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早在1942年的12月10日,中国驻印军总指挥部下属的中国工兵第10团(团长李乐中上校),举行了简单而意义重大的中印(列多/史迪威)公路奠基仪式。这条象征着和大自然拼搏前行的非凡之路,将从列多开始穿入茫茫林海,征服沿途层出不穷的悬崖峭壁和泥泞沼泽,直至和旧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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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印公路上行进的驻印军士兵
缅北反攻战
早在1942年的12月10日,中国驻印军总指挥部下属的中国工兵第10团(团长李乐中上校),举行了简单而意义重大的中印(列多/史迪威)公路奠基仪式。这条象征着和大自然拼搏前行的非凡之路,将从列多开始穿入茫茫林海,征服沿途层出不穷的悬崖峭壁和泥泞沼泽,直至和旧有的滇缅公路相通。
此时距离日军全面占领缅甸仅过去了6个月,得知这条公路开工的消息后,日本人在东京广播电台里挖苦说:“美国人修建的这条路,只会实现两个目标。一是教导英国佬向中美学习如何修路,二是为日本打造了一条进军印度的坦途。”
这会儿的日本属于典型的嘴硬胆子小,因为它们知道,中美两国修筑的列多公路完工之时,就是全面反攻的时刻。在战略态势上被三面包围的缅甸日军,不敢坐等占据绝对优势的中美英印大军反攻,只能主动出击,率先攻击盟军的根据地,争夺战场主动。
驻守在缅北的日军第18师团很快就派出了斥候部队穿过胡康河谷,对那加山东麓进行侦察,一路上和它们遭遇的几个英联邦军队边防部队,无不丢盔弃甲,闻风而逃。一时间,“鬼子来了”的嚎叫声传遍了印度和缅甸。为了保护施工,孙立人将军把新38师调到了列多。
1942年3月初,新38师第114团开始向胡康河谷方向搜索前进,经过10余天的艰苦行军后,和日军的侦察部队迎头撞上了。战斗打响没有多久,日军就纷纷遁入丛林跑了,一直跑到了山下的胡康河谷。两军零零星星交火了一个月,日军基本上都是一触即溃,驻印军随即占领了新平洋周围的全部要点。
原来这支千余人的日军部队在缺衣少食的情况下走到这里已经是强弩之末,战斗加上病患,损失过半的日军无力支撑,一直撤到了200多公里外的孟拱河谷去了。
很快,1943年的雨季来临,不敢放松警惕的114团在瓢泼大雨中坚守了半年,直到10月份旱季到来,才筋疲力尽地撤回列多休整,112团接手了防务——但几乎就在同时,密林中再度出现了日军幽灵般的身影。
美国筑路部队的海报
原来,第18师团新上任的师团长田中新一是个野心勃勃的家伙,它无时不渴望着成为替天蝗夺取印度的功臣,并认为自己将在下一次战役中再度击败中国军队。出动4个大队联合第56师团扫荡了怒江东岸的国民党游击军后,他下令大约4000名鬼子向印度方向做有限推进,但不放弃在有利条件下直冲进印度的准备——田中想让上级看到,他的部队是绝不逊色于牟田口廉也准备的三个师团的。
几乎就在田中新一下令向西进军的同时,10月10日,新1军接到史迪威总指挥的第6号命令,要求他们于11月1日前占领大洛至大龙河和大奈河的交汇点,掩护新平洋飞机场和中印公路的修筑。新1军新38师奉命担任反攻缅甸的前锋部队,112团立即分3路向指定目标挺进。
112团的正前方就是胡康河谷,这里其实是大洛盆地和新平洋盆地的总称,占地大约2800平方公里,沿途全部都是渺无人迹的原始森林。除了大龙、大奈、大宛、大比四大河流外,小河错综交织,一到雨季就泛滥成灾,普通舟船都难以通行,以至于在雨季被称为“绝地”。
