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万字调查日记,50万字采访录音,构成了这本书的行走之路

B站影视 日本电影 2025-09-11 13:22 1

摘要:战争是人类最大的不幸。七七事变爆发不久,梁思成从山西赶回北平。他在山西考察中国古建筑,拍了不少照片,带回一批资料,写了很多笔记。发现一幢唐代建筑让他高度兴奋,他慌乱地整理资料,于9月4日晚赶往天津,先去长沙,后去遥远陌生的昆明,藏身城郊农村,分析和思考中国古建

战争是人类最大的不幸。七七事变爆发不久,梁思成从山西赶回北平。他在山西考察中国古建筑,拍了不少照片,带回一批资料,写了很多笔记。发现一幢唐代建筑让他高度兴奋,他慌乱地整理资料,于9月4日晚赶往天津,先去长沙,后去遥远陌生的昆明,藏身城郊农村,分析和思考中国古建筑之美,继续研究和写作。

时间的另一端,1914年8月8日,奥地利首富之子维特根斯坦,坐上开往维也纳的列车,自愿加入奥匈帝国炮兵部队。他在第一次战役中并没有直接面对战争危险,大部分时间在维斯瓦河的一艘船上度过。后来,他调到炮兵车间担任后勤工作,仍不满足,坚持要去更危险的地方。1916年,维特根斯坦的要求得到批准,他被部署到前线,成为一名持枪面对敌人的志愿兵。在前线,他不止一次与险恶的子弹擦肩而过。他在战壕中每天写日记,思考存在与死亡,并大骂战友的愚蠢。战后,他的前线日记《战时笔记》和《逻辑哲学论》出版,后者成为哲学史上最好的著作之一。

战争爆发,山河破碎,文人的工作并未停止。学校继续上课,诗人在荒原写作,戏剧家在乡村稻场演出。这有两个原因,一是伟大的文人和艺术家具有献身精神,山河破碎,更要抓紧文化工作。二是战争年代文化的存续,能给国家和民众带来鼓舞,文人和艺术家会在艰难中更努力地工作,世界如此,中国更如此。中国有源远流长的文化治国传统,读书人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以国家安危为重,深知文化的重要。而中国土地广阔,能为战时的文化延续工作提供足够空间。

七七事变后,北京和天津共三所大学迁移云南昆明,成立西南联大,继续最杰出的大学教育。浙江大学在日军登陆上海后四次迁移,从杭州城搬到城郊,再搬江西、广西,最后落脚贵州湄潭县。校长竺可桢的妻儿在迁移中病亡。浙江大学在抗战胜利后由普通大学成长为世界一流大学。

张庆国/著,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

感谢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韩敬群总编的信任,支持和鼓励我写作这部有关抗战后方中国文化活动的书。对我而言,这个工作太难,我不是要写出一部书,是必须写出一部中国需要的书。可历史叙事非我所长,我更熟悉虚构小说的写作,这次写作长篇非虚构,致敬抗战时期中国文明的星星之火,我要学习历史,还要踏访现场。唯其如此,写作才可能做得好。

历史知识是文学的基础之一。人类过往的生活史,没有历史胸怀和历史见识,作家无法写出人类复杂的生活与情感。我尤其要感谢中国抗战史专家齐春风老师,他接受我的采访,为我讲解抗战文化史线索,不辞辛苦地给我发来数百万字的重要资料。我又买了三十多部人物传记,也有几百万字。我先花半年时间阅读,全面学习抗战文化史,进入历史现场。半年的学习让我深受震撼,我做了很多笔记,整理出线索,拟出一个调查和写作的框架,于是出发。

清晨八点的火车驶离北京,穿越河北平原,先去山东,再过安徽,将我送到江苏省南京市。我心事重重地坐在高铁车厢里,想象着抗战时期钱穆提一个藏了书稿的沉重箱子的艰难逃亡;想象着丰子恺在故乡老屋瓦片被炮弹震落后,一家十余口穿越几省的奔波迁移。丰子恺没有停止绘画,他在逃亡途中还举办了几次画展,这让我陷入沉思。那时,没有人注意到坐在火车车厢里的我,但我密切注视着车厢里的乘客,猜想着他们的心事和身世。

