送我们到镇上的车站,他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只是闷着头走路,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写满了懊悔和羞愧。

临上车前,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塞到我爸手里。

“李师傅,这点钱,你拿着……算是我……我赔罪了……”他的声音很低,不敢看我爸的眼睛。

我爸掂了掂,布包里是厚厚的一叠钱。

他没有接,而是把布包又推了回去。

“钱,我不要。”我爸摇摇头,“你答应我的事,别忘了就行。”

陈国梁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过来。他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睛里泛起了泪光。“李师傅,你放心!我陈国梁要是说话不算话,就不是人!”

回到家属院,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

家家户户都亮起了灯,空气里飘着饭菜的香味。

我们家门口,那张属于陈国梁的小马扎还孤零零地立在那里,像一个无声的见证者。

我推开门,我妈正坐在桌边,面前的饭菜已经凉了。她看到我们回来,“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脸上写满了焦灼。

“满福!卫东!你们……你们回来了?怎么样?他们……他们没把你们怎么样吧?”她冲上来,抓着我爸的胳膊,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生怕他少了一根头发。

我爸拍了拍她的手,脸上露出了一丝久违的笑容。

“没事了,桂兰,都过去了。”

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跟我妈说了一遍。

我妈听完,愣在那里,半天没说话。她看看我爸,又看看我,眼圈慢慢地红了。

她没有说一句“对不起”,也没有为自己之前的怀疑做任何解释。她只是转身走进厨房,把凉了的饭菜端到炉子上,重新热了一遍。

不一会儿,她端出来一盘热气腾腾的炒鸡蛋,上面还卧着几片珍贵的肉片。那是我们家只有过节才舍得吃的。

她把那盘菜,径直放在了我爸面前。

“吃吧,饿坏了吧。”她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

我爸看着那盘菜,看了很久,然后拿起筷子,夹了一片肉,放进嘴里,慢慢地嚼着。

我看到,他的眼角,有晶莹的东西在闪动。

【内心独白】

这就是我的母亲。她不懂什么大道理,也不会说什么漂亮话。她的歉意,她的心疼,她的爱,全都融进了这盘热腾腾的饭菜里。在这个家里,一顿饭,有时候胜过千言万语。那一刻,笼罩在我们家上空多日的阴霾,仿佛被这饭菜的热气,彻底驱散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我们家的门就被敲响了。

是我爸打开的门。

门口站着的,是陈国梁。

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但额头上的那块伤疤,却异常醒目。

他看到我爸,二话不说,先是深深地鞠了一躬。

然后,他挺直腰板,用他那洪亮而沙哑的嗓音,对着家属院里刚刚开始苏醒的楼道,大声喊了起来。

“街坊邻居们,我,陈家村的陈国梁,前两天冤枉了李满福师傅!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听信了谣言,误会了好人!李师傅是个顶天立地的好人!是我对不住他!我今天,是专门来给他赔礼道歉,还他一个清白的!”

他的声音在清晨的家属院里回荡,惊动了许多早起的人。

一扇扇窗户被推开,一个个脑袋探了出来。

王婶端着痰盂正要出门,看到这阵仗,直接愣在了门口。

陈国梁没有停,他从我们家这栋楼开始,走到每一户相熟的邻居门口,把同样的话,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

我爸就站在我们家门口,静静地看着他。没有阻止,也没有催促。

阳光慢慢地爬上楼顶,照亮了陈国梁额头上的伤疤,也照亮了我爸那张平静而坚毅的脸。

【内心独白】

我看着陈国梁的背影,心里忽然没有了恨。他是个粗人,但他也是个汉子。他用最原始、最笨拙,也最真诚的方式,来弥补自己的过错,来捍卫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的承诺。而我爸,他赢回来的,不仅仅是自己的名声,更是一种人与人之间最宝贵的,叫做“信义”的东西。

三天后,我们家的生活恢复了平静。

那些异样的眼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带着几分敬畏和歉意的热情。

我爸的工具房里,又传出了那熟悉而平稳的刨木头的声音,“刺啦——刺啦——”,一下一下,仿佛在丈量着岁月,也雕刻着生活。

那个周末,我爸把我叫到他身边,他正在做一个新的木马,比之前那个更大,也更精神。

他一边打磨着马背,一边对我说:“卫东啊,记住了。人活一辈子,就像做木工活儿。难免会遇到节疤,会遇到裂缝。别怕它,也别绕开它。用你的手艺,用你的良心,把它修好,磨平。最后出来的,才是个像样的东西。”

我点点头,看着阳光下飞舞的木屑,看着我爸专注的侧脸,心里忽然明白了什么。

那场风波,像一块磨刀石,磨掉了我们家的浮华和脆弱,却让我爸这个人,我爸所坚守的那些朴素的道理,变得更加光亮,更加锋利,深深地刻进了我的生命里。

来源:欢快钢笔W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