只有每年的旱季勉强可以从小路通行,枯水季的河流也可以涉过,但仍旧是山高林密,不见天日。拟建的中印公路从胡康河谷北端通过,肃清此地的日军就是修路的必要前提。
日军此时已经全面渗入了那加山麓,翻过这座山,印度富庶的阿萨姆平原就在鬼子眼前了,所幸险恶的山势捆住了鬼子的手脚,而在山林中生活的土著也不断将敌情送到了驻印军总部,但这些土人没有什么数字概念,于是驻守在总指挥部的参谋长波特诺将军在没有进一步了解日军实力前,仓促下令:第112团全线出击!消灭日军的“渗透部队”并攻占大洛。
此时史迪威并不在蓝姆伽,他为了打通中印公路正在重庆竭力说服蒋介石从滇西出兵支援呼应。炮兵出身的波特诺不但战术素养平庸,还非常看不起中国官兵,这无疑给后来的战事造成了极大的困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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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24日,第112团在陈鸣人上校指挥下,开出那加山,开启了胡康谷地的序幕战。因为敌情有误,这个团的三路部队在原始丛林里撒成了一个宽达40公里的扇面,一旦和优势日军遭遇,很可能就会陷入灭顶之灾。
10月30日夜间,第18师团第18搜索联队的前卫中队首先和中国军队发生接触,田中新一闻讯后,当即派出驻守在胡康河谷南部的第56联队前去支援,打算将中国军队一举赶回印度。
和中国军队发生遭遇战的消息一同传回师团指挥部的,还有另外一个情报:这次遭遇的中国军队的素质和过去的完全不同,无论是装备还是训练程度都毫不逊色于日军,而最关键的是,他们面临日军的进攻毫不退缩,反而迅速建立了环形防御阵地,依靠强大火力给日军以极大杀伤。
田中敏锐地判断出这支中国军队人数不多,所以只能防御,而他们的后方是大约200多公里的热带山地丛林,援军最快也需要20多天才能赶到。而日军的全部兵力多达7-8000人,再如何训练有素的中国军队也必将在日军持续攻击下灰飞烟灭。田中新一唯一担心的,只有盟军占据绝对优势的空中力量,但他认为,在这种密林中作战,估计美国空军起到的作用也大不到哪里去。
在孙立人的坚持下,波特诺不再要求112团3营攻占大洛,而是先期占领了大洛北面隔着大奈河,可以俯瞰大洛的拉加苏高地,接下来的一个月里,第3营固守此处,接连打退日军多次进攻,还不断派出小部队袭扰,将大洛守军牢牢拖在了原地。
和西路战斗相比,距离约40公里的东路战斗更加激烈和艰苦。这片战场被交汇的大龙河和大奈河(又称塔奈河)分割成南北两部分,其间丛林密布,小河支流众多,将战场切割得支离破碎。也因为如此,导致上百公里范围内,能够渡河的渡口屈指可数。在两条大河交汇点北部几公里的地方,有一个优良的渡口叫做于邦(又称于邦家),中日两支军队就在这里爆发了一场堪称教科书式的经典的,艰苦卓绝的丛林攻防战。
血战于邦
于邦这个地名,和众多胡康河谷里的地名一样,只不过是个用来标记地点的名称罢了。这里没有村庄,更不是什么城镇,即便在战前,也只有1-2家土人曾经在此生活过。到了两军交锋之时,此地早已渺无人迹。
胡康河谷的地貌几乎全是这个样子的。
从新平洋到于邦只有短短30多公里,但沿途全是崎岖难行的山林,荆棘密布,蚂蝗横生。10月24日,左翼的第2营以5连为先锋,从干沙坎出发,直奔于邦而来。战前,根据情报判断,于邦之敌人数不多,只有几个日本军官指挥的不到100人的缅甸士兵和当地土兵。