历史不能坐在家里写,要去现场。写抗战连卢沟桥也没去过的人可能有,但不会是我,我必须去,从卢沟桥出发,走遍全中国。我先挑一个日子去卢沟桥,再从北京租车开去天津,寻访南开大学,再离开北京,坐高铁远行。路途遥远,时间漫长,我曾拿出速写夹画画,打发寂寞时光。更多时候,我的目光穿过火车车窗的玻璃,投向铁道旁像时光一样快速后移的风景。我注视着车窗外的行人、汽车、公路、房屋、树林、河流、田野和远山,正是这些风景,构成了人类永恒的欢乐与悲伤。

80年前的中国抗战现场,还有什么可以看到?我不知道。我到了现场,确实发现很多场景面目全非。我在湖南寻访长沙会战碑,出租车把我送到一个围墙前,黑灯瞎火,走投无路,历史被几年前砌起的围墙阻隔,我站在时间之外。但改变的现场也是现场,有时间痕迹。我默默伫立,向埋在围墙外黑暗中的纪念碑致敬后,悄然离去。

我从北京出发的行程,是我2024年书房外田野调查的实证行动。从那天起,我纵贯中国15个省共25个地区,进行了持续一百多天的田野调查。我从北到南,穿越几十座中国的城市,观察、考证和体验。

我一路寻访并到达历史现场,心潮起伏,这就是文学,时间的目光和感情。我把行走的日程,看到的场景,吃住行的经历,以及沿路寻访与观察的心情,全部记下,同时展开各种人物采访。我在火车的车厢座位、陌生城市的街道旁的石礅、江河边的土地上,随时坐下,在手机里记录所见、所思和所感。我每天晚上回酒店房间,再打开电脑写调查日记。历时三个月的调查结束,我写下15万字的调查日记,整理出50万字的现场录音采访文字。

贵州多雨,高铁进入贵州时,火车车窗上出现雨水,我注意到风把雨水拉扯成横向,水迹在玻璃上化作了横线,像作家书写的文字,快速后移,不是下坠。当时我在阅读葡萄牙诗人佩索阿的诗,正读到这一句:“我是一条河,我的水注定要流淌着离开我。”我一下子感到车窗玻璃上冰凉的雨水流进了我的身体,那是时间的泪水。

我寻访半个中国,全程坐火车,一个人拖着行李箱,在手机上订车票和酒店,有时要退票、改期,有时要退酒店,手忙脚乱,但我的想象非常活跃,知道这狼狈相比抗战时逃亡的文人,已是巨大的幸福。

文学是一堆字,意义的符号,并非事物的实相。文学的特质是想象,作家写作时的想象和读者阅读时的想象。我如果不出门,80年前中国的绝望混乱和文人的颠沛流离,无法想象。

在广西河池市,作家黄土路驾驶自己的汽车,载着我穿越大片甘蔗林,去浙江大学迁移的旧址。空旷的荒园让我无限感慨,想象力张开翅膀,在荒地上盘旋,那也是我后来写作时文字奔跑最快的一段内容。

我的写作是时间的眺望。历史事件和我的踏访经历,成为两条文字河流,穿行在我回到书房后的漫长书写中。我写的是历史,但这不是一本历史书,是一部文学作品。历史是基础,是青铜大鼎,我的思想、情感、调查的经历、被采访者及寻访中看到的场景和当地人的生活,是文字之水,注入了历史的青铜大鼎,使这只鼎复活,并开口说话。

我的写作不能只是把历史事件重现一遍,那没必要由我来做,那样的书已经有过。我是作家,要重新对记忆中的世界进行文学表达。文学表达就涉及叙述结构、前后安排和时间穿插的表述,还涉及文字运用、人物刻画、场景描绘、想象力的纵横奔跑,诸如此类。

那些独自出行和埋头写作的日子,是我永远的怀念。它带给了我幸福,也带给我人类生活的信念。正义终将战胜邪恶,消灭罪恶战争的最大力量,或许是文化。是诗人对大地的赞美,演员在舞台上的优雅转身,是学者启发心智的伟大著作,以及教师在讲台上充满激情的讲演……向人类的文明致敬,是作家的责任,向战争年代伟大的教育家致敬,是我最大的幸福。

栏目主编:李凌俊 文字编辑:袁欢

来源:新浪财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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