接连几天,第5连在暗无天日的原始密林中披荆斩棘,艰难前进。除了开路尖兵劈砍树木的声音外,就只剩下官兵们的脚步声和林间的各种杂音了。为了赶时间,第5连连长江晓桓和先头排排长刘治带领部队从林间空地穿行而过,这种地貌往往出现在缺乏水源的岩层上,高大植物无法生根,单薄的土层雨季也储不了水,只有各种灌木和杂草肆意生长。
10月31日,5连已经行进到于邦西北部距离大约1公里的地方,河水流动的声音隐约可闻。和前几天一样,江连长指挥先头排呈扇面散开,搜索着踏入了一片林间空地。开始一切正常,当部队走进空地的北部时,四周被不自然的死寂笼罩了,没有鸟叫也没有虫鸣,湿热的空气中传来刺骨的寒意——有经验的老兵脚步一顿,这完全就是踏入伏击圈的前兆。。。
突然之间,枪声大作,“九二式”重机枪的嘶吼声响起,密集的子弹切断半人高的草茎,打在人体上发出沉闷的“噗噗”声,清脆的三八步枪的爆鸣也随之响起,一名名年轻的驻印军士兵被打得身体旋转半圈或是直接扑倒在地,走在队伍前面的排长刘治也身中数弹,当即阵亡。
幸存的士兵们扑倒在草丛里,一边隐蔽身形,一边开枪还击。很快,掷弹筒和手榴弹从林中飞出,被炸碎的草片混杂在血雾中四处飞散,先头排已经失去了战斗力。见状江连长马上命令后面跟进的两个排从空地两侧强行推进。一时间,枪声、爆炸声和冲杀声响彻密林。
日军肯定没有料到,这次伏击的中国军队居然斗志如此高昂,而且武器精良,不少人装备了汤姆森冲锋枪,丛林遭遇战也打得颇有章法。各级军官更是带头冲杀,日军的散兵线很快就被冲破。经过一个小时的贴脸搏杀,日军40余人的一个小队被歼灭,但中国军队同样付出了高昂的代价,70余人牺牲,其中包括了连长江晓桓和排长刘治。(注1)
丛林中作战的日军
通过打扫战场和后继的侦察,112团才得知,当面之敌哪里是什么缅甸兵和土兵,而是日军第18师团56联队第3大队。于是,第2营奉命继续从于邦西部推进,第1营第2连,再加上机枪连的一部分组成的一个加强营在营长李克已的率领下,穿插到于邦东侧,和第2营一起从两翼包围住了防守于邦的一个中队守军。
但是日军的工事充分利用了林木和植被,狙击手藏在树上,一些控制点还用沙包加固了,没有重型攻坚武器和炮火跟进的中国军队激战一天,以自身伤亡60多人的代价歼敌70余人。战斗中,一架美军的P-51野马战斗机前来支援,但因为视野不佳,盲射投弹时反而把几名中国士兵炸伤了。陈鸣人团长赶紧叫停了空中支援。
李克己发现急切间无法吃掉于邦的守军,只好在渡口设置机枪阵地,用重机枪火力封锁河面,阻挡日军援军渡河。11月10日的黄昏,对岸的丛林中远远升起来了一个观测气球——这显然就是敌人大批援军携同炮兵部队赶到的信号,真正的考验开始了。
从11日开始,中国守军的阵地每天晚上都会遭到日军的炮火压制,而援军就趁机乘坐木筏渡河。中国军队的机枪阵地几乎是彻夜不停地扫射,重机枪不断喷吐着火舌,不时有日本兵从木筏上被打得滚落河中。尽管日军渡河过程中伤亡不小,但陆续抵达的援兵让于邦的兵力对比慢慢地向不利于驻印军的方向偏离。
13日,第112团从一具日军尉官的尸体上发现了文件,显示第18师团第55、56两个步兵联队已经从滇西战场抽身,星夜驰援于邦。一同到来的还有日军山炮第18联队、重炮兵独立第21大队、工兵和搜索联队。师团司令部也从密支 那移到了前线。
第112团已经有被5-6倍的敌人合围的危险。获悉情报后,孙立人将军当即赶到总指挥部,请求火速驰援112团。不料波特诺固执己见,认为密林中不可能出现日军的炮兵部队。火冒三丈的孙立人毫不客气地驳斥道:
“你不要只会用美国军队那套打仗的方法来想问题。你们美国炮兵离开了汽车和公路就没法机动,不代表其他国家的军队做不到。你要是不信,就和我一起坐侦察机到前线去仔细看看!”
恼怒又无奈的波特诺只好同意孙立人的意见,早已完成动员准备的新38师第一时间就出发了。为了快速赶到前线,援军全都轻装疾行,所有重型武器一概留在营地,官兵只带随身轻型武器和少量弹药,沿途一应补给全都依赖美军空投。
即便如此,部队仍需要20天左右才能赶到前线。很显然,这次时间是站在鬼子那边的,现在所有的希望只能寄托在112团的战斗能力上面了。
于邦之战后,中国军队渡过大奈河
11月20日,中国军队最不希望看到的情况发生了,大龙河对岸车鸣不绝,人声嘈杂,日军增援的大部队到达了。西岸的日本守军也趁机突围,但被驻印军迎头打了回去。
22日,日军山炮第18联队赶到前线,开始对112团暴露的阵地实施精确打击,机枪连连长吴瑾死守阵地,最后在激战中和阵地共存亡,上游的机枪阵地随即也被击毁。没有了机枪封锁,大批日军在炮火掩护下强渡200米宽的大龙河,鬼子兵蜂拥登上了西岸。
当天夜里,一批鬼子兵利用中国军队人数不足的劣势,渗透过第2营的防线,对部署在第2营后方高地的112团指挥部发动突袭,混战持续了一夜,陈鸣人团长率领指挥部人员血战不休,终于杀出重围,负责保卫指挥部的特务排的尸体铺满了高地。
派驻到这个团的美军中校联络官被吓破了胆子,趴在战壕里不敢动弹,最后被日军俘虏。他也成为了整个缅北战役期间唯一被俘的驻印军人员。
就在这一天晚上,日军的第55、56步兵联队全部渡过了大龙河,第2营被包围。第1营留在侧后方临滨接应的第1连(连长刘益福)也遭到数百头鬼子的猛攻。鬼子竭力想要突破驻印军的最后防线,然后从打开的缺口扑向印度。
一连3天,第1连都没有喘气的机会,到25日的时候,伤亡很大的1连防线上已经出现了数十米的缺口,眼看着鬼子大部队就要从缺口长驱直入,将所剩无几的中国守军撕得粉碎。这时,两名被掷弹筒从树冠上震落的机枪手灵机一动,趴在地上装死,哪怕掷弹筒投掷的榴弹在近处爆炸也不为所动。
当大批鬼子兵挺着刺刀向缺口密集冲过来时,两人突然把机枪架好,对着距离只有3-40米,毫无防备的日军冲锋部队,紧扣扳机不放,在半分钟内打光了整整一条弹链!机枪嘶吼中,木屑和血肉同飞,血雾和水汽弥散四周,猝不及防分的日军被突然打崩了士气,防线前尸横遍地,内脏残肢洒落得到处都是。
日军被遏制住了,28日它们进行了最后一次攻击尝试后,无法突破的日军转头去围攻早已被切断退路的李克己加强连了。
李克己加强连已经苦战了18天,只剩下130人的中国部队陷入了重围。
这支部队由大量减员的第1营2连、机枪1连和迫击炮连各一个排组成,控制住的阵地范围也只有200米长、100多米宽,而这片狭小的阵地后来因为指挥官的名字被称为——“李家寨”。(注2)
李克己是名智勇双全的中级指挥官,他很清楚,如果贸然撤退,不但部队会遭遇重大伤亡甚至全军覆没,而且目前好不容易打下的要点都会丧失。后期想要再打回来,损失只会更大。
而只要自己牢牢地钉在这里,就像围棋中的“互围”一样,日军也别想轻松到哪里去。李克己也清楚,驻印军的援军部队正在往这里赶,只是抵达战场需要一段时间而已。于是他下定决心,在此长期固守,拖住日军,直到主力部队抵达。
为期30余天的李家寨、大榕树丛林攻防战就此开始了。
新22师官兵在坦克掩护下进攻丛林中的日军阵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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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先头排排长刘治的牺牲经过各战史说法不一,有的说是遇伏时第一批阵亡,有的说是带领士兵冲杀时战死。想来在当时那种混乱的情况下,各亲历者自己都记不清具体发生了什么。
注2:中国古代对不同规模的居民集聚地有严格的认定标准和称呼,寨和堡是最小一级单位,区别在于寨子只有一个门,堡有两个门。而且南方多称寨,北方多为堡。
来源:不负人生优雅